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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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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坐在维吉利家的客厅里,天光微亮,从窗口可以看到天空已经逐渐变成了漂亮的暗蓝色,现在他不用开灯也能清楚地看到客厅里的一切,那些高级的家具,舒服的地毯,富人家使用的壁炉(那种真正地需要燃烧木材而非用电子屏幕自我陶醉的类型),哦,对了,还有维吉利……芙格……或者别的什么。
  加尔文僵硬地看着蜷缩在他脚边地毯上的男人,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见鬼……”
  加尔文嘀咕着,他现在困得要命,大脑一片混沌,然而目前的状况让他完全办法安安心心地躺在维吉利家的高级床铺上安心地睡过去。
  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维吉利是以为多重人格患者的现实,就像是他知道他的同事酒保私下里有女装癖而红胡子曾经暗恋着他的父亲霍尔顿医生一样……作为一位曾经的“天使”,加尔文总是可以轻易地接受其他人类的小小不同之处,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有比他自己更加离奇的身世和经历。
  但是很多时候“接受”并不代表“了解”,就比如说现在——显然,加尔文对多重人格患者的病症一无所知:他从不知道原来多重人格中的“人格”也包括“狗”。
  没错,现在的“维吉利”的身体里,栖息着的是一条狗的灵魂,加尔文发誓自己没有弄错这一点(虽然他在最开始的时候简直快要被这个发现惊呆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让那个维吉利滚回你的身体吗?”
  加尔文打了一个哈欠,他憔悴地盯着“维吉利”然后说道。
  “嗷嗷!”
  “维吉利”抬起头,发出了一声疑惑的犬吠声。
  加尔文因为那惟妙惟肖的狗叫声而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还记得打开房门后看到四脚着地的维吉利后,他是如何惊慌地蹲下去企图确定维吉利的状况的——他成功地让这条“狗”却会错了意,他扑倒了加尔文,呼呼低喘着,用舌头舔起了加尔文的脸。
  加尔文挺喜欢维吉利,他也挺喜欢狗,但是他发誓他绝对不那么喜欢两者合二为一的感觉。
  受到惊吓后他把“维吉利”踢了出去,后者受了伤。加尔文在他背上发现了一大块淤青,以及他的手心上有一块明显的烫伤,加尔文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造成的。他企图对这噩梦一般的一切视而不见,却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维吉利”用舌头不停地去舔那块已经焦黑的伤口……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狗会做的那样。
  加尔文发现自己没法忽视这个。
  他硬着头皮,半抱半背地将“维吉利”弄下了楼,他在茶几旁边找到了芙格之前找出来的急救箱,然后给“维吉利”包扎了伤口。
  然后,“维吉利”,或者说,这条“狗”,就毫无顾忌地在加尔文的面前展现出了他那异常粘人的个性。他缠着加尔文,在地上打滚,呼哧呼哧地呜咽,踉踉跄跄地用手臂(对于一条狗来说应该是前爪?)抱着加尔文的腿……
  生平第一次,加尔文快要被那种束手无策的绝望感给打败了。
  在注意到“维吉利”不会跳上沙发后(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竟然还他妈的是一条教养得很好的乖狗狗),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跟他僵持了起来。
  “我的天,我真希望自己是在噩梦中。”
  加尔文用手扶着额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汪汪……汪……”
  “维吉利”换了一个动作,捕捉到加尔文的声音后,他抬起身体,手掌小心翼翼地搁在了沙发的边缘。在维吉利的脸上显得明亮清澈的绿眼睛在这一刻看上去是那样的温顺,充满了动物才有的单纯的依赖和渴望。
  加尔文感到自己又打了一个哆嗦。
  “别那样看我。”
  他干巴巴地说。
  “嗷呜。”
  一声可怜巴巴的呜咽。
  “维吉利可从来没告诉我这个……嘿,听着……不管你是谁……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真的,求求你躺回去,然后让随便换一个该死的人类的人格出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加尔文的声音有些嘶哑,就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他话语里的崩溃情绪。
  “维吉利”冲着他眨了眨那对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他把下巴放在手背上,继续搭着沙发,喉咙里滚落出一连串让人几乎无法抗拒的嘟囔
  至少从动作上来看,“他”相当清楚地浮现出了想要上沙发的意愿。
  加尔文手忙脚乱地按住了他的额头,把他推了回去。
  “不不不——你可以上楼去你自己的房间睡一觉,真的,拜托,不要再做这些狗才做的事情哪怕你现在可能真的认为自己就是一条狗,可是……”
  “维吉利”仰着头好奇地注视着加尔文,他眨了眨眼睛,那条虚拟的尾巴轻轻地晃动着,然后他朝着加尔文咧开嘴,露出了那口漂亮的,洁白的牙齿,他偏头并且伸出舌头舔了舔加尔文的手指。
  他可以感觉到加尔文的紧张情绪,而他企图让对方变得平静下来。
  “艹他妈的老天。”
  加尔文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看着“维吉利”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浮现出来了明显的失望情绪——你知道若是在狗脸上,那种毛茸茸的脸,其实情绪的表达并不是那么清晰,然而这是一张人类的脸,而且是一张格外英俊而端正的脸。当他那张脸配合上动物一般的纯真目光,就算是加尔文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感到心虚。
  “嗷呜……”
  这条“狗”发出了宛若哽咽一般的声音。
  “哦,不,老天,拜托你别这样!”
  加尔文几乎快要尖叫出声。
  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人生危机——他是真诚的这么认为的。
  犹豫了几分钟后,他最终投降了,他像是僵尸一样伸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按照记忆里其他人对待狗狗的模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维吉利”的额头。
  “维吉利”脸上那种哀伤且失望的表情骤然消失,他快乐地看着加尔文,又“汪”了一声。
  不得不说,若他是一条真实的狗,加尔文或许真的会很喜欢他。


第66章 
  加尔文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芙格给他的药里头含有一定分量的安眠成分,在脱离了极度紧张的情绪后他几乎完全无法抵抗睡魔的侵袭——哪怕他旁边还蹲着一只人形的“狗”。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从窗口斜射进客厅的光线是明亮的金黄色。气温稍微有些高,加尔文感到自己的背上出了一些汗。除此之外一切都挺不错,维吉利家的高级沙发远比他那张破旧切凹凸不平的床舒服太多,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就跟所有拥有悲惨过去童年阴影的人一样,加尔文的睡眠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噩梦,醒来的时候他不记得那些,但是噩梦带给他的疲惫却并不会随着第二天阳光的到来而消失。
  而他在维吉利家的这场睡眠几乎是完美的,没有梦,没有辗转反侧,他睡得就像是一个死人……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沙发上并不止有他一个人。
  “哦……不……”
  就像是从深海中缓缓上浮,加尔文的灵魂缓慢地回到了他的身体上。
  一具滚烫而结实的身体沉重地压在加尔文的腿上,他试着想要把腿抽出来,却完全无法动弹。
  加尔文揉着眼睛往脚边望去,看到维吉利正蜷缩着身体窝在沙发的另一头,他的脸贴着加尔文的脚背,热乎乎的呼吸声让加尔文的脚心传来一阵酥麻。他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加尔文的小腿,而他的双腿正缠在后者的腰上,他把加尔文夹得紧紧的,以至于加尔文的双腿在一整晚的睡眠中因为血流不通而酸麻不止——大概是因为这个,几次尝试之后,加尔文依旧没能成功从这该死的尴尬姿势中解脱出来。
  “嘿——嘿!”
  加尔文试着叫醒维吉利。
  但是维吉利看上去倒是睡得比他要更沉一些,他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呓语,然后脸颊用力地蹭了蹭加尔文的双脚,他把这位尴尬且身体极为僵硬的前天使缠得更紧了一些。
  “醒来,老天……维吉利?芙格?……狗?狗狗?”在这种紧密的姿势下,加尔文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维吉利身体传来的温度,这个怪异的,让人抓狂的多重人格患者有一具惊人高大而结实的身体,也许是因为新陈代谢的缘故,他的体温很高,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有一股麝香似的气息,加尔文觉得那或许是什么高级香水,不管怎么说它让维吉利即便在没有洗澡的情况下依然挺好闻的。
  好吧,到这个时候他竟然开始思考维吉利的香水——一切都足以显示出加尔文在这一刻的混乱。
  他都已经快要记不起上一次与另外一个人类这样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与这样一位雄性荷尔蒙满溢的家伙这样纠缠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加尔文努力想要把自己从维吉利的怀里扯出来。
  他勉强抬起酸麻得像是通了电的脚轻轻踢了那个家伙一下。
  “醒来!该死的——”
  “嗷……”
  终于,在加尔文的努力下,维吉利终于醒了过来。
  加尔文无比期盼地看着他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维吉利?!”
  他渴望地喊道,期待看到一个在睡梦后终于从“狗”的人格里回归的人类。
  “汪汪——”
  然而上帝今天也依然不在他的这一边,在清醒后,“维吉利”一跃而起,然后换了一个姿势趴到了加尔文的身上。
  “&……@#¥!”
  加尔文脸色铁青,骂了一句脏话。
  “维吉利”立刻给了他困惑的一瞥,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不不,不是在骂你。”
  加尔文立刻安抚道。
  “维吉利”蹭了蹭他的胸口,他凝视着加尔文的模样是那样的专注和纯粹,那对碧绿的瞳孔就像是快要薄荷糖浆一般几乎要带着甜味流淌下来。加尔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脸红。
  他真不习惯有任何人这样看着他——哪怕是维吉利也不行——
  但是现在趴在他身上的这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不是维吉利。
  加尔文深深地,极为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嘟囔着,艰难地哄着“维吉利”跳下沙发。他竭尽全力不去看“维吉利”以人类的外形做出犬类的举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酸麻不堪的双腿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才勉强能够站在地上,而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对他发出抗议——然而在这个时候,“维吉利”已经能够灵活的,愉快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了。
  当然,“维吉利”现在的样子依然让加尔文感到无比的怪异和尴尬,他再次祈祷维吉利或者芙格能够快点回到这具身体上。随后加尔文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他下意识地打开了通讯录寻找着未接来电——那儿的显示是零。从他被赶下车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艾扎克完全没有给他电话,这个认知让加尔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看样子他亲爱的哥哥这次是真的,真的气疯了。
  加尔文伸手轻柔地将企图对他撒娇的“维吉利”推开了一点,后者又舔了舔他的手。
  “嘿,别这样!”
  加尔文被人类舌头那种濡湿,温热的感觉给吓到了,他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姑娘一样跳起来。
  “维吉利”的口水黏糊糊地粘在他的手心。
  ——
  在客厅的旁边有一间洗手间,加尔文冲了进去,他打开水龙头冲刷着那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唾液,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在水流中看到了自己右手的手掌中心多了一个红点。
  加尔文关掉了水,将手掌凑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
  那是一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红点,就像是有人用手指沾着口红在他的手心上轻轻碰触了一下似的,没有凸起,不痛也不痒。
  他用左手碰了碰了那个红点,随后便在左手的手心上也发现了一个同样的玩意儿。
  加尔文重新打开了水龙头,他用洗手液搓了搓手掌,不过那两个红点依然固执地停留在他的皮肤上。
  或许是虫子,也有可能是淤血。
  加尔文想。
  一些非常非常模糊的印记飞快地从他的大脑中略过,加尔文恍惚了一会儿,可是他很快就回过了神。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毕竟在洗手间的外面还有一位变成狗的富家公子哥儿,而他自己胃部的抽痛也正在提醒他这具身体正处于饥饿之中。
  ——
  加尔文在维吉利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搜寻厨房的唯二战利品是一个看上去做工精致的狗食盆,那是非常漂亮的陶瓷制品,食盆的底部有一个圆滚滚的小狗爪子的印花。而他另外一个战利品则是一条看上去有些旧的狗链。
  跟狗食盆那种让人愉快的风格不同,这条狗链是沉闷阴沉的黑色皮质的,五金的部分相当得粗重和结实,看上去不太像是用来拴狗,更像是用来拴什么真正的野兽。狗链有使用过的痕迹,在项圈的中间有一块非常简单的金属铭牌,那上面刻着“梅瑟”的字样。
  加尔文忍不住多看了那块铭牌一眼。
  “梅瑟?”
  他轻声念出了那个单词。
  “汪汪汪——”
  紧接着,他差点就被“维吉利”直接扑倒在地上了。
  “汪汪汪!汪汪汪——”
  跟之前那种温和的叫声不同,“维吉利”的叫声在这一刻显得激动和高亢。加尔文不得不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才勉强迫使他稍微冷静一点。
  “嘿嘿,嘿,听话,伙计,听话。”加尔文不停地重复着,他拿起了那根狗链,“所以……‘梅瑟’?这是你的名字?”
  他问道。
  梅瑟的快乐几乎快要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
  加尔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狗链放到了一边。
  “至少我现在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带着他自以为的冷酷——然而即便是一只狗都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温柔——比他能够投注给任何人类的都要更加坦率和浓厚的温柔。
  可以说,这是唯有梅瑟可以享受到的眼神。
  梅瑟哼唧了几声,他的两只手交替在地上抬起和放下,并且高高地扬起了头。
  “……我真希望你的另外几个好朋友能够在冰箱里放一些吃的。”加尔文对梅瑟说,然后他看了一眼狗食盆。“以及我真心祈祷你不需要吃狗粮。”
  梅瑟用头拱了拱加尔文的手。


第67章 
  埃里·唐将手指按在钥匙上扭动了一圈,送餐车的轰鸣和音响在骤然终止。他偏过头看了看车窗外的两层小楼,皱了皱眉头,然后他从仪表盘上扯下了那张记载着地址和订购食物清单的纸条,又一次地确认了一遍地址。
  *腰果炒饭X2
  *宫保鸡丁X1
  *糖醋排骨X1
  *蚝油炒虾X1
  *炸饺子X2
  地址:102栋 格里菲街西钻石区 CA 91001
  他用笔在那个地址上勾了一个圈,然后跳下了车。他抱着几个白色的餐盒按下了那栋法式别墅的门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等待着开门。
  这是异常晴朗的一天,虽然已经快要接近黄昏,阳光依然灿烂到刺眼。不过环绕街道两边的茂盛树木却给埃里·唐带来了清凉的树荫,他擦了擦汗,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享受这种天然树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这里太安静,空气中漂浮着玫瑰,茉莉和其他需要精心打理的花草的香气,高大的树木疏影摇,一路上过来他所见的所有人家庭院里的草坪都丰美浓绿,屋后的游泳池如同蓝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埃里·唐很少到这种地方来送餐,住在这里的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像是会点中餐外卖的样子,不过很显然今天是一个意外。
  “咔——”
  那栋别墅的大门在一声轻响中打开了,一个埃里·唐来美国后见过的最漂亮的青年出现在了门的后面。
  说句实在话,就跟许多美国人分不清越南人,韩国人和中国人一样,埃里对欧美人的长相也没有太多的概念,很多时候他们都长得差不多,不过今天他见到的这个年轻人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观念。
  对方是那样的修长俊秀,与那些把自己晒得像是新生小猪一样满身发红的白佬不一样的是,他的皮肤就像是大理石一样白皙细腻,五官完美,眼底轻微的阴影和在不自觉中皱起的眉头让他看上去稍微有些憔悴,但是这依然无损他那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惊人美丽。
  大概是明星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模特……
  埃里·唐忍不住想道。
  他的心跳有些加快,幸好多年来的送餐生活让他积累了强悍的职业素养,他尽量平静地将送餐单拿给对方,在得到签名之后送上了一个微笑。
  “J·H先生?这是你要的食物。”
  他把那些纸盒递给了那位青年,在低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地摊上摆放的那两双鞋。
  其中一双是几位漂亮的浅褐色180乐福鞋,(埃里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儿子曾经花掉了一年的兼职钱给自己弄了一双差不多的鞋,这是那场可怕的家庭战争的源头。)
  而另外一双是一双极为廉价的黑色皮鞋,已经塌软的鞋型表面遍布皲裂,透出底下发白的里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埃里·唐忽然意识到了心底蔓延的那一丝不太对劲是从何而来。
  这位美貌到不可思议的青年与这栋别墅……这整个街区的气质都格格不入。
  埃里·唐不会错过青年身上廉价衬衫和牛仔裤,那种贫民阶层的穿着,他非常确定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应该是属于青年的……埃里没有忍住又多看了J·H先生一眼,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安的神色。青年的反应让埃里·唐瞬间警惕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这位J·H先生的外貌实在是太过于惊人,毫无疑问,他激起了埃里本能中的探究之心。送餐员飞快地越过J·H先生的身影往别墅内望去,那里就像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另外一个世界,天花板很高,家具看上去都很昂贵,在硬木地板上铺着那种只能由专业公司打理的羊毛地毯。
  “很高兴你能喜欢我们餐厅的东西——”埃里在开口说话的瞬间便知道自己是多么鲁莽,他硬着头皮在J·H先生惊讶的视线中继续下去,“这边的人很少点中餐。”
  他说。
  话音落下后,他发现J·H先生明显变得更加焦躁了。
  “哦,也许。”
  加尔文心神不宁地回答了埃里的试探。
  如果可能,他只希望对方能够干净利索不带任何揣测地在送完餐后迅速离开,就跟他在自己的破烂公寓中遇到的那些小可爱送餐员一样,毕竟维吉利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被其他人看到。不管怎么说,这位含着金汤勺的公子哥这个时候还是一条心理意义上的“狗”。
  可是维吉利的冰箱空荡得就像是他现在的脑袋一样,里头什么都没有。饿到半死的加尔文在打电话定外卖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一位富有探究精神的送餐员。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很显然一定有什么地方引起了这个中国人的注意。
  就跟过去许多次一样,他的外貌总是会在各种情况下给他带来麻烦。
  “砰……”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了某种奇怪的撞击声。
  加尔文看到送餐员飞快地往房内瞟了一眼,目光炯炯。
  哦,该死——他忍不住在心底呻吟道。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塞到了送餐员的手里。
  “谢谢。”
  他干巴巴地对对方说道,但是后者并没有像是他期望的那样离开。
  “你……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送餐员磨磨蹭蹭地站在维吉利的别墅门口,说话时眼中满是警惕和提防。
  加尔文的太阳穴跳了跳,他面无表情地瞪着那个中国人,正准备开口找个借口的时候,一种呼哧呼哧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他的后面。
  “嗷……”
  含糊的犬吠声响起来。
  “维——梅瑟?!”
  加尔文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正好看到双膝跪地朝着他轻巧爬行而来的梅瑟。
  维吉利衬衣已经因为之前的各种运动而褪到了腰间,露出了赤  裸的上 半身,此时他的姿势完美地展现出了那身结实漂亮的肌肉,细细的汗水让他的浅色的皮肤闪闪发亮。梅瑟冷漠地瞥了送餐员一眼,很快就确定了对方并不能构成威胁。
  “呜呜。”
  随后梅瑟听到了加尔文有些惊慌的叫声,就跟任何一条优秀的军犬一样,他非常快速地做出了回应:他迅速地来到了加尔文的旁边,等待着主人的进一步指示。
  不过与其他军犬不同的一点是,对加尔文的喜爱让梅瑟稍稍有些失去控制,他昂着头凝视着前天使那张发青的脸,目光因为强烈的依恋和爱变得湿漉漉的,充满了期盼之意。
  当然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在于梅瑟的嘴里正叼着那根该死的黑色皮狗链,那块金属铭牌在半空中微微晃动,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在加尔文拿到那副狗链之后,维吉利……哦,不……梅瑟便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加尔文并不愿意去想那代表着什么(毕竟他认识的小狗狗们看到狗链后首先想到的是出去遛圈,然而梅瑟……毫无疑问并不是那种可以套上项圈狗粮牵到公园里玩飞盘的类型),他不得不在梅瑟面前展现出了人类的冷血无情:在一阵可怜巴巴的呜咽中,他将项圈放进了厨房的抽屉里并且祈祷在其他人类人格回到这具身体中之后,他不需要跟对方解释为什么在那一套高级骨瓷餐具旁边会塞着一根狗链。
  加尔文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很显然的是,他现在正在承受这种缺失所带来的沉重后果——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狗狗这种生物在面对心爱之物时会有多么的执着,多么的……有行动力。
  在听到开门声之后,梅瑟相当轻松地推开了抽屉,然后将那根狗链叼在了嘴里,他亲亲热热地将那根可爱的小玩意带给了加尔文。
  你不能指望一条狗能理解加尔文的顾虑——当然,他对于加尔文现在所面对的尴尬处境也一无所知。
  “哇喔。”
  埃里在看到那位“梅瑟”之后,不太小心地低呼了一声。
  他知道有钱人总有一些特殊喜好,不过作为一个传统亚洲人,在看到眼前一幕时他还是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冲击。
  一个看似落魄的俊美青年和他那位伏趴在地上的男友——忘了说,埃里·唐相当敏锐地看到了后者皮带上的logo,即便是对上层生活一窍不通的他也知道有沾上那个loge的玩意儿都该死的贵。
  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来着——哦,对,奢侈品。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埃里的视线飞快地从面前两人身上收了回来,他甚至为自己之前的那点儿多管闲事而感到了淡淡的羞耻。
  “感谢你的惠顾。”
  他将手中的小费塞进了钱包,然后飞快地离开了门口——看上去几乎有点儿落荒而逃的味道。
  加尔文僵硬都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送餐车一溜烟地驶开。
  “哦,狗屎。”
  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虚弱的诅咒。
  “嗷呜?”
  梅瑟好奇地抬起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
  加尔文的人生中,从未如此深切地想念一个叫做维吉利的人。


第68章 
  即便是完全忽略掉在门口的那场闹剧,加尔文与梅瑟的这顿晚饭依然充满了波折。谢谢天谢地的是,“晓龙”的中国菜味道一直很好,而梅瑟与加尔文一样,都相当钟爱这家餐厅的炸饺子。
  “不错的品味。”
  加尔文咀嚼着那因为被油炸而变得酥脆的淀粉和肉类的混合食物,含糊地对梅瑟说道。
  梅瑟从桌子底下抬起头,纳闷地看了加尔文一眼。
  那双翠绿色眼眸中只有动物才有的纯净眼神让加尔文无法控制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梅瑟进食的过程稍微有些麻烦——考虑到这是维吉利的身体,加尔文曾经企图让梅瑟坐上椅子,跟他一同在桌面上进餐。不过梅瑟从本质上来说应当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狗,尽管在香味的刺激下他不停地往外流着口水(不得不说那场面太过于惊人,加尔文已经拒绝将其放入自己的记忆),他始终没有动餐盘中的食物一口,哪怕那些食物近在咫尺,几乎就快要挨着他的嘴唇。
  “哇呜——”
  他盯着加尔文的脸,看上去几乎有点儿委屈。
  最后投降的人理所当然的是加尔文,他找出了那只有些过于可爱的狗食盆放到了地上,放入了食物。梅瑟相当迅速地爬了过来,很显然无论是一条狗或者是一个人,他都已经饿了。
  梅瑟低下头快速地吃了起来。
  加尔文有些不自在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哦,老天,他真不应该将食盆放在自己的脚边。加尔文想。
  看着梅瑟伏趴在那里在一个狗食盆里吧唧吧唧快活地吃着晚饭……加尔文为自己想到的一些事情而感到尴尬,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维吉利的身体里居住的是梅瑟的灵魂。
  而梅瑟只是一条狗而已。
  加尔文僵硬地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食物,用进食来避免自己太过于胡思乱想,不过强烈的饥饿感很快就让他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酸甜可口的肉块和满是油脂与汤汁的淀粉食物上。
  他与梅瑟的晚餐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应该说,梅瑟确实太过于像是“梅瑟”,那种属于动物的气质让加尔文在面对他的时候,很难像是面对其他人类那样竖起警戒的围墙。
  他对梅瑟的态度异常柔软,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将所有一次性餐具扔进垃圾桶后,加尔文回到了沙发上,他拍了拍柔软的坐垫,示意梅瑟跳上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说。
  维吉利手心的那个伤口在平时并算不上什么,然而以人类的姿态在地上爬行俨然会对那个伤口造成压力。
  而且在梅瑟褪下衣物后,他胳膊上那一连串微红的疤痕也让加尔文有些在意。
  “汪汪!”
  得到加尔文允许后,梅瑟欣喜若狂地越过了沙发扶手,从侧面直直地扑倒了沙发上。
  “嘿——”
  加尔文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这可不是乖狗狗应该做的。”
  他有些头痛地冲着梅瑟说道,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的纵容和那么一丁点儿溺爱。
  “呼……”
  梅瑟温顺地将下巴搁在加尔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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