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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香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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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当年还曾经在平海卫除倭之役中和公申衡并肩在戚继光大帅帐下效力,作战冷静勇猛,屡立卓功,连公申衡也颇为赞赏,所以才有这次相援之事。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在寒露到来之前莫名其妙的死了。
另一边,性情急躁的班戚虎急忙问道:“铁大胡子死了?半个月前我来时他还好好的呢,老胡你可别开我的玩笑!”
胡靖庵苦笑:“靖庵是拿庄主的生死来开玩笑的人吗?”
陆边微微皱眉:“铁庄主是怎麽死的?事前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瞒陆堂主,铁庄主乃是三天前暴死於内宅,庄内的大夫说是旧疾复发,气血崩溃而死,但据靖庵判断,怕不是病死,而是遭人毒杀……”
“毒杀?!”陆边变色,“谁下的毒,以铁庄主的功力,又有什麽毒能毒倒他?”
“这个靖庵也是心中无数,实际上,从庄主的尸体里并没有验出毒来,不过靖庵以为庄主内功深湛,虽然身有旧疾,可近些年他少在江湖走动,对於养生之道甚是热衷,不象是会暴病而死的样子……”
“胡总管,不知庄主死时面色如何?”顾中南突然问道。
“这个麽,庄主面色如常,神色安详,身体也十分松弛,可是双拳却不知何故,紧紧地握著,我曾经以为他拳中握著什麽东西,可後来却发现空无一物……”
顾中南点了点头,没有说什麽。
“不知顾先生对於鄙庄主之死有何高见?”胡靖庵面色的诚恳地抱拳问。
顾中南微微一笑:“这个,要看了铁庄主的尸身才能知道……”
云寄桑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对话,并没有插话,心中暗想:铁鸿来在寒露前雌雄香煞临头时突然暴死,未免有些蹊跷。若真是遭人毒杀,则很有可能是凶手怕各路高手到来後,没有了杀铁鸿来的机会。这样说来,凶手不是也在起霸山庄中麽?还是里面有别的什麽原因?
方慧汀却没他这麽多念头,她本来就和铁鸿来素昧平生,对他死不死的,自然也不怎麽关心,就转过头去问卓安婕道:“卓姐姐,那我们还要去起霸山庄麽?”
所有人听了她的话,都是一愣。不错,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要前来助铁鸿来一臂之力的。可现在他既然死了,也真的没有什麽必要再去起霸山庄了。
胡靖庵向所有人深施一礼:“各位,这几个月来,江湖中雌雄香煞横行,所到之处,必无活口。铁庄主虽然去世,可我们少庄主年幼,孤儿寡母逢此大难,又有遭煞之险,还请各位念在故旧之情上出手相助,只要熬过了寒露之期,各位要走要留,就悉听尊便了。”
陆边在一边沈声道:“胡总管,我们并不是说要走。不过,我们是应铁庄主之邀而来的,如今庄主过世,这接待之事……”
“这个诸位大可放心,胡靖庵在此事上还做得了主,请……”说著,他向一边的渡舟一伸手。
众人彼此望了望,便没有再说什麽,一一上了船。
一声呼哨声中,渡舟缓缓撑离了普陀渡,向著茫茫的洞庭湖深处漂去。
云寄桑一个人盘膝坐在左舷之侧,望著眼前这水天一色的浩瀚景象。他虽然身离众人,可船上的每一句话和所有人的细微举动,甚至落叶舞空的轨迹和深水中鱼儿吐泡的声音也一一化为具体的印象,传入他的心中。这是一种属於六蜂门的奇特心法,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称──六灵暗识。
“胡总管,这些天来,你可是每次都是亲自来接客的麽?”卓安婕的声音问道。
听了这话,云寄桑心中也是一动。不错,作为起霸山庄的大总管,平日已绝少得闲,庄主去世的话,更是日理万机,怎麽会有空亲自来接来客?不错船上这些人都是身负盛名的高手,可能得铁鸿来之邀的人,绝非泛泛之辈,难道他还能每两个时辰都来一趟普陀渡口不成?又想,卓师姐好细密的心思,为什麽自己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不瞒卓女侠,这次我亲自来普陀渡口,一方面是迎客,布衣丐帮的顾先生曾经数次救过我们大少奶奶的命,是我们起霸山庄的恩人,另一方面,是因为未时的渡舟迟迟不归,在下担心出了什麽差池,忍不住来看看……”
“哦?那胡总管找到渡舟了麽?”
“没有,按理说一个时辰前就应该到了庄内了,难道出了什麽变故?”
卓安婕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我说老胡!这些日子里,你们庄内都来了哪些角色啊?说来给我听听!”毫无疑问,这粗嗓门的应该是班戚虎了。
“这两天庄内已经到了不少高手,有少林苦禅大师,辰州言家的言仲平,路洲薛家的少门主薛昊,洛阳大豪金大锺等等,连雪雷帮任自凝,容小盈夫妇也来了,再加上各位相助,天大的难题也不怕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什麽成名高手要来麽?”
“是,听说武当白蒲道长,玄幽堡主冷闰章也要赶来,差点忘了,我们庄主的至交好友,潇湘一鹤乔翼也赶到了……”
“这位乔翼兄近年来声名雀起,听说是三湘近十年来唯一配称大侠的高手……”问话的是卓安婕。
“不错,乔大侠急公好义,锐身赴难,三湘的百姓们,少有不受他恩情的,很多人家里都供了他的长生牌位,若非如此人物,我们庄主又怎肯引为平生至交呢?”
“是麽,那安婕倒要见识一下了……”卓安婕温和地说。
听她对这位潇湘一鹤如此推崇,云寄桑突然停止运功,专注地望向茫茫的湖水。同时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了。
活泼的脚步声响一路奔了过来,他知道,是方慧汀来了。
“云大哥,你在这里发什麽呆啊……”她文静清脆的声音让云寄桑感到很是舒畅。同时心中再次犯疑,想不通卓安婕的武功智慧,为什麽非要带这麽一个小妹妹来起霸山庄这个是非之地。想著,他摇头道:“我不是在发呆,我是在看这洞庭湖。”
“都是水,闷死啦,有什麽好看的?”方慧汀似乎对他一点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都是水……”云寄桑温和地一笑,“你知道麽?这古梦泽湖承接了湘江、资水、沅江、澧水这四条河的全部水流,故有容纳四水之称。同时它又对预防长江洪患起著重中之重的作用,所以呢,又有吞吐长江之说。神州湖泊千万,洞庭之所以首屈一指,就是胜在它的水。你看看,这八百里洞庭,水天如一,我们和它相比,不是很渺小麽?”
“哎,你知道的真多,云大哥,我听说潇湘八景,尽在洞庭。你倒是说说看,这洞庭湖都有哪些景色,有什麽好看的啊……”她又开始和云寄桑咬耳朵了。
云寄桑揉揉耳朵:“洞庭啊,它的景色可多得不得了。岳阳楼、君山、杜甫墓、铁经幢、屈子祠、跃龙塔、文庙都是极好玩的地方。所谓潇湘八景呢,指的就是江天暮雪、山市晴岚、潇湘夜雨、烟寺晚锺、沅浦归帆、渔村夕照、洞庭秋月、平沙落雁这八处景色。湖中气象万千,湖外有湖,湖中有山,不仅春秋四时之景各有特色,即使一日之中也变化万千。要是想要游遍的话,恐怕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
“云少侠怎麽忘了说我们的总舵所在呢?”说著,陆边和顾中南笑著踱了过来,“方姑娘,这洞庭湖中最著名的便是我们君山,七十二峰名满天下,风景秀丽得连神仙都不忍离去,哪天姑娘有空,可以和贵府李府宗一起来我们君山游玩,陆某愿为向导……”说著,便大谈特谈君山风光。
云寄桑并不奇怪陆边会对著方慧汀献殷勤,骊府府宗李知秋豔名满天下,拜倒她身前的裙下之臣难以计数,看来这陆边也正是其中之一。
既然方慧汀顾不上和他说话,他便再次任自己沈醉在这无限美好的湖光山色之中了。
他静静地注视著深澈的湖水,默默地问自己:为什麽对那卓安婕刚才那一句不经意的话感到妒忌?虽然在江湖上走动的日子不多,可美貌的女性却也遇到了不少,自己却从未动心。自己的心事,自己最是清楚不过,早在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孩童之时,便已暗暗喜欢上了洒然不群的这位师姐……
湖风吹著一片红叶漂了过来,他顺手捞了起来,托在掌心。
枫叶是深红的,衬著他雪白的掌心,有些冷豔的味道。
“云大哥,你的手真秀气,倒有点像我们女孩子的手……”方慧汀嘻笑著说。
云寄桑一下地把手握了起来,随即微微一笑,又把手缓缓张开,轻轻吹了口气,那红叶被风卷著飞离了他的掌心,向远方飞去。
方慧汀饶有兴趣地望著他这孩子气的举动,突然嚷道:“云大哥,你看,你的手心被染红了!”
云寄桑举手一看,果然,自己的手心有一片淡淡的红印,他心中一动,突然举起手放在鼻端闻了闻,抬头惊悚地道:“有血腥气……”说著,伸手朝水中一探,喃喃道:“水流东南……胡总管!”他大声喝道。
人影一闪,胡靖庵已现身左舷:“什麽事,云少侠?”
“请将船驶向西北!”
“这是为何?”胡靖庵一脸讶然。
“云大哥发现西北方向漂来的一片红叶上沾有血迹……”方慧汀插嘴道。
“噢,云少侠是指……快!改舵西北!”胡靖庵扬声下令道。
“希望我猜错了……”云寄桑喃喃自语。
“虽有血腥气味,也未必和失踪的渡舟有关啊……”方慧汀不解地问。
这时,另一侧的卓安婕等三人都已听到消息,转了过来。
“不止是血腥气息……”云寄桑望著西北方向,用低得难以察觉的声音道。
“还有什麽?”方慧汀问。
云寄桑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著西北方的天际。
“还有什麽啊……”方慧汀又追问道。
云寄桑抬起手,向天边一指:“看……”
众人顺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一点帆影正孤零零地漂於水天的交界。
没有人再说话,渡船沈默地向破水前行。
“没错,那是我们庄内的渡舟……”胡靖庵不安地道。
离船还有近二十丈时,方慧汀突然皱起了鼻子道:“这是什麽味道啊,好怪……”
即使她不说,众人也已闻到了。空气中弥漫著一股夹杂著腐臭的奇异香气,浓烈得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红叶……”卓安婕轻声道。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果然,那条渡舟在水面上静静地起伏著,舟上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红叶。让人惊心的是一只穿著白袜云履的脚从红叶堆中怪异地伸了出来,那种僵硬的姿态显示著死亡的印记。
微风拂过,不时有片片的红叶从船上飘落水面。而粘稠的鲜血则从那些红叶上溶入湖水中,将渡船方圆数丈内染成一片诡异的深红。整个痕迹自上方望去,便如同水面上绽放著的一朵巨大的山茶……
“我去看看……”说著,云寄桑的身形已经腾空而起,向对面的渡舟纵去。
胡靖庵紧随其後,陆边和顾中南对视一眼,也跃了过去。
班戚虎虽然天生神力,轻功却并不擅长,只能在这边瞪著眼干著急。
方慧汀刚想过去,却被一只手轻而有力地按住了肩膀。转头一看,却见卓安婕正轻轻地冲她摇头。
“卓姐姐,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怎麽这麽多血啊,还有这个味道……”她急切地问。
卓安婕眯起了长长的秀目,看不出她的眼神中到底有些什麽,只是用那淡淡的口气道:“起煞了……”
云寄桑刚一踏上渡舟,便觉得脚下有些异样。他挪开脚步,蹲下身去,拨开脚下的红叶。半截苍白的手臂突兀地映入他的眼帘。他伸手将那手臂拾起,放在眼前细细地观察著。
这时,胡靖庵三人已围到他的身边。
“这是谁的手?”陆边惊疑不定地问。
“五指修长,肌肉扎实有力,是练武人的手……”云寄桑继续仔细翻看著那只手臂,“整个手掌皮肤糙硬,这人练的应该是掌力。你们看,这掌心隐隐的有一点黑青,那是玄幽神掌功力运到十层时才有的迹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手臂的主人就是玄幽堡主冷闰章。”
“冷堡主?”胡靖庵失声道,“他的女儿便是死在雌雄香煞手中的,想不到……”
“我们赶快看看,这红叶堆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的残骸。”陆边催促道。
云寄桑点了点头,首先开始翻拣起来。胡陆两人也跟著帮忙。
顾中南伫立许久,才长叹一声,蹲下身子加入了他们。
很快,整堆的红叶被扫到湖水里。鲜血沿著湖水泛开,水中那朵红色的山茶便也越开越大了。
拼认尸体的工作沈默地持续著。虽然他们几个人终日都在凶险与血腥的江湖中打拼,但这种令人作呕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另一艘渡舟上的方慧汀已不敢再看,将头埋在了卓安婕的怀里。
“这柄佩剑是武当七柄镇派宝剑之一太清剑,看来这具尸体就是武当的白蒲道长了……”陆边望著自己身前勉强拼凑出的一句尸身说。
“还有两具是鄙庄的船工,我认得他们的服饰。”胡靖庵沈痛地叹了口气。
“你们注意到了麽,所有尸身的头颅都不见了……”云寄桑低声道。
顾中南点了点头:“是啊,这雌雄香煞未免也太残忍了,碎尸夺头,连具全尸都不给死者留下,就算冷闰章白蒲和他们有仇,这船工总是无辜的麽,又何必滥杀呢……”
“说起来,虽然最近雌雄香煞横行江湖,杀人无算,可是却从没有什麽人见到过他们的真面目,唯一的活口也被刺瞎了双目,只是说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声音……”云寄桑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右手的麽指轻轻地搓著中指,这是他开始深思时的习惯动作,“如此说来,两个船工以及上次玄幽堡主爱女出嫁时的那些送亲高手之所以被杀,未必就是雌雄香煞喜欢滥杀,而是他们根本不想让别人见到他们的真容……”
“云少侠高见!其实胡某人也一直在怀疑,为何一下凭空出现这样两个可怕的杀星!现在想来,十之八九,是江湖上成名高手改扮的。”胡靖庵点头附和。
“还有这些红叶,为什麽凶手杀了人,还要这麽大费周章,将这许多的红叶堆在这些尸体上?而前几次行凶时,则没有如此……”云寄桑沈吟道,双眼向上方望著,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困惑。
“这个,恐怕只有用行为怪诞来解释了……”陆边苦笑。
“不然!”云寄桑摇了摇头,“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别有文章。胡总管……”
“什麽事,云少侠?”
“你久居於此,可知这种红叶附近何处可有生长?”云寄桑盯著他问道。
胡靖庵双目一亮:“云少侠果然机敏!这种红叶我们这里叫做醉云枫,多生在洞庭南岸,这北岸附近则只有普陀渡西二十里处的!禽湾有的生长!”
“!禽湾……”顾中南喃喃自语,“为什麽渡舟会到那里去呢?难道是凶手杀了所有人後又架船到!禽湾,堆好红叶後让船顺风离开?”
“即使顺风,由!禽湾到这里也要半个时辰,加上普陀渡到!禽湾的时间,恐怕冷堡主他们是在一个时辰前被杀害的。”陆边推测道。
“一个时辰……”云寄桑搓中指的动作放慢了,“从这里到起霸山庄还要多久?”
“轻舟的话,半个时辰即可,云少侠,你是说……”胡靖庵变色。
“雌雄香煞既然是针对铁庄主而来,想必不会杀了这几个人便会轻易退走吧?”云寄桑轻叹。
“转舵!全速回庄!”胡靖庵的声音响亮如故,云寄桑却隐隐听出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泛黄的白帆被风张得满满的,船头在湖水中分开箭镞形的纹路,划出了一条通向起霸山庄的笔直痕迹。
不到一刻锺,起霸山庄便已遥遥自望了。
这是城陵矶港附近的一座湖中小岛,正位於洞庭与长江的交界处,岛的南侧水势平缓,鸥鹭翔飞,北侧的江水入湖处却水流湍急,暗潮汹涌。云寄桑他们的船自岛的西侧行来,正见到这一正一奇的壮丽景观。
“好!贵庄北望洞庭,南临大江,虎踞鹰扬,气度风发,果然不愧了这起霸之名……”云寄桑由衷地赞叹道。
这赞誉换了平时胡靖庵也许会欣然而受,此刻却只勉强一笑,显然仍在为雌雄香煞的到来而忧心忡忡。
云寄桑举目望向这名满三湘的武林重地,只见整个岛方圆不过十里左右,地势南低北高,最北端便是一座陡峭的悬崖,长江与洞庭之水便交汇在这崖下,崖下暗石嶙峋,水波激荡处,声震如雷。岛的南侧则郁郁葱葱的生满了树木,隐隐地,林子的缝隙中露出了几角红砖碧瓦,显然,那里正是山庄的大宅所在。但真正吸引了云寄桑目光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生在长岸边的血海一样的枫林。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的眼前又闪过刚才水中那朵巨大的茶花……
“啊!有船遇险了!”方慧汀突然嚷道。
众人都抬头望去,果然,岛北悬崖下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崖下的巨浪间起伏。此时北风大作,大浪不断将遇难的小船向崖下的乱礁推去。
“哎呀,那个驾船的姑娘力气不够,舵有些把不住了!”方慧汀望著黑点又道。
云寄桑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力已称得出众,可距离如此之远,虽然运足了功力,也看不清那浪尖小小的黑点,而方慧汀竟然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姑娘,可见她的目力有多强,果然不愧这“眸燕”的称号。
“胡总管,我们的船能驶过去麽?”卓安婕突然问道。
“能是能,不过距离这麽远,等我们赶到了,怕也……”胡靖庵没有说下去。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已经赶不及救人了。而且崖下水势如此之急,风浪又大,即使赶到,能否救出人来,也是未知之数。
“云大哥,怎麽办,你想想办法,救救那个姑娘吧!”方慧汀急道。
云寄桑默默地摇了摇头,两船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他纵有千条妙计,也是无能为力。面对著天地的如此神威,人类的力量毕竟太过渺小。
一个巨浪打过,黑色的小点已经在水面消失不见。方慧汀忍不住闭上了秀目,双手合什,为船上的女子祈祷。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自崖上响起。一个淡淡的灰影自三十余丈高的崖上一跃而下,身形如雁,轻盈地在空中!翔出十余丈後,准确地扎入到黑点消失的地方。
众人见了,忍不住都失声惊叫。卓安婕断然道:“快!我们马上赶过去救人!”班戚虎甩掉外衣,赶开梢公,亲自操浆,胡靖庵则上前把舵,奋力向崖下划去。这两人对洞庭水势均无比熟悉,二人合力之下,不到一刻锺,便已划到崖下不远处。
虽然未到崖下,可水势已颇急,船的颠簸也越来越重。胡靖庵勉力稳著舵,大声道:“各位留神,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们,否则我们自己也会陷入险境!”
不用他多说,众人都已瞩目浪礁之间,不住搜寻。不过这崖下的水雾实在太大,数丈之外,礁石的轮廓便难以辨认,更别说人了。胡靖庵熟悉这里的水势,知道马上又会有更大的急流出现,心中正焦虑时,就听方慧汀道:“找到了!在左前方三十丈的礁石处!”
班戚虎大吼一声,双臂肌肉凸起,运力一撑,快船箭也似的划出数丈。如是几次,便到了方慧汀所言之处。果然,朦胧的水气中,一男一女正靠在礁石上,苦苦抵受著激扬的巨浪。
云寄桑解下腰带浸湿,内力到处,整条腰带抖得笔直,向礁石边的二人伸去,叫道:“快抓住!”
水雾中,只听那男子赞道:“小兄弟好深厚的内力!”说著抓住腰带轻轻一振,两个人便从水中升起数尺,他又伸足在礁石上一点,带著怀中女子高高飞起,轻飘飘地落在船头。
云寄桑定神望去,只见这人三十出头模样,身材挺峻,颚下微髯,目光深邃,面带沧桑之色,虽是布衣芒鞋,可他一到船上,整个人便显得出类拔萃,有种令人一见倾心的风度。
云寄桑正想出言称赞他救人之事,就听他对胡靖庵道:“靖庵兄,哑妹只是喝了些水,又受了惊吓,没有大碍,别忘了回去给她喝碗姜汤,免得著凉……”说著,将怀中的女子放了下来。
胡靖庵一边操舵离开,一边摇头苦笑道:“真是吓死胡某人了,刚才看身形便知道是你,乔兄,何苦为了一个下人冒生命之险?”
那汉子微笑道:“在乔某眼中,这世上之人本无上下之分。”
班戚虎一竖大麽指:“好!老乔,真有你的!”
云寄桑听到二人的称呼,便已知道此人是谁,心下暗叹。果然,就听卓安婕和声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名满三湘的潇湘一鹤,乔翼,乔大侠?”
只听那汉子从容道:“不敢,正是乔翼。”
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上前和乔翼寒暄,云寄桑望向甲板上的那个少女。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很清秀,双手则略显粗糙,是那种洞庭湖上最平凡的渔家女子。云寄桑见她的胸口仍在微微起伏,知道她已无大碍,这才放心。正在这时,那少女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朦胧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游走,当她看到云寄桑正盯著自己时,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双手无力地抬起,缓缓伸出食指指向侧方,然後双手握拳,右拳打一下左拳。左拳不动,右拳向上翻开手掌。望著云寄桑的目中尽是询问之意。
云寄桑一愣,想起刚才乔翼称呼她哑妹,心下了然,面带微笑,右手伸出麽指轻轻绕了一圈。
哑妹的脸上露出欣慰之意,缓缓闭上了双眼。
“云大哥,你在做什麽呀?”方慧汀在他耳边悄声问。
“我在打手语,告诉她乔大侠已经平安。你没发现麽,这位姑娘是个聋哑人。”他尽量低声地回答。
“啊,她真可怜……”
云寄桑没有说什麽。其实,他并不以为生为聋哑人有什麽可怜。他最喜欢的一位师叔和他的妻子便是聋哑之人,他曾经和他们夫妇一起生活了半年多,那是一段寂静而奇妙的时光。从那个时候起,他便明白,表达自己心意的方法是那样的多,而语言,不过是其中最虚伪的一种。
另一边传来班戚虎粗豪地笑声:“老乔,认识你这麽久,还是头一次知道你水中的功夫这麽好!干脆,你也在我的三十六坞入夥得了!”
乔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云寄桑却知道刚才乔翼之所以能救下哑妹,靠的却并不是出众的水性。他在空中用轻功徘徊那一瞬,已经认准了哑妹的水中位置,然後趁势冲入水中,将哑妹拉至水底。水面的风浪虽大,但水底的水势却要平缓得多。他只要屏息运功,就近找个礁石攀上即可。
这办法虽然看似简单,可要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想出来却难能可贵。胆气稍弱之人更不敢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险从那悬崖上一跃而下。最难得的,是他冒生命危险所救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子而已。看来大侠之名,这位三湘一鹤果然当之无愧。
“各位,我们就要靠岸了!”胡靖庵在一边朗声道。
云寄桑回头一看,果然,渡船正在缓缓靠向岸边。几个男女正等在那里。
“阿弥托佛!乔施主吉人天相,平安归来,老衲不胜之喜!”一个身披棕色袈裟,年过半百的老僧高宣佛号。虽然口中说不胜之喜,可他的脸上却一点喜气都没有,双眉紧锁,眼角下垂,一脸苦相,耳朵上挂著一对沈甸甸的金环,将耳垂拉得长长的,整张脸平添了几分佛气。不用说,那自然是少林的苦禅大师了。
他身边一个身著锦服,抱著一个酒坛的的胖子咧嘴笑道:“我说老秃,你就别一口一个喜字了,看看你眼角眉梢的那股子幽怨风情,不是糟尽人呢麽?”
方慧汀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抿嘴一笑。
懒洋洋的女音自她耳边响起:“我说胖子,几年不见,你这张肥嘴可是越发的阴毒了……”
云寄桑见卓安婕和这胖子相识,心中便想此人定是那位洛阳大豪金大锺了。这个酒徒和卓安婕相识多年,同是酒中知己。只是没有想到这以豪爽闻名天下的洛阳大豪竟然会是如此口舌刁毒之人。
金大锺一见卓安婕,顿时大喜,浑身肥肉都笑得颤了起来:“阿哈!是小卓!好久没和你斗酒了!来!来!这回咱们可要好好喝两杯!这起霸山庄里别的没有,好酒倒著实不少。包你不虚此行!”
“你少丢人现眼了,可别两杯酒下肚,忘了自己来干什麽的!”卓安婕笑道,轻轻一纵,上了岸。
“你放心,放心!胖子喝酒,从来不误正事儿,这不,还有两位雪雷帮的大高手在这里,别说是雌雄香煞,就是整窝的香煞都到了起霸山庄,也叫他们有来无回!”说著,他挤著眼睛朝一边努了努嘴。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身著蓝色长袍,容貌平庸,神情木讷,除了肋下那柄古意森然的长剑外,一无显眼之处。女的却雪肤樱肌,明豔不可方物。尤其是顾盼间微笑时风姿,更是动人心魄。
方慧汀定定地望著这对夫妇,眼中露出倾慕的神色。
云寄桑望著他们,心想:他们一定就是任自凝和容小盈了,难怪阿汀用这种眼神看他们。想必每个人都希望象他们一样,能够拥有那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吧?
雷霆剑和雪兰玉女的相爱,本就是江湖少年男女心目中最憧憬的情缘。容小盈为了要嫁给任自凝,违抗父命,先後三次出逃,最後竟绝食半月,以死相逼。後来她被其父封住穴道强行送去成亲,当时还是默默无名的任自凝单人只剑闯入礼堂,怒斗包括容父在内的十余名高手,身负重伤之下,终於救走心上人。两人相伴,游剑千里。一边行侠,一边逃避容家的追杀。历经几番坎坷,创立了雪雷帮,在轩辕台试剑大会上,任自凝一剑服群雄,夺得剑豪称号,在数千江湖英雄的众目睽睽前与容小盈结为夫妇,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段传奇的爱情,不知羡煞了天下间多少的痴男怨女。
不过,云寄桑最注意地不是他们,而是站在这些人身後不远处的一个少年。他仿佛是特意与其他人保持著距离,虽然众人彼此都在亲热的攀谈,称颂著乔翼刚才奋勇救人的举动。但独有他,冷冷地注视著眼前的洞庭湖,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那孤傲之气,甚至在十丈之外的云寄桑也可以轻易地感受得到。
“路洲薛昊……”云寄桑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不易察觉地笑了。他认识这个年轻人,一年前,他刚出道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刚好碰到这个冷傲的少年。当时薛昊为了一个被踏伤的小乞丐,削掉了纵马的武林名门西门家的长公子西门朗的双耳。云寄桑并不赞同他这种狠辣的惩罚方式,但对他不畏豪强,为弱者抱不平的风骨则十分欣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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