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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贪图本神美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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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什么修!直接盖栋新的!咱们庄主虽说是隐居,但也要气气派派地隐居,不能叫那些道士看轻了!”
“说的对!”
众人兴致高昂地进了垂茗轩,谁知廉贞竟不在。
徐辽揪住一个正打扫庭院的小厮,问道:“连道长呢?”
那小厮道:“连道长方才被赵管事请走了,听赵管事说,庄主要请连道长到翠华苑看戏,就请连道长先行一步,等庄主吃过践行宴后,就过去和连道长会和。”
“翠华苑?”徐辽摸着下巴,疑惑道:“庄主不喜欢听戏啊?怎么突然要和连道长去看戏了?”
“想那么作甚?庄主以前还不喜欢男人呢,现在不也……嘿嘿……”
徐辽被大家伙儿一打岔,方才那点疑惑也消散了,便跟着众人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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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已过了申时,月华如水,洒满人间。
践行宴结束时,山庄上下都已经点上了灯。
临诀嫌弃地把喝醉以后扒着他腿不放的徐管事推开,才告别满脸不舍的众人,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傅绥一直跟着他,长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
临诀问:“你头上的伤如何了?”
傅绥:“敷上药后已经好多了,谢义父关心。”
临诀颔首道:“你这两年将铸剑山庄打理得很好,为父相信你以后还能做得更好。”
傅绥低头道:“是,孩儿今后一定不会辜负义父的期望。”
临诀:“如此甚好。”
眼看就要走到临诀的屋子了,傅绥忽然道:“义父,这十几年来一直是您为孩儿操心,费心养育孩儿长大,孩儿却一直没能为您做什么,如今义父就要与连道长归隐,孩儿想趁今夜将五年前埋下的桂花酒开封,与义父一醉方休。”
临诀:“桂花酒?”
傅绥笑道:“不错。义父可还记得五年前您寿辰那日,那一年孩儿说过要亲自为您酿一坛酒,本来还想过两年再开封,可如今您就要归隐了,孩儿怕以后再没机会,便想着今夜咱们就将这坛酒喝了。”
临诀压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所谓寿辰不过是他随意扯了个年月,下面人信以为真,照着办罢了。闻言他回想了一下,还真在记忆里找到傅绥酿酒一事,便笑道:“好。你去把酒拿来,咱们一醉方休!”
傅绥应下,便去拿了酒来。
屋内早有侍女点了灯。临诀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就见到傅绥从敞开的房门外进来,手里拎着坛未开封的酒。
“义父,就是这坛了。”傅绥将明显已经擦干净的酒坛子小心地放在了桌上,揭开封泥,一股清冽微甜的酒香立刻从坛口中溢出,盈盈飘了满屋。
临诀鼻翼微微一动,嗅到这酒香后,面上的笑意便淡了。
傅绥好无所觉,他翻开桌上被倒扣着的两只杯子,抬起酒坛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白色的瓷杯里微微晃荡,映出一轮破碎的明月。
临诀抬头看了窗外正圆的明月一眼,收回视线时,傅绥已经拿起了一杯酒,双手呈到了他面前。
临诀单手接过酒杯,却不饮下,而是就那么捏在手里,对傅绥道:“从我当初捡到你,一直到今天,多久了?”
傅绥记得很清楚,道:“再有两个月,就整整十三年了。”
“十三年。”临诀念了一句,目光似乎有些飘远,“这十三年里,我待你如何?”
傅绥心头一紧,不明白临诀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他谨慎地答道:“义父待我如亲子,这十三年里,义父教我读书识字,授我不世武学,还创下闻名武林的铸剑山庄,如今又将这偌大一份家业毫不藏私地交给我。倘若没有义父,只怕如今的我还只是个卑贱的街头乞儿。”
临诀听着,将那杯酒放在桌上,轻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待你不薄。”
这一瞬,傅绥几乎以为临诀已经发现了,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道:“义父之于我恩同再造。孩儿一直铭记在心。”
“是吗?”临诀轻轻笑了,目光却有些发凉。
傅绥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气窜上了背心,他微微一颤,却不以为意,见临诀将酒杯放在桌上,立刻道:“义父,这酒孩儿酿了五年才稍微有些成色,您尝尝?”
临诀看了傅绥一眼,复又捏起杯子,刚刚凑到唇边却又放下,“这杯子装的是什么?”
傅绥心跳加速,勉强道:“义父……难道是觉得这酒有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临诀看着傅绥,面上似笑非笑,“这是你的一片心意,为父怎能不喝?”话毕,他略一抬头,一饮而尽。
傅绥就坐在临诀对面,亲眼看着临诀喝了下去。他仍戴着面具,然而在傅绥的眼里,那一举一动无不惑人心弦,哪怕是喝酒时滚动的喉结也叫他口干舌燥不能自已。
咣当!临诀手里的杯子忽然失手摔到了地上。
“义父!”傅绥眼皮一跳,立刻站了起来。见临诀的身体微微一晃就要摔倒,他连忙伸手扶住了对方。
临诀的目光涣散了一会儿,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冷冷看着傅绥,“你下了药。”
傅绥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他避开他的眼睛,艰难地点了头。
临诀眼里满是失望,他嗤笑道:“养你倒还不如养条狗,狗不会噬主,而你……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却还不知足。”
“义父明知我想要的并不是那些东西!”傅绥忽然吼了出来。
临诀微微一怔,随即冷笑。
傅绥也明白自己方才冲动了,他抹了把脸,扶着中了软骨散后浑身无力的临诀躺到软塌上。“义父,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临诀:“不错,现在中了药任你宰割的人是我,你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
傅绥心上一滞,他握了握拳,苦笑道:“义父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我的心意……”他在软塌边跪了下来,伸手摘掉了临诀的面具。
那半张刻着花纹的银色面具被摘掉,便露出其下令日月都失色的俊美容颜。这张脸轻易不被人窥见,可任何一个有机遇见到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那天晚上……”傅绥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缓缓响起,“那天晚上义父来我房中时,就已经察觉到我的心意了是不是?”
临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傅绥握紧了手里的面具,俊朗的眉宇间满是痛苦,“这种背德不伦的感情,义父一定觉得荒谬又不耻吧!可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
从十五岁那年,傅绥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可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他当然知道这种感情背德不伦,可是这个人就像是生在自己心里的一部分,一旦他妄图拔出,迎接他的就是锥心刺骨的痛楚。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将这份念想藏在心底里,压在最深处……每一次午夜梦回时的渴望,每一回辗转反复间的思慕,每一段流连回味中的时光……都是将他拖下地狱的剧毒,都是把他打下深渊的利器!
然他能控制自己的目光,约束自己的言行,压抑自己的渴望……却没法禁锢自己的念想,没法斩断自己的情丝,更没法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义父,我原本只会当您的好儿子,当整个铸剑山庄的管事,为你守好这偌大一份家业。我原本打算终我一生,都不将这份心意说出来。您喜欢朱姨娘,我便默默看着她进府,看着你整夜宿在她房里。你喜欢连道长,我也能容他住进山庄,容他和你朝夕相对。可是……”傅绥的眼神变得偏执又疯狂,他大声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跟他走!为什么!为什么!”
傅绥说着说着,声音里竟是带了几分哭腔,“为什么啊……”他握住临诀的手,把沾满泪水的半张脸埋进他干燥的掌心里,一声声如同杜鹃啼血,“义父,留在铸剑山庄不行吗?留在我身边不行吗?”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静默地撒了满屋,照在临诀那张脸上,衬得他神色越冰越冷。“所以,这就是你在酒里下药的原因。你想把我变成你的禁。脔?”
此言诛心,傅绥浑身一颤,竟说不出话来。
临诀道:“当年你无父无母流落街头,我怜惜你年幼孤苦,将你收作义子,带在身边教养长大。这么多年了,我自问没有任何亏待过你的地方,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他看着傅绥,目光似凝了霜的利剑,冷冷吐出两个字,“畜生!”
傅绥被他目光里的冷意刺得心中发凉,“义父,我知你不会信,可我……可我的确是真心的。只要能把你留下,就算是此后被你厌憎,就算是要背负一世骂名。我也……在所不惜。”他伸出手,想去碰临诀鬓角的几缕发,却被他偏头避开,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苦涩。
临诀见他这一副难过忧伤、像是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讥嘲道:“说得倒是好听。倘若我不是生了这张脸,倘若我是个耄耋老翁,你可还会动心?说得这般情真意切,归根结底,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傅绥心中抽痛,苦笑道:“义父,不管你怎么想,我傅绥此生,都只认定你一人。就算以后你容貌不再,就算你变成了耄耋老翁,我也绝不会离开。”话毕,他低下头,跪在软塌边细细亲吻他的指尖。眼睫低垂,神色认真到近乎虔诚。
临诀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的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嘲讽和轻蔑,“孬种!连下药都做得出来,到了这最后一步反倒畏缩不前。想上就直接上!我要是你,必定会做得更狠更绝!”
“义父!”傅绥猛地抬起头,目光亮得摄人。人就是这样,从前他一个苦苦压抑时,只觉得什么都能熬得过去,可是现在,当临诀这么虚软无力地躺在他面前时,他心底的一切欲。望都被无限放大,甚至觉得再多一刻都无法忍耐。
赵管事那天说过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他目光越来越亮,心头已被燃起的邪火重重覆盖。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无限亲近他,凭什么那个道士能得到他的心。而他自己,却只能在无边的苦海里煎熬,凭什么……
不如,就此放纵,即使日后被他恨之入骨,可有这一夜欢愉,也足够他回味一生……
思及此,傅绥眼底的渴望再也无力掩饰。他猛地站起身,压到了临诀身上……
窗户大大开着,这一方软塌正对着窗外一轮明月。
临诀的眼神却比这秋夜里的月光还要寒凉。见傅绥压到自己身上,双手放肆地在自己身上抚摸,甚至伸到腰间想解开他的腰封,他双眸一眯,最后一点耐心也消磨殆尽。
于是下一刻,压在临诀身上的傅绥被一脚踢飞了。
哐啷几声巨响,傅绥撞翻了室内的桌椅、屏风、花瓶,狼狈不堪地倒在一堆碎瓷片里。
“噗”傅绥被这一脚踢出了内伤,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他躺在地上,震惊地看向临诀。
临诀现在是再也看不出一分一毫中了软骨散的样子,他从软塌上坐起身,单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很意外是不是?”
他走到傅绥面前,单脚踩住他的腹部往下一压。
傅绥闷哼一声,疼得额角冒汗。
临诀一只脚踩在他的腹部,低下头看他冷汗直流的模样,“忘了告诉你,这世上的任何药物对我都毫无用处。包括闻名江湖的毒药鹤顶红,也包括咱们山庄里刘云配出来的软骨散。”
“为、什么?”傅绥一只手抓住他的靴子,嘴里又咳出血来。为什么明明没有中药却装出一副虚软无力的样子。
“为什么?”临诀目光森寒,“当然是为父还对你存着一线希望,可你实在是太叫我失望。”
临诀这一句话出口,傅绥就知道自己这次真已无路可走。从前他还能借着养子的身份留在临诀身边,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目光触及临诀眼中的厌恶,他心底一片冰凉,绝望般挣扎了起来。
“凭什么……他们可以接近你,可以得到你的青睐,我却只能永远躲在暗处,永远见不得光?甚至连这一点妄想,义父也不愿满足我?”明明……这十几年来,和义父最亲近的人一直是他啊!为什么……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全变了!
由于用力过度,傅绥抓着临诀靴子的双手青筋暴起,额头上也满是汗珠,整张脸显得狰狞无比。
然而他的力量在临诀面前跟一只蚂蚱也没区别了。临诀脚下微微用力,傅绥顿时疼得面色发紫,手上再没了力气挣扎。
临诀一张极致俊美的面孔上满是冷漠,“你问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义子。就凭把你养这么大的人是我。”他低头看着他,面露讥嘲,“你爹永远是你爹。除非有一天你处处都能压过我,否则……”他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傅绥,“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话毕,临诀收脚转身,拿起面具戴上就要离开。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刚刚缓过气来的傅绥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第25章
“到时候我没人照顾, 说不定会倒在路边遭遇不测。你想这么说是吗?”临诀反问。
傅绥跟在临诀身边十二年,对他每月十五必会发作的心疾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的临诀最虚弱,倘若他就这么出去……傅绥忍着伤口的痛楚劝道:“义父,我错了,你杀了我都行,很快就到戌时了, 你别出去,别离开山庄……”
临诀闻言,轻轻笑了, 然而就在傅绥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他时,他双目忽的微微一眯,目光锐利如刀,有如实质般割到了傅绥身上。
临诀:“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今日是十五, 我心疾发作之日,可你就挑了这么个日子对我下药……看来你不打断你这个不孝子的腿, 我今后每个月圆之夜都难以安心。”
在临诀身边跟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不计较名利,不贪图得失,对待下属尤其亲厚, 这也是铸剑山庄绝大多数人都敬重他的原因之一,可一旦有人真的得罪了他,即便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再亲近,他也绝不会为此手下留情。
那句话刚刚落下, 他就抄起一旁的实木凳子狠狠砸在了傅绥腿上,动作迅速,眼神冷淡,仿佛那个躺在地上的只是个得罪了他的陌生人,而不是养育了十几年的义子。
伴随着傅绥短暂的惨叫声,临诀手里断成两块的凳子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他看都没再看傅绥一眼,拿起剑就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山庄时,天上明月圆满,他心口的地方忽的就抽痛了一下。
这一下仿佛是一个痛苦开始的预兆,片刻后,临诀心口的位置开始剧烈绞痛起来,像是那一瞬间同时有无数片细小的刀子一齐往他心上慢慢地割,又像是有烧得通红的钢针一枚又一枚地往他心上刺……这难以完全形容的痛苦逼得他脸色苍白,连脚步都迟缓了不少。
若是换个普通人承受这种痛苦,肯定已经被活活疼死过去,然而临诀只是惨白了唇色,脚下却继续坚定地往无回崖走。
无回崖在临川城郊外往南走五十里的地方,那地方异常险峻且寸草不生,凡人别说走上山崖,就是远远看上一眼,都会觉得那地方险的很。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个人烟绝迹之地。
可凡人只知不能到无回崖附近去,因为凡是去了的人都再没有回来的机会。却不知晓,无回崖曾经只是片普通的平地,只因千年前天庭混乱,一位有名的神灵从天界陨落,身体跌落人间,刚好落入了无回崖中,将那片平地砸得塌下百丈,那位神灵陨落时的怨气在崖底凝聚不散,成了个连仙魔都不愿踏足的地方,更不提凡人了,久而久之,就有了无回崖的名头。
而就在临诀往无回崖去时,被傅绥派赵管事骗到翠华苑的廉贞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赵管事声称自己是受庄主之命来请他去梨园听戏时,廉贞并未怀疑,毕竟临诀身为邪神,自然有的是手段约束凡人,就算他没有用邪术,他手底下的凡人应该也不敢背叛他。只是当在翠华苑中一直待到了酉时将尽,却迟迟等不到临诀的身影时,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于是在酉时刚过时,他就立刻展开神识,“看向”铸剑山庄,却发现临诀已经出了铸剑山庄,还走向了同翠华苑完全相反的方向。
联系前因后果,廉贞面上彻底冷了下来。
这两日他留在铸剑山庄时,一直用神识查看临诀的一举一动,临诀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窥视,所以故意令他放松警惕,却在今晚命人将他请到远离山庄的翠华苑,趁他放松警惕收回神识时立刻逃走!
邪神果然是邪神!言而无信,诡计多端!可恨他竟然还竟然还信了他。
廉贞满面冰霜,他在翠华苑的包厢内拂袖转身,身影顿时如一道轻烟消失不见。
等他再次现身之时,却已经跨越整个临川城,出现在了通往无回崖的路上,挡在了临诀的前面。
无回崖的周围静得连一声虫鸣也无,附近林木干枯,枯黄的野草一层又一层毫无生机地倒伏在地,其间不时闪过一点点红光,那是在夜间开始活动的妖魔的眼睛。
而这位神君的降临像是一道雪光落入了此地,那些隐匿在枯草丛的妖魔顿时发出不安的躁动声,随即慢慢退后、消失。
明月被浓云遮蔽。临诀唇色惨白,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廉贞时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诧异。
“神君怎会出现在此?”
廉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又怎会出现在此?”
临诀声音沙哑,“自然是……事出有因。”
廉贞冷冷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离开临川,我只问你一句,你明日愿不愿随我上天庭?”
临诀嘴角微微一勾,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道:“自然……不愿!”
邪神大多性子狷狂目、中无人,言而无信已是常态,廉贞却说不清自己为何有些失望,他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问道:“既然你不愿,那日为何要骗我?”
临诀笑,“自然是因为,只要三言两语神君就信了,而等到答案揭晓,神君发现自己上当受骗而恼羞成怒时的样子格外好看。”
“你!”廉贞清冷的眉眼间有怒色一闪而逝,但顷刻间,他的目光便冷了下来,“此地杳无人迹,你再抓不到凡人威胁我。”他拔出了一直悬在腰间的灵剑,在霜白的剑光里冷冷道:“今夜,我便将你捉上天庭,替人间除害!”
临诀这回却没有像上次那般出言讥讽,他握紧手里的剑,率先一步冲了过去。
临诀依旧没有拔剑,但那速度快若闪电,在廉贞的面前化作了一道黑色的虚影。
廉贞星君一直记得上次他们打起来时势均力敌的场面,因而这次一出手就用了全力,浩瀚的仙力震得脚下土地隆隆作响,然而等真正交起手来,他心底不由诧异,他发现剑锋与对方的剑鞘相击时,对面传来的力道甚至及不上上次的一半。
他想起临诀如今修为减半一事,手上顿时又快了几分,长剑在仙力的灌注下灿灿生辉,每一击都震得对方退后半步。
廉贞被这邪神骗了多次,如今一心想要趁他虚弱之时将之拿下,下手时速度就越来越快,完全没有半分留手。不过短短数招之间,就将对方的手中套在剑鞘里的长剑打落。
哧的一声!套在黑色剑鞘中的长剑倒飞了出去,临诀手里没了武器,动起手来愈发束手束脚,身上很快就被廉贞的剑气划出数道伤痕。他侧头避开廉贞刺过来的一剑,脸上那半张面具却因承受不住剑压,在啪的一声轻响中碎成数块,跌落在地。
彼时天上明月恰好拨开云雾,银色月华尽数倾落到临诀脸上。
天地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廉贞手中持剑,身子却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临诀那张脸,于凝固般的寂静中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临诀的面具被打碎,却好似半点都不在意。他的唇色依旧苍白,但此刻没了面具遮掩,那张简直能颠倒众生的面孔完全暴露于流淌的月华之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魅力,将廉贞惊得呆立于原地。
见廉贞惊得连出招都忘了,临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看来我这张脸果真十分好用,竟然能让九重天上的廉贞星君也把持不住。”
“住口!”廉贞脸色泛红。他握紧了剑柄,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灵活自如地挥剑。
临诀见状啧啧感叹,“怎么,廉贞星君对着我这张脸,下不了手吗?”
廉贞闻言一怔,怎么可能?他竟然也像那些凡人一样,被这邪神的面相蛊惑,下不了手吗?
就在廉贞这一瞬的茫然间,临诀抓住机会,转身跳下了身后的无回崖。
等廉贞反应过来时,临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崖底黑沉沉的迷雾中了。他下意识要跳下去追,然而他刚刚接近悬崖,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下。
那屏障中携带的气息让他微微一愣,廉贞面色严肃起来,他御风而起,身体在轻风中浮上高空,低头俯瞰脚下这个看似寻常的悬崖。
那崖底被重重黑雾遮蔽,以他的目力竟也看不清楚!更奇怪的是,这个看起来幽深诡谲形同魔域的山崖下,竟然隐隐带有几分上古神灵的气息。
此方世界闭守已久,留存的上古神灵皆在千年前那场浩劫中为了封印魔头而陨落,他们的尸身俱都葬在天庭的无尽海中,怎么可能会落入人间?
廉贞带着这个疑问绕着无回崖探查了一番,发现这无回崖下的结界只限制仙人,而对凡人和那些邪魔以及临诀那样的邪神却视若无睹。
廉贞探查一圈后,仍旧回到无回崖上,隔着一层结界,他隐隐感应到结界内浓重的怨气。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寻常而言,神灵若是陨落,魂灵归于天地,肉身则化作灵山灵脉,福泽一方。但这被称为仁德化身的上古神灵陨落于此,却生出浓烈的怨气,甚至那怨气还在结界内化出层层迷雾,他用上仙力也看不穿其中究竟有什么。
他敲出此地土地神询问,却连土地神也一无所知,只好联系上文曲。
如今天庭事务繁忙,神兵神将不是镇守世界缝隙就是驻扎在人间守护结界,身为七星之一的文曲星君也是事务缠身,廉贞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文曲的身影。
他站在无回崖上,仙力化作一束白光在面前画了个圈,圈内仙云弥漫,文曲星君温润儒雅的身影就出现在仙云之中。
听到廉贞询问无回崖的事情,文曲轻轻一叹,“无回崖的事,你就别管了。”
廉贞道:“这是为何?我听此地土地神说,那结界内滋生了无数邪物,但凡进去的活物,鲜少有能出来的。就算是上古神灵的遗骸,既然已经成了祸害,也绝不能置之不理。”
文曲温和的双目中染上淡淡愁绪,他道:“在这无回崖下陨落的,是千年前的武神曲秧。”
武神曲秧!廉贞双目微微一颤。那是与战神齐名的上位神灵!
文曲星君继续道:“千年前那自天外而来的邪魔强悍无比,为了将之镇压封印,战神刑天砍下自己的头颅作为祭品,而武神曲秧则追着那邪魔逃脱体外的一半魂魄坠入人间,后来曲秧与之同归于尽,身体却被邪气污染不得净化,就造成了今日的无回崖。想来武神在身陨前就预知了自己的身躯将来会变成这副模样,所以才尽最后的力量设下屏障,只是他当时可能已经油尽灯枯,致使这道屏障出了差错,以致无回崖下成了禁止仙神进出的邪域。你说的那个邪神,应是为了逃避你的追踪才跳入无回崖,但崖下尽是邪物,他不可能待太久,你只管在外边守着,他总有出来的一天……”
文曲的影像已经消失不见,可廉贞依旧立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仍在这里守着。
那个邪神他是一定会抓上天庭的,可是他那张脸却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且不知为何,廉贞竟觉得那个邪神的脸十分熟悉,好似曾经在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过数次。
若是再见,他会不会又因为那张脸而忍不住心慈手软?
廉贞面无表情地立在山崖上,低头望着崖下迷雾沉沉的地方,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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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回崖下曾因为神灵陨落时外泄的仙气而一瞬间长成片林木丰盛的福地,却也在之后日益浓重的怨气中枯竭萎缩,成了片人人避之不及的邪域。
临诀往下跳时,身体自然下坠,砸断了崖下无数枯干的树枝,落地时密密麻麻在地上垫了一层,硌得他背部十分不舒服,不过这点不适跟心口的疼痛比起来,微乎其微。
心口实在太疼,然他躺在地上对着周围弥漫的黑雾,却微微勾了勾唇,心道快了,很快他就不必受这月圆之苦……
这无回崖下是出了名的邪域,此地潮湿阴暗,怨气滋生的邪物在迷雾中随意穿行,凡是误入此地的凡人和妖魔,绝大部分都会成为填大这些邪物胃口的食粮。
而这些贪婪的邪物,很快就发现了从上面掉下来的临诀。这些常年生活在黑色迷雾之中的邪物天生无法视物,因而嗅觉格外灵敏,远远地就嗅到了这人身上甜美的气息,这意味着对方身上的血肉对于它们而言绝对是大补之物。
嗅着气味接近的邪物约莫有十七八只,这还不包括循着气息从远处赶来的。它们小心翼翼地凑近,在察觉到那个躺在枯树下一动不动的“人”毫无威胁后,这些安静蛰伏在迷雾中的邪物立刻露出了真面目,各个张大了生满锐利牙齿的血口,朝着躺在地上的临诀冲了过去。
挤在最前头的是身型最小,动作也最灵活的邪物,这些凑在一起乌压压的邪物,四爪像一道道钩子抓在了临诀身上,利齿穿透他的衣物狠狠咬了下去。
腥甜的血液在牙齿刺破皮肉的瞬间涌入了它们的嘴里,吸食临诀血液的邪物嘴里发出了咕噜噜的痛快声音,吸引着后头的邪物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冲了上来。
然而没等它们挤开同伴找地方下嘴,那些最先喝到血液的邪物忽然发出一声沙哑至极的惨叫,而后便身体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正欲冲上来的邪物齐齐一顿,它们伏在黑雾中,分外灵敏的嗅觉很快就发现面前多了无数同伴的尸体,不止如此,这些死去的同伴身上,还散发出一种令它们格外厌恶的气息,那是邪物被毒死后才有的特征,用以警示其他同类。
那个躺在地上的食物有毒!味道那么香甜的食物有毒!
潜伏在迷雾中的邪物很快就从死去的同伴身上得到了这一讯息,它们在迷雾之中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被面前惨死的同伴吓退了,潮水般退离了这个甜美的食物身边。
临诀在原地躺了一会儿,任伤口的血洞暴露在迷雾之中,见那些邪物聪明地不再上钩,略有些遗憾。
那些早早喝了他的血被毒死的邪物仍倒在地上,在临诀一念之下一一雾化,又凝成一粒粒尾指大小的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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