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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栽在自己手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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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哪来的神?”
女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奇怪声响:“神…是神主动找的我们,当时我们已经被剖腹泡药里很久很久,神说和我们做个交易,他可以替我们让那对夫妻偿还百倍的痛苦,代价是我们作为守灵人在缸里一直待着,无□□回。”
说到这里,黑黑大抵明白了,先前的猜测没错,这个女尸口中所谓的“神”就是施咒的厉鬼,所谓的交易也不过是他坐收渔翁之利。
同是厉鬼的黑黑自然清楚,炼蛊的半成品是最顶级的食材,如果再养个一百来年,对厉鬼而言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味,所谓的守灵人不过是幌子。
而这个厉鬼非但对九个炼蛊的半成品虎视眈眈,还利用其怨念将蛊娘和巫医施以凌迟,泡在缸里积攒源源不断的怨念和痛苦供他食用,一举两得。
以怨还怨,整个井底石室对厉鬼来说,就是一个小型的珍贵食材培养基地。黑黑突然有一瞬恍惚,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后来,他们夫妻发现了不对劲,慌乱之下一把火把地下室和酒庄都烧了,当时他们以为烧了就没事,还施了转怨蛊,把我们的骨灰洒酒里骗全村的人喝下,村子里的人喝了酒,就相当于'连坐',把我们的诅咒一起承担延续,那对狗夫妻以为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远走高飞,他们不知道之后…”
女尸发出了咯咯咯的刺耳笑声:“神帮我们把狗夫妻捉了回来,和当年他们对我们做的一样,泡在缸里浸着湿黏黏的药水,泡个十年一百年,皮肤溃烂筋肉被割,尝尝当年我们的痛苦!”
黑黑不动声色道:“你口中的神也偷走了你的孩子。”
女尸咯的止住诡笑,骤然转成哭腔:“我孩子不见了,不见了…神从我被剖开的肚子里把孩子取了出来,埋土里说来年长个新的还我,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他没还我…”
黑黑放柔了声音:“别着急,待会儿我还你。”
就在他回答的一瞬间,耳边突然刮过一阵极细微的风,他回头,却不见半点异常,可再把头转过来时,女尸没了,缸没了,就连祁野也没了!
石室内的鬼火闪了闪,灭了。
黑黑心知不妙,忙蓄起鬼力化作鬼刃握在手里。
滴答,滴答,滴答,是水滴落地面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你自己不也做过类似的事吗?”
一阵熟悉的笑在黑黑耳边响起,他朝声音所在之处利落挥出鬼刃,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瓷片碎落的声响和哗啦啦的水流声。
黑暗中出现一个人,黑黑看不清他的长相,因为对方的脸刚才被他切下了大半,另一半面容被长发遮住,掩盖了真相。
鬼刃再次急攻而去,黑黑的动作极快,身形在黑暗中几乎无迹可寻,那人不躲不闪,似任他切割穿刺。
眼见就要得手,黑黑身形一顿,手中的鬼刃也闪了闪,消失了!他愣了愣,对方似早有所料,突然咯咯的笑:“虚弱成这样,也好意思逞强来搅我的局?”
一阵破空之声从侧右方传来,电光火石间黑黑化作一抹虚影朝旁边闪去,一支箭矢从他耳边擦过,滚滚热流灼伤他的侧颈,黑黑不可思议的转过头,那是破邪箭!
而扬起半边面孔朝他露出狰狞笑容的人,是许眠。
黑黑怔住了,突然一阵滚滚热浪扑面而来,黑暗的石室被骤然烧起的业火照亮,而火光中,许眠拉着破邪弓,箭尖直指向他!
“许眠!你——”黑黑也就迟疑了一秒,转瞬躲开密如雨点的箭矢,可周遭急速蔓延而来的业火让他避无可避。
“虚弱成这副鬼样子,你躲又有什么意思,最后还不是会被我射成靶子?”
十二点就要到了,黑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鬼力在急剧变弱,他咬牙坚持了一阵,突觉肩膀一阵锐痛,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冲力将他向后拉,破邪箭穿透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墙上!
这个情景,周围业火熊熊燃烧,他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就好像…当年他被钉在天刑柱上施以业火之刑一样!
黑黑疼得目光都散了,可还是咬牙忍住疼,把肩膀上的箭矢生生拔了出来,他忍耐着让自己脑子清醒过来,眼前的许眠并非真的许眠,而这些业火也并非真的在烧,一切可能只是迷惑他的幻境而已…
如此想着,他面露灰败之色,眉心处却浮起一抹黑红的血印,瞳孔也显出诡异的红,他几乎自爆式的蓄起鬼刃朝站在火中的‘许眠’劈去,他不能灰飞烟灭在此,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他还没来得及跟祁野说一声生日快乐。
黑黑被压制的鬼力再度被唤醒,手中鬼刃势如破竹的劈开业火斩向‘许眠’,可就在刀刃抵达对方头顶的一刹那,顿住了,火中的人换了副面孔,明朗干净的朝黑黑笑:“哥,你要杀我吗?”
“阿骁你……”
“哥,你如果杀了我,眠眠和爸会很难过的。”
也就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下一刻,是长剑划过火光的刹那寂静,黑黑的心口被一把利刃贯穿。
对面的‘宁骁’笑得越发明朗了:“可是我杀了你,没人会难过!”
说着,他笑眯眯的拔出长剑,黑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魂体滋啦滋啦接触不良般越来越淡。
他抬头,火光将周遭映得红彤彤明晃晃一片,‘宁骁’居高临下举着剑,这个画面熟悉得让他汗毛直立。
宁骁的笑容突然变得扭曲狰狞:“哥,你才是多余的。”
眼见长刀落下,黑黑就要被从中劈成两半,他几乎是认命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仓促离开,那句生日快乐终究是没机会说出口了。
他还幻想着,能和祁野一起庆祝成年来着。
剑还没完全落下,凛冽的剑意从他眉心处直逼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祁野的声音在‘宁骁’身后响起:“你他妈才是多余的!”
下一瞬,一道血光掠过,磅礴的嫣红当空洒下,浇了黑黑一头一脸,而那把要将他劈成两半的剑咣铛一声,重重滚落在他脚边。
血水淌进他的眼睛,以至于他抬头去看时,漫天的火光都是血红的,没有头的‘宁骁’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倒在熊熊燃烧的业火里,而那颗头咕噜咕噜的滚落一旁,也卷进了火舌中。
黑黑微眯起眼,他就是用这双被血浸得一塌糊涂的眸子,在火光中与祁野视线相撞了。
他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祁野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震荡与不可思议。
他已经没力气去确认什么了,只努力的勾了勾唇角,像往常一样清淡又漫不经心,对居高临下迟迟没把他扶起来的人说了声——
生日快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确认对方是否听到或者看到,他还想说,等从这个鬼地方回去,我给你订蛋糕买蜡烛,彼此认认真真的过这个成年的生日。
他没力气说了,被血模糊的眼睛视线越来越弱,眼皮也越来越沉,最后他放弃了抵抗,沉甸甸的陷入黑暗。
黑黑不知道,刚才剑气落下,将他脸上的狐面劈成了两半。
而此时的祁野,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满脸是血的自己。
第41章 掉马后
也就迟疑了一瞬,黑黑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腥红的血泊里; 整个身体与触目惊心的红融为一体。
祁野手中的灵刃消失了; 满地的殷红消失了; 漫天的业火也消失了。
石室内的鬼火早已熄灭; 周遭恢复黑沉沉的死寂; 就似演到高 | 潮的戏突然拉了灯谢了幕,所有情绪截然而止。
祁野像石偶般站着; 身上血液凝滞; 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知道黑黑躺在他脚边; 奄奄一息。
他看到狐面后那张和他一样的脸; 浸没在血水和火光里。
他听到对方气若游丝的对他说生日快乐,而他的生日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去接受看到的这一切,并且连思考的能力都暂时丧失了。
过了不到三十秒,祁野突然像放弃了抵抗般叹了口气,旋即蹲下身子; 以跪着的姿态; 麻利又温柔的把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黑黑抱了起来。
虽然方才经历的一切是咒术织造的幻境; 但留在黑黑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 他肩膀被箭穿透锁骨,心口又被利刃贯穿; 加之鬼力的衰弱,现在他几乎虚弱到无法稳定维持灵体的地步。
祁野利索的脱掉上衣,拿起随身带的军刀毫不犹豫的在自己心口扎了一刀; 不深,但鲜血立刻汩汩的流了出来。
他一手拖着黑黑的背,一手捏开他的嘴把他按在心口的刺伤处。而失去知觉的黑黑本能的、贪婪的将自己新鲜温热的心头血咽下。
祁野就这样在大雪之夜的井底石室□□上身跪着,身上的血液一点点流失,身子也一点点变冷,渐渐变得和他怀里的黑黑没什么差别…而他的脑子却渐渐清醒过来。
幻境消泯,黑黑被切做两半的狐面又严严实实的遮在他脸上,祁野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抬起手,迟疑的摸上冰冷的面具,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刚才兵荒马乱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所致,是咒术的作用在混淆他的判断…
怀着那么一丝侥幸的期待,祁野颤抖着手再次慎重而缓慢的解开面具后的系绳,手指绕过发梢,狐面滑落的一瞬,他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不止,血液也随之流失加速,额角密密麻麻的浸着冷汗——
面具之后,确实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眉眼紧闭面色惨白,右眼有一道淡淡的疤,而嘴唇因沾了自己的血,鲜红又突兀。
祁野身上的颤抖停止了,连同心跳呼吸都停止了。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性,纷乱喧嚣的闹得他头痛欲裂。
黑黑究竟是什么人?
他从什么地方而来?
为什么偏偏来到我身边?
为什么莫名其妙和我结了契?
为什么他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为什么他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简直好到超出一切可理解的范围……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为了将我……
「取而代之」四个字从祁野脑中一闪而逝,他摇了摇头,几乎是自暴自弃的将黑黑更紧的抱在怀里。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我对他的心思会有所动摇吗?
祁野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胡乱揣测了。
如今祁野的身体是凉的,但比起黑黑依旧温暖许多。
他知道鬼本身就没有温度,也无所谓冷暖,但还是固执又无用的,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对方,甚至多此一举的把自己的衣服披在黑黑身上。
不过好歹,黑黑在无知无觉情况下喝了他的心头血之后,魂体算是暂时稳定了。
而祁野自己却手心发冷发潮,这是失血过多的危险信号。
被封闭的井口突然传来咚咚的声响:“喂!祁野!黑老弟!你们还好吗?!”
出乎祁野的预料,来人竟然是许沉风。
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声音传到祁野耳中似隔了很远,飘飘渺渺的听不真切,随即砰的一声巨响,封住井口的咒文被人从外解开了,月光落入井底,石室内骤然显得亮堂堂的。
祁野在明晃晃的光线里明明白白的看了一眼黑黑的脸,随之为他戴上面具。
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卧槽!挖出这么多婴蛊,这是要发财了啊!”许沉风平日里看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模样,真下井来动作倒是麻利,他看到祁野挖出来的九具婴儿尸体横陈在大缸一旁,由衷发出感叹。
许沉风并非一人前来,不多久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另一人也从井口顺着固定好的绳索攀爬至石室,竟是徐放。
“卧槽!祁野你没事吧!”许沉风看了眼面色难看嘴唇苍白的祁野,惊呼一声,此时祁野的模样和缸中女尸的气色没什么差别。
祁野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抱着黑黑,他不是不想起身,而是膝盖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身子也不争气的发抖发软,能跪在地上依靠着黑黑没有倒下,已经需要很强的毅力支撑了。
徐放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人一鬼在尸体横陈布满祭文的暗室跪倒相拥,半明半昧的月光在沉闷冰冷的空气里浮动,此情此景让他不敢贸然上前扶起祁野。
“我没事,黑黑可能…”祁野的声音虚飘飘的,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他确认了一遍狐面好好的戴在对方的脸上,抱着黑黑试图站起来,可惜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失败了。
许沉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了祁野一把:“你黑哥暂时也没事了,放心吧。”
他看着祁野大冷的冬夜打着赤膊,心口处触目惊心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这会儿还没止住往外渗着血,突然苦笑:“你赶紧止止血,把衣服穿上,你黑哥又不会冷,给他披衣服做什么?”
“……”祁野默默的点了点头,站起来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差点又栽了下去,好在许沉风稳稳的扶住了他。
不知是不是许沉风强行动用了什么术法,黑黑的身形一闪,直接被吸入养灵坠中:“你黑哥喝了心头血暂时是稳了,让他到养灵坠里养一养,你自己也歇一会儿吧。”
在御灵风月界混迹多年的许沉风,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管不顾往自己心口扎刀子,就为了给自己鬼侍喝一口新鲜的心头热血。
“我是没想到,你小子狠到直接将那厉鬼的脑袋给砍了,不过因为是在幻境里,他没魂飞魄散,刚在井外被我捉住了,巧不巧?”许沉风从兜里拿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小匣子晃了晃,示意那施了轮回咒的恶鬼已经被他捉了起来关在匣中。
祁野漫不经心的答道:“一时情急,不小心就切了脑袋。”
许沉风:“……”
一旁的徐放算是回过了魂儿:“祁野,六爷把情况同我说清楚了,你先歇一会儿,待会儿我把这几个婴尸缝回女尸的肚子里,六爷来度化。”
看黑黑暂时没事,祁野也不打算逞强了,他握着养灵坠深吸一口气,靠在石室冰冷的、满是祭文的墙上坐了下来:“那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顿了顿,他突然回过神直直的望向许沉风:“六爷怎么来了?”
这鬼地方完全没信号,许眠不可能联系到他六叔,而且许沉风带着补魂师徐放,显然是有备而来……
许沉风不要脸一笑:“这个…我其实早就晓得雪礼沟有个炼蛊的遗址,只不过…”说着他又晃了晃手中匣子,“这个鬼太厉害,我暂时找不到人手去解决他,只能眼巴巴的等着,这不,把你和黑哥等来了吗?”
祁野明白了,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许六爷,连自己侄儿都坑。
许沉风早就清楚这鬼村庄的情况,但是不敢贸然行动,从许眠那得知了祁野他们接单的事儿,便不声不响的观察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对何夫妇那十万以及村里人的两百五十万完全看不上,他的目标是匣中的厉鬼,还有婴蛊遗址里这几口刻满祭文的酒缸,甚至是度化后婴蛊结下的蛊丹。
这些放在黑市上卖,至少能赚个千八百万的。
许沉风边将婴尸归类让他们母子相认,边信誓旦旦的保证:“等这些东西出手,给你和黑老弟一两百万不是问题,你放心好了。”
祁野听到一两百万这个钱数,心中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买了养灵坠后,他瞬间对赚钱失去了兴趣,如果说前两日他的注意力都在黑黑对他的感觉上,那么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怎么做。
毕竟现在,他对黑黑的存在本身都产生了怀疑。
可是…祁野握紧手中的养灵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边徐放根据许沉风分好的婴尸将他们仔仔细细的缝进女尸肚子里,女尸并非当年炼蛊时的容器,是被火化后厉鬼用她们的残念炼化的,经过了百年的时间,竟然真真正正的生出实体来。
失血过多的祁野在一旁听着针线穿透皮肉的细微声响,竟体力不支沉沉的睡了过去。
……
许沉风将祁野背回民宿时,宁骁吓得冷汗都出了:“哥他怎么了?!”
趴在许沉风背上的祁野一脸苍白的死相,身体也是冰冷的,真和尸体没什么区别。
许沉风摆摆手,将祁野放在民宿邋里邋遢的床上:“没事没事,也就是他刚获得力量身体承受不来,加上失血过多就晕了。”
宁骁不大信,这个样子真的是没问题?他慌张的摸了摸祁野的手腕,感受到强而有力的跳动才稍稍松了口气:“失血过多?哥受伤了吗?”
许沉风:“嗯,你看他胸口上的绷带。”
“啊——!”宁骁轻手轻脚的扒开祁野的上衣,就看到不省人事的哥哥胸口绷着白纱布,隐隐还有血渗了出来,忍不住惊呼出声,伤在心口这个部位,怎么看都不可能没问题吧!
许沉风苦笑:“他自己扎的,知道轻重,不要担心。”
已经知道真相的许眠微微皱眉:“自己扎?为了救黑哥吗?”
许沉风:“嗯,如果不是他当时对自己肯下狠手,黑哥说不定那会儿就魂飞魄散了。”
宁骁不再说什么,他清楚自家哥哥能对黑哥做到什么地步,只恍惚的点点头:“我们早点回去,把哥送去医院吧。”
无论如何,什么自己下手知道深浅轻重,但毕竟是在心口处下刀子啊。
……
天快亮的时候,黑黑竟然奇迹般的从养灵坠里飘了出来。
他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里他的面具被劈成了两半,视线也变得猩红模糊,祁野就站在他上方,用一种陌生又不可思议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最后冷冰冰的抛下一句——
“你是谁?”
吓得黑黑赶紧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脸上的狐面,确认面具好端端的戴在脸上才松了口气。
果然只是噩梦而已。
他抬头的瞬间却看到祁野苍白着脸不省人事,同时一股子浓郁甜美的血腥味充斥鼻间。
黑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对方毫无血色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孩子,一定是为了救他没分寸的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放血了。
如此想着,黑黑早飘到祁野身上仔仔细细又是摸又是嗅的寻找伤处,这会儿许沉风突然推门进屋,笑微微的直接来了句:“刀子捅在心口上。”
黑黑倒抽一口凉气,当即一句卧槽没骂出来,便轻手轻脚的扒开他的外套看,果然看到祁野心口处绷着厚厚的白纱布,许沉风继续道:“是徐大夫处理的伤口,放心,比寻常医生好使多了。”
确实,徐放平日没少给孤魂野鬼修修补补,技术自然过硬。
黑黑检查了伤口,检查了脉搏,把能检查的都检查了,即使知道祁野除了失血过多外并无大碍,还是心疼得似有人拿刀子剜他的心——
他的心脏早歇业多年了,现在唯一的用处怕就是来给祁野疼的。
毕竟刀子扎在祁野身上,就和扎在他心上没差。
“这孩子怎么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
许沉风啧了啧,气定神闲的接话:“他如果有分寸,你恐怕就凉了。”
“。。。。。。”没毛病,黑黑无法反驳,他指尖轻触对方紧闭的眉眼,又顺着他脸部的轮廓下移,在凸起的喉结上蜻蜓点水的碰了碰,挑起脖子上的黑绳拉出养灵坠。
黑曜石坠子上残着一点凝结的血,黑黑将其放在嘴边蹭了蹭。
这会儿许眠也凑热闹进屋了,他端着药进来的,看到醒来的不是祁野反而是黑黑,忙放下药碗坐在床边,凑在黑黑耳边道:“黑哥,祁小哥他没发现你…?”
“应该没有,”说着黑黑苦涩的笑了笑:“我还以为过不了昨晚了,没想到躲过这劫。”
许眠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想,如果祁野看到黑哥的脸,一定不会傻到往自己心头捅刀子放血救他了。
谁能够接受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鬼待在身边啊…
第42章 揣测
许沉风在屋里待了会儿,就急急忙忙出门雇村民当劳力; 打算把井底的十一口缸搬出来运回冬城; 这些刻满祭文年代久远的酒缸; 放在黑市上少说能卖个几十万。
许眠也被拉去帮忙; 屋里只剩下黑黑和不省人事的祁野。
身边没人在; 黑黑也懒得硬撑了,他仰倒在床; 枕着祁野的腿闭目调息。
若非对方的伤在心口上; 黑黑肯定往他胸口蹭。他平日最喜欢枕在祁野胸口的位置; 心跳强而有力; 让他也错觉自己还活着。
按理说黑黑鬼力在衰弱; 又在幻境里受到重创,本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养灵坠里调养,但方才那个噩梦让他很在意……
梦里,猩红模糊的一片,兵荒马乱中他撞上祁野错愕又无助的视线; 时间静止了; 他能分明感觉得到对方的信任在迅速且不可逆的崩塌——
“你是谁?”
这三个字冷冰冰的; 像刀子一样刺向他心口; 黑黑打了个哆嗦,在他回过神的一刹那; 一只手已覆盖在他的狐面之上,遮住他的眼睛。
黑黑怔了怔,笑:“醒了?”
祁野没有回答; 冰凉的手在狐面上摸了摸,又顺着他的脸部轮廓移到发梢,五指掠过耳廓、耳垂、后颈,在系狐面的细绳上停住了,许久都没有离开。
黑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暗暗使力的手指,只觉得身子莫名的颤了颤,于是翻过身去望向祁野苍白的脸:“怎么了?”
沉默一瞬,祁野佯作疲惫的闭上眼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困。”
顿了顿又道:“好在事情解决了,欠许眠的债也能还清。”
稀薄的晨光漫进屋中,黑黑用手撑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盯着脸色寡白的祁野,视线停在他无意识轻拧的眉间。
这孩子有事瞒着我。
他在心里掂量片刻,笑微微的开口:“债是还清了,但你也身无分文了。”
说着,他低头将鼻尖凑到伤口处,纱布的酒精味里渗透着清淡的血甜味:“以后,不要这么没分寸。”
祁野:“……”
黑黑抿嘴笑:“为了我,又是负债又是负伤的。。。搞得我多不好意思啊,算起来,你救我两次了。”
祁野也跟着笑:“你记着?”
黑黑啧了啧:“救命之恩,我不记得还是人么。”
此言一出,一人一鬼都怔了怔。
“我确实不是。”
“你确实不是。”
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口,彼此又怔住了,随即相视一笑,先前诡异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黑黑伸手去揉开祁野的眉心:“没事别皱眉,以后要长皱纹的。”
“嗯。”
“祁野,谢谢你。”说着,黑黑身子一翻,肩靠着肩和祁野并排躺下。
“为什么突然谢我?”
“你他妈都为我在心口扎刀子了,我总得有点表示吧?客套话,我就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就好了。”
祁野苦笑:“哪有你这么敷衍的。”
黑黑漫不经心笑:“难不成你要我以身相许么?”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调侃,祁野的心却不争气的跳了跳,刚消停的伤口似又要渗出血来。
他有些困惑,他以为自己看到黑黑的脸后,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就该烟消云散了,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祁野,有什么事别憋心里。”
祁野侧过头,平静无波的眸子下暗流涌动:“你觉得我有心事?”
黑黑也看着他,认真又温柔:“你瞒不过我。”
祁野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唇,心里不服气,只能你瞒我不能我瞒你么?这么不公平?
“你也是。”祁野抛下这句话,就移开了眸子。
黑黑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看向嘴唇紧闭的祁野,对方没挑破,他也假装无知无觉没说什么。
他不确定,祁野已经知道到什么程度了,按理说如果自己掉马的话,对方不可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同他躺一起聊天。
“可惜了,如果你没受伤,晚上我可以带你去玩玩。”在天亮透之前,黑黑强行转了话题。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别,你就算真没事,在许沉风面前能装多弱装多弱,最好虚到无法下床的地步,不然他该让你搬缸去了。”
黑黑自然是玩笑话,祁野也很配合的笑了笑。
“天亮了,我回去了。”
“嗯。”
“你也好好养着,晚上我来找你。”
说着,黑黑抬手捂在祁野眼睛上,就像刚才他对自己做的那样,片刻就消失了。
祁野在那之后又睡了过去,近中午时才醒了过来,是宁骁把他叫醒的:“哥,我扶你上车,到冬城我们就去医院。”
祁野摆摆手,莞尔:“没事,我没这么弱。”
说着,他自己下床穿好鞋,又去简单的洗漱,完全不像刚挨了刀子的人,看得宁骁目瞪口呆。
祁野:“还有没有吃的?”
宁骁:“有,许哥哥买的面包还剩很多。”
说着,宁骁从包里掏出冷冰冰的面包,祁野就着凉水就大口大口咬了起来,他需要赶紧回复体力,不然怎么有血给黑黑喝?
昨晚徐放把婴尸和女尸对号入座缝好后,许沉风度化干净,加之祭文被破坏,束缚了雪礼沟数百年的轮回咒算是破了。
午后的雪彻彻底底停了,冬阳将整个雪礼沟照得白茫茫一片,逼得人睁不开眼。
祁野甚至有种错觉,昨夜井下石室内揭开的陈年往事,就和这漫天雪光渐渐消融在温和又热烈的冬阳一样,渐渐变得虚无缥缈亦幻亦真。
诅咒破解的消息立刻在不死村传开,刚开始沸沸扬扬的,之后渐渐归于平和,真正面对已发生的事实,村里人其实说不上多激动欢喜,稍稍惊讶后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如当年一夜之间全村人被下了咒,陷入无休无止的轮回百年,昨夜过后,这个诅咒又悄无声息的结束。
活过这一世,经历一遭生老病死,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又将重置回归正轨。
老板娘用棉袄裹住孩子,人偶般木然的脸上总算浮起几丝细微的无措:“你们把他带回去吧,我时间不多了,养不动!”
许眠:“……哈?”
老板娘的手不知所措的紧紧拽住包裹孩子的棉袄,粗糙的皮肤发红发紫,佯做不耐烦的将孩子交到许眠怀里后,她目光停留了一秒,立马风风火火转身离开,就像避瘟神一样。
顿了顿,老板娘脚步又顿住,回头兴许是雪光太耀目,刺得她眼睛微微泛红:“万一,他父母不乐意要了,麻烦你们给我送回来。”
说完这句话,她仓促的转身进屋,砰的一声把门砸上,将耀目的雪光和冬阳隔绝在外,干净利落。
许眠怀中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惊天动地,宁骁看着,不知所措愁眉苦脸:“怎么办。。。?”
许眠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掏出一张符啪的贴在婴孩头上,口中默念三二一,果然,孩子止住了啼哭陷入熟睡。
“这样清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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