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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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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留在前朝的声名赫赫随着最后一个人的死亡而彻底埋葬进历史的急湍中; 从此不会有声音再提起; 不会有血再沾染; 不会有人再踏足进去; 一切繁乱和恩怨都化成记忆里的一抹残阳; 随着人间的轻风; 飘飘茫茫拂过大山大川。
  灵江的呆毛在风中肆意; 他用嘴点了点地上尸体,示意这个怎么办,外面的文臣武将、黎民百姓怎么办。
  殷成澜摩挲着他的羽毛:“不必担心; 余下的该交给睿思了。”
  袖中游丝飞出; 带回沾尘的圣旨; 殷成澜细心拂干净; 放到一只骨灰坛上; 道:“他生来就有帝王之像,注定要成贵人,与其说是我利用他复仇,不如说是相互利用,睿思他……绝非池中之物啊。”
  他手上的小崽子听不明白这么长一句话,只能听懂熟悉的名字,就抬起小翅膀在脑袋上画了一个圈圈,询问爹爹说的是那个头头亮亮的哥哥吗。
  殷成澜看不懂它的奇奇怪怪的举止,问灵江是什么意思。
  灵江作为跟哪一方都语言不通的中间鸟,内心甚是操蛋。
  他从不操心的脑袋破天荒的操心了一会儿,默默惆怅的想到,长此以往,他们一家三口如何交流是好。
  一人一鸟一以为自己是猫的鸟,他的鸟生还能更复杂吗。
  殷成澜说不再插手宫里的人,便不再插手,只将自己培育的影卫和亲信留给睿思,自己带着连按歌趁夜色离开皇宫。
  马车一路绝尘,留下风尘滚滚。行至二日后,连按歌带他们来到一处乡野之地,碧空如洗,白云如棉,满山都是摇曳的黄色油菜花。
  花海里,一只小兔子撅着屁股正在打洞,察觉动静,它倏地直起身子,看见远处一辆马车顺着蜿蜒的山路向油菜花的尽头,他家的四方小院去。
  小兔子远远看见马车上下来两人,头顶上还飞着一只小鸟。
  小兔子激动的一叽,撒丫子就朝那边蹦去。
  小院前,山月带着图公子出来见人。
  殷成澜坐在轮椅上,与他相视,多年未见,只凭借书信联系,如今相会,蓦然回首,对方早已不是当初风华潋滟的少年。
  要是岁月从未老去,该多好。
  山月眼眸如水,喉结滚动,低声说:“阿图,这便是我常说的十九爷。”
  图柏酷酷的向男人点了点头。
  殷成澜也介绍,指着肩上拎着小鸟崽子、炸毛烦躁的小黄鸟道:“这是殷某的……夫人和犬子。”
  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小黄鸟冲二人客气的啾了一声,示意他和山月见过面了。
  图柏一见小黄鸟和它爪子里的小鸟崽子,当时就笑了,用胳膊肘捅山月,大咧咧道:“哎呀,真的有拎着小兜兜的鸟哎,哈哈哈哈哈哈。”
  小黄鸟:“……”
  他把小兜兜拎起来用小翅膀抱到怀里。
  于是图大爷笑声更响亮了。
  哎哟,这么丁点大的鸟,还学人抱娃,学的真像哎!
  小黄鸟:“……”
  这兔子精是不是疯了???
  裤脚被扯了扯,图柏低头,看见他家小图虔张开爪爪要抱抱。
  图虔小兔子站到图柏手掌上,爪爪里捧着一束油菜花,含羞带怯的瞅着小兜兜里的鸟崽子。
  “小发发,给你。”
  殷成澜把小崽子取出兜,也放进手心,探过去,小鸟崽晃晃悠悠的站着,跟只蠢鹌鹑一样,它的小黑眼亮晶晶的,好奇的用小翅膀戳了下这只对它而言颇大的小奶兔,然后小身子猛的往前一扎,一下子冲进了图虔软绵绵的怀抱里,把人家扑倒了。
  爪里的油菜花漫天飞舞,小鸟崽趴在小奶兔的肚皮上蹭来蹭去,发出满意的咕噜声。
  白白!白白!它最喜欢白白了。
  图柏:“……”
  发生什么了???
  他家兔兔在他面前被扑倒了!
  小院不大,独立绝世在层层叠叠的良田中,如今放眼望去,一片黄色花海在碧蓝的天边摇曳。
  山月早已收拾出两间屋子留给他们歇息,屋里晒过阳光,散发着温暖的香味。
  灵江带着小鸟崽在皇宫的鸟窝里睡了半个月,这才发现原来天底下最舒服的窝是殷十九的被窝,他睡习惯殷成澜,现在跟谁都凑合不得了,只有把殷成澜压到身下,他才能睡得着。
  灵江站在殷成澜肩头,暗搓搓的啄着和山月禅师交谈甚欢的殷十九,催促他赶快回房,还将细细的爪子探进领口,掐起一点肉肉,使劲一揪。
  山月无意间瞥见,觉得自己的肉都跟着一疼,反观十九爷,依旧面色如常,风雨不动,显然是被欺负习惯了,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
  他暗自咂摸,余光看见蹲在地上试图把兔崽崽身上的鸟崽崽扯开的图大爷,心里一暖,只觉得阿图越看越好看。
  “你松不松开?嗯?你这个小流氓!”图柏瞪圆了眼,“你竟然敢吃我儿子的豆腐,松手,不,松爪,松开你的小肉翅!”
  图虔小奶兔软绵绵的肚皮被小鸟崽死死扒着,它痒的不停的叽叽笑,捂着肚皮在草地里和小鸟崽子滚成一团。
  图柏分不开,只好站起身,看向殷成澜肩头的小黄鸟,气闷道:“这位鸟兄,管管你家崽行吗。”
  还要不要礼义廉耻那啥啥了。
  灵江没有同情心的冷冷看他一眼,你管,你行你上吧。
  最后,还是殷成澜出手,问小鸟崽子吃不吃饭饭,这才把浑身扎满草茎,脏兮兮的小东西叫回来了。
  回来前,还恋恋不舍的啄了啄图虔粉嫩嫩的长耳朵,被图大爷没好气的丢走了。
  月明星稀,晚风吹遍山野,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床头,银色的月辉洒落半个屋子,月光里,殷成澜躺在床上,身上睡着他的鸟,他静静看着床帐,没有一丝睡意,漆黑的眼眸好像黑夜里起伏的大海,无声的喧嚣。
  身上的小黄鸟拱到他脖边,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唇角。
  殷成澜苦笑:“我没呸呸呸……”
  一张嘴,吃了一嘴鸟毛,于是苦笑变成了忧愁:“灵江,你掉毛了。”
  不会要秃吧。
  小黄鸟:“……”
  小黄鸟学着小鸟崽子森气气,鼓着腮帮子,奶凶奶凶的瞪着他。
  殷成澜嘿嘿一乐,握住小黄鸟使劲亲了几下,然后将他放到枕头上,侧身与他对视。
  望见那双小圆眼里的担忧,殷成澜道:“我只是有些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十年恩仇,一夕得报,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沉珂旧怨残留在骨子里,用了十多年来累积成一潭深不见底的恶血。
  如今,纵然风轻云淡,那些压在心头的伤却仍旧需要岁月来渐渐愈合。
  灵江明白他的大起大落,患得患失,他从始至终都如此清晰明白。
  但是殷十九,你要笑的,以后你完完整整都是我的了。
  “啾……”灵江开口想告诉他你是我的了,张开嘴,却又抿了起来,只好静静的把头靠过去,往后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吧。
  殷成澜心里发疼,他小心捏着灵江的翅膀,紧紧握住了。
  第二日一大早,殷成澜去见山月商谈一些事儿,被窝里的小鸟崽乱糟糟的钻出来,一睁眼就要去找白白玩。
  灵江盖着被子角,四仰八叉睡得鸟事不知。
  小鸟崽子在他身边啄来啄去,怎么都啄不醒他爹,气的喵喵叫。
  灵江偷偷将眼皮撩开一道缝隙,心道,蠢鸟,你永远叫不醒一只装睡的鸟。
  殷成澜与山月交换了些关于皇宫里的消息,他说着不管,也不是真的不管,必要时仍旧需要暗中给予睿思帮助。
  谈罢,山月备好了早膳,道:“不知夫人和小主子可否吃得惯。”
  殷成澜笑道:“好养,都不挑食。”
  山月道:“用过早膳,若是小主子愿意,可否带他出来和阿虔玩。”他抱歉道,“阿虔似乎很喜欢小主子,今早天一亮就要出门找小主子玩。”
  殷成澜道:“好。”
  山月又道:“小主子名唤什么?阿虔想送一个印章给他。”
  “印章?”
  山月干笑:“是胡萝卜刻的,阿虔是兔子成灵,所以……”就很会啃胡萝卜。
  殷成澜恍然大悟:“犬子名唤,额……”
  卧房里,灵江正试图教小鸟崽子学鸟叫。
  殷成澜操控轮椅飞快进来,说:“我儿竟还没起名字,灵江,给他起个名字吧。”
  说着翻出笔墨,在桌上走笔游龙写了几个字。
  “你来看看哪个好。”
  灵江看了一眼,不搭理他,噘嘴教小鸟崽子啾啾叫。
  “啾!”
  小鸟崽子坐成一个小汤圆,学着他的嘴,嘟起来:“喵~”
  灵江:“啾啊!”
  崽崽:“喵~嗷~”
  灵江:“啾!”
  崽崽:“喵~”
  灵江:“啾!”
  崽崽:“喵~”
  灵江:“啾!”
  崽崽:“喵~”
  灵江:“啾啾啾啾啾!”
  崽崽:“喵喵喵喵喵~”
  灵江:“喵?”
  崽崽:“啾!”
  灵江:“哈哈哈哈哈哈”
  这傻鸟终于学会啦。
  崽崽:“……”
  崽崽:“……”
  崽崽:“……”
  小鸟崽子幽怨瞅着他,一脸恍恍惚惚,至今都不相信他是怎么学会啾啾叫的。
  灵江笑眯眯看着他那副傻样,飞到殷成澜手边,爪子沾了沾墨水,在他疏朗飘逸的字旁划拉道:你看他恍恍惚惚的小傻样,不如就叫殷红火吧,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殷成澜:“……”
  文武双全的前任大荆太子爷想了想:“哦,好,挺喜庆的。”
  崽崽:“……”
  哇——


第84章 尘埃落定(三)
  有了大名的殷红火一点都不高兴; 小嘴一抿,立刻哭了出来。
  它一哭; 殷成澜就坐不住了; 看着小鸟崽子张大嘴巴嗷嗷嚎啕; 他忙哄道:“不哭不哭了,我们一起学猫叫啊?”
  殷红火在伤心欲绝的大哭里还不忘用小黑眼怀疑的上上下下瞄着殷成澜; 似乎是在思考他话里的分量。
  殷成澜接着哄:“一起喵喵喵喵喵?”
  殷红火刚要一笑; 就听桌子坐在殷成澜茶杯边上泡爪爪的小黄鸟啾啾道:“敢叫,不给你饭吃。”
  殷红火含在细细喉咙里的喵便顿时被它咕咚一下咽了下去; 末了,还打个了小嗝。
  它小小的一只,在一瞬间竟做出伤心,惊喜,愕然; 愤怒,委屈等此番复杂的表情; 上演了一处爱恨情仇的大戏。
  殷红火用小肉翅一指殷成澜,翻脸不认人的表示爹爹刚刚都叫了!
  小黄鸟弹爪甩了殷成澜一脸洗爪水,冷冷的啾道:“那他今天不能吃饭了。”
  殷红火没料到他如此不近鸟情; 心痛的捂住小胸口; 踉跄走到殷成澜手里,痛心疾首的蹲在他手心戳他。
  管管你的鸟呐!
  殷成澜两耳都是它们啾来啾去; 听不懂意思; 还当二鸟和好了; 老怀安慰的亲了亲两小只。
  然后,往后的一整天里,他莫名其妙没吃上一顿饭。
  后来‘学猫叫’的这个臭毛病被灵江彻底根治,然而却依旧在殷红火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当他大了一点后,对幼年之事还模糊记着,常常煞有其事的对别人家的小朋友神神秘秘的说:“我告诉你们,我小时候是一只猫,后来长着长着不知怎么就变成鸟了。”
  小朋友们一同惊呼。
  殷红火骄傲的一甩脑袋上的毛:“你们不能告诉别人,我爹爹说猫会说话太奇怪了。”
  连大总管刚好路过,听见这一句,看着树杈上神叨叨的小鸟和树下手拉手排排坐听故事吃果果的凡人小孩,眼角一阵抽搐。
  你一只鸟会说话就不奇怪了吗!
  他们在油菜花的小院中停留了三日,等到了皇宫的传来的消息。
  皇帝暴毙身亡,留下圣旨二卷,一则封睿思为瑞王,赐殿子蔚宫,另一是立皇长子瀛皖为太子,授以册宝,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
  遗旨一出,就像一道惊雷炸在了朝堂上,然而没响多久,满朝文武又如同起伏的海浪,转眼间便将这道惊雷吞没了。
  不管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只要是皇宫的这几位,总会有近臣远属站在身后,不论皇帝立了谁,那一位身后的党派都能沾光,而那位野来的新皇子就不一样了,孑身一人,排众而出,忽然站到了百官面前,品行不知,学识不知,人脉近无,浑身上下除了那封加持国运的绝笔信外,里外都无能让人啖肉饮血的地方,这样的皇帝是得不到人心的,起码得不到位列在金鸾大殿,身披蟒袍的文武百官的官心。
  所以,皇帝突然死了,留下的结果他们是认可满意的。
  文武百官跪在金銮大殿里,悲痛的送走了皇帝,迎来了自己的新皇。新皇坐在大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位置,望着殿外的山河,露出了微笑,他环顾自己的领土和臣民,看到了和自己同一天册封的瑞王。
  他道:“瑞王,你且站到朕的身侧。”
  新皇无比亲切的看着瑞王,将他当成了自己高照的瑞星,他清楚的记得,年轻的僧人是如何捧着两卷圣旨走到他面前的,那时他心里还惴惴不安,直到僧人跪到地上,高呼万岁,那一刻,新皇就像先皇一样,无比信任着这个年轻人。
  瑞王走到他身旁站定,对他微微一笑。
  小院里,山月看着殷成澜缓缓将手里的书信烧成了飞灰,他沉默了片刻,说:“睿思……瑞王他的心思……”
  太过深沉了,这副年轻的躯体所做出来的选择和决定都非常人能揣摩透彻的,他好像披着年轻的容貌,却长了一颗深谋远虑、饱经风霜的七窍玲珑心,明明生在盛世里,却活的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比他们更精明善谋划,比他们更沉静知隐忍。
  殷成澜闭上眼,想到残阳如血,唾手可得的皇位放在少年的面前,他凝望着死去的父皇,在一封正位东宫和一封册封亲王之间选择,只要他捧着其中一封走出去,大荆的史册都将重重改下一笔。
  他在很短的时间便做出了选择,他的选择一时之间看似不利,然而,待人细细琢磨之后,才能察觉出暗藏在里面的谋划。
  因为就在不远的几年里,他会借新皇的手探入大荆的江山,曾经对他毫无了解的人都将见识过他的手段,曾经不信任他的人都将臣服在他的袖下,曾经孤注一掷的局面将重新以千秋万代的姿态向他打开。
  幸好,他们曾经的敌人不是这个少年。
  一个月后,盛夏,殷成澜与灵江启程回神医谷取最后一贴解药。
  临行前,毛终于长齐的殷红火和图虔小白兔爪拉着爪在车马前依依惜别。
  殷红火眼睛红红的瞅着图虔小白兔,想哭不敢哭,刚刚闹人的时候已经被他爹修理过了,此时只好委屈巴巴的和图虔咬耳朵,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小白,你要来看偶。”
  小白兔:“小红,偶会去看你的。”
  殷红火小嘴一抿,又要哭。
  此去一别,怕是良辰好景虚设,每当偶爹揍偶,偶向何人说?
  图虔看不了殷红火可怜兮兮的小样子,急的也好伤心,扭头寻他爹爹,“爹爹,偶能不能……”
  图柏眉头一皱,蹲下来说:“你要跟他走?你不要爹爹了?你晚上不和爹爹睡了?”
  图虔瞪圆了眼,好似受了惊吓,连忙卟棱卟棱摇着两只长耳朵,扭过头遗憾的说:“偶不能去,偶晚上还要和爹爹睡觉觉。”
  殷红火噘着嘴,也转身看他鸟爹:“爹爹,偶能不能……”
  灵江飞到他面前:“你要跟他留下?你不要爹爹了?你晚上不和爹爹睡了?”
  殷红火惊喜,捣蒜似的点头,“可以吗,可以吗?!”
  灵江:“……”
  灵江飞起来抓住他,嗖的一下扔进殷成澜手里,黑着脸:“不可以。”
  马车滚动起来,殷红火从殷成澜手里爬起来,含泪叼着他爹的袖口,擦了一把小鼻涕,大力挥舞着小翅膀:“白白,偶走了!偶会想你的,偶爱你哦!!!”
  小白兔咬着自己的爪爪,扬起脑袋,好奇问:“爹爹,‘偶爱你哦’,是什么意思?”
  图柏将他抱进怀里,将小奶兔两只耳朵折下来堵住他的耳朵眼,脸色阴沉,指挥山月,说:“关门关门,小鸟崽子丁点大,会的倒是真不少,还爱你哦,都把钱钱教坏了。”


第85章 尘埃落定(四)
  马蹄踏过花泥; 在山谷蜿蜒小路中奔向远方。
  连按歌驾车; 腿上趴着呼呼大睡的野橘猫,严楚交代过此猫他喂养很多年了,有感情; 务必要一同带回去。
  不过自从殷红火再也不喵喵叫后,橘猫一见到他; 就一副认贼作父的沉痛表情; 再也不给他舔毛毛了。
  殷红火认为造成他再也不好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家那只凶残的小黄鸟; 便每日睡醒后顶着一头乱毛蹲到灵江面前,让他沾水给自己梳毛。
  小黄鸟不耐烦的给他稀疏的呆毛抓出型,一边心里想不通。
  臭美,怎会如此臭美。
  抽抽搭搭了一路的小崽子哭累了; 擦擦鼻涕,团成一粒芝麻馅的小汤圆; 缩在灵江翅膀下面睡着了。
  虽然满口答应不和爹爹睡; 但爹爹的翅膀下面永远睡着最舒服。
  他们卧在马车铺开的被子上; 灵江用翅膀轻轻拍着小崽子; 哄他入睡,在殷红火睡熟后,就扒着他小脑袋上的呆毛,看见那撮柔软的羽冠根部泛着一片红。
  在殷成澜手心划拉:“他的毛变色了,不知为何。”
  佛火凤凰应该是从头到尾的浅黄,没有一丝杂色。
  殷成澜凑过去细看,翻了翻小崽子身上其他羽毛:“羽翼生长良好; 再过不久他就会和你一模一样了,至于头上这点红,目前看不出异样。”
  殷成澜沉吟:“会不会因为我的原因?”
  毕竟殷红火的身上流了他的血脉。
  灵江瞅他一眼,并不认同,因为殷成澜又不是红的,幸好至今为止殷红火并没有灾病和异常,灵江也就随他自己长了。
  这时候,马车不知路过什么地方,远远地传来一阵清爽的笑声,殷成澜撩开车帘,看见远处两匹马并肩纵横,马上的年轻人扬鞭飞驰,肆意潇洒。
  他们和他们擦肩而过。
  滚滚红尘,有些人的江湖才刚刚开始。
  马蹄带起阵阵青草的芳香,殷成澜勾起唇,望着趴在自己腿上打瞌睡的小黄鸟:“有件事没告诉你。”
  灵江撩起眼皮,殷成澜小心翼翼的把一团小崽子挪到身后的枕头上,掀开披在自己腿上的锦被,他眼里藏着浓烈的笑意,在灵江疑惑的目光下,轻轻动了下自己那双废了多年的腿。
  不是借住手,而是他的腿真的有了反应,虽然只是细微的动静,可已经让殷成澜足够庆幸感激了。
  灵江一下子好像被那抹微弱的动静吸引了,他飞到殷成澜腿上,示意他再动一下,殷成澜依言照做,灵江的黑豆小眼里顿时亮了起来。
  他的腿真的还能好,这是他从未奢望过的结果。
  灵江站在他的腿上,低头感受着来自殷成澜的温热和他身上血液流动脉络的起伏,灵江吸了一口气,纵然后脊的伤早已痊愈,可断骨剜椎之痛还历历在目,一想起便疼他浑身发颤。
  但现在他明白,一切都值得了。
  “多谢……你。”殷成澜眼底有淡淡红晕,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翻涌。
  灵江也有点激动,想哭,但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站在他腿上,甩甩脑袋上的呆毛,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在他身上写道:“能好,就快点好,等你站起来了,我有几个姿势想和你……”
  说到一半,灵江忽然想起什么,收回了爪子,遗憾的笑了笑。
  他没有法术了,他不能变成人了,他们再也不能彼此交融,给予对方无与伦比的欢愉。
  殷成澜心疼的垂眼和他对视,喉结滚动,眼底痛楚。
  灵江飞到他肩头,拍拍他的脑袋,大咧咧的安慰他,满不在乎的在他脸上就地写道:“不能就不能吧,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就是以后我们互相摸摸好了。”
  殷成澜嘶哑道:“我欠你的。”
  灵江点点头,写:“确实是你欠我的,不如这样吧,反正你睡不成我了,找个时间你趴下,让我试试捅一下,我的真身比较小,你不会受伤的……”
  殷成澜那股深深的歉疚就这么如鲠在喉,化作一股滚烫的红晕烧上了脸颊。
  他有点恼羞成怒,低声说:“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事!”
  灵江冷笑一声,瞥他,快速在他脸上写道:“上次我睡着时,谁摸我屁股的?”
  摸着他的小菊花,恋恋不舍,逡巡不去。
  要不是太小了,一捅就穿,是不是早都想进去了!
  连鸟的屁屁都打主意。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他是傻啊。
  殷成澜脸一红,忽然发现论起变态,他和灵江果然不相上下。
  一个月后,神医谷,严楚和季玉山终于见到了破壳的小鸟崽。
  殷红火把小眼睛睁的大大的,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季玉山剥了一把瓜子,捏在手里逗鸟:“乖乖,叫叔叔。”
  殷红火装的一脸天真无邪小可爱,奶声奶气叫道:“苏苏。”
  季玉山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真乖。”
  殷红火得到瓜子,坐在季玉山手里用爪子抱着往嘴里啃,他斜眼瞅着一声不吭漠然的严楚,又转到季玉山、灵江和殷成澜身上,转了一遍后,娇滴滴的说:“苏苏好。”
  “真是太乖了,你还想吃什么,叔叔给你做。”季玉山被他一叫,犹如猪油蒙了心,高兴的嘴快裂到耳朵根了。
  严楚看着他,冷漠的撇了下唇角。
  殷红火羞爹的睁着大大的眼,扭捏说:“都给吗?”
  季玉山忙点点头。
  殷红火小翅膀偷偷指了指严楚:“那个苏苏的脸圆圆,鸟鸟想摸摸。”
  严神医天生一张不苟言笑的娃娃脸,曾令多少初见者惊叹和艳羡,然而对他本人而言,此事犹如他的死穴,任谁提起都要承受他雷霆风雨的怒气。
  他的脸究竟是有多可爱,连鸟见了都想摸?严楚一听,脸顿时黑了下来,阴沉沉的盯着这只鸟,寻思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他剥毛下水煮。
  不过他是不敢的,因为就在殷红火说完之后,季玉山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将殷红火托在手里送到严楚脸边,笑眯眯道:“给你摸摸,阿楚的脸真的很好摸。”
  严楚心里方才的刀光血雨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真是想怒都怒不起来,不愧是小贱鸟和殷大阁主的骨血,能说会道,能演善骗,对人对事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掐对了他的脉门,妥妥一个衣冠楚楚的小尾巴狼。
  殷红火心满意足的摸完严楚的脸,回到灵江身边,认真的啾啾说道:“鸟鸟能长一样吗?”
  圆圆的,滑滑的,很可爱。
  灵江无情的打击他,啾啾的回:“不能,你只能和我长得一样。”
  小鸟怔了怔,小嘴一抽一抽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殷成澜一见他要哭,头都疼了,在小鸟崽咧嘴的时候,眼疾手快将一粒瓜子塞了进去,小鸟崽尝到咸香的味道,转眼就把脸圆不圆抛之脑后,没出息的坐在他肩头啃起瓜子来。
  见识过小鸟崽的没皮没脸,严楚飞快打消了自己想生娃的念头,他熬着解药,愤怒的想,为什么要生个祸害遗留人间呢,百姓生活的还不够惨吗。
  最后一贴解药伴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清苦灌进了殷成澜喉咙里,他一饮而下,昏睡了好几天。
  殷成澜昏睡不醒的时候,殷红火就陪灵江守在床边,一听见风吹草动,就倏地支起脑袋去看殷成澜的脸。
  然而男人已经闭着眼,没有一丝反应,他失落的缩回脑袋,靠到灵江身上,红着眼睛唤:“爹爹……”
  灵江摸摸他的脑袋,觉得小东西还有点良心。
  待到殷成澜睁开眼,又过了十几日。
  已经是盛夏季节,外面柳浓花红,蝉鸣聒噪,他睁开眼,看见枕边一大一小两团小黄鸟睡的忘乎所以。
  殷成澜勾起唇角,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痛快。
  严楚为殷成澜扎针,活络他双腿的经脉,让他重新恢复知觉,试图行走。
  就在殷成澜能站起来缓慢行走时,有一日,殷红火正站在他爹爹肩头鸟仗人势,在神医谷里耀武扬威时,忽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从骨头里弥漫开,他小小年纪没经历过这种痛楚,嘤的哭了出来,一头栽了下去。
  殷成澜眼疾手快的接住,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便掉进了他怀里。
  小娃娃圆圆的眼睛还带着泪花,和殷成澜面面相觑,他两三岁的样子,生的唇红齿白,脸小小的,眉心有一点红痣,眼如星辰,明亮剔透,活脱脱一个小灵江。
  殷红火低头瞅瞅自己小手,捏捏自己的小肚子,再摸摸小脚,眨巴眨巴眼睛,破涕而笑,吹出一个鼻涕泡,说:“圆圆,好看。”
  殷成澜用衣裳裹住他,对儿子的眼光不敢苟同,但又想宠着他,违心说道:“嗯,真圆,真好看。”
  灵江第一次见到他人形的小鸟崽时,上上下下挑剔的打量一番,啾道:“还成。”
  殷红火握着小拳头递到他面前:“好看。”
  他可好看了。
  他一抬眼,灵江看见了他眉心那枚小痔,嫣然如血,明艳灼灼,仿佛万里河山的艳色都收进了他眉心,精致的几乎刺目。
  灵江出神的看着,伸出翅膀碰上殷红火的眉心。
  他轻轻点上去的一瞬间,淡黄色身影开始抽长,变幻,流光四溢。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黄衫曳地,鬓如刀裁,目似寒星的俊美青年缓缓出现在殷成澜和殷红火面前。
  灵江蹲在地上,修长匀称的手指摩挲着殷红火的眉心,一个许久未闻的声音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那声音疏离淡漠千万年都未曾改变,此时却带着一点轻喟,温声唤了他最后一次。
  ——小凤凰。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星月轮转,山川瀑布,鹰飞兽啸,水晶冰宫里无声相望,鎏金似火。
  辗转岁月,人间烟火,十生十世,万海峰顶上惊鸿一瞥,从未离开。
  “灵江?”
  灵江看着殷成澜,混不吝地勾唇笑起来,他肩膀耸动,笑的没心没肺,眼角却缓缓落下一滴泪。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写完了,回头一看,尼玛,小攻好可怕,设了个大局追媳妇。
  完结撒花花。
  过几天发番外。好书尽在【】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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