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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剑瘦马-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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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独自跑到这儿来?这儿禁例森严,万一要被老夫人得知,哪还有你我的命在?”

傅小保此时热情奔放,难以遏止,搂着她的双臂,丝毫也不肯放松,含泪激动的说:

“绢姊姊,你为我身负这么重的内伤,若不是翠姊姊来传讯相告,我至今还蒙在鼓里。绢姊姊,全是我对不起你,只要能见你一面,我宁可领受老夫人刖足断腿的责罚,绢姊姊,你告诉我,现在可感觉好些了么?”

小绢秀目一闭,挤落两滴感动的泪水,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唉!小翠这丫头也大胆大了,你如今正蒙老夫人青睐,既得魔剑心法,又可兼习碧灵宫不传绝世武学,正该寡欲清心,一意练习,将来报仇扬名,行道江湖,怎能为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弱女子,苦冒老夫人悬示百年的禁例,倘如给老夫人得知,岂不是毁了你这份旷世难逢的奇缘,连带你将来锦绣前程,也一并葬送了吗?公子,你若以我为友,求你听我这一次话,赶快离开后宫,好好去勤练武学,只要你能扬名吐气于他日,我就是死了,也是含笑瞑目的。”

傅小保不听这话还好,及听她这番义正词柔,深情万种的话,更感动得泪如滂沱,哪还能舍得毅然离去,一时情不自禁,俯颈就是一阵密雨似的亲吻,挨揉摩挲,缠绵不已。

小绢急得直躲,喘息道:“傅公子,求求你别这样,快去吧,你待我这番情意,今生今世,我是永志难忘,这儿真的不是你久留之地,求求你,求求你快些回去吧!”

傅小保神荡意摇,缓缓轻声问道:“姊姊,你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小绢急急答道:“不要紧,老夫人自能替我去劫疗伤,决然不碍事的,你快些离开这儿吧!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傅小保已经打开了爱情之闸,热情有如洪水,掩盖了一切,任她小绢千求万恳,他总是与她紧依紧偎,死也不肯离去,轻轻说道:“翠姊姊说好午时来接我,午时之间,这儿不会有人来,何况叫我这时候独自离去,我也找不着路。”

小绢拿他无法,二人相依相偎,情话绵绵,郎情妾意,倾吐衷曲,不觉晨光偷逝,转瞬已过,约有一二个时辰,却不见小翠前来接引。

蓦然间,小绢从柔情密意之中陡地惊觉,急道:“糟了,这时候恐怕早已过了午时,小翠怎的还不见来引你出去呢?”

傅小保挨行窗前,细审日影,也觉得午时早过,不由得也有些急起来,道:“许是她临时有事,不克抽身前来,我就自己摸索着出去,也是一样。”

小绢叮嘱了大略路径,只催他快走,但傅小保才离床沿,她又忍不住将他唤了回来,紧揽密吻,温存半晌,临行又附在他耳边,千叮万嘱要他不可再冒险进入后官,要他专心习武,早日完得素愿,那时天长地久,便能长相厮守。

说不尽的叮咛意,述不完的别时情,傅小保一一应了,这才黯然握别。

他蹑足挨到房门边,侧耳倾听,见房外别无动静,方才向床上倾身相望的小绢摇手示意,然后轻轻拉开房门……。

谁知房门一开,只赫得傅小保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不由己,登登直退了三四步……。

原来门开处,“七指姥姥”古若英正面罩寒霜,迎门而立,在她身侧跟着小玉,而小翠却粉颈低垂,侧身跪在地上。

傅小保一见这种情景,便知小翠形迹败露,古若英早已守候在房门外,只为顾全自己和小绢独处一室,故未破门直入房中来,不由从心中泛起一股寒气,两腿一酸,“卟通”跪倒。

古若英冷面凝霜,双目神光激射,狠狠瞪视了傅小保一眼,迈步进房,又向床上的小绢仔细盯了半晌,然后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唐大侠那等浩气凛然,却收了你这么一个风流徒儿,真正料想不到,料想不到。”

她连说了两句“料想不到”,语中微含了多少喟叹懊悔之意,大有连自己也带愧于心之慨。

小绢惊得从床上滚落地上,但她此时也忘了自己严重的内伤,咬牙连滚带爬,俯伏到古若英脚边,哀声求道:“老夫人,这全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婢子一时收敛心神不住,才恳求小翠妹子将傅公子请进后宫,婢子自份必死,唯盼在临死之间,再见傅公子一面,虽然幽室同处,但婢子确也未敢丝毫沾辱碧灵宫圣洁之地,此心此情,可对天日。老夫人但请责罚婢子一人,割足断头,均所甘愿,只求您艺人家宏恩,饶了傅公子和小翠妹子吧!”

语罢,放声大哭,泣血叩首,哀哀不止。

古若英铁青着脸,好半晌未发一言,傅小保见小绢一人认罪,心里亦大感激动,挺身道:

“老夫人,此事全因晚辈一念之差所起,决不干绢姊姊和翠姊姊的事,你老人家但请从重责罚晚辈,纵然碎尸万段,晚辈也绝无怨言,只求老夫人饶了二位无辜姊姊。”

古若英冷笑一声,回头对小玉叱道:“拿下了,押到大殿,听候发落。”转身怒冲冲而去。

小玉恭身应命,待古若英去得远了,这才埋怨傅小保道:“你这个人怎么总不听人家的话?我早告诉你,这后宫禁例悬了百余年,从无人敢干犯,这一下好啦,老夫人平时待人再好,一怒之下,只怕有得你罪受的。”

傅小保默然无以为对,那小翠听了却大是不服,突然反唇相讥道:“你自然是一心一意向着他罗,最好叫他也一心一意只守着你,住在你那卧房中,巴不得一辈于也别离开才好。

小玉听了勃然变色,道:“小翠,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小翠冷笑一声,抢着打断她的话头,道:“咱们宫中久有常规,论年纪我比你大,论时间我也比你进宫得早,小翠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小玉气得一跺脚,道:“好呀,我倒是一番好意,如今好心换作了驴肝肺,我就不信,为了一个男人,把咱们多少年姊妹之情,全都不顾了么?”说着,泪水早已夺眶而下。

若依小翠,非得再讥刺她几句不可,但却被小绢吃力地摇手止住,道:“好啦,好啦!

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什么益处,生死有命,谁能强求,各人只要扪心无愧,纵有刀山油锅,又何惧呢?”

小玉听了,哭道:“绢姊姊这话,莫非也疑心此事是由我密告而起了?老夫人向来不由偏殿进出,今天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会走到这儿来,不是我事后又埋怨人,翠姊姊倘若不是那么慌张,也许不会引起老夫人疑心……。”

小翠接口冷笑道:“谢谢你的马后炮啦,我再能守口如瓶,也当不得人家暗中通了信,要不然,天下巧事,也不会全凑到今天了。”

小玉急得只有哭,傅小保慨然道:“各位姊姊不必再相互埋怨了,总因我一人,连累你们也跟着受罪,老夫人既然在大殿立等,咱们还是去大殿静候发落吧!”

小翠骂道:“我的公子爷,且无论今日结局是死是活,倘能不死,我劝你以后把嘴上那些蜜糖少沾一些,要不是姊姊长姊姊短叫得大多,今天也不会倒这份霉啦!”

傅小保被数落得哑然无言,一男三女,哭的哭,怨的怨,一齐来到前面大殿上,只见“七指姥姥”古若英已经岸然坐在殿中,小绢负伤上前,叩头跪下,傅小保和小翠也跟着跪在地上。

古若英冷冷看了三人半晌,对小绢娇弱不胜之态,似有些不忍,命她坐在地上,然后将傅小保唤到近前,缓缓说道:“论理说来,你在老身宫中,乃是客位,老身素来敬重你师祖与师父均是天下奇男子,这才相允将剑术武功传授,如今你实对我说,事先可曾知道碧灵官内宫严禁任何男子进入这条禁例?”

小玉立在古若英身后,听这问话之意,明明有示意他“不知不罪’的用心,连忙偷偷向傅小保挤眼,暗示要他快说不知道有这条禁例,岂非就能得幸赦免。

但傅小保却非贪生畏死之徒,竟然对小玉的示意,恍如不觉,朗声答道:“回老夫人,晚辈早由小玉姑娘处得知此条禁例,其后小翠姑娘亦曾以此告诫,叮嘱不可犯了老夫人多年禁规,只因晚辈惦念小绢姑娘为了晚辈,身罹严重内伤,一时未能自制,苦求进宫一探,以致干犯了老夫人禁例,这是实话,只求老夫人将晚辈按例治罪发落,不要牵连几位无辜姊姊。”

小玉听他居然直认不讳,心中大惊,忙侧目看着古若英,心想她必然大发雷露,此番这傻瓜公于就有得受了。

哪知古若英听了这话,本来板着的面孔,竟然突地掠过一丝和霁之色,微微点头,道:

“凭这番话,总算你师父尚未完全走眼,大丈夫行事,就是贵在这肩上承担之力,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愿过份严惩。唯此禁例乃老身百年来无人干犯的禁规,百年来还是你一人首次犯禁,若不予薄惩,今后更无以服人了。这样吧,老身罚你即时离宫,此后未得老身特许,不准再入碧灵宫一步,但你离去的时候,却不准由宫门行走,碧灵宫后贯通山腹,有一条暗道,你不得携带任何兵刃,必须徒手穿过暗道,方得离山,你听清楚了吗?”

傅小保只当她要怎的折磨自己,不料仅只驱离本山而已,免去断足之罪,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但当他想到眼看可以学到的绝世奇学,从此无望,而且被驱离开碧灵宫,今生今世,不知尚有再见到小绢的一天,以致略一思忖,反感到竟比断他双腿还要难过,默默垂首,半晌不语。

可是,古若英此话一出,小玉等三女面上,竟突然愁容尽失,个个反而欣喜无比,小玉急急叱道:“老夫人已有令谕,还不快叩谢恩典?”

古若英回头蹬了小玉一眼,冷冷说道:“原来你也不是个清白东西,我对傅公子说话,要你在旁边插什么嘴?”

傅小保越加不解,猜不透何以她们听说古若英要驱自己离宫,不但不愁,反倒喜形于色,他心中更是酸楚,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老夫人从轻论处,晚辈感恩不尽,并非晚辈得寸进尺,不识抬举,老夫人如要晚辈一命固未尝不可,只有那小黄马和玄铁锈剑,乃先师唐大侠遗留之物,晚辈一命不惜,却是无法舍弃剑马,万求老夫人开恩,将剑马赐还晚辈就图报不尽了。”

古若英点点头,道:“这话也是为人弟子者应有的要求,老身自然能够答应你,不过,剑马必须待你经由山崖暗道出去之后,定当在山麓候你便是。”

傅小保谢了,古若英叱命小绢小翠就在大殿上听候责罚,却亲自带了傅小保和小玉,绕越碧灵宫,来到后山。

碧灵宫本是依山而建,临后山不远,便是宫墙。此时已是午后近申时刻,山中阳光正盛,虫鸣鸟语,远不如平时繁吵,一丝丝阳光穿林而下,枝叶摆动,形成无数金色光柱,摇曳不止。

傅小保一直默默随在古若英和小玉身后,满心思念着小绢,今朝一别,再会无期,正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令他黯然神伤,大有生离死别之慨。

三人一行,来到官后山脚,果见就在山麓旁,有一个高约丈许的大洞,洞口细石铺路,寸草不生,正像是个通道入口。

古若英在洞口停步,用手向里一指,道:“这儿便是山腹暗道人口,你从此进去,不准折返,必须直贯山腹,由北面出口离去,你的剑马,老身自当令人携往山北,等侯你离山时取回。”

这时候,傅小保犹如待决囚犯,对这些话,听进去一半,没听进一半,唯唯应了,回首向洞中一望,只见这山洞地上甚是干燥,外大内窄,乃由天成,洞中空荡荡本无什么物件,但傅小保心忖古若英指定自己必须贯穿山腹离去,想来这洞中定有凶险陷阱,或许有猛兽毒蛇,或许根本就是个行不通的绝路,反正自己干犯她的禁忌,她自然存心要折磨自己。是以,这洞口对他来说,无异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充满阴森可怖的形象。

他缓缓行到洞前,返身拱手,虔诚的又向古若英一礼,道:“老夫人,晚辈已甘愿领受任何挫折恶运,纵死无怨,只求老夫人开恩,不要难为二位姑娘。”

古若英突然展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老身御下素严,本来照她们故犯禁例而言,是难逃严刑重罚的,既然你口口声声全把责任集于一肩,老身定会对她们从轻论处的,你放心去吧!”

傅小保含泪致谢,偷眼望望小玉,却见她面露喜容,正看着自己微笑。

他怀着满腔心事,也无暇体味小玉所笑为何,喟然轻叹一声,恭恭敬敬向古若英顿首拜辞,转身昂头直向那山洞中行去。

入洞不过十数步,洞中凉气袭身,使他精神为之一震,暗忖:“管它洞中吉凶祸福,我既然进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甘愿送死,须得先设法预作防备才好。但他入洞不远,回头见古若英和小玉尚守在洞口,未曾离去,倒不便显露怯意,于是,暗中提气护身,脚下加速,奔进洞里。

数丈之后,洞顶渐渐低矮,光线也越来越暗,连转了两个弯,已看不见古若英等。他再也不肯就此盲目乱撞,急忙俯身,从地上捡了几枚较大较硬的石子,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步步小心地向里淌进,行几步,又停下来侧耳倾听,同时,使眼睛的视力,能渐渐适应洞中越来越黯淡的光度。

如此行行止止,大约总淌进了里许,洞中已是漆黑一片,伸手难辨五指,傅小保全神凝注,决不敢稍懈,所幸倒是并未发现什么毒蛇猛兽,而且,地上一直有细石铺着,好像是经过人工特意整理过一般。

他逐渐有些不耐起来,如果这山洞就只这么平凡无奇,相信古若英决不会指定作为惩罚自己的手段,这么看来,难道这洞中蕴藏凶险,会远出自己始料之外吗?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有一段特别安静的时间,此时越是毫无动静,后面恐怕越是险恶,他想到这里,不觉手心里紧紧捏着一把冷汗,连掌中石子,也被冷汗弄湿了。

他正在步步为营,向里淌进,心中胡思乱想,正自心悸神曳,蓦然间,突听“吱”地一声尖叫,一缕劲风,由洞里向外猛扑过来,直奔他的面门。

这时傅小保,功力已较前略有增进,虽然身无长剑,无法发挥新近学成的“魔剑八式”

用以克敌,但他手中早有石子准备着,那劲风直扑面门,他微微一惊,连忙一侧头,扬臂将一粒石子抖手打出。

飞石出手,别看黑暗之中,傅小保听风辨位,仍是极准,但听得“噗”地闷响,来袭之物,应手而落。他略停了一会,见再无动静,便摸出身边火折子,晃亮一照,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蝙蝠而已。

那知他这一亮火种,却惊动了山洞中无数只正在憩睡中的蝙蝠群。蝙蝠听觉最是灵敏,些微声响,便能为其察觉,傅小保飞石落地,声虽不大,在洞中回音震荡之下,传播却是极远。这洞中久无人进行走,四处壁间,或挂或吊,栖息的蝙蝠群真是数以万计,陡然间,但听得洞中“吱吱’乱鸣,展翅之声,宛如闷雷,眨眼之间,由里向外,冲扑过来黑压压一大群蝙蝠,直向傅小保飞扑过来。

这种探洞中栖息的蝙蝠,性极凶猛,常能群攻人类,又名“食人蝙蝠”,况且为数大多,声势端的惊人。

傅小保吃了一惊,连忙熄了火种,疾退两步,背靠着洞壁,两袖交挥护住面门,哪消片刻,已经击毙了十数头,然而,蝙蝠群又密又多,杀不胜杀,若非他紧靠洞壁,只怕早已伤在食人蝙蝠之下。原来蝙蝠行动全凭听觉,洞壁折声最大,往往使它们不敢直飞正撞,傅小保只要照顾着左右,就省力得多了。

约莫半个时展,蝙蝠群扑击无效,方始陆续离去,傅小保也累得气喘嘘嘘,依壁坐下,调息了好一会,这才鼓起勇气,继续向洞里行去。

又行了半里左右,博小保突然觉得洞顶又向上升高,而且,本来窄小的暗道,也突然宽敞了起来,心想大约已经行近出口,这一喜,脚下步子顿时加快了一倍,正奔走之际,猛可里,却忽见前面三数丈外,现出一处闪光四射的东西。

傅小保连忙止步,拢目细看,不由大感骇异,原来这儿四壁宽广,宛如一个敞大的广场,空场正中,整整齐齐并排放着数十只巨大箱柜之类的东西,左首洞壁边和右首洞壁边却各盘膝坐着一具惨白骷髅,左边骷髅甚是魁梧,而右边一具却矮小甚多。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移近那空场,这才发觉先前所见的闪光东西,竟然是一粒嵌在山壁上的核桃大小,价值连城的“猫眼宝珠”。

宝珠上射发出惨惨光芒,使这数丈宽广的山腹密穴中各物都清晰可见。傅小保虽然生长在富甲一方的刁家寨,今生今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等珍贵宝物,那一颗心猛烈的跳跃,倒是略为冲淡了对那两具白骨骷髅恐惧之心。他暗自忖道:古若英可说是设想周到,她不肯亲手杀害于我,却逼迫我来到这山腹绝地之中,若干年后,倘若再有进入这山腹之人,定然揣测我这一堆白骨,也与那两人一般,贪婪丧命在此,使我死之后,也落得千古臭名。

他下意识地轻轻哼了一声,游目四顾,却忽然发现那两具依壁而坐的白骨上均有些异样,行近仔细一看,原来靠左那一具高大骷髅手上,正紧紧捏着一个药瓶;而靠右边较为矮小的骷髅手中,端端正正平放着两本薄薄书本。这两具骷髅各踞一壁,相对而坐,姿态十分自然,似乎生前并无丝毫勉强,又好像早知自己将死,才特意来到这山腹密穴之中。

傅小保小心谨慎的挨近那一具矮小骷髅身侧,探手轻轻将那两本薄书取了下来,挥去尘埃,运目一看,顿时使他大大吃了一惊,原来那上面一本书册封面,清晰地写着“古氏拳剑掌功精华上册”十个篆体大字。

他又惊又喜,匆匆翻阅了一遍,只见这两本册子上全是碧灵宫独门剑术内功拳掌诀要,图文并茂,记载得十分详尽,大略审视一次,只觉其中各种闻所末闻的绝学,真是莫不胜收。

但他却万难解透,为何这等重要珍迹的古氏独门绝学秘录,不在碧灵宫内,却会在这山崖密穴中的骷髅手上被发现?

古右英既然通令自己进入山腹,她是自然知道这密穴中事的,然则,她如此作法,又是何用心呢?

他真的有些感到迷惘了,脑海中纠缠着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疑团,一时间那里参详得透。

蓦然间,突然有一个奇想掠过脑际,他淡淡一笑,纵身跃到那场中陈列着的两列箱柜前,探手扣住其中一只。忖道:我且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奇异之物没有?

想罢,双臂用力向上一提……。



第十九章 石穴生涯

那木箱约有四尺高低,里内沉甸甸份量甚重,更兼箱锁已经锈死,甚是不易开启,傅小保用劲提了两次,它竟然纹风未动。

他越是弄不开,越是猜疑这些箱子中必有什么罕异之物,踌躇半晌,只恨身边未带寸铁,无法劈开锈锁,看个究竟。

那两排沉重的木箱,整齐地放置在空场正中,除了方才他费尽力气未能打开的一只最小,其余尚有二十三只,竟然一只比一只大,一只比一只更重。傅小保各个试了一遍,木箱分寸未移,而他却被累了一身臭汗,不竟颓废地坐倒地上,一筹莫展了。

壁上“猫跟宝珠”发出青芒芒的光芒,游顾石穴,既无法测知时光早晏,更找不到第二条出洞的道路。古若英要他不准回头,通过山腹,从另一端出口离山,但此时看来,这石穴仅只一条进口,那不是明明要他活活困死在这山腹之中么?

饶他本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一时也茫茫拿不定主意,腹中雷鸣阵阵,饥火中烧。他既然倔强的不肯食言再由来路退回去,那么,除了饿死在这石穴之中,好像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喘息稍定,他百无聊赖,随手翻开那两本“古氏掌剑掌功精华”,细细阅读。蓦然间,他突然在上册九一页的边缘上,发现了如下几行小字,写着:

——本门独制之“太阿散”,共仅四十九粒,习功之际,日服一粒,非但辟谷不饥,更得顺脉通经之效,于内功进境,实大有俾益也。然日服一粒已足,切记不得多服。四十九日后,技娴神凝,可以小成——。”

傅小保看了这些注释,一颗心狂跳不已。一面聚精会神,将那上下两册拳经剑谱从头至尾,细心察阅,一面心中暗忖:若果有如此妙物,我就在这石穴之中,呆上七七四十九日。

待练就神功,那时再设法离此,岂非大妙。

然而,任他将两册秘录反覆翻了两遍,书上对于那“太阿散”究竟放置在什么所在却只字未提。

他失望之余,恍如遽然全身跌落在冰窖之中,轻叹一声,颓然合上书本,眼前一阵金星闪烁,饥渴之念,陡地又增加了一倍。不禁一阵神思彷徨,又记起现尚在“碧灵宫”受难的绢姊姊来。

他真有些恼恨古若英,为甚么她要定出那种不近人情的禁例?硬生生要将男女分隔在内宫和外宫?难道她自己孤独了一辈子,没有得到过男人的钟爱,就订立了这条充满了妒意的冷酷禁例?

如今,他自己是完了,这山腹石穴,只怕就是自己葬身之处,他一死不足畏惜,但却放心不下为他憔悴的绢姊姊……”

“唉”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叹道:“天!老天!”石穴中静悄悄地,陡然间,四周随着他这一声轻微的叹息,音波震荡,也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叹息之声,回音传送,久久不止。彷佛是在讥笑他这软弱的呻吟,又彷佛是对他这穷途末路的待死之人,寄予着莫大的同情和感叹!

如果他此时奋力支撑,再从来路退出这山腹石穴,并非不能。然而,他倔强地不肯那么做,因为他纵能退出了山腹,也必然难逃古若英加予他身上的另一种更严厉的惩罚,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去领受的。

良久之后,洞里又回复了以前的宁静。惨白的光辉,映在傅小保又饥又乏的脸上,使他看起来业已消失了人的活力,变成一具略比骷髅丰满一些的死尸相仿。这石穴阴森可怖,宛若一口巨大的石棺,要将他,以及两具白骨与数十只沉重木箱,一并埋葬在永无天日的山腹之内。

他再看看那两册薄薄的秘录,忍不住冷冷一笑,奋力将它掷出老远去,心中骂道:“这不是骂人么?都快要死了,纵然得到这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拳经剑谱,又有什么用处?

昏迷了,他就沉沉睡去,睡醒了,就瞪眼望着这石穴的顶壁。不知过了几天,也不知过了几夜,反正他底中早已空得没有半粒食物,混身酸软得使不出一丝力。洞壁顶上一片凸凹石纹全被他看得娴熟了,由规则的花纹渐渐变得混淆模糊,两眼中金星乱闪。他甚至找不到一滴水,用来解解那远比饥饿更难耐的渴意。

师仇与家恨,辛酸与恋情,一切世上的爱和憎,都将在不久的未来离他远去,那时候,他又将赤裸裸地和这繁乱的人生告别。因此,他有一种将要解脱的轻松之感,但也同样有一种心愿未成的沉重憾意……。

时光在寂静中溜过,傅小保经过一阵昏眩之后,忽又感到神志一清。陡地睁开双跟,却发现头上面上,湿辘辘一片,好像刚刚淋过一阵子雨似的。连忙用力爬起半个身子,这一看,更是满心大奇。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多出一大盆清水,而且,不知怎的,左手中会握着一个药瓶,右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同时,那原来已被自己抛掷甩掉的“古氏拳剑掌功精华”,又整整齐齐放回在身边近处。

他这一惊,大为骇然,从情形看来,分明已有人进入这山崖石穴中来过。如不是此时饥意未消,体力未复,他真要“霍”地从地上跳起身来了。

洞中依然宁静如常,除了他自己和那两俱骷髅,再无旁的人影。傅小保不自觉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急忙匆匆展开手中那张字条,只见上面潦草地写道:“千载一瞬,奇缘难再,为君扼腕,慎哉慎哉!”

傅小保猛的一震,惊出一身冷汗来,举起那左手掌中握着的药瓶一看,原来那正是靠左边高大骷髅手上捧着的药瓶,此时瓶面上尘埃已去,可不正清清楚楚写着:“太阿散”三字。

他这才恍然大悟,愧恨之极!真想自己给自己两记大耳聒子,怎生一笨如此?险些将这旷世难逢的奇遇当面错过,再看字条上字迹娟秀有力,显然是出自女性之手。

他一再思索,也猜不出会是何人所为?若说是小绢和小翠,她们一定会等自己醒来,不会匆匆留字便退去。若说是小玉,又觉她向来胆小谨慎,连自己想往后宫看望看望小绢,她尚且不敢承担责任,而这山腹通道,更是“碧灵宫”禁地,她纵有天胆,也决然不敢冒险进入。

这时候,心神激动,也容不得他多作思考推测,连忙揭开药瓶,倒出一粒“太阿散”来。

“太阿散”药粒甚小,也不过比黄豆略大,但置在掌中,却有一股浓烈异香,洋溢全洞。

傅小保不再犹豫,一仰脖子,吞进喉中,就着水盆,又喝了两口清水。

说来也怪,这小小一粒“太阿散”吞进腹中,陡然间,就觉得有一股热力,直透丹田,腹里咕噜咕噜一阵轻响。没有片刻工夫,热力已遍达全身,非但饥意全消,更感精力较前更为充沛。

傅小保跃起身来,略为伸展手足,只听混身骨骼,格格作响,推掌挥臂之际,劲风呼呼,竟比先前内力陡增了一倍以上。他一时性起,大踏步又走到原先弄它不开,提它不动的那口木箱旁边。双手扣住箱,奋力一收,那箱子竟然好像轻了许多,被他提起离地二三寸光景。

傅小保满心大喜,放下木箱,手起一掌,拍在箱角上……。

“克嚓”一声响,箱角应手而折。傅小保怀着好奇,匆匆拆开那箱壁一看,却大出乎他始料所及。原来这箱中除了一只生铁铸成的千斤鼎之外,任什么也没有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暗忖:这只鼎少说也有数百斤,也许原是用来练习功夫的?看看其他大箱,猜想极可能也是笨重的练功用具,遂也懒得再去一一拆开察看。收摄心神,按着那两册拳经剑谱上所载诀要,潜心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那两册秘录之上,本也有一套剑法招式,但不知怎的,却已被涂污得难以辨认,有些地方甚且整页撕去,残损不全。傅小保心想反正现在手中无剑可练,于是放弃了剑招,专心一志勤练书上的拳术掌法,尤其那一套“多罗掌”法,他曾亲眼见小绢和小翠施展过,早已钦羡仰慕,习练起来,更是份外兴致浓厚。

他一心习练,除了倦极之外,连休息的时间也尽量减免。何况“太阿散”效力果然神妙,一粒之后,足能维持十余个时辰不饥不饿。洞中无昼夜,傅小保恍若着迷一般,更是不分时辰,勤练不息。

转眼之间,一月已尽,傅小保就在这短短一月之间,将书上所载一套“多罗掌”、一套“万字神拳”,招式均已熟记,施展起来,也有七成火候。而最令人奇怪的,则是他每日吞下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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