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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额呼宫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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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喆从榻上支起半身,若黛连忙过来扶着。
“这位沈潜,现在何处?”
“五年前就不知去向了,”郑序道,“具体情况恐怕要审问你那位谋士郁先生。”
“审他做什么,”郑喆咳嗽两声,“他在燕国血案中是有嫌疑,但在我鹿鸣馆可是安分得不行。你瞧他在北上途中,可有出过什么差池。还没逮住错漏,哪里审得了人。”
若黛抚着后背给他顺气。郑序皱眉道:“你脸色也太难看了。现在情况如何?”最后一句是问若黛。
若黛专注顺气并不作声。
郑喆笑了笑:“兄长不必担心,待回了与山齐修养一年半载就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郑序问不出口了。那不是你家忠心耿耿的姜虞将军把人逼成这样的么?
“。。。。。。总之我信你不会行此窝囊之事,郁良夫的嫌疑,我与君父都心知肚明。就算回了郑都,有燕世子岫的前车之鉴,想必君父也会谨慎行事,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郑序走了。
若黛端来汤药,郑喆叹气:“大公子问你话,怎么不答?”
若黛还没说话,床榻对面传来一个声音——“别看这丫头成天闷声不吭的,你受了委屈她最心疼。”
姬疏靠墙歪坐着,半点不讲究:“贾潜贾潜,假的沈潜。看来这家伙一离开王都就去祸害吕岫了呀。”
沈潜,贾潜,贾生,郁良夫。这人化名真多。
郑喆苦着脸喝完汤药,接过若黛递来的蜜枣,含在嘴里口齿不清道:“那只是吕缜个人的指控。燕都血案究竟是谁干的,君父最清楚——辛苦您了,总要靠神行术往我这儿跑。”
还真是辛苦姬疏了。上次郑喆发热,全靠姬疏灌输灵气压制下来。当时只是惊讶这样耗费心神的术法姬疏竟会施展第二次,没想到后来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总之,在南归郑国的路上,全靠姬疏,郑喆才能撑下来。
郑喆乘坐的篷车,虽然只是外表看起来简陋实际用具却一应按着服车标准配置,也耐不住路途遥远、旅程颠簸。他卧在丝被里,感觉车轮每碾过一粒石子,都能颠得他五脏六腑全倒个位。若黛一直待在他身边,用砭石推碾他身上大穴,使他能缓过一口气。姬疏也在车里,因为时常要灌输灵气的缘故,面色苍白得不见半分血气。
远山一个人留在外面驾车,两旁还有姜虞派来的延林卫严加看管,一派押送势头,气得远山经常陡然提速试图甩开卫兵。
赵四则给郁良夫充当车夫,还要抽空留意一下在姜虞暴起发难之下战略性撤退的几个暗卫跟上没有。回去真得好好教训一下这群臭小子,主子有难身为侍卫怎能临阵脱逃?这罪名是你们后来巴巴跑城里药铺买了药材又艰难避开延林卫耳目送回东厢就能抵消的吗!
生不易则没有和他们一道回郑。他本就是带着两个弟子四海云游,正巧在皋京遇上自家师父,又正巧自家师父不日要回昆山,就想着多逗留几日,一道同行。
因为减轻了束匹礼器负担的缘故,回程速度要快得多,十日后便抵达郑都郊外。姜虞试图一路将郑喆直接押进刑狱,尽管当时郑喆已经趴在车窗上吐得半丝力气也没有了,看上去并没有逃跑的余地。郑序再次凭借一个巴掌和大公子的威严,从姜虞手中将郑喆全须全尾地送回了与山齐。
好容易挨到与山齐,一下到平地郑喆就不行了,当晚即发热不止。与山齐上上下下手忙脚乱,有驱车去城里买药的、请小疾臣的,有找盆盛水搭布巾的。姬疏靠在一旁默默围观。
灌输灵气的效果越来越弱,他当年借神木灵气温养体魄的想法果然行不通。师父怕是早就看破了,他想。等郑喆清醒过来,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五日。
期间与山齐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外界的一切消息一概传不进来。
姬疏也虚得能直接拿郑喆的汤药当补药喝,靠在里间的窗棂边闭目养神,
郑喆睁开眼睛缓了缓,嗓子眼里发出干得能冒烟的一点声音。
姬疏朝床榻偏了偏头,眼睛还是睁不开。
若黛端着药进来,见郑喆醒了,赶紧冲上前:“公子!”
“水。。。。。。”郑喆有气无力。
这不正好药就来了吗。下咽之艰难,简直顺着喉管苦进心底。久病醒来一般都饥饿难当,若黛退出去吩咐熬粥。郑喆慢慢嚼着蜜枣肉,侧头试图找到窗户给眼睛透透气,看见姬疏,顿了顿:“你怎么在这?”
姬疏道:“要没我在这守着时时渡点灵气,你早撑不住了。”
郑喆牵牵嘴角:“多谢。。。。。。睡着的时候,我倒是想起了些事情。”
姬疏道:“怎么?还要给我讲故事听”
郑喆笑笑,这次是真被逗乐了,看着姬疏道:“我在皋京窦窖里看到前朝记载,说亓文王是崩于狄祸,燕党为扶持公子桓里通狄人,至于王都不保。”
姬疏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并不说话。
“还说、咳咳,你母亲后来落到燕党手里,过得并不好。”
姬疏笑笑:“几百年都过去,就算长命百岁也早该入土为安了。”
郑喆看着他:“真的不介意?”
姬疏转脸避开他的目光。窗外泮山腰的一方湖泊静如晴空,飞鸟掠过,一点涟漪散开。
在泮山遍野的蝉鸣与静谧中,姜洲是第一个造访的。
“听说是你在衡城买凶刺杀郑序?”
郑喆靠坐在床榻上,面无华彩,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拍拍姜洲肩膀,手腕枯瘦得一折就断。“你说呢?”
见着郑喆这副病得快油尽灯枯的模样,姜洲恨不得把方才那话塞回肚子里去,倾身给了郑喆一个拥抱:“我当然不信!别说我,就是君上也不相信啊,不然早召你去问话了,还能容你舒舒。。。。。。容你留在与山齐?”舒舒服服留在与山齐?差点又说错话的姜洲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但是我兄长手里拿着铁证,四处奔走一副誓要为郑序讨回公道的模样,连郑序都拦他不住。朝里不少人都信了,”姜洲忧心道,“那些人本来见风头不妙,都转头与薛太傅交好,如今简直成了薛太傅的门前狗,成天叫嚷着要君上赏罚严明。什么赏罚严明,不就是要定你罪名的意思嘛。”
门开了,若黛端着药走进来。姬疏在屋外平台上冲她招招手:“这边来,人两谈事情呢别打扰。”
姜洲看了姬疏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的那些门客,这几天陆陆续续走了不少。有些原本就与别家公卿交好的,直接另寻门户了。我瞧着三少这几天频频跟他父亲往薛太傅府上跑,子扬也许久不见人影,怕是被家里关起来了。知意嘛,本来就不常出门,我们偶尔去拜访还能讨教一二,如今你有谋害郑序的嫌疑,息家又是郑序的岳家,料想定然不会放我入府了。”
郑喆垂眸,沉默半晌。过一会儿抬起头来:“呃。。。。。。”
姜洲看着他,等他说完。
“。。。。。。你。。。。。。呢?”
姜洲“嗨”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你也别担心我,我们家军旅出身,本来就与薛太傅那帮文弱书生不合。只是我兄长这几日正怒火上头,我出来见你还得小心避开他。旁的也没什么了,也就是君上体恤我,叫我赋闲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郑喆点点头,表情有些自责。
姜洲用力拍了下郑喆后背:“哈哈哈哈真的别在意!我还盼着给放十天半月的假好出去玩玩呢!想我们当年在泮宫学习的时候,偶尔还能偷闲跑去山里游山玩水,这一任职真是片刻休闲都没有!”
郑喆苦笑。
姜洲走了。临走前还劝慰他君上对待此事如此小心谨慎,想必是早有线索,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姬疏端着药碗走进来,脚跟一勾带上通向平台的门。“你这个朋友还真是心直口快,好的坏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药碗递到郑喆面前。“赶紧喝,都要凉了。”
郑喆张了张嘴,没说话。
姬疏皱眉:“怎么了?”
一阵沉默的对视。
原来那些悄无声息自己收拾包裹溜走的也好、见风使舵另投门户的也好,都不算鹿鸣馆里最令人瞠目的。三千门客,众生百态。还有气势汹汹杀上与山齐的。
楼下那群人还在闹腾。赵四看着躺在榻上眼里都没什么光彩的主子,心里完全没着落。怎么就突然哑了呢?是汤药吃出来的毛病?姜虞暗中下的毒?还是叫这些烦心事给气的?现在这个众人声讨的情形,说不出话可怎么给自己争辩啊!
赵四!作为主子的贴心小棉袄,到你为与山齐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了!可以从一个眼神中解读出主子的一百种表义的赵侍卫无比心酸且骄傲地想。
若黛也在屋子里,但她毫无办法,她是医女不是医师,这种事还是要等宫里的小疾臣来处理。
远山也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在郑喆近旁的只有姬疏一个人。姬疏正和他商量:“还是别见了吧?反正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到时候再给你气出别的什么毛病来就不好了。”
郑喆:“。。。。。。”开什么玩笑?
“拒客吧?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可以!
“行,那我去帮你关门谢客了。”
“!”
姬疏转身就下楼。
才华无处施展的赵侍卫一脸表情凌乱。真的假的?大师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项技能?是关门谢客吗?主子是说要关门谢客吗?
郑喆赶紧递给赵四一个眼神。
啊?所、所以是真的吗?赵侍卫恍惚了。
郑喆:“?!”
鹿鸣馆号称有三千门客,实际数量当然也不少,来与山齐找郑喆要说法的人简直络绎不绝。
但基本都被姬疏挡下了。
君父也暂时没来找他麻烦,郑喆成天躺在榻上无所事事,一日突发兴致,要下楼凑热闹,看看姬疏是怎么把他那些能说会道的谋臣一一赶回。
远山带上外衫,一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走在楼梯上就能听见楼下大堂的吵闹。
“公子喆请我等前来为郑国出谋划策,凭的就是广开言路的诚意!怎的如今将我们害到无人问津的地步,自己还躲起来不见人影了!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必须要给个说法!”
“他郑喆虽也曾好吃好喝接待过我们,可但凡欲养门客,哪家公卿世族做不到这点!不谦虚地说,我等也是各国游历的名士,所到之处皆有主君上门讨教。且不说老高曾得宋国君亲至垂问,就说我本人,还做过俞国冢宰门下舍人啊。若不是公子喆求贤若渴又礼贤下士,大家又怎会云集鹿鸣馆,为郑国出力?如今郑国处处封杀我等,难道公子喆就要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面对吗!”
“再说,公子喆有谋害其兄的嫌疑,现在整个郑都都传遍了,在场的还有谁不知道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纲常人伦也。主君德行有损,臣等不肖,请辞去!”
郑喆停在楼梯上,不再朝下走了。
远山有些担心。
“那就辞去好了。”
是姬疏的声音。
楼下仿佛没有料到此人这般直接,一时寂静。姬疏慢悠悠道:“郑君尚且没有动作,诸位倒是迫不及待给自己的主君定罪来了。奸人陷害,主君蒙冤,身为谋臣不应该同甘苦共进退吗?”
“你。。。。。。!”
“世族公卿养士成风、门庭若市,藏龙卧虎之辈频出,多少人能真正获得赏识,建言能够被采纳?若非鹿鸣馆广开言路,公子喆从善如流,诸位的大名恐怕还没有今日这般响亮。”
“胡。。。。。。!”
“趋富贵,轻贫贱,诸位德行也不过如此。”
“住。。。。。。!”
姬疏打断起人来真是毫不留情。“公子喆抱恙在身,诸位离去就请自便,恕不相送。”
啊。。。。。。原来是靠一张毒嘴。
郑喆圆满了,转身上楼。
正是每日推穴的时间,若黛等在楼道里,和远山交换了一个忧心不已的眼神。
第36章
姬疏再无所顾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拦下。
庸叔太师找上门时,郑喆的舌头还僵着说不了话,已经完全击败赵侍卫成为新晋贴心棉袄的姬疏坐在一旁充当传声筒。
庸叔太师年近花甲,一把胡须蓄得比生不易还仙气飘飘,生气起来胡须乱抖:“你虽不是我教导长大,也是在泮宫念的书,怎么就能做出谋害兄长、勾结卖国的事情来!”
姬疏老老实实翻译:“不是我做的。”
庸叔太师看他一眼,继续对郑喆道:“君上迟迟不做判决,说明此事确实存疑,元生也说是你救了他。可那份卖国契上的私钤你又作何解释?荣成君印是你加冠那年,君上连同封地一道赐给你的,除了你,还有谁能用它加盖文书?”
姬疏:“谁知道,反正不是我。”
庸叔太师又看了姬疏一眼。“好,你说不是你做的,能拿出证据来吗?我是不知道君上这些天都在查些什么,朝里怨声沸腾,你必须得给个交代!元生同我说,是那个两边传话的贾生有问题。那贾生究竟是何人,现在何处,总不能是编造出来莫须有的人物吧?”
姬疏:“还没查清楚。”
庸叔太师实在忍不了了:“你不愿与我讲话就直说,叫人中间传话算怎么回事!”
郑喆摇摇头。姬疏道:“他舌头出了点问题,说不了话。”
“说不了话就用手写,总不会连字也认不得了吧!总是你插嘴,谁知道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姬疏背靠坐屏闲闲歪在席垫上,笑道:“瞧您这话说的,人就在这里,我要说错了他不会打断么。”
庸叔太师长眉倒竖。郑喆又摇摇头,示意远山取来绢纸笔墨。
——太师稍安勿躁,君上自有决断。
庸叔太师却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你果真不愿同我讲话,还搬出君上来压我。君上虽疼爱你,但元生也是他儿子,我倒要看看这次君上会偏向谁!”
难为太师一把老骨头,还要怒而摔门离场。不晓得摔折了手腕会不会又怪到郑喆头上。姬疏摇摇头。却见远山背着郑喆偷偷对他使眼色,颇有些急切的样子。
姬疏站起身:“我去看看若黛熬好药没,怎么这么慢。”
郑喆正对着窗外出神,半晌点点头。
远山蹑手蹑脚跟出来,拐进里房间稍远一些的廊道。
“什么事?”姬疏后腰靠着凭栏,问。
“大师,您怎么能对太师这样说话呢!”远山责备道,“您把太师气走了公子的境况也不会有好转呀。”
“好好说话他就能帮郑喆?不过是白白受气罢了。”姬疏不以为意。
“是。。。。。。不不、不是”远山话都说不清楚了,“哎呀我的意思是,庸叔太师是公子的外祖父呀。若公子能开口,定然是不会对太师这般无礼的。”
外祖父?
姬疏的后腰一下立直了。
端药进门时,郑喆还坐在窗台前出神,背影实在无欲无求得吓人。
姬疏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叫他:“喝药了。”
背影一动不动。
姬疏也不敢动,端着药站着等。
半晌郑喆肩膀一松,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姬疏。
!!!
姬疏大惊失色,药碗都差点脱手打翻:“郑二!”
背对窗外青山蓝天,山花漫野。郑喆泪流满面。
小疾臣收起脉枕叹了口气:“不哭而泪出,乃肝绝也;发热困卧,木舌难言,心绝也;虚则吐泻,肉削而瘦,脾绝也。内服沆瀣外用川硝,可治木舌,其余病症按照原来药方煎服即可,再加重药力二公子也受不住了。”
因郑喆自己的要求,小疾臣每次都将诊断结果说给他听。
一旁做记录的若黛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禀赋之疾,有胎弱与胎毒之分。胎毒者,乃成胎之后,母亲思虑火起于心,恚怒火生于肝,悲哀火郁于肺所致。胎弱者,乃孕期内保养不当,一月为胞胎,二月为胎形,三月阳神为三魂,四月阴灵为七魄。二公子之伤,乃于五月分五脏、六月定六腑时有损,以致五脏六腑衰竭。这种先天疾病,一般难以根治,还是要心平气和自我疏解,”小疾臣说完,想起近日传得满城风雨的流言,觉得自己完全白说,“实在不行,臣见泮山景色优美,或许进山里静一静、游玩几天也能于身心有益。”
若黛送小疾臣出去。
姬疏坐在窗台上,垂着一条小腿小幅晃动:“这儿不就是山里么,还能进到哪儿去?”这人真是什么地方都能坐。
自从不能打直了舌头开口说话,郑喆连人都懒得看了。给了眼神也没用,反正赵四的技能莫名其妙失灵,姬疏又是个爱自说自话的。
不过泮山还有什么好玩的去处,郑喆也不太清楚,毕竟当年在泮山学宫念书,能走的地儿都走遍了。
“喂郑二,”姬疏靠在窗框上,突然说,“去玩吧!”
郑喆给了他一个难以置信此人竟能胡言乱语至如此境地的眼神。您看我现在竟然像是还有力气爬山吗?
“趁现在暂时没有应付不了的人来找麻烦,再出去玩一趟吧。”姬疏劝道。
郑喆顿了顿,垂眸看着自己发青的指尖。
说的是,趁着还能走路再出去玩一次吧。
虽是一时兴起,也不能说走就走。好歹等到郑喆不再无缘无故落泪,温病带来的虚耗也不太严重,有力气走山路了,才带着远山若黛和赵四,五人上路。
若黛本来极力反对,这丫头总担心郑喆这副破败病体走一半厥过去。郑喆因此特许她背着比北上时带的医箱更大两倍的医篓随行,远山原想着帮她背,结果若黛看着身板儿小,力气却不见少,留给远山一个健步如飞的背影。
说泮山就没有郑喆没走过的路是真的,上学那会儿,几个意气风发的小子一拍即合,能甩开侍从自己领着干粮进山住上好几天。郑喆虽自小身体不好,不能这么疯,但毕竟也在泮山待了五六年。
山里空气清新,因为是早晨出发的缘故,目力所及有淡淡雾气萦绕,呼吸之间水汽盈鼻。
远山赵四大约也很熟悉山路,毕竟因为郑喆的缘故在泮山住了半年有余,一帮侍卫轮到休息时时常相约游山。真正兴致盎然的只有姬疏一个。
“喂郑——啊对对对,忘了你不能说话了——你们仨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么?”
赤红一朵生在树上,花蕊细长伸出,尾端一点明黄。
“这个。。。。。。这个不是那个。。。。。。”远山看看赵四。
“叫什么来着?”赵四瞪眼。
“扶桑。”若黛说。
姬疏啧了一声,嫌弃道:“怎么回事你们俩个,真是住山里的吗?”
赵四辩解道:“以前见过也没人特意问名字嘛。”
“就是。”远山应和。
山路修的石阶时有断层,若黛紧跟郑喆,生怕主子一个不小心摔了。
郑喆一边低头撩开垂在眼前的树藤,一边无奈地摆摆手示意若黛先小心自己。这帮家伙,自从他不能开口后真是越来越不听话。
考虑到郑喆,一行人走走停停,缓慢前行。
泮山并非人迹罕至之地,随处都能见到刻碑立石,走至一处绿湖,还有一座六角飞檐的小亭建在湖上。于是在亭里稍作休憩。
郑国在南边,不受旱灾影响,粮食充足,它们行的也不是远路,充饥的干粮都带的鲜果糕点,十分美味。郑喆坐在亭里休息,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几口水。若黛在亭里陪着他。不知是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还是躲进山里没人烦扰的缘故,郑喆感到气息确实要通畅很多。
远山赵四和姬疏兴致高昂,站在水上曲道朝湖里比赛打水漂。
远山连打水漂都一股憨劲,要赵四手把手教。
这些市井伎俩,姬疏倒学得很快,也不知是使了术法作弊还是怎的,一次能打出十朵水花,赵四自愧不如。
赵侍卫豪情上头,一边斜斜打石片儿,一边对着绿油油的湖面高歌:
“吃的糠菜头;
穿的打结头;
头顶猛日头;
全身汗淋头;
黄昏锄到五更头。。。。。。”
姬疏听得好奇:“这是什么歌?”
赵四哈哈一笑:“这是我家乡的号子,南方号子大师听过吗?在我家乡,人人都能唱上几首。小时候我娘在地里干活,我就趴在她背上听,不用教自己都听会了。”
总也打不出一朵水花的远山撇撇嘴:“编的吧,你才多大就被选进延林卫受训了,小时候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老大哥赵四不和小孩儿一般计较,摆好姿势继续教学:“来来来看我动作。”
姬疏拍完一手石屑,手兜进袖子里,踱步进小亭。
怎么不玩了?郑喆疑问地看着他。
“这湖绝对是人力开凿的,一潭死水,脏。”姬大师评价简洁。
姬疏坐到他身边,从食盒里拿了块糕点,若黛贴心地递来饮水。
是湖水脏,还是赵四的话叫你心里不舒服?
山无鬼说过郑喆与姬疏的病情有八分相似,这是从严重程度出发做的论断。实际上,郑喆是胎弱所致的先天不足,姬疏则是胎毒。那日小疾臣在给郑喆诊病时,提了几句——胎毒是成胎之后,母亲思虑火起于心,恚怒火生于肝,悲哀火郁于肺所致。姬疏在皋京时说起胎毒,只道他母亲身为异族人,孤身在亓过得很不容易。如今看来,却恐怕不是遭人毒害,而是他母亲长年悲哀郁结,难以纾解导致的。
与山齐原就建在泮山山腰处,向上走不了多久就有一处观景台伸入云海,远眺可见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两座孤峰。孤峰如剑,陡峭耸立,中间一条白云夹道蜿蜒直下。
观景台上紧挨凭栏放了几张蒲团,灰扑扑的,看着有些年头。
“对面那两座山峰有名字吗?”姬疏趴在凭栏上问。
据郑喆所知应该是没有,从泮山上下各处望去皆是一片层峦叠嶂,不至于每座山峰都有耳熟能详的名字。不过从前一道游玩时,倒是有同伴开玩笑似地取过“大剑山”、“小剑山”作名。是姜洲还是司徒三少来着?郑喆一时想不起。
远山道:“应该没有吧,这一带山脉此起彼伏,多得叫不出名字来。”
姬疏道:“原来如此,见惯不怪了。皋京一带都是平原,偶尔几个小土坡也要煞有其事地赋诗命名。”
观景台的石阶缝里生了一丛鼠尾草,郑喆想起之前郑驿馆里生在他窗下的那株,果然南方的气候更适合生长,这一丛草梗挺拔、紫绒细密,极为可爱。
郑喆试着动了动舌头,发现最近肿胀感已经消了很多,于是对若黛道:“。。。。。。可以,种一些,在与山齐。”
若黛和赵四齐齐睁大眼睛——“啊啊!”远山一声大喝!
“好大一只鸟!”姬疏惊奇道。
三人朝观景台外云海看去——一只黑翅大鸟自下而上冲出层云,翅膀有人双臂伸展之大,速度迅疾,吓了趴在凭栏上的两人一跳。
“哇——这是什么鸟?”姬疏手背搭在眉骨上,凭栏远眺,新奇道。
“不知道哇,”远山持续大喊,“是鹰吗?是鹰吧!”
黑翅大鸟羽翼舒展,裹挟着残留的云气向泮山高峰冲去。姬疏兴致勃勃地回头道:“还可以继续向上吗?!”
郑喆也手搭眉骨追着鹰隼背影远望,想起最近与山齐总是来客不断,这会儿说不定又有谁在蹲守了。“行!”舌头僵直却不是嗓子有问题,这一声还是很洪亮的。姬疏愣了愣,随即眉眼舒展开,一身黑衣在云雾缭绕中被衬得仙气飘飘。
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进得很慢。今日正是山脚学宫讲习之日,山里不见游人,鸟啭虫鸣分外静谧。远山赵四也很放松,偶有打闹。若黛跟着郑喆走得像脚步迟缓的老人家。姬疏一个人冲在前方,明明这些天瞧着精神头也不太好,这会儿倒是兴致大过一切。
郑喆伸手拍拍赵四肩膀:“。。。。。。郁良夫,还,盯着?”
赵侍卫道:“盯着呢盯着呢,主子大可放心!哎呀出来玩您就别劳心伤神了呗,您看您看,大师手里拿着的是啥花来着?!”
郑喆:“。。。。。。”
他说早几个月远山赵四天天往山里跑,怎么今天还像头一次进山一样一惊一乍大呼小叫,原来是为了迎合他难得出门游玩的心情。
寸步不离的若黛从身侧递上来水囊,郑喆看她一眼,叹口气,接过来喝了几口——“哇郑二!”
郑喆差点一口水呛嗓子里。
冲在最前方的姬疏又健步如飞地冲回来——“郑二郑二!前面有块碑!”
赵四道:“大师这么激动作甚,这一路上刻碑随处可见嘛。”
姬疏一把拉过郑喆:“你懂什么!这块碑绝对与众不同,郑二你过来看!”
第37章
碑石立在山路拐角处的杂乱草丛中,姬疏也不讲究,一脚踩进泥土里伸手扒拉开灌草树藤,将碑面露出来——只是一块打磨平整的山石,表面几道风吹日晒的裂痕,乌青的石皮上并不见任何字迹。
郑喆站在草丛外干干净净的石阶上,离杂草藤曼有八丈远,眯起眼睛盯着碑面面露疑惑。
“你看你看,”姬疏一手将石碑上下一指,哗啦呈现在郑喆面前,“‘无中地’,是不是很有意思?无中生有,意思是这块土地原本是没有的吗?”
郑喆:“?”
侍从们跟上来,赵四直言:“碑上明明没有字啊?”
姬疏“咦”了一声,把脸凑近石碑仔细查看,直起腰来还是坚持:“虽然刻痕已经很淡了,但是确实有‘无中地’三个字,你们再看看呢?”
远山也下到泥地离去靠近了看:“。。。。。。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姬疏隐隐蹙了眉,慢慢拨开灌丛回到石阶上,手抵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恍然:“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郑喆挑起眉毛。远山赵四面面相觑。若黛缩在郑喆背后一脸事不关己,然而下一刻郑喆就被姬疏从她面前拉开,若黛:“!!!”
姬疏抓着郑喆手腕,朝侍卫三人挥了挥手:“借你们主子一用,我们要去无中之地了,稍后再会!”
拐过山道就是通向峰顶的路。石阶顺着山壁环绕而上,另一侧是陡斜的山坡,灌丛树杈横陈。
郑喆一头雾水被姬疏拉到石阶边缘,疾走几步有些气喘吁吁。
“大师且慢!你要带主子去哪里?”赵四连忙制止。
“大师你且稍等,大家一起去不行么?!”远山赶忙跟上来。
姬疏露出笑容:“那当然——不行。无中之地乃仙境,非有缘之人不能入也,我带你们主子去见识见识,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
这种时候若黛冲得最快,几个箭步上前就要拉住郑喆另一只手——郑喆重心一偏——姬疏拉着他向石阶外滚下去就会被枝杈划拉一身伤的坡地踏出一步:“走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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