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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御弟血泪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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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海楼原本香火已十分旺盛,渔民接天连夜来拜,青华被烟熏火燎兼敲锣打鼓扰的苦不堪言。从前在天庭爱热闹的青华天帝,因楼越变得越来越怕热闹,神仙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于是忍无可忍的青华拎着小楼越到海边教育。
  “你可知海里为何无鱼虾?”青华正色道。
  “有些死了,有些逃了。”小楼越不假思索。
  “它们世代生存在此为何要远逃?”
  “远海的饵料多些?”小楼越张着无辜的大眼睛。
  不能虐待儿童——青华告诫自己,他强压着怒气,微讦道:“你可知为何沿海百姓来拜镇海楼?”
  “越儿听他们说是求鱼虾回来。”
  青华:“百姓为何要鱼虾回来?”
  楼越:“师傅说过,沿海百姓以捕鱼为生。”
  青华:“百姓捕不着鱼虾,生计无着,是谁之过?”
  楼越:“鱼虾?”
  青华:“……”
  还有比这更混蛋的逻辑么!
  青华再也装不了好好师傅,他被小楼越堵得仰天长叹,忍了又忍,分别默念了十二遍“楼越是镇海楼的后人”、“楼越还是小孩子,不能虐待儿童”,才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威吓:“你叫什么名字?”
  “楼越的名字是师傅取的,师傅还问越儿?”
  “……”青华再默念一遍楼越是楼镇海的后人,忍气,“我是问,楼越二字是何意思?”
  “师傅说过,越风山镇海楼,是以姓楼名越。”
  “可知镇海楼取何意?”
  “师傅说过,镇海护民。”
  “倘若有朝一日越州百姓再不需镇海楼庇护,便再无镇海楼。”
  “百姓不需要镇海楼,便会没有楼越么?”楼越终于悟出点问题。
  “正是越州百姓虔诚拜楼,才能让上天感知民意孕了楼灵。否则,世间楼宇何止千千万,为何独此一间镇海楼孕出楼灵?”
  “越儿知道了,越儿不能违背民意,否则便没有镇海楼,没有楼便没有越儿。没有越儿,就会剩下师傅一个人,越儿要一直陪在师傅身边。”
  青华听完一怔,心底一片柔软。


'正文 第七章 越儿不哭'

  第七章越儿不哭
  六岁的楼越有无穷的好奇心,日日有无数问题,把堂堂天帝大人问得眼冒金星。
  这几日总缠着问师傅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青华早有决定,早在楼越三岁时,他幻了容貌洗去楼越对他真容记忆之刻起,他就已决定,在楼越面前,他不是青华。
  但真到要编一个身份给楼越时,青华早年的油嘴滑舌一时不溜了。
  此事他和勾陈商量过,勾陈当时说:“你既不愿楼越参合进你以前那些破事,便不宜告诉他的你真名。青华两个字,随便拉个神仙一问,你祖宗八代……”勾陈意识到失言,青华上面一代是连神仙都不敢直呼名讳的至尊;再上一代是盘古,更是开天至尊,勾陈自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说,“你上面那位,你太阳宫里里外外的关系,不论真的假的,小孩子儿都会知道。再者,你当天帝那二千年,实在没整出啥值得给小孩儿显摆的事来。”
  青华当时一口老血被勾陈噎的呛在喉咙,若非打不过勾陈那武夫,青华早动手了。
  当楼越再一次问青华叫什么名字时,青华装作风清云淡地说:“为师叫紫华。”紫微的紫,青华的华。
  楼越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好听……紫华师傅!师傅紫华!”欢快地跳起来。
  青华正在欣慰自己这新名编得挺好,那边徒儿又抛出一个头疼的问题。
  “从今日起,越儿要改姓紫!”
  改姓紫?楼越这是要灭祖啊!青华气得笑起来:“此事由不得你,镇海楼只能姓楼,你不姓楼,便是欺师灭祖。”
  楼越眨巴眼:“越儿跟师傅姓紫,何来欺师?”
  青华恨不得一脑门拍在楼越脑门上,看看小楼越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构造,哪里学来的鬼灵鬼精,忍住,蔼下声音道:“越儿想想,你改姓紫,镇海楼的牌匾也得跟着改,得改成怎样?镇海紫?难听不说,今日你不想认祖,来日怕是连为师也想不认,是也不是!”
  楼越眼泪一下涌出来,拉着青华的衣角,声音哽咽的像断线似的:“越儿不会不认师傅,就怕师傅不认越儿,越儿以为跟师傅姓了紫,师傅便和越儿多了一层关系。”多一层关系,师傅便不会不认我……后面的话,楼越没有说,啪嗒啪嗒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是真伤心。
  小楼越哭的如泣如诉,小孩儿像突然间长大一样,这是青华最后一次见小孩儿哭闹。
  六岁孩子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泥土和岩面上,晕出朵朵水花;更像带刺的珠子似的,一颗砸在青华的心上:不知从何时,小孩儿眼里只剩下他这个半真不假的师傅?!
  自从楼越三岁那年,青华把楼越对自己连带对勾陈容貌的记忆都洗掉后,勾陈便不愿现身越风山,他实在不愿意编个名字骗小孩儿。
  不现身并非不来——来还是要来,只是不现身。
  法力高强的勾陈天帝仙术傲世,只要他不想让人看见,三界之中没几个人能看得见他。
  方才一幕勾陈皆看在眼里,待楼越被青华哄走,勾陈才呼出一口长气。
  青华听到,默契地往崖边走,跳上风动石,懒懒架起腿,海风扬起他的发丝。
  “下回来时,先打个招呼。”青华有些恹恹的。
  “怎的,青华天帝法力至今未赶上本天帝,还管得着本天帝如何来去?”勾陈跳上去,隔开一些,靠坐在一旁。
  青华还沉浸在方才的心思时,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好气地就要训勾陈,才张嘴要训:“……”
  那边勾陈天帝就识相地应了一句:“依你。”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像勾陈踏实的为人一样,平平实实的抹去青华心头的焦躁。
  勾陈天帝撤掉隐身,在自己面前设了一个障眼法,如此,青华能看见他,而楼越却不能。
  “以你的修练进度,也该快能看得能见我,怎的?”怎的修为仍不见赶上,勾陈挺担心。
  青华一副别提了的神情,没接话。
  “你一直耗在此处并非长久之计,不若你走,我替你守他。”勾陈眉头微皱。
  “不必。”青华目光追着在海边练剑的小楼越。
  “唉……”平时鲜少叹气的勾陈又吐出一口长气,“即便不顾耽误修行在此费心费力的守他,也得思量清楚和楼越可能扯出的因果。”
  “因果?早在我剥去一身盘古修为下凡寻紫微起,这一生便再系不下其他因果。”青华沉默了一会,思绪飘到很远,勾陈知道青华这是想紫微了,他静默的不说话,就在他以为青华可能不打算再开口之时,青华接着道,“倒是你,正值斩三尸的第一步,惊险异常,涉世太深于你无益,今后,你还是少来罢。”
  “又赶我?我迟早要被你们气死。”勾陈没来由的生气。
  “谁又气你了?天枢?”青华好笑道。
  “他成天冷着性子,非得憋出病来。”
  “就你操心多。”
  勾陈想说我操心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几个弟弟一个成天冷着脸,一个下到凡间不见踪迹,一个扔着天帝不当非要在人间流浪,呃虽然最后一个不是亲弟弟但厮混几千年和亲兄弟差不多了。
  勾陈来越风山,不止要看青华。
  楼越儿时他没少操心,楼穿戴一应皆是勾陈置办的。
  勾陈临走前到海边看小孩子儿练剑,心中甚慰。
  这一次来看他们之后勾陈有些要紧仙务,要在天庭耽搁一段日子。怕是再来之时,楼越该长成少年郎了,勾陈如是想,临走前,在海边看了小楼越练了半日的剑。
  日头很好,清风徐徐,海岛高亢的啼叫,海浪拍打岩石的交响,像极了少年成长的欢快。勾陈弹指引出一道暗流海水,暗流直逼楼越,六岁的小孩儿似有察觉,警惕地拧起两道嫩眉,竖起手里的木剑,摆出起手式。暗流毫不客气地冲向小孩儿,小孩子年纪虽小,却懂极了海流,顺势跳起,正踩在破水而出的暗流的水头之上。暗流势大,源源不竭,小孩子儿眼里寒光一闪,拧紧嫩眉,扎牢马步,踩在水头之上毫不让步。
  镇海楼灵与暗流对峙有半个时辰之久,勾陈看到小孩儿额头脸颊都布满细汗,他原只想给小孩儿来个恶作剧,没想到小孩儿居然很有两把刷子,死死把暗流踩在脚下,手里的木剑舞得流畅有力,恶作剧不成,反倒陷入僵持。勾陈没有加持更多的法力,饶有兴致地看小孩儿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那暗流久久无法突破小孩儿的脚底,渐渐势头不足,矮了下去。小孩儿警觉时机变化,脚步一变,改踩为踏,配合着镇海剑法,趁势破了暗流。
  暗流四散开了,化为水花,洒在海面上像下了一场春雨。
  勾陈永远忘不了,他在那水花雨中看到的小孩儿冷硬明朗的目光——仿若破晓的启明星。
  这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么,如此心智和手法,连及冠的少年也比不上他。
  勾陈心下挺欣慰,这说明,他送的四十年勾陈修为有用。
  勾陈走前留下一把木剑。
  木剑的材质一看便是仙品,上面的符篆有新旧两种。旧的是勾陈在天庭时刻的,新的是在看完楼越勇战暗流后刻的。
  这小孩儿将来了不得,只差一把称手的剑。
  勾陈不再来,越风山的日子照过。
  青华喜欢睡在镇海楼后面的墓里怪毛病一直不变。
  师徒两,一个住在墓里,一个住在楼里。
  楼越还是幼童时需要人照顾,青华脱不开身。现在楼越大些,青华趁空要墓里躺一躺坐一坐。青华明知这墓里楼镇海的楼身早已没了灵气,但他无法抑制自己要靠近镇海墓的心情。楼镇海是他在人间八百多年最确定是紫微的人,守着这个墓好似就能守住紫微一样,青华固执的认为,他在墓里时,无论紫微轮回成了谁,都是能感应到他的心意。
  算算时间差不多,青华起身,把墓里仔仔细细扫一遍,出墓,准备摸到后山温泉,稍稍泡个澡,除去一身味道,免得被小楼越闻到又开始闹要跟着到墓里睡。
  青华是不许楼越近镇海墓的。
  一来镇海墓里葬的是楼镇海,他不愿意别人打扰楼镇海;二则,镇海墓这名字于楼越不吉。楼越也是镇海楼,一个活着的镇海楼灵进镇海墓,无论如何都不吉利。
  青华近来修行正卡在某个至关重要的瓶颈,新的境界就在前方,总是卡着不前,有时甚至还会倒退。有时从镇海墓里出来,青华会连着很久回不过神,一时恍惚,一时又哀怨。
  小楼越一找不着师傅就会摸到镇海墓。早先他还像小蛮牛一样,横冲直撞地要进墓。墓周被青华下了结实的结界,小楼越根本进不了,撞得四脚朝天,爬起来接着撞。青华每每连忙赶出来,迎面就是小孩子儿山雨欲来的眼泪。没少哄小孩儿,但小孩子儿像认准墓里有什么似的,非要进。青华不肯,接着哄,后来哄也不管用了,青华就冷着脸说:“你不听为师的话了?”
  小楼越一看青华严肃冷脸立马就蔫了,立即收住不再闹。
  好几个来回之后,小楼越终于不再闹腾着要进墓里。


'正文 第八章 寤寐思服(双更)'

  第八章寤寐思服
  青华从镇海墓中出来,照例到后山的温泉里沐浴。
  这日他有些疲乏,他的修为已能将神识遍布整个越风山,但凡有异样,皆逃不出他感知。
  用神识扫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哪个不要命的妖精修士敢来打扰,便放松了身子,卧靠泉边。
  乏极,近日修练困顿不前,青华很快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回小童。他瞒着父尊偷偷下了三十三天,天庭不比三十三天外大,殿宇却多,更热闹,他一直往北走,直到走到一处宫墙外。
  再往北,就是极北漫漫雪原。
  三两枝白梅伸出墙头,清丽可爱;更妙在那白梅染紫,纯白带艳,艳而不俗,煞是好看。
  小青华天生有盘古修为,六七岁的年纪虎虎生威,三界之中别说是墙,连能拦他的神仙也没几位。
  他随意轻巧一跳,竟被宫墙弹回摔个四仰八叉。
  好个坏墙!小青华吃一欠长一智,先用掌试了宫殿的禁制,竟深不见底;小青华初生牛犊不怕虎,用上了盘古修为费了半天劲,洞开一指的小口,小青华一乐,跟宫墙耗,足足花了半日,洞开一个仅容小童能过的小口。
  小青华费尽千辛万苦跳进梅园,一园子铺天漫地的梅花撞进他视线,看直了眼。
  落英缤纷,姹紫清白,梅花深处,隐隐绰绰有一抹别样的紫色。
  好奇往里走,拨开三千梅花,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紫衣帝冠负手而立。
  小青华自小见到的都是极致的人,能住在三十三天外的都是超脱三界之外的圣人和大神,比天庭的神仙更超凡脱俗,不染凡尘。相比之下,天庭的神仙,不过尔尔。
  天庭看了一圈,没见着更妙的人儿,便有些兴味索然,诺大的天庭有众多神仙,没有能超出三十三天外的人物。
  小青华虽然人小,但眼光刁的很,天庭飘逸的美娥俊仙在他看来平平常常。
  此刻,眼前,那人单单一抹身影,已看得小青华滞了呼吸。
  他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于三千梅花中回头,一双眸子璨过星辰。
  小青华没有见过比这更亮的眼睛,也没见过比那人更漂亮的人儿。
  他小小的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那人似乎朝他轻轻笑了一笑,小青华心头像被重重撞了一下,啊的一声叫出来。
  “紫微!”青华大呼一声醒来。
  环视四周,还是越风山的后山,还是这一池野泉。
  青华一颗心扑腾扑腾地跳,分不清刚才是在梦中还是小时候的真有的回忆。
  他云里雾里的思忖良久,梦境与现实恍若前世今生,温泉水温暖而滋润,他的双目渐渐清明。
  他看清了水雾外的山石树木,也看清了……泉边站着的小人儿。
  “楼越?”青华有些疑惑,此处有他禁制,楼越从不踏足此地。
  “师傅。”声音穿过池水蒸腾的水汽飘过来,有些不真实,一跳一跳的。
  真是楼越!
  小楼越竟能破了禁制进来?青华诧异,转而又明白过来,楼越是越风长的最高灵长,整个越风山没有楼越去不了的地方,说起来,倒是他这个流浪神仙鸠占鹊巢。
  青华忽然有些恍惚,如今的楼越破了他的禁制进到温泉,恰似他梦中破了紫微的禁制进了梅园……
  青华还没有缓过神来,耳边一阵悉蟀,抬眼望去,小楼越已除下衣物,趟入温泉涉水而来。
  这是要共浴?
  虽然楼越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儿,但青华一向不喜与人过多接触,即使是他亲手带的楼越,也在楼越三岁后不再有诸如拥抱的亲密举动。
  共浴?这两字个一进青华脑海,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做出反应,“哗啦”一声出水,青华裹住长衫站在泉边。
  师傅俩,一个站在水边,一个浸在水里,大眼瞪小眼。
  小楼越浸在水中,也不知水汽浸的,还是泡的,双眼氤氲,像噙上了泪,一双点漆目直愣愣地望着水边的师傅。
  如果楼越再大一些,他大抵会应景地吟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在楼越眼里的师傅,一直都是无所不能。此刻,青华有些无措地站在水边,单手阖着开襟的长衫,长长的湿发一绺搭在胸前,延伸到腰迹,洇湿了大半衣裳。最让人沉醉的是那双眼,氤氲潋滟。
  青华身后是越风山最高的山峰,一人一山正应了“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小楼越看得有些痴怔,“师傅,师傅”地唤了两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即便吟不出诗,六岁的小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植下一颗“寤寐思服”的心。
  小楼越因着受勾陈偷渡的四十年修为,虽然身量上还是六岁小童,心志上却成熟得多,能抵上十几岁的少年。此时他渐渐生了性别意识,身子在水里一泡,暖晕晕的,温水入骨,美景入心。
  小楼越感觉这温泉像泡进心头,一时想“我是不是泡晕了?”,一时想“师傅为何见我就躲?”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痴怔了半晌也不见师傅来抱他,心头一点点失落和委屈升起来,水汪汪的眼眶滑出泪。
  不是从前那种不管天不管地的哭,是无声无息地流泪。
  楼越六岁开始,便很少哭闹,眼睛像装上阀门,轻易不肯弹泪。此时,眼圈红红地望着师傅,一双手在手里不自觉的扑腾两下,那动作就像小时候他迈着不稳的步子朝青华边哭边走边喊:“师傅,越儿要抱抱。”
  小楼越前面的心理活动,青华自然不明白,但最后这一个举动,他明白了——小孩子儿委屈。
  也对,师傅不愿徒儿接近,此事大抵于徒儿而言,是莫大的打击。
  青华蔼了声音:“越儿不怕,温泉水与海水有别,自地底带热而来,越儿莫惊。”
  楼越点点头,还是直直地望着青华,也不知听懂与否,眼圈越来越红,伤心极了又不肯哭的样子,青华看得心底一软。
  他轻轻叹了口气,系上衣带,搴裳涉水到水中央,双手一捞,把小孩儿横抱出水面。
  小孩儿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上师傅脖颈,脑袋低下一偏,靠在师傅的胸前。
  这是楼越记忆里最后一次被师傅抱在怀里。
  这水是温的,这怀抱是暖的,虽然他是镇海灵,喜欢海水多过温泉,但经此一事,楼越爱上了在后山温泉里沐浴。虽然再碰不到师傅沐浴的情景,也休想再与师傅共处一池,但他莫名的就是贪恋那一池温泉,像六岁那年的怀抱。
  又四年,楼越十岁。
  后山温泉,凡人精灵飞禽走兽皆不得入。
  一个少年泡在其中,高高仰着颈子,露出若隐若现的一点点喉结。
  良久,那少年没有半丝动静,胸脯均匀跳动,脸颊上沾了水,水汽蒸得他双颊晕红,长长的眼睫上停着水珠,那水珠滚一滚,眼睫抖了抖,水珠落入池面,悄无声息地滑进泉水。
  同时眼睫张开,水汽氤氲一双星目,灿然逼人,光华璀璨。
  少年目光往远处望了望,似乎在等谁。
  过不久,林中有清风拂过。
  少年脑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往水底一潜,水面上平静无波,水性好极。
  林中走出一长衫道人,模样说不上有多特别,但身上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卓然出群。
  道人习惯性的环顾四周,除了外衫,一边解里衣的衣带,一边探出脚尖试水。
  忽的,抽回脚,他凝视着水面,神情严肃。
  一边系回衣带,一边扬手牵引外衫套回身上。姿态戒备地朝水面喊:“水下何人,速速应来。”
  水面漾出波纹,少年慢慢出水,露出少年特有的年轻白嫩的肌肤。
  道人呵了一声,唤道:“越儿?”
  额前的湿发半挡住楼越的眼睛,水雾缭绕,看不清楼越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起期待:“师傅也来沐浴?”
  青华愣了一下,一边利索地系好外衫:“你先吧,为师还有其他事。”
  “师傅平日都是这个时辰来,为何今日此时有其他事?”楼越声音带着疑惑。
  青华被楼越从小问怕了,加上楼越越长大越不好对付,他对着楼越编谎几乎是百战百殆,只好缴械道:“你先沐浴,为师不急。”
  楼越啪啦破水而出:“师傅为何不能与越儿共浴。”
  青华惯性地开始哄:“池子小……”
  话没说完,楼越已涉水走到跟前,整个身子露出水面。
  少年的身体美好而活力,水流从楼越发下流下来,滑过胸前,滑到腰迹,滑到肚子,滑到……
  青华虽然曾手把手带大楼越,但随着楼越的年龄增长,他们师徒俩已很少有亲密举动。
  青华忽然间发现,小孩子儿不知不觉中已长成小半个大人。
  个头只比他差半头了。
  小孩儿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些?凡人十岁的少年有这么高么?青华暗忖。


'正文 第九章 传承楼印'

  第九章传承痴寻
  楼越声音清脆:“池子横纵两丈,容不下咱师徒两人?师傅总避着越儿,是不喜越儿么?”
  “为师不喜与人共浴。”青华实话实说。
  “越儿不是其他人。”楼越不依不挠。
  “……”
  “师傅小时候曾带越儿沐浴。”
  “那时你还小。”
  “我现在也不大,为何不可?”
  青华想说皇子十二岁取亲的都有,你这还小?
  楼越接着又道:“是不是越儿长大了,师傅就不要越儿了?”
  青华心里一坠:小孩儿从何时起注意到这个问题的?
  青华不想骗楼越,他迟早是要走的。
  而若与楼越说实话,小孩子儿兴许会闹翻天。
  青华的犹豫和进退维谷,楼越皆看在眼里。
  少年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那个“师傅不要他”了的想法像毒瘤一样侵蚀着他的心,比心上划一道大口子还痛。一阵刺痛从心口直逼眼眶,小楼越使劲眨眨眼,背过身,捡起衣服,两个跳跃就出了后山。所过一处,花草萎顿,树木折枝。
  近两年,楼越性子别扭的紧。青华一看这阵势暗叫一声不好,抬步往前追。
  楼越往东海方向去,海域之内,即便是青华的天帝修为,亦非能轻而易举追上楼越。
  待青华赶上之时,十里海滩,巨浪翻滚,鱼虾绝迹。
  青华凝目极望,只见浪头之上,黑裳红带少年手执长剑,傲指东海。
  青华大喊一声:“楼越,休得胡来。”
  楼越反倒更往深海掠去。
  青华提步就追。
  楼越虽然只十岁,但他是镇海灵,一旦入了海,饶是一般神仙也追他不上。
  青华经凡间八百年修练,修为已臻天帝境界,比起凡仙超出数倍百倍不止。即便如此,青华追楼越还是花了不小功夫。
  镇海灵闹海,海面狂风恶浪怒吼连天,青华在浪墙水刀之中拎起楼越衣领,训了一声“胡闹”,把人提溜回镇海楼,扔在地上,指着楼越,勃然大怒道:“身为镇海楼,胡作非为至此,为师护你不得!”
  楼越梗着脑袋,瞪着一双星目:“师傅早已决计不要越儿,护与不护又有何区别!”
  楼越眼眶粉红,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神情又倔强又委屈。
  原来小孩儿真的一直都知道我要离开——青华心底一软,从气头上落下来,才发现少年身上手上都是伤。
  他从小养大的小孩儿何曾受过一点委屈和伤痛,楼越横七竖八的伤口入目,青华心疼的真揪。
  一边气小孩子儿胡做非为,一边心疼小孩儿遍体鳞伤。他眉头皱成了川——带孩子这几年,比他先前几千年都老得快。
  最后他吐了一口气,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打了一架。
  把原本要揍小孩儿的狠劲和要哄小孩儿的心软中和成了一碗温吞吞的热水。
  青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过去,蹲下来。
  小孩儿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抗拒,小孩儿就那样红着眼眶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师傅,任由师傅抽走手中的木剑,温顺地让师傅察看伤口。
  长长的木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剑身光洁。那是青华新近给他做的木剑,是请来越风山上最老古树的一根树根做的。
  青华瞧一眼木剑,心酸泛上心头:小孩儿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却没舍得师傅送的木剑掉一根毛刺;小孩儿再胡闹,无非是想换师傅一丝安抚。
  青华感到眼睛有些酸。
  师徒俩眼睛都有些红。
  楼越身量比普通十岁的孩子高半头,心志更长,能赶上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的他懵懵懂懂地依恋着师傅,心里眼里只有师傅,把师傅的一言一行看得比天还重,任性枉为也好,胡搅蛮缠也罢,都只求师傅能亲近一些。
  他暗暗的隐忧——师傅终究会离开他。
  他是镇海楼灵,再强大的楼灵也离不开楼体。
  他的楼体在越风山,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越风山。
  越风山镇海楼孕育他的生命,于他而言有如父母;而越风山镇海楼约束他的脚步,于他而言又似牢笼。
  他懂事以来便知这一辈子他只能守在此处;而他的师傅,是超凡的神仙,迟早会离开。
  他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越风山不是师傅的归宿。
  没了师傅的越风山……
  楼越少年敏感的心不止一次绝望并恐惧。
  青华解下腰上的配饰,一把小巧的玄铁剑。
  小剑托在掌中,渐渐变大,有半人高。
  青华递剑给楼越:“此为镇海剑,是镇海楼楼宗楼镇海传下,此剑我保管多年,如今你已能御剑,此剑交予你,从此以后你掌镇海剑,身为镇海楼灵当尽忠职守,要像你楼宗那样,当顶天立地百姓称颂的镇海灵,不要让为师失望,更不要让为师看不起。”
  楼越每听一句就点一次头。
  小少年郑重地收下长剑,黑金长剑,剑身符纂繁复,笔划素简刚劲。
  小楼越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庄重,长剑入手,他整个人忽地一振,楼镇海留在剑里的一缕残识刻印着百年镇海楼传承开封了!
  楼越静默原地,目光悠远深沉,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子。
  他脑海里闪过百多年海景,滔天恶浪,怒海昏天,一人黑袍红绺静立潮头,剑光如炷,目光如星,那目光隔着百年的时光望进小楼越神识里,小楼越不自主跪下,喊了一句“楼宗”。
  再抬头时,眉间多了一竖红心,其色如血,其泽如胭。
  那是镇海楼楼印。
  青华怔在原地,刚才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楼镇海的声音,像衣带抚过,似耳边轻叹,那声音穿过一百多年的岁月穿进青华的神识,青华忽地站起来,往前追出两步:“楼兄?”
  哪里还有人应他。
  今夕何夕,今人何人?青华怔怔忡忡地立在原地,心中一阵巨痛——楼兄,你定是紫微罢,当年你为何不肯认我?
  青华胸口闷痛,一阵气血翻涌,他抚着心口,静了半刻,再回身时,小楼越仍神色肃然地呆跪楼前。
  传承。
  这是镇海楼灵脉的传承。
  即便如青华作为楼越师傅,于楼灵传承面前,亦只能是旁观者。
  心口一阵绞痛,他原地一跃,到了镇海墓里。
  镇海墓,是他日日安寝之处。
  他守了镇海墓一百多年,夜夜痴梦缠身,与其说是守墓,不如说是自我折磨。
  明知镇海已逝,他自欺欺人地守着一堆朽木,在每一根木头上刻紫微的名字,每一刀都像刻在心上。
  他的心府千疮百孔,一时翻涌,一时死寂,渐渐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心魔!
  自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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