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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神兰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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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死死,他还是笨蛋吗?由得他这么骗……

大妞她活下来的机会不大,她不会泅水、反应又迟慢,怎能逃出兰绯的毒杀……大妞大妞,他已经哀悼过了,他不痛不痒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忽明忽灭的烛火在面具上交织成恶鬼的形影。男人轻柔地说:『你也不能怪我啊,云家庄放出的风声一下活一下死,连我也搞不清楚了,不过,这次确实有证据。拿进来。』

兰家弟子捧着玉盒进来。

『打开给兰青看。』

兰青本想不理,但又忍不住瞥向那玉盒。

盒里是一颗小孩头颅,面目早已不清,但看得出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不以为意轻笑一声,正要合目,又发现玉盒里尚有一个夹层袋子。

他心一跳,那脏袋子沾着湿泥,正是当日大妞身上的袋子。

他手指微颤,费力地拿起那层夹层袋子。兰家弟子在兰绯的示意下,将烛台移到兰青面前。

兰青颤抖地打开袋子,里头杂七杂八都是小孩用的,还有蜜饯、耳环……耳环是大妞的没有错。

大妞早就死了,他也哀痛过了,够了,这是兰绯的诡计,将大妞的尸身遗物分日来折磨他。上次已有碧玉簪为例,不是吗?

正因大妞早死,所以他没有感觉了。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云家庄将她葬在哪里,兰青,我对你很好啊,特地挖出她的尸身,可惜,日子久了,她身子已腐烂,我把她的头割下专程送给你。』

兰青目不转睛,看着大妞的头颅。忽然,他笑了。『兰绯,你这丑八怪,你就尽量折磨我吧,把你的人生都用来折磨我吧,只要我活着,你的人生就烂得跟条臭蛇没两样。兰家上下谁不知道家主之位本该是我,你这 位子是抢来的,没人会给你这种丑八怪。我在云家庄多年,早将一切告诉春香公子,江湖秘史里兰绯家主之位不过是虚位,这项事实将流传后代,每个兰家人打从心 里瞧不起你……』

烛火摇曳,映出兰家弟子个个面色苍白,兰青这话分明是要拉兰家人陪葬。

兰绯一脚踢向他。兰青无力挡住,整个背撞上石墙,这里的石牢许多尖物,锐利的石尖儿狠扎进他的背肉里,他却早已麻痹不痛了。

兰绯冷笑:

『你想寻死我偏不让你死,把刑具拿进来。兰青,最近我特地为你弄到一本古书,看了那本书我才知道所谓的酷刑都是清粥小菜,今儿个,我让你尝尝重口味的,击鼓!』一顿,他看兰青完全不响应,仿佛是死人一样,他眼一眯,忽然一脚拐向大妞的头颅。

眨眼间,兰青扑前,抱住那颗腐头。

那一脚重重踹在他鲜血淋漓的背上。

兰绯眸里炙光大盛,仰天大笑道:

『兰青,你的弱点果然是关大妞!连死人头都不肯让它碎去吗?如果不是我事后察觉不对劲,还真以为她是你女儿呢!你想寻死,却不愿咬舌自尽,这代表什么?你 内心还是怀疑关大妞活着啊。你跟她感情真这么好?我听说关大妞是个蠢孩儿,还是那关长远给你什么甜头,让你把所有感情都奉献给他女儿?你也有感情吗!来 人,施刑!』

兰绯转头跟弟子说着,没料到兰青竟然还有力气扑向他,像条疯狗一样咬上他的腿肉。

兰绯吃痛得几乎要一掌杀了他,但他绝不让兰青轻松地走,他忍痛让人拖走兰青,咬牙笑道:

『兰青你也有今天!我要让你看不见听不见你将承受的痛苦,来人!蒙住他的眼睛封住他的耳朵!』他一脚踢开大妞的宝贝袋,里头的蜜饯散落于地。有人噗哧一声,偷笑出来。

『她在搞什么啊?』

夜深人静、几名云家庄弟子偷偷攀在墙头,偷窥那个不是云家庄弟子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不如说是刚苏醒的小娃娃——对他们而言,确实如此。

这个娃娃已经十二岁,本来是个哑巴傻蛋,虽然拜春香公子为师,令他们又羡又妒,可是,她是个傻蛋他们能说什么?

云家庄弟子该是体贴善良之辈,所以,他们能帮这个傻蛋就帮……就跟帮自家妹子一样。哪知年前她差点被淹死,一醒来后会说话了,好像也没以前傻了,但,春香公子还是她师父!

这让他们深觉不公平!

现在大家的起跑点都一样了,凭什么她能拜春香公子为师?她有什么资格?云家庄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这表示春香公子不打算把她编入云家庄里!他们云家庄弟子没有一个能拜在春香公子名下,凭什么她的待遇比他们好?

『嘘,小声点。』曾是她师兄的弟子一脸不屑,指着亭内托腮闭目的春香公子。『春香公子在休息呢,别吵醒他,要不然大家都不好受。』其实春香公子人很好,不太会责骂他们,但他们要是被发现偷窥一个小笨娃总是会没面子。

『春香公子在休息,小笨娃却还在练功,这表示连春香公子都不想教导她了,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我白天路过,看见她练的招数跟现在相同,白痴也早学会了,好丢脸哪!』

云家庄弟子深有同感,有人看见她练到脚打结,跌了一跤,赶紧捂住嘴偷笑。她那一招,连他偷看也早学会了,偏她还不会!

年前那一场大灾,在场云家庄弟子也受到重伤,幸亏当时有人相助,才让这笨妞逃出生天。

据说,那场『船难』幕后主使者是北方某家,足有半年时间云家庄几乎不得安宁,数字公子们全不在庄内,他猜都潜去那个某家了,可惜最后无功而返。

他记得当时笨妞被叫进厅里,也不知在谈什么,最后,她还是留在庄里练功,直到今天。

跟没练一样。攀在墙头上的弟子们每次一看见她又练错,就忍不住幸灾乐祸。活该,有什么资质就该去学那等级的功夫,没那个嘴巴就别吃大碗饭,谁教这笨妞乌鸦想当云家庄的小凤凰。

『听说她练功是为了报仇呢。』师兄弟叽里咕噜,分享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小八卦。

『一个傻妞会有什么仇?她记得吗她?』有人不以为意道。『就算她有仇在身,春香公子也会作主,哪会轮到一个小笨丫头去报仇?』

『明天再来看?』小弟子兴致勃勃,他有预感看这个笨妞练武将会是他人生中的大乐趣之一。

『好啊好啊!明天再来看!』大家十分期待,不只期待看笑话,还非常期待有一天春香公子直接废了这笨妞,再广收弟子,届时人人都有机会!半梦半醒间,大妞气鼓鼓地推他一把。他猛然惊醒,哑声叫着:

『大妞……』

圆滚滚的大妞把药碗递到他面前。

他微微一笑,不问药打哪儿来,毫无戒心地接过药一饮而尽。好苦……真的好苦,大妞这药到底是哪儿来的?

大妞主动摸摸他的头。

他笑出声。『你在赞美我吗?』

她又摸摸他微烫的脸,然后气愤地用力打他一下。

兰青欢喜地笑着:『好好,我以后会多顾着自己不生病的,不然,大妞,咱们来打勾勾,我生、病时一定挑你在场,让你照顾我好不好?』

她一脸疑惑,完全不懂她气兰青生病,为何他还能笑得如此开怀;也不懂为何他能控制生病的时间,她只懂得一件事,人生病是不能吹风的,遂把兰青的手塞进棉被里,再跳下床去关门关窗好遮风。

兰青看她为自己忙里忙外,心里快活又柔软,大妞现在愈大愈是懂得关心他了。

她端来一盘——他睁大眼,终于撑不住无力的身体,卧倒在床。那是什么啊!

他能不能当作没看见?

大妞不死心,拍拍他的脸。

『大妞……我很好……我没事……』他叹息,也死心了。他想,不依着大妞做,会被折磨到天亮。

他被折磨没关系,但她还是孩子,要张眼熬到天亮,明天又要去学武,怎么撑?他慢吞吞地坐起,看向那一盘像小山,不,高山的蜜饯。

『都要吃完吗?』

她点点头。

『一次吃完?』

她意思是说,现在要新旧交替了,她换了一批新的蜜饯,所以,兰叔叔算你幸运,正巧生病有蜜饯吃……

大妞故意整他的吧?他这算不算活该?真不该说只有今朝跟他才能吃这些蜜饯的。

她拿起一颗塞进他的嘴里。他笑了。

这娃娃说只懂得这样疼他,但他很高兴……不过,等他吃完这些蜜饯,他想可能得再请一次大夫了。

他受风寒事小,闹肚痛难受才是苦难。这几年奔波南北寻药,每次一回家他总是无比放松,因而刚回家时总会有些小风寒。

他嘴巴张着,任着大妞再喂一颗,然后她自己也塞一颗到嘴里,双颊被她撑得圆鼓鼓的,似乎很享受吃蜜饯的时光。

他眼角瞥到小茶几上的医书。那医书他看过,是公孙纸特地誊成白话给大妞看的。公孙纸认为大妞适合当个救命小医虫,他根本不信也不想大妞去做一些可能会离开他的事。

再者,她的父母都与大夫医术无关,她哪来的天分?

『大妞,药是你自己抓了?』

她轻轻撞着他的头。

『……』果然如此,他成实验品了。难怪药这么苦涩……她把黄连抓太多了吧。

不要学,不要离开他,如果他直白的跟大妞说,她懂得他的内心吗?

不,她不会懂。大妞虽然贴心疼他,但她不会懂他内心的黑暗。她跟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试着跨足大妞单纯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成功,但,他不想离开有着大妞的世界。

他见大妞跳下床,拧了热毛巾专心替他擦着汗湿的脸,他心头一软,终于掩不住他的自私,拉过她暖乎乎的小手,脱口道:

『大妞,别再看医书了,我最多只得风寒,不会再有其他病症,你再怎么读医书也是白读。』

大妞眼里出现疑惑,他连忙又道:『你若学了其它医术,有人找你看病,那时我又收了风寒,你要顾谁?你不顾我了么,大妞?』

她用力摇头,有点发恼地轻打他一下,气他说自己会再得风寒。他见状,欢喜展笑:『所以,大妞是偏心我的,是不?不要学了,你就顾着我,疼着我好了,其它的你都不要再去学了。』现在,他后悔莫及。

如果当初放手,让大妞去学见识,她这一生才不会白过,也许逃出生天的机会更大些。

他躺在湿冷的泥地上,身上的疼痛麻痹了,他的手指微动,碰到一颗当日散落在地的蜜饯。他费力地捡起放进嘴里。

满嘴的血味,尝不出那种酸酸甜甜的美味来,但,这能让他做梦,回到过去那间小屋子的欢乐时光。

他又摸索着,再摸到其它蜜饯,一颗颗塞进嘴里。

一天、 两天……到底几天了?他从不奢求有人会来救他,只求大妞还活着。

活着死着,活着死着……兰绯反反复复折磨着他,明知不该随兰绯的话动摇,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渴望。

他咳了一声,温热血丝从嘴里喷出来。

以前他怕大妞长大后,失去单纯的心而疏远他,这两年他心境却是大有不同,大妞愈大愈是懂事,虽然少了同龄该有的智慧与机灵,却比以前在乎他,让他变得贪 心,希冀大妞每长一岁更看重他,甚至,他放任着自己对未来小小的期待——大妞不会变,她永葆这份无垢的单纯,不会记起过往血案,她的眼里只有他这个又脏又 自私的兰青。

可是,现在,他的梦全碎了。

咚——咚——咚——

折磨人的鼓声又起。兰家催人命的特殊鼓声,让人心生恐惧害怕,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轮到他身上,每天这鼓声一起,他就知道又要受肉体上的折磨了。

吱的一声,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果然要开始了,一天连着一天,他几乎都以为已过了十年。

『今天,再来试试新花样吧。』门口的男人笑道。

兰青没有回应。

大妞……如果他能把大妞彻底自心头割除,那么他的牢笼生活绝对会好过些。兰青闭目,准备承受新一轮的心理摧残。正月十五,有弟子乐得开怀匆匆回庄。

师兄双臂环胸在练武院的墙头看着,他一时好奇跟着爬上墙头,问道:『师兄,十五了耶,你怎么不去吃碗元宵?』

师兄不说话,目视练武院。

他跟着看去,脱口:『还在练?』

『还在练。』小师兄平声说着。『跟一个月前练的一模一样。』

『她真是笨蛋!照她这样练下去,只会丢了春香公子的脸!』他仔细观看一阵,好想捶心肝哪!春香公子收了一个蠢徒弟,这套基本功从去年十月练到今天,还没练个形出来……

他们这些弟子看戏看两个多月就看腻了,毕竟这笨妞上一招练完他们脑海已自动自发演练下一招,不用春香公子教,他们都会了!这样说来,已经快一年了啊……

『咦,今年她没上花车哦。』

『花车?』小师兄疑问。

『大伙都是城里人,每年正月十五花车绕城一周,我记得她小时候就年年上车……可能现在她爹不在了吧。师兄,我必须说,除了她以外,任何一个人只要有她的努 力,十年之内必有小成。』每天天未亮她就在练功,天黑了大家睡着了她还在练,这种毅力云家庄没人比得上,但,他还是要说,也只有笨蛋才会拥有这种钢铁毅 力。

他回庄本是要呼朋引伴再去夜玩一场,但小师兄没有离开,他也不太敢离去,只好一块看着她练武。

真的好笨拙,有几次真想冲出去纠正她。妒忌?如果要这么笨与这么的努力,才能学到春香公子的武艺,他宁愿不要。

人家十年小成,只怕她五十年内都无成,谁还会心胸狭隘去妒忌她?

他长叹口气。『我都看不下去了……』

此起彼落的同意自他周边响起,他一回头看见所有小弟子都挤在墙头偷看。

『你们……』有人从他身边翻出墙头,他回神,竟是小师兄落在庭院里。

『你!』小师兄直接拐了她一脚,她站地不稳跌了个狗吃屎。他骂道:『如果你习得正确,今天十个人拐你,你都不倒。你到底会不会?手抬高,不是要你拳头出力,过来,看我怎么做!』

她赶紧爬起来,认真看着他比试讲解。

墙头上的弟子纷纷跳进来七嘴八舌:

『我也看不下去了,大过年的要再学不好,你一辈子都别出师了!』

『对啊对啊,我一想到春香公子成白发老头还要拖着你这个徒弟我就心寒!』有少年捶胸顿足着。

『快点啦!看清楚,咱们这样推小师兄他都不倒……今天你要练不成就别睡了!』

『听见了没,你至少二十年内要有点成就,不然就对不起咱们!』

云家庄弟子发狠,决定好好『指导』一下这个外来的笨丫头。不能丢云家庄的脸,不能丢春香公子的脸,最重要的是,得先教好这笨妞,他们满腔的妒意与怨恨才能继续发展成蓬勃大业!

一轮明月,紧然满地,傅临春双臂环胸,倚在墙后,半合目任着这些小孩纠正她的招数,直陪到天明。伸手不见五指。

兰家弟子拉开铁笼里的锁链,才进牢笼里就踢到一颗被踩烂的蜜饯,甚至,那个关大妞的头骨在不知第几次对兰青的虐待里已碎成数十片。

每次进到这个牢笼里,他总是心惊肉跳,没法想象如果自己长久呆在这种地域里是否能熬过半年,不,他很清楚就算一个月他也熬不过。

他又踩到一颗蜜饯。

他忘了从何时开始,牢里的兰青已经不在乎那个关大妞的生死,任由她的头骨被家主打碎。正因不在乎,所以家主近日焦躁无比。

『又要开始了吗?』牢里深处,轻哑的男人声音响起。

兰家弟子防心甚重,立时停步不动。『我身上有铁链,怕什么?』男人轻笑,声音粗哑但仍是好听。『我只是在想……咳……我很想看看现在我到底变成什么德性?兰林,你打盆水让我清洗后,再折磨我吧。』

那声音,有点了无生趣,兰林想着。为此,他更为谨慎。兰绯跟兰青同父所生,能在这种地方忍受各式蚀骨毒害长达一年,却没有自尽的心念,这样的人不能说不可怕。

到底是什么令兰青撑到现在?因为关大妞?不,他并不这么认为,这几个月来兰青从任由家主尽情施虐也要保住关大妞的头骨,到宁放弃头骨也要保住自己,这其间……他不认为这个兰青会有什么痛苦回环转折,最多就是觉悟了,自身活命嘴重要,凡事先保自身才是兰家之道。

家主曾说,兰青心机深细,绝不直白说话……也就是反话?

换句话说,兰青说想亲眼目睹自身惨况,但其实他完全不想看;兰青想清洗脸,其实他一点也不想。那么,兰青何必说这话?

是怕他们变出新法子拿他容貌来折磨他?

兰青天生貌俊,典型兰家上好容貌,现任家主万万不及他。年少时兰青自豪貌色,家主因而妒恨不已;如今的兰青,面部已毁,简直跟个丑八怪没两样,如果在此时让兰青亲眼目睹他毁去的容貌……兰林顿时欣喜若狂。那兰青还不发狂吗?难怪兰青设此心计,分明是阻止他们用貌色来折磨他。

家主近日焦虑,他们也担心受怕,这时要能奉上折磨兰青的法子,那他不就是有功上身了?思及此,兰林头也不回吩咐:

『取冷水来。掌灯取镜。』

一盆水很快地送来了,兰林也接过镜子,准备让兰青看个仔细,先讨个好功劳。

那微弱烛火照进深处墙边的男人,男人头也不抬,只手遮住那刺眼的光芒。

『洗脸!兰青,你不是想洗脸吗?我就让你洗个够!』

角落铁链有了声响,男人慢慢爬过来,轻碰水面,那寒冰似的温度令他手指微微缩回。

兰青动作奇慢地洗去面上污垢,兰林眼角一瞥,兰青刚坐的那角落有着一块头骨。

那块头骨极小,上头有啃咬的痕迹,兰林心一跳,没料到兰青连关大妞的骨头也啃……这根本已经是疯子了!

他目光又调回,逼着兰青抬起眼。

『看镜子啊!』他得意笑着。

男人费力地抬起脸,没望向镜子,反而抬眼看了兰林一眼。

只有一眼。

『……我还没洗干净呢。』那声音异样沙哑。

兰林连眼也没再眨一下了。刚才,他看见什么了?他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明明兰青面上早有疤痕交错,他怎么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看见那一眼。

他记得,兰青年前被拖进这牢里,只是一个好看的青年,谈不上什么妖美之气,但刚才……

莫名地,兰林心跳加快,举高烛台,明知该有防心,但无法掌握自我,着迷地靠近兰青。

『你再抬头,我没看仔细……抬头啊!』他忍不住叫嚣着。心跳到疯狂,突生的渴望来自兰青的那一眼,明知一切不对劲,但他的身体完全无力把持,脑中只呼啸着:要看清楚看清楚!

兰青正掬着水,寒凉的冰水慢吞吞地拂过脸。明明没有人击着兰家鼓,但此刻,细微的鼓声传入他的耳膜,令他产生无比的快感。

他垂着首,让人看不见他黑沉沉不见底的邪魅眼神,而显露十指外的嘴角……

在狞笑。

《鸳鸯笼》,完。7

除夕子时一过,外头鞭炮连声响着,远处传来模糊的笑闹声。

一大一小坐在旧屋前的长凳,仰望夜空上的七彩烟花。

良久,大的那只慢吞吞道:

「今年他没回来,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庄里过年?」

小的这只一身红衣,看着天空,迷惑问道:「师傅,兰青已经逃出兰家地牢,为什么他不回家?」

大的慢条斯理自袖袒拿出一袋瓜子,似是神道天外嗑着瓜子。夜空的烟花灭了又起,不知经过几轮,他才终于实话实说:

「妞儿,兰青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人拦着他,但,他不会回来这儿了。你再等下去也没有用了。」

密林

咚咚咚,连连鼓声震开地狱之门。二十来名汉子仓皇四窜,一一遁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茂林里。

初十的夜,被层层乌云掩去星月光辉,只留下黑衣弟子们手上的火把。

一身红袍的男子就伫立在火光旁。他戴着半罩鬼面,及腰的黑亮长发飘扬,当第一声锣响起时,显露在外的朱唇,一扬。

狞笑。

林里传出第一声惨叫。

他怀着愉快的心情,负手徐步踱进密林。

第一具残尸就在林子入口,黑衣弟子恭谨在旁。鬼面男子低目,轻蔑地踹了尸首一脚,有趣道:「不是说,走得了吗?怎么不走了呢?」眼一瞟,不远又有鲜血袭面。他闲闲走过,看见第二具残尸刚气绝。

他愉悦一笑,脚步未停。

林外野地的鼓音咚咚,不住地捣乱人心。林里人影交错,慌乱恐惧的气息惊动鸟兽,纷纷振翅高飞。有人猛然扑近,鬼面男子疾速转身扣住来人颈项。

那人连连退后,鬼面男人连连逼近,美丽的嘴角上扬。「好啊,不逃命,那就交出你的命吧!」

「兰青你没好下场的!」

「你去跟阎王说吧。」

「你没好下场的!你这疯子!你这疯子寻旧仇……」

喀的一声,颈骨在兰青的指力下断裂,他漫不经心地丢了尸身,环视周遭。妖氛鼓声刺激他的感官,疾步在林中穿梭。

风声猎猎,细微的树枝划过兰青衣袍,他不介意。当他追上一名逃命的汉子时,艳红嘴角挑起,轻柔道:

「又是一个。」

喀。

那人不及吐出一字半语,头颅便是一歪。异样的快感流窜在他体内,他美目一瞟,又移向林里深处逃亡的江湖人。

咚、咚、咚——

咚、咚、咚——

第四个、第五个……一个接着一个,兰家弟子早已罢手,等着家主一一收拾这些逃窜的江湖人。

「妖神兰青!你以为你杀了我们,就能抹去你身上的脏污吗?你这脏身子永远没法洗净!」

「你拿鸳鸯剑,就是为了杀咱们吗?当年你潜入关家庄,想必色诱关长远,才害得关家庄一夜灭绝……」

红袍兰青顺势接过弟子长刀,在恐惧与快乐交错的鼓音里直取对方人头。

沉重的头颅立时自身上脱出,滚落地面,野兔挨不住厚重的血味,自窟里接二连三跃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如血色的红袍随着大风鼓起,兰青一连斩杀十几人,落到最后一人时,那人大叫:

「明明你允了的,鼓声未完前,放我们走!」

「唬你的。」红唇又扬,柔声:「我说的话,能信吗?」刀光凌凌,鲜血四溅。

人头落地,兰青一脚踢飞,死人头如西瓜般,在老树上砸个稀碎。

林外捣乱人心的鼓声乍停,林子顿时一片死寂。

他随意丢了长刀,取过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半脸上的血迹。

「白绢找着了吗?」他淡声问。

「……这些人身上没有白绢。」

「没有?」兰青寻思片刻,算了算人头。「还有一个呢?」

弟子垂首,低声道:

「黑刀陈七郎往另一头跑去,兰墀去追了。」

「……黑刀陈七郎?」兰青微一凝思,红润唇瓣轻掀:「我想起来。他轻功不错,刀法偏邪,兰墀与他在伯仲之间。白绢竟是他偷的啊……」

「兰墀必会收回白绢。」

有弟子举火奔进密林,看见这场屠杀留下来的残破尸身,极力面色不改,道:「家主,兰墀放出兰家烟,就在城门附近。」

「城门附近?这陈七郎逃命轻功还真是一流,想逃到野地篝火上吗?」城门附近有野地篝火,让来不及入城的人取暖到天明。

江湖有不成文规则,野营篝火未熄,即使是仇人也不得拔刀相向。好个陈七郎,竟想搞这把戏,等到天一亮混入城里么?

兰青想起天亮后,云家庄马车自官道而来……蓦地,本是杀戮极重的眼色刹那一淡。

白天城门一开,云家庄马车自官道入城,必经野地。

这次,会是谁来?会是谁来?那孩子若真来了,白绢一流出去,只怕她从此不会有好日子过。

思及此,他无法控制,心神微动,要掠出林子时,忽地又顿足不前。

他的美目挪向稍远处的老树之后。

「云家庄将如何写下今晚之事?」

那树后躲着的青年一颤,没料到妖神兰青会发现他的存在。他结巴道:

「兰家主子……希望怎么写?」

兰青仰头大笑,那丝绸黑发在夜里飘扬,明明戴的面具如恶鬼,但浑身上下风情天生,令人难以调开目光。他愉快笑道:

「原来是个缩头之辈。数字公子排行第八的傅玉么?你就原原本本地写吧。我与他们有仇,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也不怕你下笔。」

「我路过此处……并非有意要目睹这一切……」他至今后悔啊!独自夜宿此地,哪知见到一场大屠杀。

兰家与官场向来交好,要杀人后无罪太容易。这些不留全尸的死人,全是染指过妖神兰青的……别杀他别杀他啊!云家庄中立云家庄中立……

「你想说什么?」「我……虽是云家庄人,但不是云家庄特地派来送鸳鸯剑的人。兰主子……可记得关大妞?」

刹那间,那鬼面具下的黑眸火光逼人,冷冷直望着老树。

傅玉自是感觉周身笼罩着杀气,他硬着头皮道:

「妖神兰青逃出地牢后,关大妞曾去信给你,那一叠叠的万言书,难道你没收到吗?」

「……收到了又如何?」他轻柔地问。

傅玉满头大汗,低声道:

「关大妞很好,会说话了,也不像以前傻呆了……」

「然后呢?」

傅玉咬咬牙,道:

「半年前兰家家主去信给云家庄索讨鸳鸯剑,初十相约在城里关家庄,只要春香将鸳鸯剑送给你,从此兰家与云家庄、关大妞再无瓜葛,今晚一见,自有人在关家庄送剑给家主。」

兰青笑道:

「我需要鸳鸯剑,而傅临春为护徒弟送出鸳鸯剑,一拍即合,互谋其利,不是很好吗?傅临春是聪明人啊!」

傅玉迟疑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代关大妞送出暗示,道:

「关家庄十五年来,没人扫过墓……」

兰青闻言,思绪全停,冰冷的汗珠霎时一颗颗蹦出他的毛孔之外。

关家庄十五年来没有人扫过墓……

所以,今天终于有人来了么?

终于,有个娃娃要来了吗?

终于……可以看见她最后一面了吗?

蓦地,他面色一变,想起白绢一流出去的后果。他行动极快,眨眼间已消失在黑暗中。

傅玉呆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胆战心瞥向那些兰家弟子。那些兰家弟子显然也被家主的动作吓到,一时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野地篝火

「咦,那是什么声音?鼓声吗?」篝火旁,美丽的少女细听。「咚咚咚的……哪儿的人在夜半敲鼓?」

十一月的严冬极冷,数名江湖人围着野营等着天亮,一听这少女说着,纷纷抬头细听。

「好像有呢……」

「在很远的地方吧?这鼓声有点扰人心呢。」

「说起扰人心啊,北方兰家下个月不是要将鸳鸯剑展示?」漫漫长夜,人多又嘴杂,有人忍不住开口江湖沸腾一时的话题。

美丽的少女身系精致繁细的佩饰,配以重色衣裙,看得出十分爱美。她名叫华初雪,自她来到营地后,就跟这些江湖人打成一片,她对兰家话题显然兴致勃勃,接到:

「兰家在江湖上一向独来独往,弟子面目姣美,功夫也不是绝顶,但擅长操纵人,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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