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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神兰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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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青一凛,防心又起。他随口问:

『你怎么知道?』

『你昏睡时,云家庄的三公子来看过,他说你有毒在身,先替你运气将毒逼至一处,等他找来大夫……』

『云家庄?』兰青脱口:『你与云家庄人相识?』李今朝爽快笑道:

『虽然你没带武器,但一看也知是江湖人,你怎会不知云家庄就在这座城里呢?每年除夕云家庄公子们总会分些食物给咱们这些穷人。桌上还有只鸡,我刚煮了碗粥喂大妞,你可以独享那只鸡,鸡头不必留给我了。』

『他看见我了?』云家庄的公子们专记载江湖史,难保不会识得他。

李今朝连眼皮也不眨,笑道:

『你满脸血垢,我想,三公子应该看不出你是谁,但除非你蒙面,否则他将要带来的大夫将会识得你。』

这女孩,好胆识。听出他语气里的杀意,却是神色不动,镇静自若。

她看来只是一般百姓,怎会不惧不怕?也许是,她背后有靠山?兰青又看向大妞,心想:总得先把大妞自她身边带回,才能下手灭口。

他寻思着,嘴里仍不停地说着:

『我的毒,难解。云家庄公子带什么大夫也没有用了。』

『云家庄前任五公子这几天暂居云家庄,开放三天医堂。三公子信誓旦旦,他必能治你体内什么什么毒的。』

兰青毕竟年少,听到此处,终是掩不住惊喜又难以置信的神色。

『前任五公子公孙纸?』

这怎么可能?云家庄人向来只挺自家人,医堂?别说笑了,前任公子们自隐退后,少入江湖,更别谈有一身医技的公孙纸千里迢迢回云家庄,只为一般百姓开三天医堂!

但,若真是如此,他体内无药可解的剧毒……

李今朝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笑道:

『这确是事实。去年他开三天医堂,我去看头痛病,还真有效。你可以留下几天……至少,让大妞过完年再跟你走。』她真有点舍不得这刚认识的小妞儿。

兰青又望向正在看他的大妞。过年吗?大妞还是个孩子,何时受过这些逃亡之苦?

如果能过个好年,对大妞的心灵也许是好事……他身上的毒说不得也能意外解开……思及此,他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信了这叫李今朝的姑娘。

『你不怕我吗……你我素昧平生……』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她哈哈一笑:『何况,能生出大妞的人,也不会坏到哪去……大妞,我跟你真是一见如故啊,你的脸好瘦,看我采阴补阳把你补得白白胖胖……』真好捏,最好玩的是这娃儿竟然不反抗。

兰青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李今朝似乎是个爽朗无心眼的女孩,他虽不敢完全放心,但他想,要在片刻间杀死这个毫无功夫的少女,他绝对能做到。

于是,他温温一笑,客气道:

『这些日子就要麻烦李姑娘了。』

李今朝笑嘻嘻道:『别客气,我除夕正寂寞呢,有你们在我也热闹些。』她这话岂不表示只有她一人独居此处?这么坦承地说出来,兰青真不知该说她太直率还是别有居心。

『大妞,过来。』他道。

大妞坐在床上看着他,动也不动。

兰青拢起好看的墨眉,重复一次:

『大妞,过来。』

李今朝看大妞一眼,直接档住兰青,笑道:

『肯定是你全身发臭,大妞不想跟你睡。就让她睡在这床上吧,你男人家睡外面,保护咱俩。来来,大妞,进去点,外侧给我睡,等一个时辰后,一过年,我马上叫醒你,一块出去放鞭炮。』

兰青心跳漏了一拍,目睹大妞真的乖乖听这少女的话,躺回床上。

这姓李的,到底是对大妞下了什么咒?这三个月来,大妞从不主动做什么,只是一直用那双眼看着他。

为什么大妞对这姓李的有了反应?

他微地眯眼,肚腹间有着难言的复杂滋味。

他静静地退出内室前,再瞥向那张床,李今朝闹着大妞,一头撞上大妞那颗小小头颅。

本来不会有反应的大妞,终于被惹火了,忍不住用力撞回去。一撞还不够,大妞更愤怒地爬上李今朝的身体猛撞。

『哎哟哟,小娃娃发怒了起火了……』李今朝笑成一团。

兰青内心顿时冰寒如腊月天,这些时日来大妞哪曾对他展露这般情绪……哪会这样对他!

原来,大妞终究在疏离他。

云家庄在江湖上已有百年之久,云家庄里的数字公子因记载江湖史而闻名江湖,然正因记载须公正公平不留私情,所以公子们的地位在江湖上十分超然,从不干涉任何江湖事。

兰青也听闻过云家庄记史真实,在云家庄汲古阁里一定也收藏着他那不堪的过往,提供后世审看嘲笑。他从未在意过这种名声问题,是以他入江湖后与云家庄从无交集……

直到今天。

前任五公子公孙纸实际年龄不小,但表面看来却是三十左右,公孙纸一进李今朝的屋里,一见一个两岁多的女娃儿乖乖坐在榻上,不由得一愣。

『前辈,那是我的女儿,我不放心她出我眼。』兰青淡声说道。

公孙纸面露刹那古怪,轻轻领首,撩过袍摆坐在兰青左侧把脉。

兰青衣着全是李今朝借来的,虽是平民男装,却也遮不住他眉目间出色的神采。

公孙纸细细把脉良久,最后沉吟着:

『你这毒积在体内好些年了吧。你中的是凤求凰?』

『前辈好厉害,连凤求凰这门毒物也能看穿。我找遍大夫,没有一个人看出我中了毒。』他有意无意瞟向大妞。

『这毒失传至少七十年了,你是怎么中的?』

『遭贼人下毒,被迫做些不情愿的事,我不肯做违背良心的事,这毒……自是等不到解药了。』兰青神色自若道,又是瞧着那坐在旁的大妞。

大妞直直望着他,就跟过去三个月一样像个傻妞。她昨晚不是跟李今朝闹得很快乐吗?

他眉头轻轻起皱,实在不清楚两岁娃娃懂不懂什么叫毒,但她有意疏离他,就表示她看见当日发生的一切丑陋……只是,他又怀疑一个两岁多的傻妞,怎能将事情记得这么清晰?公孙纸喃喃着:

『这毒、太久没人用过,我得花点心思去寻几味独特的药材……』话还没说完呢,就发现这少年抽回手,把乖巧的女娃抱进怀里。

『前辈可否替我女儿一看?』

『你女儿?她有什么病?』公孙纸有点莫名其妙。

『我女儿大妞曾受过惊吓,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不曾开口说过话,也没有什么大反应……想请前辈看看我女儿是否有不适之处?』

兰青说得含蓄,但言下之意却是暗示自家女儿是否成了傻子。公孙纸闻言,终于正眼看向大妞。

这娃儿岁数一咪咪,矮得只到他的膝头,相貌不怎么女孩,眉眼也谈不上清朗,他加了点力道弹她额头,她连叫痛也没有,只抬头一直看着她的爹。

这有点不对劲,公孙纸想着,嘴里笑道:

『娃儿,把你白白嫩嫩好好吃的小鸡爪伸出给伯伯摸摸好不好?』

他等了一会儿,这小娃儿没有动静,反正他一向没有小孩缘,于是自己动手把那可爱的小小脚拖到自己面前。

大妞终于看他一眼,公孙纸连忙摇出笑容讨好:

『哎啊,原来大伯伯拉错了,该拉手才对,你的小手跟小脚长得真像……』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大妞很快地把目光移回兰青脸上。

搞了半天,小娃儿不买他冷笑话的帐,公孙纸只好闷气地把着她的小小手。

『这娃儿天生底子好,一定不容易生病吧?』

『正是。』这一阵子逃难奔波,大妞确实很没有生过病。

『这娃儿的身骨跟你完全不一样,是像娘吧?』

『是像娘。前辈,大妞她……』

公孙纸摸摸大妞的小头,想要抱起她,但兰青动作迅速,把她拉回怀里。

公孙纸暗自满意他护女的举动,笑道:

『你这爹对女儿还真细心。我只是想跟你私下说几句。』

『前辈稍候。』兰青把她放回榻上,才跟公孙纸走到角落去。

『你这孩儿在受惊吓前反应就比其它同龄娃儿慢些?』

『……是。』

『也笨些?』反正小孩没在听,就直说了吧。

『……是』

『都遗传到母亲?』这是在暗示他没眼光娶到愚蠢的女人么?兰青咬牙点头。『是。』

『我也坦白说,这孩子没什么问题,至少脉象看不出来。有可能不习惯逃难的日子,过一阵子就能恢复正常,但也有可能受惊变傻……人脑难测,这样吧,我跟大妞投缘,我就多留几日,帮她做几个测试,希望她一切都没问题……』

投缘?兰青皱眉。李今朝跟大妞投缘,这公孙纸也跟她投缘,怎么他却被排除在外?

『……你到底听我说话没?』公孙纸拉拉杂杂尽兴说了一堆,才发现他心不在焉。

『前辈,您是云家庄的人,云家庄在江湖上太出名,您要时常来这里,岂不引人注意?』

『我自是悄悄来去。你当我是白痴吗?你在躲人,我又怎会引人过来?』

『……前辈厉害,竟知我是谁。』兰青按兵不动。

『哼,我管你是谁,你打海里来我也不理。一个在逃难的江湖人敢冒险让我看病,不就是赌上云家庄中立,不回出卖你吗……』公孙纸又看向大妞。

大妞还一直回看这里,这小娃娃的相貌一看也知不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想笨蛋的机会偏多了点,她这个年轻的爹是想要她变傻子还是不希望她成傻子?

公孙纸正暗忖的同时,忽听见有人踹开房门——

『咦,你这丫头,我不是已经看过你的头痛吗?你闯进来干嘛?』公孙纸叫道。

李今朝面有薄怒,一看见大妞待在屋里更是火大。她连忙上前抱起大妞,回头看向他们,厉声问道:

『公孙爷儿在替兰青看毒?』

兰青,这名字不是……公孙纸面不改色道:

『我在替他看毒,怎了?』

『王八蛋,哪来的父亲这般不尽心?兰青你身上有毒,要看病理所当然,干嘛要大妞跟着你?』

『我不放心大妞……』兰青忍住抱回大妞的冲动。

『呸!你把她放在内室,甚至捂住她耳朵都好!兰青,你这爹当得真不称职,要是大妞听懂,不是要她为你这个爹担心受怕?』

被识穿的狼狈在兰青脸上一闪而逝。

『来,大妞,今朝姨带你去喝酒。』

『等等!』

『都晌午了,我带她上隔壁面摊吃。兰青,你没看过其它同龄的娃娃吗?哪家两岁的小孩跟大妞一样,身骨摸起来没一两肉,你到底是怎么养她?』李今朝白他一眼,见他已露羞愧,她语气略缓,道:

『当爹的总是粗心大意,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慢慢学总会进步的,咱们就在隔壁面摊吃,你随后可以过来。』

兰青一语不发,目送她的背影。大妞被她抱着。大妞一双眼本来在回头望着他,但李今朝似乎有什么地方吸引住她,她一转向李今朝,就再也不曾回头看他了。

他心一跳,总觉得……总觉得有样东西梗在心头,十分的不舒服。

公孙纸负手站在他身边,慢慢开口:『你家的功夫偏邪,除了家主外,习得兰家邪功者,多半短命,你知什么原因吗?』

兰青立即瞪向他。

公孙纸耸肩,道:

『你脉象异于常人且有点——不,是太不养身了,照说少年时期不该如此放纵,但你中了凤求凰,当真是你的不幸,须得靠那些燕好短暂解毒。所幸,你遇上我,你就留下三个月吧,这三个月里我将你体内的毒除尽。』

兰青那双黑眸刹那亮了起来,身侧五指成拳,松又握,握又松,极力掩饰他内心无比的激动。

公孙纸微微一笑道:

『如果你姓兰,我劝你,除尽毒后,如果想陪小娃娃到老,就停止练功;但若已无法收手了,你就别听信那些谣言以为采阴补阳有益你的功夫。』

『在下兰青,出身江湖兰家。』

公孙纸叹息。『果然是兰家人,你家主怎么不阻止你们这些妄想一步登天的人呢?难道他不知这会害你们早夭吗?瞧你,好好一个人,却成了妖神兰青,固然凤求凰是一因,但兰家邪功害你不浅啊。』

兰青避开妖神二字,问道:『前辈只凭把脉,就能看出我是兰家人?』

公孙纸有点得意道:『据说兰家人,相貌出众,一表人材,但由于邪功之故,眉目易显媚态,方才你极力在大妞面前掩饰,但总是遮不了那细枝末节。你想知道为何我明明看穿,刚才却故作不知,现在又改变主意与你说开?』

『请前辈赐教。』

『江湖上,总是遮遮掩掩,有些事不干我身又何必点破?但,既然李今朝如此直白地跟你说开,我也不能输个小姑娘。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让大妞知道你中毒,但你在她面前克制你己身,这也算是个好父亲吧。』

不,大妞哪是他女儿?他也没特别把她当女儿,他只是不愿这娃儿见到他丑陋的一面罢了。

他故意留住大妞,确实要让大妞知道他是迫不得已才害了关家一前提是,大妞真能懂得这一切的话。

明明大妞就是个傻瓜了,不能理解正在发生的这些事,但他总是心就是要在大妞面前维护住他正人君子的形象。

他总想,只要能在大妞面前撑住他的君子形象,那么他就等于没有对不起关家夫妻……他们死前,没有恨他入骨。

他随着公孙纸走出李家小屋。面摊就在隔壁,大妞正跟好今朝呼噜噜吃着面……逃亡时,他偶尔也带着大妞上面摊吃面,那时他无暇顾及大妞,没人喂她,她饿极是像小狗一样埋进碗里吃,吃得满嘴都是,吃完了后他抱着她继续逃离卫官的手下……现在呢?

李今朝边喂她边教她用汤匙,但又故意搅烂大妞碗里的面,大妞因此气鼓鼓地捶桌,拼命爬上桌子,要抢李今朝的面……

兰青有些迷惑了。

因为李今朝老跟大妞打打闹闹,大妞才有反应吗?以往他在关家时,他也没跟大妞打打闹闹,但她还不是喊他一声兰叔叔地对他笑开怀?

还是,他不够真心对大妞?不,他够真心了!是大妞不懂事,无法理解这个血腥的江湖,才会怀疑他对她不够好。

『这个……若是大妞真成了傻子,你可会抛弃她?』

公孙纸直截了当地问,令兰青不太能适应。以前,他周遭谁会像公孙纸与李今朝一般,这么坦率地面对他。他要用尽心机明争暗斗,甚至下手害死无辜的人才能保住自己……即使在此刻,他仍对公孙纸的直率怀有戒心。

『你毕竟年轻,一个傻里傻气的孩子是会妨碍你的,那还不如交给我,我带她回归隐之岛吧。』

『不,大妞得待在我身边。』兰青几乎是脱口而出。

公孙纸瞥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兰青又走近那面摊几步,大妞这时候早该注意到他,但她连看都不看他了:怎么不看他?怎么不抬头看他?看他啊!

他等了又等,等不到大妞看他,最后他垂下眼,咬牙注视自己的双手。

自大妞用那双眼紧盯着他后,他总有种错觉,其实他一双手聚满腥红的水,那全是关家所有人的血。

大妞现在不再盯着他,他该松口气才是。

真的,他该松口气。

空气中有什么在流动,兰青忽地张开黑眸。

屋内黑漆漆的.他直觉摸向身侧的大妞。

人不见了!

他静心聆听,内室里有大妞轻浅的呼吸声。是大妞自己过去的还是李今朝过来抱人?

无论哪一项,他都该当下察觉才对啊。

李今朝轻声喊着。

平日说话豪爽的姑娘,哪会像现在声若细蚊,兰青心知有异,遂以同样的低声回着:『我醒着。』

『你放心,大妞爬到我那里了。』『她爬?』

『是啊,她想跟我睡,便爬到我床上打我。我觉得不太对,你不是江湖人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晚上看你明明正常的,我就想到咱们晚餐都吃一样的,没道理你昏睡我们却没有,但,饭后只有你喝了茶。』

兰青闻言心一凛,同时也诧异这直爽姑娘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

『你是说,有人在水桶里下了迷药?』

『多半如此。刚才我听见院里有异声,你可以说是天干枯枝断裂,也可以说是有人潜进院,你想赌哪一个?』

兰青顿时头皮发麻了。他连忙运气,功力尚在,但身上有凤求凰,若是来人不只一个,他了不起只能保住自己,哪能再救下这一大一小?

『跟我来。』李今朝低声,又爬回她的内室。

大妞坐在床上打着吨。

『大妞乖,别出声。』李今朝抱她入怀,用力打了下大妞的头,再在她耳边低语。

兰青很想跟她说,大妞变哑巴了,没必要提醒大妞,但他没吭声,将李今朝递过来的大妞抱入怀。

他感到大妞的四肢不肯回抱,似乎……又在防他。

李今朝尽力无声推开床架,露出灰尘四飞的地面。

地面上有铜环,她吃力拉开后,回头轻声:『你抱着大妞下去。』

『 地窖?』一个寻常人家的地窖都是摆酒跟腌物,就算躲人也会被发现的。

『不,是地道,快点!』

地道?这绝不是寻常人家会有的,这李今朝……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怀疑李今朝,只得抱紧大妞先入地道。

地道先是二十来阶的阶梯,他弯着身走到底,一人高的地洞呈现在眼前。他放眼望去伸手不见五指,完全不知尽头在哪里。

他回头看去,李今朝刚把地道门关上,光线尽灭。他听到锁声,接着是李今朝摸索下阶。

『放心,除非有人自内开,否则他们在外头发现有地道也是没辙啦,哈哈。哎哟,大妞你打到我了。』

『这里头有烛火吗?』兰青问道,有意慢上李今朝半步。

『没。』李今朝一手摸着墙,一手拉住兰青怀里大妞的小手。『据说走上五百三十步,正好可以到布庄楼下,咱们今天来一试吧。』

『你到底是谁?』

李今朝侧过头,往他的方向看去。

『兰青,你对我的防心减少了呢。你本可怀疑今晚是不是由我一手导出的好戏,但你并没有反而随我入地道,老实说,我为此感到欣喜。是不?大妞。』

兰青微地皱眉。是这样吗?

李今朝又笑:

『我啊,本来是个平凡丫头,但后来,嘿,被云家庄看上,刚被选为第三个主子,这是秘密,不能外传,所以你要保密。好了,现在大家都不能说话,我要开始数了,要不然走错了,又绕回我家,那就全部玩完。』3

原来如此!

难怪公孙纸无故开三天医堂,原来明为义诊,暗渡陈仓为她治头痛。

难怪云家庄三公子在除夕送东西给她这一带穷民,原来也是为了她……

但,世上哪来的巧事?居然让他遇上云家庄人?还是,从头到尾云家庄布下天罗地网猎捕他?

云家庄地位中立,照说,就算他在云家庄人面前杀人,数字公子也绝不会插手干预,迫使他认罪啊!

为什么李今朝对他坦白?这是何等重大的秘密,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不怕他以此为要挟?若依他的经验,这必是一个精心算计过的陷阱,等着他一跳就没有活路的可怕圈套。

他该将计就计搏得她的信任,为什么到头他却选择把大妞交给她?

云家庄三公子早在布庄等着李今朝。三公子说,这几日城里一直有人在寻一名姓兰的好看少年,最后盯上李今朝的破屋。

是卫官,他知道。

他注意到大妞一直在看着李今朝。是么?大妞比较喜欢李今朝么?是啊,连这傻大妞都是有心眼的,明白谁才是真正对她好。

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

他听见自己说:

『我去看看吧,总不能让李姑娘有家归不得吧。大妞……托你了。』

『咦,等等……等等,兰青……』李今朝低叫,要拉住他却扑了空。

天色还是一样的暗。

现在约莫是三更多,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才初十,他在李今朝家里也只过了十天而已。

袖中滑出匕首,兰青站在李家院子前,垂着目,任着冷风拂过他的长发,细细观察空气中的流动。

他被植入凤求凰后能使武,但比普通武夫强不了多,随便两个壮汉就能压他在地上了。如果屋里只有一人,他杀得了:两人以上,就不是刀子能解决得了。

暗香浮动,他不曾在冬天里闻过这种花香,直觉闭气。接着,他听见温暖的声音自屋里传出:

『是兰家妖神兰青么?在下云家庄春香公子傅临春,还请兰青入屋一见。』

兰青一怔。原来这芳香味儿出自傅临春身上,春香公子遇春则香,如今尚处冬季,便有馨香喷鼻,这傅临春还真不能做坏事,一做了人尽皆知。

『来寻你之人,已经离去,兰公子可以放心。』屋内的人道。

『已经离去?』兰青眯眼。『有空你可以为他上灶香,祝他一路好走吧。』那温暖的声音依旧。

兰青垂目寻思片刻,随着他的心绪,原本只是清俊的五官逐渐沾染媚色,他细长的手指轻掸着衣袍,徐步而入。

李今朝的屋子里像浸了黑墨汁似的,但他早已摸透所有家具陈设,精准地走进破旧的小厅,驻足窗边。

正前方应是春香公子,可惜他看不见,无缘一睹容貌,但,他却很清楚,藉由细微星辉,春香公子能一眼看尽他。

看尽他举动容止间的倾城风情。

兰青朱唇略扬,抖衫而立,笑道:

『听说云家庄一向中立,有江湖人在眼前求救,数字公子们也会眼皮不眨地奉行超然立场,如今看来,今晚兰青正是承了今朝这第三位主子的福气了。』他眼眉一挑,刹那竟是异常妖娆。

『嗯?李姑娘告诉你她的身分吗?那她显然是将你当朋友了。』春香公子语气一贯地温暖。『可你却没有将她当朋友呢。』

『春香公子此话差矣,兰青故意瞒着今朝,正是为她着想。』他有意无意抚着如瀑的美丽青丝,睇向春香公子所站之处,眼波一转,荡出酥人心神的丰采,他又笑 道:『春香公子有时也该知道,无知是一种福,从一开始,她那般爽朗的人,就与我们这种勾心斗角的江湖人不在同一国,对吧?』

暗处的春香公子没有回答。

『春香公子?』兰青柔声喊着。他不以为傅临春能在几眼间被他蛊惑,屋内呼吸正常,那傅临春必是被他某句话影响了。哪句话?是否能成傅临春的弱点?转念间,兰青已揣测千百种,但毕竟对傅临春不了解,最后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傅临春才道:

『……你说得对。她与咱们江湖人,本就不是同一国,兰家练邪功至今,已过五代,这代兰家家主年仅二十一,据说面目奇丑,他刚成家主时,将兰家弟子妖神兰青驱赶出门,从此,兰青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甚至干出几件不名誉的大事件,这仇家,还真是不少。』

兰青抿唇一笑:

『真不愧为云家庄的记史公子。春香公子,这些事都藏在云家庄汲古阁里吗?此刻,你确定要谈这些陈年往事吗?』说到最后,语气已带些暧昧挑逗。

『我对江湖册里不明不白的地方,总是多了点好奇心。例如,一般江湖人得名号不易,但兰青那时才几岁?十三吧,被家主赶出兰门后,便莫名多了妖神之名。妖神二字,并非荣耀,而是毁灭,这两个字将年方+三的兰青逼入绝境。』

『绝境?』兰青轻笑:『我从不认为,那是绝境。』

『是么?那么,现在你带着关长远的女儿逃亡,是否已入绝境了呢?』

兰青闻言, 心一跳,表面又笑:

『原来,云家庄真是无孔不入,连关长远的女儿在我手上都查得出来。现在你打算如何?关大妞已在云家庄第三代主子手里,前任五公子也知我身中剧毒,你这一招天罗地网布得真巧妙,将关大妞毫发无伤地带走了。现在你打算代江湖主持公道除恶务尽?』『寻来的,并非黑鹰卫官手底下的人,而是你其它仇家。』

不是卫官吗……兰青不得不承认,只要不是卫官,其它人都好解决。

傅临春又温声道:

『江湖上的谣言太多,云家庄不管信不信,都得照样写入册里。在许多年前,曾有七把名剑在不同时期流传世上……嗯?我跳题了吧,重点该是其中一对鸳鸯剑,不知何故,黑鹰卫官竟在年前得到其中一把,辗转打听,才知另一把剑流落在关家。不,这样说也不对,该说,这一对

鸳鸯剑都属于关家的,只是关家丢了一把,教黑鹰卫官讨了去。』

底都差不多让人揭光,兰青也不遮掩了,他笑道:

『云家庄能将此事挖到这程度,兰某甘拜下风。』

『这对名剑,是秦朝青铜剑。始皇帝曾将天下民间武器收缴,不放过任何一把,将它们融炉后改铸+二金人镇守四方,有人说,这对名剑是宫中铸剑师瞒着始皇帝, 自+二金人中取出部分而成;也有人说,这是十二金人自铸的神剑,双剑现世合并,任何愿望都能成真,故名鸳鸯剑。想必,黑鹰卫官是信了后者。』

兰青负手而立,睇着傅临春那方向,笑道:『十二金人不过是青铜所铸,我也不信十二金人自铸神剑这种鬼话,但鸳鸯剑确实存在,卫官得到他时,最后一尊金人也在。』

『嗯?』

『也有春香公子不知情的事吗?这也对,先朝历史都这么写的,十二金人早已销毁,但确实有一尊被留了下来,卫官拿到的那把,春香公子看了必也惊叹,那是把剑,同时也是一把钥匙。』

『是么?那,你在乎鸳鸯剑么?』傅临春对鸳鸯剑的外形一点兴致也没有,反而对兰青的,心态感到兴趣。

兰青轻笑一声:

『什么剑啊,我兰青何时放在眼里了?卫官想要,我便陪他一块玩,这种事我也不是没玩过。』

『那么,黑鹰卫官是找不到关家的另一把剑了?』

『春香公子打算为关家讨公道前,先将一切问个详确吗?』

『不,我只是在想,黑鹰卫官必定没有找到那把剑,因为关长远的女儿一直在你手里。或者该说,另一把剑,在你手上。』

兰青笑了,他道:

『关大妞是个哑巴呢,她才几岁,现在只怕早把她爹的遗言忘个精光,这把剑永远找不到了。』

『看来你们都不知情了。』

兰青闻言,立时不言。他不追问,因为其中必有他不能知道的讯息。

傅临春又再道:

『嗯?那我该不该告诉你,关大妞本身,就是那把剑呢?』『住嘴!』兰青直觉怒喊。

『原来你不知道啊。好了,现在知道了,你该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大妞哪可能是另一把剑?剑在哪?他也不是笨蛋,大妞全身上下哪藏得了剑?大妞又不是个假皮囊,随便剥了皮,那把剑便露了出来,他根本不信,但,卫官会信。

然后,杀了大妞,剥下她的皮。

兰青寻思片刻,又看向傅临春那方,敛起所有媚色,冷声问着:

『春香公子跟我聊了许多,也让我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秘密,想来你也不打算主持公义了,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你的仇人太多了,把关大妞留下来,你离开此地。』

『怕我影响第三位主子的生活吗?那大妞更不该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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