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迷途_年终-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就像即将焦渴而死的人,将手伸向沙漠中最后的水源——
  细小的碎裂声传来,尼莫差点不小心将水晶片捏碎。他小心翼翼地捻起它,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
  但他所等待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尼莫,”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祥的小心翼翼。“你那边还好吗?你最好快点过来。”
  安对通讯工具的利用率一向很高,可她这次鲜见地迟疑了几秒才继续。
  “奥利弗出事了。”
  不许逃避,不许崩溃,不许放弃。
  ……不许绝望。
  “我没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尼莫攥紧自己握着法杖的胳膊,指尖深深嵌入皮肉。温热的血液刹那间渗透黑袍。“……我马上就去找你。”
  他的话音刚落,水晶片终于承受不住,在他的掌心化为粉末。
  ——沙漠中垂死的旅者向最后的水源伸出手去,却只抓住一把黄沙。




第116章 原地消失
  不久之前; 寂静教堂外部。
  奥利弗警觉地守在弗吉尔和科莱斯托罗面前。欧罗瑞在察觉寂静教堂的异常之后,只在原地稍许停留了几分钟便继续前进。看样子隐匿法阵很成功,或者对方察觉到了什么; 但决定无视他们。
  那个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的人影不再是单纯地前行; 他握住背后的大剑剑柄; 将它牢牢握在手中。盔甲的颜色和大剑的颜色如此相似,远看过去; 欧罗瑞的右臂如同长出一节怪模怪样的突兀增生。
  握紧手中的剑柄; 奥利弗稍稍有些犹豫——按照科莱斯托罗的记忆; 算上最初的那一次; 欧罗瑞应该是第三次前来施加封印。他只是遵照约定,尽量利用封印削弱科莱斯托罗的痛苦。可现在科莱斯托罗已经被他们带出教堂,欧罗瑞没有继续前行的必要。
  “我们是不是通知一下那位……?”他试探性地转向弗吉尔。
  “他知道。”弗吉尔摇摇头,声音干涩。“就连我都能感觉得到——法则的裂缝已经敞开,科莱西的身体正在坠回深渊。如果他只有这个目的; 他绝对不会继续前进。”
  可欧罗瑞不仅没有离开,甚至做出准备战斗的架势。
  “难道他和深渊教会有什么过节吗?”奥利弗对那位脾气古怪的上级恶魔杀手所知甚少。
  “我猜不出那位大人的想法。”弗吉尔只是看着怀中的人,语调里还是掺着几分戒备,但和缓了许多。“欧罗瑞就算在上级恶魔之中; 也是脾气最为古怪的那个……个人而言我十分感激他为科莱西做的一切; 但我建议您不要随便插手。”
  “可如果放着不管……”
  “如果欧罗瑞仅靠常理行动; 和其他地表宗教联合是最好的做法。但我向你保证; 不管是您、我、还是其他地表教会的人; 一旦贸然接近; 只有被杀的份儿。”弗吉尔抚摸着科莱斯托罗的长发。
  “他是有记载来最早出现在地表的上级恶魔。我研究过一阵子他的情报,近年来欧罗瑞的力量在不断减弱……这个情况下还坚持要挑起战斗,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教堂沉没了大约五分之一。无数黑烟凭空出现,继而凝结实体,化为一支军队。教堂之前的空地一瞬变得拥挤,缄默骑士们纷纷抽出骨剑,向面前孤身一人的欧罗瑞冲去。缄默骑士的行动几乎无声,这使得这场血战的气氛更加古怪——只有血肉被劈开的黏腻声响,没有闷哼,没有惨叫。
  欧罗瑞挥舞大剑,每个动作必然收割掉几条性命。他的动作狠而准,大剑的轨迹掠过空间,黑色的符咒随之甩出。风包裹着剑刃,发出绸布被撕裂的刺耳声响,径直破开缄默骑士坚硬的黑盔。血液和内脏砸上地面,爬满欧罗瑞的胸甲,而后者无动于衷——就像他劈砍的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某种多汁的植物。
  就算弗吉尔声称这并非欧罗瑞的巅峰水平,那气势仍然十分骇人。如果说尼莫的压迫感犹如被深埋进泥土,让人有种要被活活捏死的错觉。欧罗瑞的更像是绕满皮肤的荆棘,带来深入骨髓的湿冷与刺痛。
  他只消一眼就可以确定,现在的自己还不是欧罗瑞的对手。
  奥利弗突然有种古怪的熟悉感,那只古老恶魔的漠然并非源于轻蔑或是傲慢。欧罗瑞的气势放松而随意。如同之前旅店雇来的园艺师,他熟练地喷洒药液除去花园中的害虫,垂死的虫子们成片倒在泥土上抽搐。
  但园艺师不会因为这个情景感到悲伤或爽快,正如现在的欧罗瑞。
  事到如今,弗吉尔应该不会提供错误情报刻意误导他。那意味着欧罗瑞从根子上就不是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对象,这种类型最为危险。
  奥利弗在四周又加了几个隐匿法阵,本能地压低身体重心。战场中心就在不远处,现在贸然去寻找安可不是个好主意。行动的时机十分明确——等其他地表宗教的军队出现,他可以趁三方乱战时带人逃离。如果他猜得没错,在缺失通讯手段的情况下,大家会往同一个地点前进。
  他们最初的扎营地。足够远,足够安全。
  奥利弗调整呼吸,紧盯下沉的教堂。尽管心里清楚尼莫不会有事,他还是忍不住担忧得心脏紧缩。他们分离前的那段时间里尼莫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奥利弗能够察觉到那份平静之下暗流汹涌的痛苦。
  如果不是境况不允许,他真的不想让对方一个人面对这个。
  昏睡中的科莱斯托罗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本来轻松抱着他的弗吉尔也双膝一软跪到地上。奥利弗头皮一炸,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怎么回事?”
  “没事。”弗吉尔勉强说道,膝盖顶着松软的泥土。“我们只是力量在削弱……莱特先生大概正在断开血肉与本体的连接。可是这……”就算科莱斯托罗的契约不完整,断开也绝非易事。那意味着尼莫·莱特不仅力量在欧罗瑞之上,对魔法本源的理解也深刻得惊人。
  至少在地表,这样的上级恶魔从未被记载过。
  “拉蒙先生。”弗吉尔喘息片刻,沉下声音。“欧罗瑞可能是冲着莱特先生去的。”
  本来弗吉尔认定尼莫·莱特能解除封印,某种程度上钻了欧罗瑞力量衰弱的空子。但现在他不确定了,如果他比全盛时期的欧罗瑞还要强……那样的力量足以扰乱地表秩序。
  奥利弗的动作骤然僵硬,他皱起眉头。弗吉尔本以为他会冲去支援恋人,但风滚草的年轻团长做了几个深呼吸:“你们的力量在削弱……现在的你还能战斗吗?”
  “恐怕比一个普通人强不了多少。”弗吉尔摇摇头。“但您不需要太过在意,隐匿法阵还能撑住,如果您需要去找莱特先生——”
  “我答应过他。”奥利弗的声音有点干涩,“尼莫不喜欢冲突,就算撞上欧罗瑞,以他的实力绝对能逃掉——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你们,把你们安全送出去。”
  他做出过承诺,奥利弗自认做不到将失去力量的委托人扔在原地不管,自顾自地去尼莫那边展现自己的“担忧”。
  “我们现在动身。”奥利弗扫了眼弗吉尔背后的巨大骨手,随着弗吉尔的力量削弱,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恶魔气息。“如果您的力量衰弱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得在其他宗教的军队到来之前走掉。被深渊教会发现总比被他们发现要强。”
  弗吉尔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奥利弗,沉默许久,点了点头。他将科莱斯托罗背在背后,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奥利弗支起防护罩,冲出隐匿法阵。
  开始很顺利,得益于两个人泄露出的上级恶魔气息,没有守护恶魔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在枯死的树林中飞快穿行,奥利弗明确地向记忆中的目的地奔去,将战场的血腥味道抛在身后。
  直到一阵白光掠过脚下的土地,死地发出一阵震颤。
  要糟。
  几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弗吉尔的动作顿了片刻,咳出一口血。奥利弗举起安息之剑,警惕地四下打量。没问题,他冲自己拼命重复道,他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甚至已经能看到死地边缘的翠绿。这里离战场中心很远,其他宗教不会把兵力投入到这种地方——
  他的判断没错,在此处徘徊的的确只有一支队伍。但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审判骑士。
  他们高举蓝白相间的旗帜,披风是干净纯粹的深蓝。其中几人正半跪在地上,将阔剑深深插入泥土。一波又一波莹白的波动顺着地表泛起,活像湖面上的波纹。
  “威拉德的穆尼教。”弗吉尔低声说道,强硬地支撑起了一个伪装符咒。“这里是三国交界处,他们不会让拉德教独自捡便宜。”
  “特征?”奥利弗屏住呼吸,躲在焦枯的树干之后。他头顶的树干之上,几只监视虫慢悠悠地爬动着,和漆黑的枝干几乎融为一体。
  “他们擅长守护和束缚。”弗吉尔的动作仍然利索,“和专注攻击的审判骑士不一样。这群人黏得像树胶,很难甩脱,最好不要和他们交锋。”
  交谈间,不远处一个恶魔信徒被发现了。其中一位骑士面容肃穆,抬手甩出几片银光闪闪的金属。它们跗骨之蛆般粘着那个挣扎的恶魔信徒,蓝色的光弧围绕着他闪烁。没几秒他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孤零零的恶魔——下一秒它便被阔剑钉在了泥里。
  “那是什么?”奥利弗嚅动着嘴唇。
  “不知道,之前没见过。”弗吉尔表情严肃,“穆尼教排他性比拉德教强得多,他们的情报很难拿。”
  明明只差一点点,奥利弗甚至能闻到不远处新鲜草木的清新味道。若只有他一个人还好说,考虑到失去战力的恶魔术士,安静地躲着才最为稳妥。可惜他们僵硬地躲了将近半个小时,那队骑士没有半点挪动的意思。
  他们在守阵,这样下去情况太过被动。
  “一会儿我会出手。”奥利弗轻声说道,“我会用最大的力量制造一个爆发。可能对你们来说会有点难受,但它可以暂时逼退那群人。弗吉尔先生,您应该认得我们扎营的地方。他们看起来在守阵,不会对你们穷追不舍。”
  “您呢?”
  “我稍后会跟上,他们困不住我。”
  “……谢谢您。”弗吉尔郑重地低下头。
  奥利弗冲他咧咧嘴。他没有再迟疑,直接将安息之剑指向天空。
  这次他没有压抑力量。
  带着寒气的蓝白色光柱直冲云霄,以骨剑为圆心,一波波爆风似的剧烈波动向四周震荡而去。那力量独独留下一条通路,弗吉尔背着科莱斯托罗向那空隙直直冲去。
  “是恶魔术士!”一个骑士大吼道,可他们大多被那股寒气四溢的力量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前进哪怕一步。
  但有几个人仍能动弹。他们向逃亡的弗吉尔冲去,法阵猛然铺开,阔剑向两人迎头砸下。
  然后被纤细的骨剑挡了个正着。
  奥利弗将头盔罩回头部,藏住了自己的面孔。他挥舞安息之剑,毫无保留地散发着战意,将一众人牢牢挡在一侧。这个没有使用深渊魔法的“缄默骑士”让穆尼教的骑士们陷入了暂时的混乱,可这混乱没有持续多久。
  “是拉德教的招式!”离奥利弗最近的骑士叫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奥利弗在头盔中牢牢闭紧嘴巴,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无数张闪着银光的金属片向他飞来,被他尽数击落在地。
  “您不是缄默骑士。”一阵武器相撞的火花之后,敌方为首的骑士嘶声说道。“不管你是谁,我们正式提出警告——请您住手。您在庇护恶魔术士,根据地表协议,您将被判为‘不战之罪’。”
  奥利弗没有答话。
  恶魔的气息还没有消失。他得再拖一会儿,弗吉尔得逃得更远些。
  奥利弗将安息之剑在面前划了个半圆,纯粹而磅礴的力量将冲上来的三个骑士击退。他没有仔细思考,艾德里安·克洛斯教给他的知识在这一刻化为本能。对面骑士的阔剑被击得东倒西歪,甚至出现裂痕。而他空余的那只手一刻不停地涂画着法阵,将飞来的拘束道具和法术攻击尽数抵挡在外。
  那份身体协调能力堪称恐怖,暴风骤雨般的狂攻之下,穆尼教的骑士被完美地击退,但没有任何人产生一道真正流血的伤口。久经战场的骑士们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刻意而为,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嘲讽。这都是堪称绝望的实力压制。
  焦黑的树枝上,监视虫们安静地飞起,如同几片偶尔飘过的灰烬。它们贴近泥地,共同拾起一片闪着蓝色微光的金属,随即隐入空气。
  “优先守阵。”见许久的缠斗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穆尼教的骑士们决定转换策略。“用漂流网对付他!”
  尽管不知道“漂流网”是什么,奥利弗瞬间发现对方的攻势弱了下来。如今弗吉尔的气息已经远到无法察觉,他干脆地掉头就跑。
  然后他便猜到了漂流网的意思。
  两个骑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蛛丝般黏得要死,又很难甩脱。他不想真的杀了他们,只能尽最大力气绕圈,并击落那些零碎的骚扰式攻击。随着时间流逝,奥利弗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并没有露出任何疲态和疏漏。
  不知道绕了多久,穆尼教的骑士似乎察觉到占不了便宜。果断地退去。
  在确保的确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奥利弗终于放心地向目的地奔去。克洛斯先生和狄伦不在那里,但是安的确早早到了扎营地。女战士正在照顾他们的委托人,不知为何,她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弗吉尔见奥利弗回来,挣扎着站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币,郑重其事地放在奥利弗的手心。“我知道这根本不够。”弗吉尔沉声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您太客气了,这是交易,按照公会的规矩来就好。”奥利弗扯扯嘴角,将金币随手装进腰包,目光移向旁边多出来的鸟——那只诡异的单脚鸟在弗吉尔身边拍打着翅膀,正发出难听的尖叫。奥利弗细细打量了那只鸟片刻,只觉得手臂上的汗毛全部立了起来。
  弗吉尔皱起眉头:“……您确定没有东西跟着您?”
  “没有。”奥利弗摇摇头,还在盯着那只鸟。“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指尖闪过蓝色的弧光。奥利弗一怔,低头看向双手。安刚把水晶片掏出口袋,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细微的虫鸣声中,奥利弗眼前的世界瞬间转换,被传送所特有的不适感霎时击中了他。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




第117章 最后的任务
  奥利弗呆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不可能; 他想。他绝对击落了每一枚金属片,绝无疏漏。
  然而焦黑的树木消失在视野,森林边缘的草木气息变为密闭空间特有的陈腐味道。他的剑还在剑鞘之中; 头盔却在抵达目的地时摘下了; 应该还在营地。奥利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还在呼吸,心脏跳动得厉害。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 房间四周密密麻麻画满法阵。奥利弗没有犹豫; 直接抬手击向门扉。
  然后铺天盖地的尖锐疼痛淹没了他。
  力量还没有成功发动; 他的剑便瞬间掉落在地。奥利弗半跪在石板上; 玩命喘息——如果人在死亡时感受到痛苦,那痛苦也大致如此了。如同血肉被塞进绞肉机碾碎,或是被扔进烧热的铅水。他的脑浆几乎在瞬间沸腾起来,如果再这么来一次,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保持清醒。
  视线变得模糊; 冷汗滴落在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疼痛才慢慢散去。奥利弗费力地吞了口唾沫,小心地将手探向脖颈。
  又窄又薄的金属紧贴他脖颈处的皮肤,轻若无物; 表面凹凸不平; 像是古怪的装饰。
  抑或一个项圈。
  冷静。奥利弗握紧安息之剑; 将背靠进角落。冷静; 奥利弗·拉蒙。之前那个不知名的恶魔信徒也中了这招; 而除了奥尔本之外; 对恶魔信徒的处理一向较为宽松。也就是说这里并非彻底被封闭的死牢,而是更接近“可疑人士关押处”的地方。
  他甚至不是恶魔信徒,黑章履历也完全可查,事情应该还有回转余地。
  奥利弗不太清楚“不战之罪”的定义。可如果他的考虑没有错,当初那几位骑士只知道弗吉尔是恶魔术士,并没有确认他的身份。而自己交战时戴着头盔,也不是在骑士们面前被传送走。
  对方的证据立不住。
  地表有着数不清的宗教,穆尼教的规模仅次于拉德教——但无论是两者之中的哪个,眼下都没有越过法律直接将人处死的权力。就算是深渊主教被捉到,按理来说也要经过出身国的审判,并依据相应的法条处理。
  他有未完成的契约在手,只要声称自己只是刚好伪装成缄默骑士执行任务,应该说得过去。毕竟自己没有切实地在这次事件中制造出什么混乱。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奥尔本对于恶魔关系者的严苛法律,他兴许会在审判时吃点苦头,事情解决起来可能没那么容易。
  但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他必须尽快回去,尽快回到尼莫身边。奥利弗思考片刻,将剑收回剑鞘,整个人缩进角落——尽量配合,尽量表现得无害些,应该有点用。
  他没有等待多久。不到半个小时后,一个枯瘦得如同干尸的男人走进他的房间。那人脸色仿佛死人,说话带着破碎的气音,并且语气差得要命。活像奥利弗是一只害了皮肤病的老鼠。
  “小子,跟我走。”他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
  出门之后,奥利弗才发现那份不耐烦的根源——他并不是唯一一个“罪人”。薄薄的金属项圈在数十个脖颈上闪闪发亮。罪人们之中男女老少皆有,打扮各异,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萎靡不振的精神。奥利弗一身缄默骑士的盔甲往那边一站,不少人骇得直起脖子,一个劲儿往后退去。
  干尸似的瘦子发出牙痛一样的声音,他随便做了个手势,那几个退后的人顿时发出凄厉的嚎叫。他们捂住脖子,老老实实站回原来的位置。
  “我不是缄默骑士。”奥利弗忙说,小心地掰掉盔甲上的长刺,而后才站进队伍。“这只是任务用的伪装……”
  一阵麻酥酥的刺痛在他的脖颈处炸开,奥利弗倒抽一口冷气。
  “现在为自己辩护还太早。”枯瘦的男人语气依旧冰冷而不耐,“安静点。”
  “厉害啊兄弟,啧啧,这行头。”站在他身前的小个头男人扭过头来,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堆满假笑。他的头发短而稀疏,身材矮矮胖胖,小眼睛亮极了,整个人如同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鼹鼠。“别在意那些个管事的混账,他们的嘴巴向来臭得和粪坑似的。您这是头一回?哎呀,我对这地方经验可丰富着呢——”
  奥利弗叹了口气,捉住对方抚摸盔甲侧袋的粗短手腕。“先生,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鼹鼠先生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发出一声冷哼,决然地将头扭了回去。
  很好,奥利弗想。看这家伙游刃有余的态度,情况应该和自己推算的差不多。他思忖片刻,轻轻拍了拍身前鼹鼠先生的肩膀。
  “但我的确还有一点点钱。”他轻声说道。是的,他的确还有——这不是他的盔甲,真正的缄默骑士可不会在口袋里放叮当作响的钱币。不幸中的万幸,弗吉尔先生刚给他的金币还躺在他的腰包中。“您说您对这里经验丰富?”
  听到“钱”字,鼹鼠先生的耳朵根抽了抽,终于再次扭过头来。“嗯哼。”
  “如果您能提供有用的情报,我可以给您一定的报酬。”
  “多少?”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边在审判后支付,一个金币。”
  鼹鼠先生吞了吞口水:“成交,您想知道什么?”
  对方没有提出异议,看来审判用时不会很长,事情也不会太过复杂。奥利弗心里轻松了些许。
  “我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奥利弗悄悄捻出金币晃了圈。鼹鼠先生的眼睛瞬间变得锃亮。“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接下来会走什么流程?”
  “嗨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您瞧见这架势了,他们可不敢这么对待重罪犯。在这的都是些多摸了两把恶魔的家伙,我们会去流水法庭——您犯了什么事儿?”
  自己岂止多摸了两把,奥利弗一时语塞。“呃……不战之罪?”
  “哎哟哎哟,了不得。”鼹鼠似的矮小男人砸吧着嘴,“我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恶魔术士呐!您居然还护上了,胆子可真够大的。哪位恶魔术士啊?据我所知,现在比较有名的就那么几个嘛。”
  “不太方便说。”奥利弗含混地答道,“他不知名,也应该没有伤过人。”别说没有伤过人,之前其他宗教还把杜兰·弗吉尔当英雄看来着。
  “哦,”鼹鼠先生顿时兴趣缺缺,他挠了挠头发稀疏的头皮。“您放心,不战之罪死不了人——除非您协助某个疯子犯下证据确凿的大罪。如果只是帮了点儿说得过去的小忙,对方危害不大……最多十来年吧,十来年就能出来。”
  自己可等不了十来年,奥利弗揉了揉太阳穴。
  “我是奥尔本人,黑章。”奥利弗补充了一些信息,“他们应该没有证据证明我帮过他。”
  “那还不好说!您有正在进行的任务吗?”鼹鼠先生刻意压低语调,“最好是能解释您出现位置的那种。”
  奥利弗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状况我见多啦,您只要把所有过失都推给委托人就行。哪怕任务没记录,您只要说是委托人的指示,自己毫不知情,万事大吉!”矮胖的男人搓搓手,“横竖没证据,按照规矩,他们得抓您的委托人来对质——相信我,没证据的事儿麻烦得很,人是八成抓不到的。最多通缉令会影响您的委托人一阵子,过不了几天,他们只得将您放咯。”
  “不行。”奥利弗斩钉截铁地答道。弗吉尔先生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身为一个力量衰竭,还带着个上级恶魔的恶魔术士,最不需要的便是多余的关注。“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您只能坚持自己‘突然想做好事’,并对自己援助的对象一无所知。”鼹鼠先生的脸抽搐了几下,“我说,尊敬的先生,您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您不是黑章吗,就别玩假惺惺的那一套啦。”
  奥利弗无力地扯扯嘴角:“真的不用了,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坚持自己不知情的。”
  “行吧,但您得想好,这状况会对您不利。您要是个好小伙子,事情还好办些……黑章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身份。”
  “也就是说……没有立刻脱罪的办法。”
  “除非您能保证把那个恶魔术士抓来,将功抵过。”鼹鼠先生耸耸肩。
  “不同罪名的处理方式有区别吗?”奥利弗决定寻找其他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指了指脖子上的金属圈。“我们得一直带着这东西?”
  “当然不会!”鼹鼠先生小声嘟囔,“您想什么呢,等您的判决下了,他们绝对会把这东西收回去。这是死囚才会保留的玩意儿……而且还得是力量特别强的那种死囚才会留。怎么,您觉得这东西很便宜,能到处都是?”
  看来穆尼教这次下了血本,骑士们打扫战场时估计得把他击飞的金属片一张张捡回去。他苦中作乐地心想道。
  这样也行,只要摘了这个东西,他绝对有办法逃掉。奥利弗摩挲着下巴——他要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的罪名压到最轻,让这次越狱的影响不至于太恶劣。“谢谢您了,呃,您是……”
  “麦卡。”鼹鼠先生——麦卡说道,揉了揉鼻子。“您呢?”
  “奥利弗·拉蒙。”奥利弗礼节性地伸出一只手。
  “操,你是那个黑章的拉蒙?”麦卡瞪圆眼睛,下意识提高了声音。干瘦男人阴沉地瞥了他一眼,麦卡赶忙缩起脖子,音量骤降。“你就是那个收了艾德里安·克洛斯的家伙?”
  “……”可能是尼莫给他的冲击太大,奥利弗完全忘记了前任骑士长的影响力。“是的。”
  “您的胆子真的很大。”麦卡转动着小眼睛,嘴巴里发出响亮的啧啧声。“但老实说,这对您的审判可不利。那个克洛斯不是和上级恶魔勾搭在一起,叛教了吗?您这可是典型的亲恶魔倾向……一会儿您可得早点把钱付了,在他们把您押走之前。”
  奥利弗干笑两声。
  队伍缓慢地向前挪着,看不到尽头。奥利弗攥紧拳头,焦虑啃噬着他的神经。快一点,他在心底飞速祈祷着,时间最好过得再快一点。尼莫应该已经处理完了寂静教堂的事情。他一定在等自己,他们说好了在事情结束时好好谈谈。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丢下他。
  寂静教会的废墟附近。
  尼莫的手指深深插入上臂的肌肉。在火烧火燎的剧痛中,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他将手指抽出,盯着其上鲜红的血液。同时能感受到上臂肌肉上的血洞蠕动着愈合,疼痛幻觉般散去。
  他无力地笑笑,摸索着抓住滚在一边的法杖,拄着它尽力站起。尼莫收敛了周身所有气息,将它们牢牢禁锢在体内。若纯看气势的强度,他此刻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如同一个空壳,或者一具尸体。几只监视虫终于敢晃晃悠悠靠近,下一秒便被深渊法术钉死在空中。
  这次尼莫没有立刻撕裂空间。
  尼莫认出了远处拉德教的圣徽,审判骑士和缄默骑士正气势汹汹地相互残杀。教堂陷落之后,缄默骑士的战线十分明显地动摇起来,他们在后退,动作变得迟疑,训练有素的猛攻最终化为破釜沉舟的疯狂。而欧罗瑞则是这风暴的中心,挥舞大剑的战士依旧毫不留情地四处砍杀,身上的盔甲被厚厚的血浆染得通红。
  怒吼混杂惨叫,锯开空气,钻入他的耳朵。
  尼莫能猜出欧罗瑞没有离开的理由。科莱斯托罗的本体回归深渊的动静不小,那位上级恶魔杀手八成察觉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决定判定一下罪魁祸首的危险程度。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分外遥远,尼莫鼻子有点发酸。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小袋子,却摸了个空——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那些酸涩的沙角梅已经随破碎的祭台沉入深渊。
  等再见到奥利弗,他得再去讨一袋。他心想。
  尼莫握紧法杖,深吸一口气,将法杖末端抵上黑色的泥土。黑色的腐毒被吸入黄白的骨球,将它染成空洞般的漆黑。周遭的土地开始渐渐褪去黑色,露出棕褐色的原有样貌。毒素凝聚完毕后,尼莫双手握住法杖,努力感应着战场上每个厮杀的生命。他只能感应到战士们的战力强度,分不清阵营,但那无所谓——
  他小心地将魔力用改造后的骨球滤过,让它混进腐烂和枯萎的特质。然后锁定所有战斗中的人们,气势陡然放开。
  一瞬间,战场鸦雀无声。
  并非出于自以为是的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