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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挂墙头的女杀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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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他、他竟学那些多情种,为谢阿弱相思成疾!”
“岂止是相思成疾,简直是病入膏荒了!”阮娘亦忍不住郁闷。
薄娘子满脸忧容道:“三公子要是疯了,咱们这偌大的魏园岂不是要群龙无首?咱们几个岂不是又要分道扬镳、沦落天涯?”
“我可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难得找到一个安身之地,不会如丧家犬一般,况且咱们杀的都是恶人,挣的都是血汗银子!这等逍遥日子,江湖之大,除了魏园哪里还有呢?”阮娘难得说出心里话来。
还是宁晓蝶老成持重,道:
“那个叫桑香的姑娘,看她刀法底子,也像是有点武功的,不如将她好好训养一番,练一练冷泉剑法,再让她好好学谢阿弱的冷心冷面,也许能以假乱真。”
薄娘子亦狠下心肠道:“实在不成,我再往她背上划拉一刀子!”
阮娘也跟着凑热闹道:“再撒个谎说她失忆了,恐怕连三公子都看不出真假呢!”
这三人合计得热闹,坐在乐馆白玉台上的桑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以为是夜幕降临的冷风,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来,不再等了。
可是桑香一个人进屋躺在床上,非但是茶饭不思,甚至连觉也不想睡了,只是一直望着那床边桌案上,金盏烛火、纤细晃光,她今日如此盛妆,忽然很想让齐三公子也瞧上一瞧,他一定会吃惊的罢?桑香想到这,如情窦初开的小儿女一般,勿自含笑。
桑香终究忍不住!她从床上起身来,吹熄了烛火,又悄悄地溜出了乐馆,踏月直奔燕子坞去了。
29别有幽欢
燕子坞檐下,铁马当当地响,齐三公子在黑漆漆房里,搁臂枕着,半睡半眠在床上等着阿弱。
他苦等不来,心上似利物划过,才有些清醒就想起阿弱的身子——什么伤疤也无,魂魄倒是比肉身要光洁。他沉吟着,想起昨夜他抚过她每一寸,像是在抚柔滑的锦缎。齐三公子想念那手上的滋味,不禁碾转得愈苦——她什么时候才再来?难道还要再放飞些孔明灯?若是她肯再来,哪怕几千盏,为她祈福几万盏也嫌少。齐三公子为等阿弱今夜来,特意换了身喜庆的大红织金线卷云纹的锦衣,袖上绣了并蒂墨莲,若非嫌鸳鸯过于阴柔,他指不准就命人往前襟上绣了。爱恋痴迷时,总是反常,不管不顾地情到深处,直到心上生痛,才想着抽身而退,可惜为时已晚,只得陷在泥沼里,生受那一刹的喜乐、一刹的失落、一刹的怨怒、一刹的原宥,水火相济,神昏颠倒。
齐三公子以手加额,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处,他觉得自个儿头脑发热,好像病了,阿弱要再不来,他的滋味可不比死了好受!
似在如露如电的梦幻里,他终于听见了金铃细碎的鸣响,有人推门而入,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身来,那个身影随铃铛声转眼几步就近了。一霎那人儿又娇又柔地扑在他怀里,他一时没料到阿弱这般情急,比他还天真难耐,想调侃她几句,可是他此刻满心欢喜,才不想用那些扫兴的话惊到她!
齐三公子抱着阿弱,闻见她身上的胭脂重香,摸到她身上衣裳繁繁复复的,不由含笑道:“你是因着为见我特意妆扮良久,所以才来晚了么?”
桑香不晓得是他魔障了,还是自个儿不忍心揭破,她亦怕他听出破绽来,所以半句话也不敢答他。
齐晏轻轻揽着她,共她横躺在床上,他不知信手从哪取来的夜明珠,桑香只察觉眼前忽有冷光照来,她忍不住轻轻皱眉,齐晏却哄她道:“又热又烫的烛火怕惊了你,所以我才备了这寒光明珠的,难道这么冷的光亮你也受不住么?”
桑香不是受不住,是怕光一照来,他这样聪明的人会看出她同那个阿弱的相异,到时他晓得她是个赝品,恐怕不止会生了怒气,只怕杀了她都不会心疼呢!
既来之,则安之,桑香的凝眉稍松懈了,齐晏这才放了心,手握着流转碧光泠泠的夜明珠来照阿弱的脸颊——她的发髻衩饰这样精致用心,浓妆华贵为悦己者容,是为了讨他欢心么?额上那瓣鹅黄腊梅,盛放在两颊的金钿之上,齐晏忍不住轻轻抬手,手儿在她的脸颊上抚着,极温柔道:
“我还从未见你弄妆,想不到原来这样好看,你这样子可万万不要被恶鬼瞧见,若他要你做他的新娘,一定要告诉我晓得,我到时哪怕为你死了,化作鬼魂同他大战,也要将我的阿弱抢回来。”
桑香听着这稀奇古怪的薄醋,不由扑哧一笑,她多想告诉他晓得,哪里会来恶鬼抢她作新娘,她只想做他的新娘。
那夜明珠的光彩,照亮桑香的笑颜,亦令她瞧见齐三公子的大红锦衣,是他为她作新郎一样的装扮么?那样热闹的红色,显得他不止清俊,更像是含着暖热的温情脉脉——是为弥补昨夜的春宵么?谁说魏园之主令人胆寒?他的心思细腻起来,竟与她不约而同——她不也是盼着令他瞧见她最华美清贵的样子?
齐三公子兴致愈深地把玩着那夜明珠,仿佛别有用心地又照上桑香的身子,身子上那些对襟、纱衣、织裙,在他眼中好看是好看,但在今夜都显得烦人多余呢。齐三公子只想看看珠光下他的阿弱,衣下的肌肤是不是真如雪缎子一般?
他眼里满满的不可忍耐,桑香又何偿不是如此?一夜春宵新欢,两夜春宵情老,她亦伶俐地晓得如何去轻解他的镂空金带钩,而不至于勾坏他的衣裳。在白日时时描摹的身体,何等熟悉?自然轻车熟路,罗裳轻解,行云流水——而身上何处最动情、最难承受,亦是映照得清晰。齐三公子将夜明珠松了手,那珠子在床上轻滚到一畔,满帐子的萤火光亮,一夜笼照着,笼照着他的挑弄、她的承欢,靡靡情磨,幽幽声咽,床帐子底鸳鸯好梦,愈比昨夜更肆无忌惮了……
一夜如晃舟颠簸,五更天时,桑香醒了过来,只是身上愈发懒了,她看着三公子睡颜,毫无心计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在他额上落吻,可是不一会就要天亮了,再缠绵悱恻的,他要是醒转了,她可就有烦恼受了。像是不经意吃情花,不经意上了瘾。桑香一边拉拢衣裳,一边悔恼着,正要轻轻下床,谁料她略一扯动,却发现自个儿腕上缠绕红绳络,另一端正缠在齐三公子的腕上,不知被谁狠狠地打了死结,没有剪子任谁也解不开。
她忍不住回眸看齐三公子一眼,竟不知昨夜他是在何时为两人缚上这红绳的?是在她睡着后么?
桑香不由生了忧虑,她费力地解那红绳多时,却怎么也解不开,这老半日的,天光已大亮,她心上乱麻走石,听见齐三公子似乎要醒了,她慌乱乱钻进了锦被里,还不忘用那锦被覆住了头脸,藏得严严实实的,既古怪又可笑。
齐三公子睁开眼来,就只看见那锦被底连出一络红绳,他的阿弱却半点形迹也不肯从那被子里露出来,他掌上收缠着红绳,一寸一寸地探手进锦被里,渐渐握住阿弱的柔荑,那样温温软软的,这两夜果然不是梦……而梦里的阿弱亦不是假的……
他察觉她手上的轻颤,她竟果然害怕见着日光不成?
齐三公子一霎凝眉,忽然扬声吩咐门外伺候的童子道:
“去将园子里的黑布全部寻来,给我遮在燕子坞的窗子上!要是还露进一点光来,惟你们是问!”
锦被底的桑香已无法辨清心上滋味了,难道从此后要共他在这黑漆漆屋里缠绵度日?他倒是肯迁就她这位女鬼,可是她这个大活人如何能被他藏在房里?怎样才能半点马脚也不露?
不多时,只见十来个童子展了黑布障在燕子坞纸窗上来,一层又一层地,叮叮当当地敲打,严实得遮天蔽日的,甚至连阖门外也挂上了黑布厚帘。一转眼满室落黑,只有枕边那夜明珠,又幽幽放光,齐三公子心上满意,含着笑轻轻扯开了桑香身上的锦被,渐渐露出她的眉眼,他快活地哄她道:
“这样你就不怕了罢?从今以后你哪都不用去了,就在这燕子坞里陪着我,天长日久地,我也不会倦的。”
齐晏轻轻拿指尖挑玩着桑香的青丝,仿佛真要共她这样,躺在一起一整日,哪怕只是这样捧玩她,就可以长久得没有尽头。
桑香虽然得三公子宠爱,似跌进蜜罐,可是亦忍不住愈发地心虚意怯,这样下去总有揭露之时,到时她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无计可出,却听闻燕子坞外,阮娘的声儿匆匆禀道:
“启禀三公子,老四陈绝刀的老婆冷枫儿死了!还是被人掐死在了荒园里了,”
这个冷枫儿是谁?桑香才住进魏园两日,虽未曾听说,亦未曾相见,只是莫名就晓得她是个爱招蜂引蝶的妖娆女子。
齐晏却冷淡道:“死就死了,老四怎么样了?”
隔着门儿,阮娘只疑心这燕子坞怎换成了黑布缠幔的光景?但还是得先顾着眼前之事,禀道:“老四还是那副千年波澜不惊的光景。”
“峻哥儿呢?”齐晏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一句,阮娘却心知肚明,这排名百名外的峻哥儿还是个嫩雏,先是向齐三公子求娶了乐馆里一个叫芊儿的舞姬为妻,原本也有几个月的恩爱,可后来又不知怎么被老四的老婆冷枫儿迷得神昏癫倒,只是老四心也宽,峻哥儿同冷枫儿也没闹出什么事来,他也就一直晾着不管,可这会冷枫儿竟然死了,还是被人掐死的。魏园里出了人命,正是犯了齐晏的大忌!
齐晏正要起身来去查看,可没奈何手上绾着红绳,他自己系上的,倒不晓得怎么解了?只好吩咐阮娘道:
“你进来罢。”
阮娘一霎脸红,齐三公子竟唤她进屋哩。
阮娘推门而入,一霎日光照,齐三公子急声地吩咐她阖上门去,阮娘只好照办,在黑屋子里头摸索了几步,隐隐看见床帐里夜明珠光,齐三公子在那帐里道:“妆台上取把金剪子,给我递进帐子里来。”
阮娘依言照办,抬手将一把金剪子从帐子缝里递了进去,她不敢抬头看,规规矩矩地低眉,却听见三公子像是剪开了什么东西,忽而又像是在哄谁一般柔声道:
“你在这等着我回来,哪儿也不许去。”
阮娘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那帐子底锦被下,依稀似多了个光着细肩的女人!这是哪里来的女人?难道竟陪了三公子一整夜?
此时,齐三公子已系紧衣裳步下床来,又穿上鞋子,只有那一霎掀帐的光景,阮娘已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桑香这娘们!好大胆呀!才来了两日,居然就爬上了三公子的床!还有她那承欢后的容色滋润,竟同那勾魂的女妖精无异!阮娘已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了,她一定要找薄、宁二人好好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个桑香!
可是她还来不及多想,齐三公子已经命她带路,去看冷枫儿的尸首去了。
30公子痴情
燕子坞,东暖阁,帐底被里的桑香一边把玩夜明珠,一边沉迷齐三公子的温柔,被情网所缚时,她亦真想如他所说,长长久久地在这黑屋子里等他回来,可是那样岂止是大胆?简直是大胆得不要命了!她残存一丝清醒,起身来,才对镜整弄了衣裳,又磨蹭着留恋了一会,方才要走,谁料此时门响,她不知是谁,慌忙时急急躲在了镂空木隔的轻纱帷幄后头。
却是齐三公子去而复返,他掀开床上帐子,空荡荡没个人,他一时脸上薄怒,握着帐子的手紧紧的,像是要大发脾气一样,孰料桑香瞧他这样,怎么忍心,几步轻轻地搂上了他的腰身,依在他后背轻轻一笑。
齐三公子回转身来,一见是阿弱,掩藏不住失而复得的高兴,他道:“你躲到哪去了?”
桑香只是抬头望他一眼,略掂起脚来往他腮上轻轻一吻,原来什么都不堪多说,什么都不必多说,齐三公子腮上扬起燃然的笑意,双手围揽着她的细肩,轻声道:
“我走到半路,还是怕你走了,所以忍不住又回来了。”
说着齐三公子右手紧紧牵着桑香的手,左手打开房里衣柜,取出玄黑风衣兜帽,亲手给温柔的桑香穿上,直将她身上罩得严严实实了,又从妆台八宝格里取出一个绘朱丹“谢”字的狐面面具,轻轻为桑香戴在脸上,端详半日,齐三公子方才满意道:
“这样就不怕日光了罢?你以后就这样同我白天也在一处,好不好?”
桑香万料不到他如此痴情,痴情得去而复返,只为将她裹在黑障子、好共他时时刻刻同在一处。
这时,门外的阮娘已等侯良久了,良久得怀疑这齐三公子与桑香整夜整日地在一处,到底会不会出事?
阮娘但见得燕子坞门开了,齐三公子牵着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脸上戴着狐面面具,乍一眼看见那红得似血的朱丹谢字,连阮娘也要迟疑了——这桑香和谢阿弱真真生得太像,尤其这戴面具的样子,简直神鬼莫辨,难怪三公子会情难自持——若非阮娘早晓得真相,恐怕也会被这桑香轻易蒙混过去。
阮娘瞧着齐三公子牵着这桑香,在前路行着,一个玄黑紧裹,一个大红衣裳,成双成对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好像一场醉梦,阮娘看见三公子的笑意,要是他晓得阿弱是死了,并不是真的回来了——阮娘不由眼眶发酸,有点想落泪,只是此时哪是垂泪的时候,她收拾了心情,紧步跟了上去。她已经能料想一会荒园里众杀手们瞧见乍然出现的桑香时,一个个惊诧万分的表情!
阮娘的预料非但没错,还保守了些,闻说死讯侯在荒园外的杀手们,一个个见着戴谢字狐面的女子——她的举动身段与那个谢阿弱简直一模一样!大伙不由惊诧极了,惊诧得还有人从观望的高墙上跌了下来。等齐三公子牵着桑香步到园内围障子里的冷枫儿尸首前时,一向冷漠无情的老四陈绝刀,不曾为冷枫儿的死动容半分,却为谢阿弱的死而复生,疑得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尤其齐三公子穿得这样花里花哨的大红色,连一向妆扮得姹紫嫣红的薄娘子都忍不住皱起眉来,轻轻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宁晓蝶,意味深长道:“你猜猜那面具底下是不是那个桑香?”
宁晓蝶目光如矩,道:“应该是了,不然魏园里怎么会凭空多出只鬼来?”
“别猜了,她就是!我都看见她光着身子躺在齐三公子床上了。”阮娘走前来,插了一句嘴,薄娘子嘴巴张得老大,吃惊道:“你是说三郎让桑香爬上了他的床?”
“岂止,我看那如胶似漆的情形,恐怕□爱还不知足呢!”阮娘冷冷的,薄娘子恨得牙痒痒的,道:“我倒没想到这个桑香有这样了得的本事!”
宁晓蝶寻思一会,道:“恐怕不止昨夜罢?难说前夜已经上床了!不然三公子昨日在兰若阁怎么会那样失常?”
宁晓蝶一语揭破,阮、薄二人受惊匪浅,薄娘子自是信了,咬牙切齿道:“这小娘们也当真厉害,才在魏园歇住脚没多时,就敢勾引三郎行房了。”
“原来肉偿说的是这个意思!我只怕三公子陷得深,那个桑香却别有用心,若是她成了咱魏园的红颜祸水,我头一个饶不了她!”阮娘义愤。
三人正说得热闹,却说齐三公子牵着桑香一齐进了荒园,园内有个暗黄色围障子,有侍儿掀起障子,齐晏和桑香走了进去,杂草间蜷缩躺着一个身穿黑衣、脸色青紫的女子,定晴看时,她脖颈上还有暗紫勒痕,像是用手掐的!围障子里这会还站着陈绝刀、峻哥儿,以及乐馆的一个舞姬小四儿。
陈绝刀不过三十岁出头,惯穿一身紧袖黑衣,但他的老婆冷枫儿却向来是爱艳色妆扮,这时尸首穿黑,像是生前正与谁隐密幽会一般。
戴着面具的桑香偷偷再看一眼这峻哥儿,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年少英俊、生机勃勃的时候,而峻哥儿身边的小四儿,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穿一身轻罗绿裙,举动间亦是个婀娜柔媚、讨人喜欢的姑娘。
齐三公子淡淡问陈绝刀道:
“查验过了?是被人掐死的?”
陈绝刀点头称是,亦不再多话,脸上没有半点伤情,只是冷漠极了,像是死了个毫不相干的人儿一样。
“掐死人除了费点气力外,既无需凶器,又不留血渍,真是便利极了!”齐晏冷冷的,一霎脸色有点阴沉,魏园里从来都是平安无事的,若有人敢内斗,头一个就会被齐三公子用家法规矩狠狠处置,更何况是死了人!这凶手敢在魏园杀人,正是犯了齐三公子的大忌讳。
齐三公子逋一动怒,那三人都噤了声,齐晏冷目扫向峻哥儿,冷冷道:“你不好好练功,又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峻哥儿极惧怕齐三公子,又极崇拜他,原本峻哥儿六七岁时,不过是流浪街头的乞儿,若不是被三公子领回了魏园,恐怕早就饿死了——只怕连尸首也只能落得个被野狗啃食的下场!而一向过惯苦日子、突如其来就有了好日子过的峻哥儿,住进魏园后多多少少有点病态。他不但吃穿得金贵,用的东西也只盼越精致越好,大概他那点杀人酬劳半分钱也不曾存下来,全都用来置办那些身外之物了,幸好他虽然这般行事,但他的老婆芊儿却没有嫌弃他。
说来这芊儿也是个可怜人,在乐馆里孤魂野鬼了好几年,没天没日的,要不是被峻哥儿看上,恐怕也只能孤独终老了,想必正是因此,这芊儿才对峻哥儿的那种奢侈作派,没有半句怨言。
峻哥儿被齐三公子责问,只能老实答道:“我清早起床了,芊儿她梳妆胭脂用完了,我就想着到乐馆向她从前的姐妹小四儿讨一点来,谁晓得就在她房里往窗外无意瞧了一眼,这一眼望见了这乐馆外的荒园子里有个女子的尸首!我和小四儿吓了一跳,一块下来细瞧,原来是陈嫂子,后来我就守在这,小四儿就去喊人来了。”
齐三公子看一眼小四儿,道:“峻哥儿说的可属实?”
小四儿忙不迭点头,道:“他没有撒谎,那时我正给芊姐翻拣一盒新胭脂,没想到峻哥儿就凭窗瞧见了一具尸首,让我过去看了眼,我也吓了一跳!我和峻哥儿一块下了楼,在草丛子里发现竟然是陈嫂子——她手上戴着的这只青玉镯,色泽质地上乘,整个魏园可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桑香看一眼女尸腕上所戴玉镯,的确好看,这小四儿不过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罢了,日子闲得发慌,只有靠暗暗同别的女子攀比首饰来打发了,反倒是对死人一事不甚介怀。
这会小四儿亦在打量桑香,尤其看着齐三公子与她的手握在袖里,何等亲密?不由微微地嫉妒,三公子不是一向清心寡欲的么?怎么会和一个女人这样亲昵?
“你俩是何时发现她的尸首的?”齐三公子细问,峻哥儿答道:“卯时刚过、辰时起初的样子。”
“在你窗子底下有人被扼死了,你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么?”齐三公子问小四儿,小四儿忙答道:“我什么声儿也没听见,若真听见什么,不过是听见隔壁的月姐半夜了才回来。”
这时陈绝刀的脸色不由一变,魏园里有些明眼人也晓得:那个住在乐馆、泼辣老练的月姐看上了陈绝刀,却碍着他娶了冷枫儿做老婆,也只能打消了念想——这月姐虽然是个下贱舞姬,可还不想去做人家的妾!与其做妾,还不如在乐馆里有吃有喝,闲闲自在度日呢!
小四儿说这月姐大半夜才回来,是人都会猜她去同陈绝刀见面去了,小四儿寻思这陈大哥、陈大嫂也当真有趣,一晚上各过各的、别样精彩。
齐三公子这才吩咐道:“老四你把尸首领回去罢。”
陈绝刀领了命,齐三公子又吩咐道:“午时,让魏园里没外出的人都到我兰若阁外头来侯命,我要一个一个地问话。”
此时,桑香不由抬头看一眼齐三公子,他这会薄怒威严的样子,已全然不是那个温柔缱绻的情郎了,倒像是一念之间就会轻取谁性命的阿修罗一般——她想到此不由心上一凛,是她太过情迷意乱,以至于全然忘了大名鼎鼎的齐三公子是何等无情的人儿。
31兰若问话
兰若阁,午时。
这阁设了套间,从东暖阁的暗门推入,还有个随安堂,桑香这会正坐在随安堂里,看着齐三公子这屋里的床榻摆设皆是拥雅幽淡之风。他摆器尚白,是而皆是一些白釉螭龙纹大罐、或是带兽环戟耳的玉壶春,案上自然不可少了香薰炉,这炉也精致,是个通体寿、喜、万字的镂空玉葫芦,里头银质光素盛香胆,外边嵌饰双蝠衔链,置在沉香木座上,这会正袅袅轻烟,自然又是他嗜好的白檀香。
这会齐三公子正在外间的东暖阁传人一个一个地进来问话,桑香这会倒敢大着胆子,从床榻上起了身,四处再细瞧打量,隔间八宝架上什么精致玩意都有,倒有些太过平常,反而这书案上笔墨纸砚,皆是他私下丹青,倒显得有些特别,桑香看他书法魏晋、笔意古厚,这样好看,他是个文武皆通、一等一的出色人物呢,桑香想到这,眉眼淡笑,对齐三公子又多生了几分爱慕。
那书案边上还有个半开的八宝漆盒,桑香细瞧原来是糕饼点心,她正饿得前心贴后背,打开盒子,里头倒没有动过,五颜六色的,粉的是荷花饼,紫的是玫瑰饼,白的是蝴蝶酥,黑的是酿红豆糕,桑香随意挑了块绿豆酥握在手上慢慢品尝,却不料一回身,只看见墙壁上挂了一幅精致裱起的画卷,不由心上一震。
桑香只见自个儿的模样绘在那画卷上,眉眼清晰、衣纹流丽勾勒,渲染出的腮上胭脂同身上衣裳,都是那触目的鲜艳颜色,右上角还钤印一方“齐晏升平”,书到“谢家宝燕阿弱像”。看那画卷,不像是新画的,尤其那般珍爱的模样,从这装裱就可见一斑。但见这图轴底子用的是有年头的高锦,锦纹织金,晃眼的艳亮,连古时用来驱赶鸟害的两个悬在图轴上的“惊燕”飘带,亦是寸寸华美。
而这画轴下还供了金瓶插结的东珠黄金树,五粒东珠攒成一朵白梅,数百瓣白梅绽在黄金枝头上,既清雅又贵重——谁不晓得东珠比南珠金贵,他一下毫不吝惜地用了这近千颗,只为供养这画中的女子。桑香心上似有花铃在响,既乱又糟,原来她同谢阿弱长得这般神像,难怪他对她如珠如宝,而她同这谢阿弱,是同一人?还是巧合?齐三公子为何又与她梦中所盼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她与他是旧相识,为何她半点也记不起来?
桑香气闷地边吃着绿豆酥,边躺在了床榻上,若她不是什么谢阿弱呢?难道他就会弃她如敝屣?大概两夜欢情也抵不过这个叫谢阿弱的女人,桑香愈发气恼了,一声不吭地,索性连糕饼也懒得吃了,只是一味闷闷的,听着外头齐三公子的声儿在问话。
头一个进来的自然是陈绝刀,这妻子死了当然先该问丈夫!可齐三公子的声音听来真是令人心烦呀,桑香不想听,可他的声儿还是传过来了,冷冷斟酌地问:“老四,昨夜四更到五更,你在哪里?”
陈绝刀似乎常年冷霜,答道:
“在院子里练刀。”
陈绝刀这个人似乎有一种很内敛沉静的性子,谁也不晓得他心底在想什么?他自己的老婆半夜不在房里、同人幽会,他难道不晓得?却不敢去追查,只是在院子里练刀——他到底是爱冷枫儿,包容她,还是根本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齐三公子本来懒得管这样的事,但却又不得不管,只问道:“她几时不在房里的?”
陈绝刀晓得齐三口中这个她问的是冷枫儿,仍是话语里半点喜怒也无,冰冷答道:
“四更天出去的。”
“你也没跟上去看她做什么?”
“她既要瞒着我去,我何必还跟着她?”陈绝刀简直是个怪人,说的话里稀奇古怪的道理,连齐三公子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辩驳了,只好摆手道:“你先下去罢,叫峻哥儿进来。”
齐三公子趁着峻哥儿还未进来的空隙,还有闲心招惹里间的桑香道:
“你会不会饿?听说女鬼也要吃供品的,那八宝盒里的糕饼先吃些填肚子罢?要不要喝清茶,我让人送进去?”
桑香很想使小性子,可又寻不到使小性子的由头,本来她就是个赝品,有什么资格同正主争风吃醋?更何况这正主还是个鬼,想争也争不过了。齐三公子不晓得她听见没有,这会峻哥儿已经掀帘进门来了,行了个礼,三公子这会顾不上桑香,却又心不在焉的,让峻哥儿坐下,问道:
“你昨夜四更到五更,人在哪里?”
峻哥儿实诚答道:“在房里同芊儿一块睡觉。”
“没去见老四的老婆罢?”齐三公子倒是一句话就劈头问来了,峻哥儿忙不迭撇清道:
“我可不敢,老四的刀法那么好,我要是和他老婆幽会,他一定一刀劈死我!更何况这魏园子里,和她勾勾搭搭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天生就有这样的妖法,令每个见着她的男人都神昏颠倒的,只要她开口,任何事都可以为她做哩!”
“任何事么?”齐三公子忽然冷冷地看着这口无遮拦的峻哥儿,道:“我看你嘴上说着多迷恋这冷枫儿,可要命的事你倒拎得清!”
齐三公子说话向来是不会留情的,峻哥儿脸上一红,不敢言语了,他和冷枫儿时常在白日见面时,眉来眼去的,魏园里每个活人都晓得,只道是他少年心性,见着个好看的女人都把持不住,老四不追究,别人也没有多管闲事的道理,可是一味放纵他,今日却有了祸事,也不知到底谁才是凶手?
齐三公子这个魏园之主当得比那为人父母的还要辛苦,不耐烦地问道:“你老婆芊儿呢,你这样沾花惹草的,就没有半名怨言?”
峻哥儿叹口气道:“我晓得她有些怨言,但我也晓得冷枫儿这样的女人哪里是我能弄到手的哩,只有芊儿才是能陪着我一辈子呢,我这几日来好好哄了哄她,她倒也不那么介怀了。”
齐三公子摆摆手,愈发懒得多看这峻哥儿一眼,冷冷道:
“快滚出去罢!”
峻哥儿晓得触怒了齐三公子,忙不迭退下去了。齐三公子却又喊住他,道:
“叫你娘子进来问话。”
峻哥儿连连称是,这芊儿未进来时,齐三公子记挂着阿弱,推了暗门进去里去,正瞧见她背着躺在那榻上,好像身子很懒的样子,又好像在同谁生气一般,楚楚可怜的,齐三公子看了心上又柔软起来,坐在她身畔,哄道:“你是不是嫌这里太闷了?等入夜了,我带你去校武场上骑马射箭罢?”
桑香愈发觉得齐三公子的温柔像是一截会烧尽的红烛,等他晓得她不是什么谢阿弱,不过是一个要刺杀他的赝品,他一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岂止不再待她如珠如宝,恐怕还会恨得将她挫骨扬灰。
桑香一个人沉浸在这样隐密的苦痛里,默默承受着,他倒快活,随时可以将她揉圆捏扁。正是桑香愈发不安时,察觉齐三公子伸手来轻轻扳着她身子,转过来对着他。
只见齐三公子瞧见她眉眼那段娇嗔,道:“你这样子同谁致气?”
他很想从早到晚地将她抱在怀里,弥补那些度日如年的彻夜伤心,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一笑道:
“别怕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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