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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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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缉响马?我若去请,大老爷岂不要着恼么?”樊虎道:“此事定要老爷亲自去见大老爷,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大老爷一定肯放他下来的。”徐有德闻言,沉吟了半晌,说道:“倒也讲得有理,待本县自去。”徐有德即刻上马,竟投节度使衙门而来。
到了辕门,尚未升堂。徐有德下马,等了半日,只听得辕门上发了三通鼓吹,打了三次。不多时,三声炮响,大开辕门,唐璧升堂。两个中军参见过,就是旗牌,叩见毕,然后五营四哨,一齐参见,分班而立。那徐有德双手捧了禀折,跪在辕门。传言官接了禀折,传于中军。中军接上,启老爷:“今有历城县知县要见。”唐公分付:“令他进来。”徐有德趋至滴水檐前,跪下拜见,唐公分付兔了,赐坐。徐有德道:“大老爷在上,卑职焉敢坐?”唐公道:“坐了好讲话。”徐有德道:“如此,卑职告坐了。”唐公道:“本藩正要去传贵县,问断王杠的响马可有消息?却好贵县到来,不知有何事故?”徐有德道:“卑职正为此事前来告禀大老爷,若说这两个响马,正无消息。卑职素闻贵旗牌秦叔宝的大名,他当初曾在县中当过马快,不论什么样的奇雄响马,手到拿来。故此卑职前来,求大老爷将秦旗牌发下来,拿了响马,再送上来。”唐公闻言,大喝道:“唗!狗官,难道本藩的旗牌与你当马快么?”徐有德慌忙跪下说道:“既然大老爷不肯,何必发怒?卑职不过到了百日限满之后,往岭南去走一遭,只怕大老爷也未必稳便。还求大老爷三思,难道为了一旗牌,而弃前程不成?”
唐公听说,想了一想:他也说得是,前程要紧,秦琼小事。便道:“也罢,本藩且叫秦琼下去,待拿了响马,依先回来便了。”徐有德道:“多谢大老爷。但卑职还得上禀大老爷,自古道:上不紧则下慢。既蒙发下秦旗牌来,若逢比限不比,决然怠慢,这响马如何拿得着?要求大老爷作主。”唐璧道:“既发下来,听从比限便了。”唐公分付秦琼同徐知县下去,好生在意,获贼之后,定行升赏。秦叔宝见本官分付,不敢推辞,只得同徐有德出了节度使衙门,竟往县中来。
徐有德下马坐堂,叫过秦琼分付道:“你向来是节度使旗牌,本县岂敢得罪你?如今既请下来,权为马快,必须当心拿贼,如三六九比期,没有响马,那时休怪本县无情。”叔宝说:“这两名响马是要出境去缉拿,数日之间,如何得有?还要老爷宽限才好。”徐有德道:“也罢,限你半月之中,要这两名响马,不可迟怠。”叔宝领了牌批,出得县门,早有樊虎、连明接着。叔宝道:“好朋友啊,自己没处拿贼,却保举我下来,倒得多谢你。”樊虎道:“小弟们向日知仁兄的本事,知道这些强人的出没,一时不得已,故此请兄长下来,救救小弟们的性命。”叔宝道:“你们可四下去察查,待我自往外方去寻便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毕竟不知追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杨林欲嗣秦叔宝 雄信暗传绿林箭
诗曰:
王叔杨林足勇谋,饷银失去不停留。
历城知县求良将,叔宝雄名冠九州。
当下叔宝别了众友,回家见了母亲,并不提这事,只说奉公差出。叔宝别了母亲妻子,带了双锏,翻身上马,出得城来,将单雄信与他的天下响马簿子打开一看,上写道:“长叶林乃尤俊达的地方,许久不做。”心中想道:“他既许久不做,决不是他,一定是少华山王伯当、齐国远、李如珪前来劫了去,故意通这两个鬼名。待我前去问他便了。”
叔宝拍开坐下黄骠马,竟奔少华山而来。到得山边,小喽罗看见,报上山来。三人连忙下来迎接,同到山寨,施礼坐下。王伯当道:“小弟自从去年大闹花灯,别后不觉又是一年。近日小弟正欲向单二哥那边去知会,打点前来与令堂老伯母上寿。不料兄长到此,有何见教?”叔宝道:“不要说起,不知哪一个,于六月二十二日,在长叶林劫了靠山王饷银一十六万,又通了两个姓名,叫做什么陈达、尤金。杨林着历城县要这两名强人,我只恐是你们到哪里去劫了,却假意通这两个鬼名,故此特地前来问一声。”王伯当道:“兄长说哪里话来!我们向来不曾打劫王杠,就是要打劫登州解来饷银,少不得要经此山行过,就在此地打劫,却不省力,何值得走到那里去打劫呢?”李如珪道:“我晓得了,那长叶林是尤俊达的地方,一定是他合了一个新出笼的伙计,打劫了去。那伙计就如上阵一样,通了名姓,那押杠的差官慌忙中听错了。”齐国远道:“这说得不差,一定是他。且我辈中,再没有个通名报姓的。叔宝兄,你只去问尤俊达便了。”叔宝问明了,即便动身。三人苦留不住,只得齐送下山。叔宝拍开千里马,加鞭竟往英雄庄上来。到得庄前,只听得里边钟鼓之声,抬头一看,见挂榜文上写着:“演四十九日梁王忏。于六月二十一日为始。”想道:“他二十一日在家起经,二十二日哪有工夫去打劫?现今少华山招了他的怪,如今不要进去问他罢。”想了一想,回马连夜竟奔登州而来。及到登州,天色微明,正开城门,一马奔入城来。
原来杨林自从失去这宗饷银,虽着历城县缉拿,却也差下许多公人四下打听。这日早上,众公人方才出城,只见叔宝气昂昂跑马入城。众公人疑心道:“这人来得古怪,马鞭上面又有两根金装锏,莫非他就是断王杠的响马,也不可知。”大家一齐跟了来。
叔宝到一所酒店门前,翻身下马,叫道:“店小二,你这里可有僻静所在吃酒么?”店小二道:“楼上极僻静的。”叔宝道:“既如此,把我的马牵到里边去,不可与人看见。酒肴只管搬上楼来。”店小二便来牵马,到里边去。叔宝取了双锏,上楼坐下。小二牵马进去,出来搬上酒肴。众公差把手招他出来,悄悄说道:“这个人来得古怪,防他是断王杠的响马,你可上去套他些口风,切不可泄漏。”店小二点头会意,搬酒肴上楼,摆在桌上,叫一声:“官人吃酒。”叔宝道:“我有话问你。那长叶林失了王杠,这里可拿得紧么?”小二道:“拿得十分紧急。”叔宝闻言,脸色一变,将大拇指咬在口中,呆了半晌,叫道:“店小二,你快去拿饭来我吃,吃了要去赶路。”店小二应了一声,走下楼来,招招众人,附耳低言说道:“这人一定是断王杠的响马。他问我说:‘失了饷银,这里可拿得紧么?’我回说:‘正拿得十分紧急。’他就脸皮失色,叫我快把饭来与他吃了,要去赶路。”众公人道:“你可快将饭去。我看这人不是善良的,况且那两条锏又不离身,我们几个如何拿得他住?快去报与老大王知道,着将官拿他便了。”
当下众人一路如飞,直至王府前,正值杨林在殿理事,即忙通报。杨林即差百十名将官,带了兵丁,飞也似一般,来至酒店门首,把前后门团团围住,鸣锣击鼓,齐声呐喊,大叫:“楼上的响马,快快下来受缚,免得爷爷们动手。”叔宝正中心怀,提锏在手,跑下楼来,把双锏一摆,喝道:“今日是我自投罗网,不必你等动手。若动手时,叫你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待我自去见老大王便了。”众将道:“我们不过奉命来拿你,既肯去,却与你做什么冤家?快去快去!”大家栲栳圈围住叔宝,竟投王府而来。到了辕门,众将飞报入去。杨林喝令抓进来。左右一声答应,飞奔出来,拿住叔宝要绑,叔宝喝道:“谁要你们动手,我自进去便了。”叔宝放下双锏,一步步走入辕门,上丹墀来。
杨林远远望见,赞道:“好一个响马,是条好汉,所以失了王杠。”那叔宝来至殿阶,双膝跪下,叫一声:“老大王在上,山东济南府历城县马快秦琼叩见大王,愿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杨林闻言,把众将一喝:“有你这班该死的狗官,怎的把一个快手当响马拿来见孤?”众将被喝,慌忙跪下道:“小的们去拿他的时节,他自己还认是响马,所以拿来。”当有卢方在侧,跪禀道:“父王,果然不是劫饷银的强盗。那劫饷银的强盗,青面獠牙的形容,十分可怕,不比这人相貌雄伟。”杨林便叫:“秦琼,你为何自认做响马?”秦叔宝道:“这是小人欲见大王,无由可见,故作此耳。”杨林点头,仔细将秦叔宝一看,面如淡金,三绺长须飘于脑后,跪在地下,还有八尺来高,果然雄伟。便问道:“秦琼,你多少年纪了?父母可在否?面有黄色,莫非有病么?”叔宝道:“小人父亲秦理,自幼早丧,只有老母在堂,妻子张氏,至亲三口。小人从无病症,生相是这等面庞。今年二十五岁了。父亲存日,亦当马快。”
看官,你道叔宝为何不说出真面目来?只因昔日杨林兵下江南,在马鸣关枪挑了秦彝,若说出来,岂非性命不保。故此说假话回对。杨林又问道:“你可会什么兵器?”叔宝说:“小人会使双锏。”杨林道:“如此说,取锏来,使与孤家看。”众将忙抬了叔宝的双锏,进来放下。叔宝道:“大王在上,小人焉敢无礼。”杨林道:“孤家令你使,不来罪你。”叔宝道:“既蒙大王分付,小人不敢推辞。但盔甲乃为将之威,还求大王赐一副盔甲,待小人好演武。”杨林道分付左右:“取孤家的披挂过来。”旗牌一声答应,连忙取与积宝。杨林道:“这副盔甲,原不是孤家的。向日孤家兵下江南,在马鸣关杀了一名贼将,叫做秦彝,就得他这副盔甲,有一枝虎头金枪。孤家爱他这副盔甲,乃赤金打成的,十分细巧,故此留下。今日就赏了你罢。”叔宝闻言,心中凄惨,不敢高叫,谢了一声,立起身来。杨林分付左右与秦琼披挂起来,果然又换了一个人物,满身上下犹如金子打成一般,像一座金宝塔,正是:凛凛威风貌若神,英雄气概实超群。
今朝旧物归原主,始信循环报应分。
叔宝提锏在手,摆动犹如金龙戏水,一似赤帝施威。起初时还是人锏分明,到后来只见金光万道,呼呼的风响逼人,寒闪闪的金光眩人耳目。这回锏使将起来,把个杨林欢喜得手舞足蹈。众将看得目乱眼花,个个喝彩,个个称扬。不一时,把五十六路锏法使完了,跪下道:“禀大王,锏法使完了。”杨林大喜道:“你还会使什么兵器么?”秦叔宝道:“小人还会使枪。”杨林道:“妙啊!孤家最喜的是枪,只因如今年老,改使了囚龙棒,不用枪了。”叫旗牌抬过虎头蘸金枪来。两名旗牌登时把八十二斤重虎头枪扛将过来。叔宝一手接过,往柄上一看,上写”伏虏将军秦彝置“七个字。叔宝明知父亲之物,不敢明言,眼泪打从肚晦落了下去。只得将身体一摇,双手一抡,耍的一枪,使将起来。杨林一见,说声:“住着,这是罗家枪,你为何晓得使?”叔宝说:“小人前年在潞州受了官司,发配燕山,见罗元帅在教场演枪,小人因此偷学他的枪法,故此会使。”杨林道:“原来如此。快使起来。”叔宝道声:“晓得。”就把那十八门、三十六路、六十四枪尽行使出。单少了一路回马枪,此乃是罗成传授之时,被他瞒过一路回马枪,因此不全。
杨林见叔宝这样人才,又有如此本事,心中大喜,把枪也赐了叔宝,说道:“孤家年过六旬之上,尚无子息,虽有十二太保过继为子,他们的本事哪里如得你来?如今孤家欲过继你为十三太保,不知你意下若何?”叔宝心中一想:“他是我杀父仇人,不共戴天,如何反拜他为父?”忙推却道:“小人一介庸夫,焉敢承当太保之列?决难从命。”杨林闻言,二目圆睁,喝道:“胡说!孤家继你为子,有何辱没于你,擅敢将言推托?如若不从,左右看刀。”叔宝连忙说道:“小人焉敢推托?只因老母在堂,放心不下。若大王依得小人一件,即便允从。如若不允,甘愿一刀,决难从命。”杨林道:“你说来,是哪一件?”叔宝道:“待小人回转山东,见了母亲,收拾家中,乞限一月,同了老母前来便了。”杨林道:“这是王儿的孝道,孤家岂不可依。”叔宝无奈,只得拜了八拜,叫声:“父王,儿臣还有一句话,要求父王依允。”杨林道:“王儿有何话说?”叔宝道:“就是失饷银一事,要求父王宽限,令那些官儿慢慢访拿。”杨林道:“孤家只待限满之日,将这些狗官,一个个拿来重处。既是王儿说了,看王儿面上,中军官着发令箭下去,分付大小官儿慢慢拿缉便了。”当下分付了十二太保、大小众将,送秦琼出城。叔宝拜辞了杨林,上马便行。十二太保、大小将官送出了州城,然后各自回来。
叔宝回转济南,坐在家中,也不去做旗牌,也不去当马快,是一个爵主爷爷了。哪个官儿还敢去叫他?光阴迅速,不觉看看一月已过,杨林不见叔宝到来,心中焦躁,依先发下令箭,催拿这两个响马。薛亮却分付差官,到历城县着县官依先叫秦琼拿贼。徐有德这次却变了脸,到三六九没有响马,从重比责。叔宝却受了若干的板子,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少华山王伯当,对齐国远、李如珪道:“这叔宝母亲九月二十三日六旬寿旦将近,要到潞州知会单二哥,招各处好友们前去拜寿。你二人消停几天动身,山东相会便了。”二人应允。王伯当即便动身别了二人,下山竟投山西潞州府二贤庄而来。不一日到了二贤庄。单雄信闻报,连忙出迎。入庄礼毕坐下,雄信道:“多时不会我兄,甚风吹得到此?”伯当道:“九月二十三日,乃叔宝兄令堂老伯母寿诞,小弟恃来知会吾兑前去祝寿。”雄信道:“原来如此,小弟却一些也不知道。如今事不宜迟,速即通知各处弟兄,好来恭祝。”说罢,即忙取出绿林中号箭,差数十个家丁,分头知会众人,限于九月十四日,在济南府东门会齐。如有一个不到,必行重罚。一面分付打点金八仙各样贺礼,择日自同王伯当往山东进发。且说各处好汉得了单雄信的号箭,各自动身不表。
单讲河北冀州燕山靖边侯罗元帅,一日退堂进来,只见秦夫人说道:“妾身有句话说,不知相公肯允否?”罗公道:“夫人之言,下官焉敢不听。”夫人道:“九月廿三日乃家嫂的寿诞。我已备下寿礼,今欲叫孩儿去认认舅母,望望表兄,不知相公意下如何?”罗公道:“这是正理,明日下官差孩儿前去拜寿便了。”夫人闻言大喜。
这信一传出来,早有外边中军张公瑾、史大奈、白显道、尉迟南、尉迟北、南延平、北延道七人,皆要去拜寿,都来相求公子点拨同行。罗成依允道:“容易。”就在父亲面前点了他七人随往。一到次日,罗成辞别母亲,收拾盔甲兵器,带了七人,投济南而来。
列位,你道出门上路为什么要顶盔擐甲起来?只因炀帝登极之后,天下大荒,盗贼遍处成群,河东山陕之间,白日杀人放火,所以出门上路俱带盔甲兵器,以防不测。[小说网·。。]
再说太原府柴绍,禀知唐公,要往济南与叔宝母亲上寿。唐公道:“去年你在承福寺遇见恩公,及至我差人去接他时,他已回济南去了。至今未曾报答他大恩,为此心中怏怏不快。如今他母亲大寿,你正当前去。”即备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差官同柴绍往济南。只因这班人一来,正是:天罡地煞同相聚,世乱兵荒逐渐生。
不说柴绍在路。且说少华山齐国远、李如珪两个计议道:“我们要去济南上寿,山寨缺少钱粮,将甚礼物为贺?”李如珪道:“去春闹花灯时,我抢一盏珠灯在此,可为贺礼。再向单雄信二哥借些银子便了。”二人即忙收拾珠灯,带了两个小喽罗下山而来。将近山东地界,远远的罗成等八人来了。齐国远不认得罗成,说道:“妙啊,这班人行李沉重,财物必多,何不打劫了他,强如到单二哥处借寿礼。”算计已定,便拍马抡刀,大呼道:“来的留下买路钱。”罗成一见,笑道:“可见当今无道。官塘大路,青天白日,都有响马了。”便令张公瑾等退后,自己一马当先,大喝一声:“响马,你要怎的?”只这一声,犹如牙缝内迸出春雷,舌尖上响起霹雳。齐国远吃了一惊,喝一声:“爷爷要你的财物,快快送来,免我动手。”罗成道:“你要我的财物,只消问我一个朋友,他若肯时,就送与你。”齐国远道:“你的朋友是哪一个?”罗成道:“是俺手中这杆枪。”齐国远大怒,双手抡动金背斧,劈头便砍。罗成把枪一举,当的一响,拦开斧头,顺手拾起银花锏,耍的一下。齐国远叫声:“不好!”把头一低,正中颈上,大叫一声,回马便走。李如珪道:“大哥退后,我来也。”说罢,手摇两根狼牙棒,拍马来迎。罗成叫声:“来得好。”顺手便一枪,逼开狼牙棒,耍的也是一锏,正中在臂。如珪负痛,回马便走。两个小喽罗抛弃珠灯,也走了。罗成叫史大奈取了珠灯,笑道:“这两个毛贼,正是偷鸡不着,反折了一把米。”
且说齐、李二人败下来,一个被打扭了头颈,好似杀不倒的鸡儿;一个挂落了手,犹如牛板疯。互相埋怨财物劫不着,反失了珠灯,如今却将何物前去上寿?正言之间,只见西边转出一队人来,却是单雄信、王伯当,后边跟了些家将。齐国远道:“好了,救星到了。”二人忙迎上去。雄信忙与伯当问道:“你二人为何如此形景?”二人细言其故。单雄信大怒,带了众人,一齐赶来。罗成听见人喊马嘶,明晓得是方才败下去的响马纠合同伙追来,叫众人住马候着。看看相近,国远道:“就是这个小贼种。”单雄信一马当先,大喝一声:“驴囚入的,快快还我的珠灯便罢。”正是:英雄聚位山东地,地煞天罡各自强。
毕竟不知怎生模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秦叔宝劈板烧批 贾柳店刺血为盟
诗曰:
总角交情忆昔年,两家母子各辛艰。
别来数载常怀念,及至相逢不识颜。
当下雄信怒喝:“若不还灯,照家伙罢。”罗成大怒,正欲出马提枪相杀,后面张公瑾认得是雄信,连忙上前叫道:“公子不可动手。单二哥也不必发怒。”二人听得,便住了手。公瑾告知罗成,这人就是秦大哥所说的恩人单雄信便是。罗成听说,便与雄信下马相见毕,向齐国远、李如珪赔了罪。取金枪药与二人搽好,疼痛即止。大家各叙过了礼,都说往济南拜寿,便合做一处同行。
且说武南尤俊达得了雄信的令箭,见寿期已近,分付家将打点贺礼,要赶十四日赴约,十五日拜寿。程咬金看见,便问道:“你去拜谁的寿?”俊达道:“去拜一个朋友的母亲。”咬金道:“既如此,我也去走遭。”俊达道:“我与他是至友,所以要去。你却与他从来不熟,如何去得?”咬金道:“你且说这人姓什名谁?”俊达道:“这人乃山东第一条好汉,天下哪一个不知道,他叫小孟尝、赛专诸,姓秦名琼,双字叔宝。你却何曾与他熟识?”咬金闻言,跳起身来,拍手大笑道:“这人是我从小相知,如何不熟?我还是他的恩人哩!”俊达道:“怎见得你是他的恩人?”咬金道:“他父亲叫秦彝,乃陈后主驾前大将,官拜伏虏将军,镇守武昌,被杨林杀了。他那时年方三岁,乳名太平郎,母子二人,与我母子同居数载,不时照顾他。后来各自分散,虽然多年不会,难道就不是他的恩人了?”俊达道:“原来有这段缘故,去便同你去,只是你我心上之事,酒后切不可露。”咬金道:“不要婆文,我晓得。”二人收拾礼物,各带兵器,领了四个家将,出门上马,望济南而行。
那咬金许久不曾骑马出辔,在路上好不躁皮,把马加上两鞭,泼辣辣往前乱奔。俊达大叫慢走,他哪里肯听?一直跑去。转过一个山头,远远的望见一队人马,乃是单雄信这一班。咬金大叫:“妙啊,大风来了。”拍开铁脚枣骝驹,摆动八卦宣花斧,高声大叫:“来的留下买路钱去。”单雄信道:“我是强盗头儿,好笑那厮目不识丁,反要我的买路钱?待我问一声看。”一马上前,横槊在手,叫一声:“山中大垂老请了,我们是一线的。”咬金喝道:“你是卖线的么?不论青线、白线,爷爷也是要的。”雄信笑道:“原来是个初出笼儿的。不要管他,待老子赏他一槊。”便把金顶枣阳槊一举,拦头就打。咬金把斧一架,架过了槊,当当的连砍两斧,雄信急架忙迎,哪里招架得住?一张青脸泛出红来,好似酱色一般,盔歪甲裂,叫声:“好家伙!”回马忙走。
罗成看见大怒,一马冲来,摇枪便刺。咬金躲过枪,当的就是一斧。罗成拦开斧,耍的一枪,正中咬金左臂,叫声:“啊唷。”方回得马要走,不提防耍一响,左腿上又中了一枪,大叫一声:“风紧,风紧哩!”只见后边尤俊达到了,见咬金受伤,勃然大怒,抡起手中扑刀,拍马赶来。单雄信认得,连忙叫住罗成,不要追赶。俊达唤转咬金,各各相见。取出金枪药,给咬金敷了伤痕,登时止疼。合做一处,取路而行。
将近济南,雄信道:“今日是十四,且在城外寻个下处,等齐了众友,明早入城便了。”分付家丁:“有宽大的客店,可寻一所。”家丁道:“城门边那个招牌上写着贾柳店,十分宽敞,可以容得众人。”雄信道:“也罢,就是哪里便了。”原来叔宝知道众朋友一定来与母亲上寿,早已在贾闰甫、柳周臣后边收拾五间大厅,叫二人招待这班人住。所以他二人日日相望,不见有人到来。等到十四日,只道没有人来了,他也不晓得就是这班人。当下也不问起,接进众人,上高楼去坐。家丁们报行李进店,差几个在要路上等上寿的朋友。就分付安排起七八桌酒来,先拿两桌上来吃。不一时,潞州金甲、童环、梁师徒、丁天庆来到,家丁招呼入店,大家各又见礼,同坐了,又添上一桌吃酒。不多时,又来了柴绍。次后各处来的陆续俱到,乃是屈突通、屈突盖、盛彦师、黄天虎、李成龙、韩成豹、张显扬、何金爵、谢映登、濮固忠、费天喜一班豪杰,意气相投,吃得十分有兴。
正在闹嚷之间,只听见外边渔鼓响,走入魏征、徐勣两个来。上得厅楼,茂公知道今朝众星聚会,遂各一礼,坐下饮酒。楼下却来了弟兄两个,叫做鲁明星、鲁明月,他二人乃是海贼,所以家将们不认得。二人走入店中,叫道:“店家,楼上可吃得酒么?”柳周臣道:“楼上已有许多人坐满,官人们就在下面坐罢。”二人道:“也使得,就是下边罢了,但有下酒的,尽着搬来,一总算帐。”说罢,捡一副坐头坐下,走堂的摆上酒肴,两人对饮。
且表上边这班人,呼三喝四,吃得热闹。程咬金心中想道:“我卖私盐打死了巡捕官,问成死罪,遇赦出来,尤俊达合我做伙计,劫了王杠银子,日日大鱼大肉,十分快活。今日众英雄同来拜寿,岂不是十分荣耀?”想到此处,一面端酒杯饮酒,一面不觉把脚在楼板上嘡的一蹬,却好底下是鲁家兄弟的坐处,把那灰尘落碗中,好似下了一阵花椒末。鲁明星大怒,喝道:“楼上的入娘贼,那浪蹄子蹬你娘的怎么!”咬金在上面听见,心头火发,跳起身来,飞也似奔下楼来。鲁家兄弟早已立着等打,咬金睁开怪眼,骂一声:“入娘贼,焉敢骂我!”耍的一拳,望鲁明星打来,早被明星举手接住。咬金摆不脱,就举右手又是一拳打来,鲁明月又上前接住。兄弟两个,两手扯住咬金两只手,那两只空手,尽力在咬金背上如擂鼓一般,打得咬金大叫道:“啊唷,啊唷,入娘贼,好打,好打。”楼上听得,一齐赶将下楼。单雄信认得二人,连忙叫住,挽手上楼,彼此赔罪,依前饮酒。
且表贾闰甫见这班人不三不四,来得落落托托,心中疑惑,悄悄的对柳周臣道:“这班人来得古怪,各路人多有在内,更兼相貌离奇,莫非有劫王杠的陈达、尤金在内?你可在此看店,待我入城,叫秦大哥来看看风色,却不可泄漏。”柳周臣点头会意。贾闰甫便出了店门,飞也似的奔往县前来。正值叔宝在县中出来,一见闰甫,便问:“何来?”闰甫道:“今日小弟店中来了一班人,十分古怪,恐有陈达、尤金在内,故此急来通知兄长。”叔宝连忙叫了樊虎、连明,同了闰甫,奔出城来。到了店中,叔宝当先入内,轻轻走上楼梯一看,照面坐的却是单雄信,连忙缩下头来。早被雄信看见了,说道:“那扶梯上的可是叔宝吗!”起身赶下来。叔宝躲不及,只得同了樊虎、连明走上楼来,逐一相见行礼。到那咬金面前,叔宝却不认得,竟作一揖,不问寒温,又与别人行礼。尤俊达将咬金扯了一把,低低说道:“你说与他自小认得的,却如何不与你叙话?到像个从不识面的。”咬金听说大怒,气得两眼突出。叔宝又一个个叙阔别之情,回眼转来,正要问咬金尊姓大名,早被咬金一把扯住道:“咄!瞎眼的势利小人,为什的不睬我?”叔宝连忙赔笑道:“小可实不曾认得仁兄,休怪,休怪。”咬金大喝道:‘”太平郎,好啊!你这等无恩无义了,可记得当初在斑鸠镇上,我母子怎样看顾你,你今日一时发迹,就忘记了我程咬金么?”叔宝闻言,叫声:“呵呀!原来你就是程一郎哥,我的大恩人,一时忘怀,多多有罪。”索的一声,跪将下去。咬金哈哈大笑道:“尤大哥,如何?我不哄你么!”连忙扶起叔宝道:“折杀、折杀。”又重新行礼,问起一向做何事业,令堂可好?咬金道:“我为卖私盐打死了人,问成死罪,遇赦出来,尤员外合我…”俊达连忙接口道:“是小可接他母子在庄同住的。”叔宝道:“这也难得。”当下重添酒肴,叔宝叫贾、柳二人一齐上来吃酒。酒至数巡,叔宝起身劝酒,劝到单雄信面前,回转身来,在桌子脚上撞了疼腿,叫声啊唷,把腰一曲,几乎跌倒。众人齐吃一惊。正是:虎豹吼时天地震,蛟龙舒动鬼神惊。
当下单雄信扶起叔宝,忙问为何缘故,痛得如此厉害?樊虎接口道:“不要说起,不知哪个没天理的狗男女,在六月二十二日,于长叶林劫了靠山王饷银一十六万,龙衣百件,杨林着历城县知县要这两个响马。可恨这两个狗男女临阵通名,叫做什么陈达、尤金,小弟自道力量不能,一时浅见,在本官面前保着叔宝兄,指望拿得此贼为民除害,谁想缉访数月,杳无踪迹,反害叔宝兄受了几回比板,两腿溃烂。所以方才撞了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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