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斯堪亚的月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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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陆寻摇头，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要喝点什么吗？”
　　“伤没好，一般的茶就好。”郭明越把原本抱着的几本书推到陆寻眼前，“这几本书我都看完了，谢谢陆老师。”
　　陆寻叫来了服务员直接要了一杯热玫瑰花茶。
　　“小越，我有个问题。”他翻开顶部的地理图册扉页随意地扫了眼，然后又合上。
　　郭明越解下围巾，抬眼平淡地看去。
　　陆寻托腮笑道：“为什么你一直叫我‘陆老师’呢？”
　　郭明越不动声色地保持原来平淡的神情。
　　陆寻竖起食指，暧昧地说：“就像我叫你‘小越’一样。”‘小越’两个字就像蜜饯似，一字一顿地从齿间舌间吐露。
　　这时候服务员把热玫瑰花茶捧了上来，郭明越看了陆寻一眼就别开头去接过茶杯。纤长的指尖拿着金属匙子缓慢搅拌，沉在杯底的娇小玫瑰花随着水面的涟漪散开。
　　“没必要。”郭明越的声音清清冷冷，就像初春寒彻的晨风。
　　陆寻觉得自己就像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对着郭明越，他以前的那些投机取巧都毫无用武之地。也大概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郭明越吸引着自己。
　　陆寻也不在意，含情脉脉地把手覆盖在郭明越放在桌上的手背上。郭明越的手摸着很冷，就像他本人一样，从里到外裹着一层看不透的冰。
　　“那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了。”他看着这双纤瘦的手，想到前几晚就是这双手握着枪制伏了敌人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小越想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打算搬去我那边？”
　　郭明越扫了眼彼此相叠的手，空出的手拿起杯耳。滋润的茶水入喉，但于他而言和普通的白开水没有多大区别。
　　“等旻曦搬出去之后。”他道。
　　陆寻眯眼颔首：“好。”反正今天赵旭已经去接人了。
　　
　　
　　郭明越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李旻曦也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足足一个时辰。他伸了伸腰，腿刚落下碰到地板，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盘腿坐久了，腿倒是有些麻了。
　　门铃也是这时候响起的。
　　“谁啊？”李旻曦喊道，他伸直了小腿，血液还没完全流通。
　　门铃响了两声就停了，他叹了口气，只能扶着周边的东西，跌跌撞撞地跳去开门。结果门刚开，他就愣住了，瞪着眼看门外站着的赵旭。
　　“你怎么来了？”话说出口他又补了句，“不对，这里是哨兵的宿舍，你一个向导怎么能进来？”
　　赵旭好笑地看着李旻曦堵住门口，一脸警惕的样子。他拿出口袋的学校教师证在李旻曦眼前晃了晃。
　　他乐道：“你说呢？”
　　李旻曦不屑地啧了声，半倚在门框边，重心换了条腿。他就是不打算让赵旭进门。
　　“所以你来做什么？”李旻曦挑眉道。
　　赵旭说：“你忘了？”
　　“什么？”
　　赵旭上前一步，和李旻曦相似的眼睛贴了上来。上翘的唇似乎还带着外面湿润的雾气，气息懒洋洋地打在李旻曦的鼻梁上，引起些许的瘙痒。
　　“来接你回家。”他温柔地说道。
　　李旻曦往后稍微缩了缩脑袋，退开几步。赵旭都跑到门口来接人了，这时候他再耍赖也无补于事，于是他很大方地回答：“我还没收拾东西。”
　　赵旭走进门口，打量了一下这一厅两房的宿舍，很小但是很整洁。他迎上李旻曦略微挑衅的眼神，很好脾气地捏了捏李旻曦的耳朵：“没事，我帮你。”
　　“我的东西很多，你也不知道怎么收拾。”李旻曦显然不相信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会帮自己。
　　但是很显然，李旻曦把赵旭想得太娇贵了。
　　“那就麻烦阿曦在旁边指点了。”赵旭自顾自地换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李旻曦噎了噎，这会儿是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他忙跑上去嚷道：“你别走错房间啊！”
　　赵旭愉悦地笑了几声，无需李旻曦的提醒就直接辨认出他的卧室。那浓烈的蔷薇花芬芳，他怎么会认错？
　　刚推开卧室门就听到清脆的啪嗒啪嗒声，赵旭低下头，一只漂亮的雪狐拖着毛绒的大尾巴走向自己。一双水灵无辜的大眼睛盯着赵旭，它似乎很兴奋，凑到赵旭的小腿边不停用脸去蹭。带着几分依恋，还有几分想念。
　　赵旭也是很久没看到李旻曦的精神向导了。他温柔地抱起小动物，亲昵地在毛绒的脑门上印上一吻。
　　李旻曦刚追上来的时候就恰巧看到这个场面，他的脸当场就腾地一下红了。
　　“它很乖。”赵旭转头对着李旻曦含笑说道。
　　李旻曦蛮横地抢过在赵旭怀里撒娇的狐狸，语气很不耐地说：“不是说帮我收拾行李的吗？”
　　赵旭握拳抵在下巴上，把笑声憋在喉咙里，但是眼角的笑意依旧越来越浓。
　　“笑笑笑，笑死你得了。”李旻曦嘟囔，绕过赵旭去找自己的行李箱。
　　
　　
　　
　　第二十七章　

　　李旻曦指使起赵旭来也毫不手软，一会儿叫赵旭收起这个，一会儿又叫赵旭拿出那个。赵旭也够纵容他，忙上忙下任劳任怨。
　　李旻曦的衣服特别多，衣柜里四个季度的衣服估计拉几个行李箱才能全部收完。他好不容易塞满一个行李箱，结果看着剩下来的衣服颇为烦恼。
　　“你可以先打包好，我迟点叫人来取。”赵旭把一个马克杯也放进纸箱子里。李旻曦坚持要把这个马克杯带过去，说是用了几年产生深厚友谊了。
　　李旻曦又取了一件外套出来说：“那你不早说。”他还差点以为要扛着这些箱子去。他眼尖一扫，忙去捞跳进衣柜里的白狐，提着耳朵丢到床上，没好气地指责：“一会儿把毛都掉衣服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狐委屈地晃了晃尾巴，吧嗒吧嗒地跳到赵旭的膝盖上。
　　“你对它太凶了。”赵旭揉着蹭自己下巴的脑袋，接着把狐狸放到肩膀上继续收拾地板上杂七杂八的东西。
　　李旻曦说：“不凶点就蹬鼻子上脸了。”
　　“像你。”赵旭颔首道，“这本相册也要放进去？”他拿起脚旁一本厚重的相册，掂量了一下重量。
　　李旻曦侧眼去看那紫色封皮的相册，沉默了一会儿道：“放吧。”说完继续叠衣服。
　　赵旭掀开封面问：“是你以前的照片么？”
　　李旻曦听到哗啦的翻页声，但也不阻止赵旭的行为。那本相册已经很多年没有翻动过了，若不是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找了出来，他也忘记了原本塞在哪里。里面不仅仅有他，还有他以前的回忆。那些难忘的但是又渴望忘记的回忆。
　　“你短头发的时候和我比较像。”赵旭看到李旻曦读中学时候的照片。这张照片的角度取得很好，阳光从斜侧方扫过，淡金色的光线柔和了李旻曦桀骜张扬的轮廓线条，一双桃花眼仿佛染上了薄薄的绯色显得明亮而光彩。
　　“那是我妈拍的。”李旻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头的东西，坐到床沿低头和赵旭一起看着那张照片。
　　赵旭怔了怔，抬头去看李旻曦。李旻曦的脸上尽管没有多少表情，可是眼角却隐隐藏着复杂的情愫。
　　“不过你也没机会见到我爸妈了。”李旻曦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在几年前的车祸去世了，但你应该知道的。”
　　赵旭合上相册，起身也坐到床沿，手掌覆盖住李旻曦支撑在床上的手。李旻曦不解地看过去。
　　赵旭柔声道：“以后我陪你。”
　　李旻曦有些嫌弃地瞥他一眼：“滚，肉麻死了。”但是没有挣开赵旭的手。
　　赵旭说：“他们肯定是很好的人。”
　　李旻曦抿抿唇，低低了“嗯”了声。那对夫妻的确是很好的人，李旻曦无法想象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现在究竟会在哪里。他们把他带离了冰冷的孤儿院，给予了他一个可以依恋的家庭，奉献了他们所有的爱。李旻曦想，他们应该就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暖的人了。
　　
　　
　　由于李旻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最后他们决定先收拾一点，下次再回来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
　　“你要喝点什么？”李旻曦打开冰箱问道。
　　赵旭边捋顺白狐的毛边说：“有红茶么？”
　　“没有。”李旻曦拿出一瓶牛奶，再拿两个玻璃杯分别斟满。
　　赵旭在李旻曦关上冰箱门的时候往里扫了眼，里面除了一些熟食基本都是牛奶。他用一只手环住怀里的精神向导，再用空着的手结果玻璃杯。
　　赵旭忍不住问道：“你很喜欢牛奶？”
　　李旻曦把自己的精神向导抱了回来，拿着牛奶往外走。过了半会儿客厅才传来他的声音：“喝牛奶快高长大。”
　　赵旭乐了：“别高了，这个程度可以了。”
　　李旻曦站定，皱着眉走近赵旭，挺直腰上上下下地打量赵旭。然后，他又抬起手比了比两人头顶的高度。他们两人的身高大抵相同。
　　李旻曦摇头道：“不行，起码要比你高。”
　　赵旭不以为意地含着杯口，冰凉的牛奶润湿了喉咙。起初还不觉得，现在他才觉得有些口干。
　　李旻曦盘腿坐到沙发上，把白狐放到膝盖上。他抬眼看着赵旭，对旁边的单人沙发抬了抬下巴。赵旭笑了声，没坐到李旻曦示意的地方而是挨着他坐了下来。李旻曦的眉头跳了跳，他其实本来就没想让赵旭坐到隔自己一张桌子的座位。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主动打破宁静。李旻曦握着空了的玻璃杯，低头逗弄狐狸尖尖的耳朵。赵旭就干脆挨着李旻曦，掏出手机回复下属的消息。不知不觉外面明媚的阳光渐渐变红，柑橘色的光束透进狭窄的房子里，染红了狐狸雪白的绒毛。
　　李旻曦侧了侧头，余光扫到赵旭俊俏的侧脸。黑色的发梢下藏匿了几点红光。
　　“喂。”李旻曦突然用肩膀撞了撞赵旭。
　　赵旭用鼻音懒懒地应了声，李旻曦就觉得那道不经意的声音像蝼蚁似的爬进他的耳蜗，徘徊不去。
　　李旻曦定了定神，说道：“报名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赵旭收起手机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别啰嗦。”
　　“已经通过了，所以现在从法律上还是从规定上，你已经是我的哨兵了。”
　　李旻曦半信半疑地挑起眉：“我们是兄弟的事情……”
　　赵旭叹了口气，就着现在的姿势把手绕到李旻曦的后脑勺，压下他的脑袋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阿曦，你要信我。”赵旭认真地看进李旻曦的眼睛。
　　李旻曦怔了怔，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反应。他们现在两个的距离太近了，赵旭身上的兰花香一直在骚扰着他的嗅觉，暖洋洋的呼吸扫在他的眼睑上——似乎在下一秒他们就会接吻。
　　“对不起，我一下子忘记了你是赵家大少了。”李旻曦很快就回过神，收回自己的目光，轻轻推开近在咫尺的赵旭。
　　可是当距离再次拉开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内心空落。
　　赵旭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才轻笑了声。
　　“时间差不多了，把东西拿去车里吧。”赵旭站起身，很自然地揉了把李旻曦的头顶。
　　“嗯。”李旻曦光坐在沙发上，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第二十八章　

　　李旻曦咬着吸管，正东张西望地时候就瞧见几近一个月不见的黄恬。他正和两名导师聊着天，李旻曦走近的时候那两名导师刚好离开。黄恬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布满喜悦。
　　“捡到钱了？”李旻曦突然勾住黄恬的肩膀，咬着吸管调侃道。
　　黄恬正陶醉在喜悦中，自然没注意到李旻曦的接近。这下把他吓了跳，差点没跳起来。
　　“哎你吓死我了。”黄恬拍拍胸膛，见是李旻曦才松了口气。
　　李旻曦无辜地眨眨眼：“明明是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不怪我啊。”哨兵的五感很发达，固然对于远距离的脚步声也能清晰地听见。“所以你究竟在开心些什么？”他不免觉得好奇。
　　黄恬问：“你知道廖教授吗？”
　　李旻曦诚实地摇头，不明白为什么黄恬突然提起这人。
　　“料你也不知道。”黄恬思及李旻曦那光荣的逃课史，没好气地说，“廖元松教授，是个很出色的向导导师，发表过很多理论著作，同时带出来的学生后来基本都进了特务组。不过23年前他突然辞职了，据说搬到了小乡村里养老。”
　　李旻曦问：“所以你开心什么？”
　　黄恬眉开眼笑地说：“刚才和老师聊天，他们说廖教授过几天会回来学校里进行一场学术讨论。”
　　李旻曦吸了口牛奶，更加困惑了：“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向导。”　
　　黄恬一脸憧憬地说：“你不懂，作为未来的老师，对于德高望重的教授那种憧憬和敬佩。”说着，他又耷拉下了脑袋：“不过廖教授的学术讨论会也轮不上我这个学生助理了。”
　　李旻曦拍了黄恬肩膀两下以示安慰，他对于这件事情毫无兴致也爱莫能助。
　　
　　
　　他和黄恬又闲聊了几句就走开了，刚走出教学楼他就昂首去看——果不其然看到一抹白色在苍穹翱翔。他慢悠悠地绕着学院的湖畔走，再途径校道最后走到一处小竹林里，挨着石板凳坐下。
　　忽而一阵劲风扑打在脸上，鞋子旁刚冒牙尖的小草颤颤巍巍地随风摇摆，头顶传来喧嚣的沙沙声。冰冷的羽毛挟杂着初春的草腥味，李旻曦总觉得那宽大的翅膀下一秒就会打在自己的皮肤上。不过，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好半晌，耳畔的风声渐渐停止，属于鸟禽的羽毛时而扫着李旻曦的耳鬓。肩头突然一重，尖利的爪子轻巧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李旻曦用余光瞥了眼肩头伫立的海雕，正好对上了那双敏锐幽深的金瞳。他叹了口气，这精神向导和他主人一样，只要对上视线，全部武装在身上的堡垒似乎就会顷刻瓦解。
　　过了大概十分钟，踩着草坪的脚步声愈渐愈近。着一身褐色大衣的赵旭走进了李旻曦的视线。
　　“太慢了。”李旻曦不由自主地嚷道。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带着点埋怨和撒娇的意味。
　　赵旭伸出手臂，李旻曦只觉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又是短暂的风声。下个瞬间，原本还停在他身上的海雕就到了赵旭的手臂上。
　　“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赵旭抬手捋顺雕头上的绒毛，解释道。
　　李旻曦没头没脑地问：“廖教授的事情？”
　　赵旭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李旻曦也怔了，他就是下意识这么问而已，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
　　赵旭乐了，让李旻曦赶紧起身跟自己拿车。
　　两道脚步声有条不紊地踏过草坪，细细的窸窣声就像沙锤摇晃的响动，一路伴随着他们走出这片绿地。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李旻曦侧过脸，黑黝的眼睛定定地望向赵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指的不是赵旭来竹林那刻，而是他出了教学楼而那只海雕就早早等在那里的时候。
　　赵旭一扬手，臂膀上的鸟禽展翅高飞。翅膀扇动的风卷开贴在李旻曦侧脸的长发，他也侧过脸，以一种奇特的同样姿势和神态望去。李旻曦这时候才觉得，他们原来是双胞胎。
　　“默契吧。”赵旭笑道。
　　很多时候，他就是觉得李旻曦会在那里，而那人也的确在他想到的地方等着自己。除了“默契”，他想不到其他更加比它更加合适的词语了。
　　李旻曦转开脸，嘴角暗暗地上扬。
　　
　　
　　从上两个星期开始李旻曦已经和赵旭开始了奇怪的同居生活。至于奇怪，是因为赵旭一个星期内只有两三天留在这边的屋子里留宿。李旻曦也摸不准赵旭什么时候会过来，反正最后他都像今天那样找自己，然后再一起回去。
　　“你想吃什么？”待李旻曦系好安全带，赵旭问道。
　　李旻曦想了想道：“想吃鱼。”
　　起初李旻曦搬到那个新房子里有那么几天的别扭，不过自从吃过一次赵旭做的饭之后，他也就心满意足地继续住下来了。于是，那短短的几天也有了指望似的。
　　“阿曦，过几天你和我一起去见廖教授。”赵旭控制方向盘的手指叩了叩，把正在游神的李旻曦拉了回来。
　　李旻曦不解：“我又不认识什么廖教授，怎么让我跟你去见了？”
　　“廖教授平生教导过多个特务组的人才。他有着自成一套的教学方式，也有着出色的向导能力。”赵旭看了眼前方的红灯，停下跑车转头望李旻曦。
　　这些李旻曦才听黄恬说过，不过他一时间不明白赵旭想表达什么。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等待着赵旭的下文。有什么事情渐渐浮出水面，他有着这么的预感。
　　“我们的生母，”赵旭顿了顿，见绿灯亮了便踩下油门，“她曾经是廖教授的爱徒。”
　　李旻曦把稍微开了点缝隙的窗户关上，目光随着玻璃板的向上闭合而移动。泡沫般白色云彩缓慢散开，初春的太阳露出和煦的面貌。即使明媚的光线被暗色的窗户遮挡，但李旻曦依旧觉得有些刺眼。
　　过了好半晌，他垂下眼帘道：“你们说的那个廖教授……是不是在军队里有另外的身份？你觉得，他和我们父母的事故有关系。”
　　或许，就连李旻曦也没有注意到他毫不犹豫地说出“我们”这个词，赵旭先是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再而放松。
　　李旻曦突然奇怪地问赵旭：“你在开心什么？”
　　“不，没什么。”赵旭摇头，他一点一滴的情绪还真瞒不过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你猜对了，廖元松教授曾经在特务组里就是我们母亲的直属上司。”
　　注意到李旻曦狐疑的视线，赵旭解释：“廖教授在特务组里正面出现的次数很少，再加上后来的辞职隐退，所以到现在，他这个身份基本没什么人知道。不过，我的同事有这个能力。”
　　李旻曦问：“那个眼镜男？”
　　“对。”
　　李旻曦颔首，上次见面他就觉得那个向导非同寻常，看那个样子猜对方八成不是情报员就是监察员。
　　“那他说不定是知道我们两个存在的知情人之一。”李旻曦突然拍了赵旭的肩膀，指着路过的超市急忙嚷，“哎哎，你走过了！”
　　赵旭扯下李旻曦搭上自己肩膀的手，攥着不放，另外一手淡定地控制方向盘。
　　他没好气地说：“我知道，我找个地方停车。”
　　李旻曦顿时像惊弓之鸟用力挣开赵旭，身子向后挪几乎紧贴着车门。他皱着眉不郁地看着路面。不过没多久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反应过激，闷闷地说道：“你好好开车可以吗？”
　　李旻曦的养父母就是死于车祸。赵旭看了眼李旻曦，手已经放回控制盘上。
　　
　　
　　“抱歉。”跑车进入了寂静空旷的停车场后，赵旭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如同一股潺潺溪水抚平李旻曦方才焦躁不安的心。
　　李旻曦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再捏着下面的红玛瑙。他没有马上应答，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就觉得莫名尴尬。他似乎在无意间已经把赵旭列入自己在意的范围内。而对于赵旭刚才的无意之举，他的确是突如其来的害怕。
　　而这些，赵旭或许也很清楚。不然，他不会主动对自己道歉。
　　直到车头走进停车位里，车轮完全停止，引擎声也戛然而止。
　　“不，是我反应过度了。”李旻曦低声道。
　　“阿曦，在我面前你不必隐藏自己，没关系的。”赵旭拉过李旻曦放在膝盖上的手，十指相扣，“你生气了可以对我发脾气，你郁闷了可以对我吼，你开心了也可以和我分享。你现在不仅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是我最重要的哨兵。所以无论怎样，都没关系的。”
　　李旻曦动了动嘴唇，阴暗的光线下睫毛包裹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和艳丽。赵旭想起了他第一次在酒吧见到舞台上李旻曦的样子，就是这双和自己看似相似又完全不同的眼睛，如云遮皓月，忽而徐风吹散了云雾出现最美丽的光彩。
　　赵旭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笑道：“那我现在可以牵着你了吗？”
　　李旻曦抿抿唇。他不敢说话，生怕扑通乱跳的心脏会从口中跳出。他压下了力道，把两人的手往下摁，上半身向前倾。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刚才那方应该是告白的话语做出回应，也应该大方展现自己的想法。
　　他不用隐藏自己——或许，赵旭真的能接受那个孤独成长的小孩。
　　两唇轻轻触碰，仿若两只蹁跹蝴蝶用最温柔的方式展开翅膀若即若离地相挨。
　　赵旭只是愣了几秒，他含笑望向近在咫尺的哨兵。而这个主动献吻的弟弟却紧张地颤抖着浓密的睫毛，绯红玛瑙在目光所触的地方下隐隐发亮。他抬起拇指抹开李旻曦眼角晕开的淡红，那双让他喜欢的眼眸随着移动的指腹一点点掀开。
　　这不能算是一个吻，但却是最温情最让人脸红心跳的吻。
　　
　　
　　
　　第二十九章　

　　直至去到超市里面，李旻曦依旧觉得自己的脸是热的。刚才停车场里的吻，于他而言是突然的冲动，虽然也算不上真正的吻。他平时脸皮挺厚的，结果面对着赵旭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那脸皮就顿时像一张纸巾那样单薄。
　　李旻曦走在最前头，赵旭推着购物车跟在后头。李旻曦时不时就往购物车里丢一些东西，结果食材还没选上，购物车里就堆得满满了。
　　“你跳舞不是应该很注意体型的么？”赵旭看了眼一车零食，忍不住道。
　　李旻曦又丢了几瓶酸奶进去，说道：“我每天的运动量起码是你的两倍。”
　　赵旭摇摇头，见到生鲜区的标志就推着购物车拐了个弯。
　　“那条那条，看着特肥！”李旻曦忙跟了上去，凑到赵旭旁边指指点点，“哎，你听见没有？”
　　旁边也在挑鱼的大妈忍不住瞟了他们两眼。
　　赵旭无奈地连连点头，指着那条在水缸里游来游去的鱼让工作人员帮忙捞上来。不过李旻曦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起码最后提在手上的袋子还挺沉的。
　　食材最后也选好了，李旻曦在一边等着赵旭给钱。他突然嗅到了淡淡的海腥，转头往后面状似不经意间瞥了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玩手机。
　　赵旭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一边给钱一边掏出手机看。
　　“你和我分路走。”这是来自李旻曦的短信。
　　赵旭抬头看了眼还在低头玩手机的李旻曦，沉默着收起手机。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裤袋里掉了出来。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赵旭对收费员露出歉笑，弯下腰去捡，余光迅速地扫视身后的情况。再直起身的时候，原本等在不远处的李旻曦已经消失不见。
　　“先生，这是您的找零。”收费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她红着脸把零钱交给赵旭。
　　赵旭笑着道谢，独自提着大袋小袋走出超市。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径直往停车场走，而是绕到旁边的咖啡厅里买了两杯热拿铁打包再离开。
　　等他去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能远远地望到李旻曦依靠在车头边。
　　“真慢。”李旻曦接过赵旭递过来的两杯拿铁，热乎乎的捧在手心特别舒服。
　　“我真应该让你提一半的东西再走。”赵旭开了后车门，把手上好几袋东西塞了进去，“你的零食就占了三分之二。”
　　李旻曦耸耸肩，钻进副驾驶位里，迫不及待地捧起拿铁喝。不甜不腻，刚好解渴。他听到关门的声音就直接把另外一杯拿铁，开口的地方刚好对准赵旭。赵旭很自然地侧过头就着这个姿势抿了口润润嗓子，手上把车钥匙插进槽口。
　　李旻曦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多余的话，把属于赵旭的那杯拿铁放置在卡槽里。
　　在跑车开出停车位的时候，李旻曦下意识地通过后视镜观察车后的停车场——空无一人，很寂静宽敞，只有一辆辆整齐排列的车。引擎的声音突然显得吵杂，划破了这片奇异的宁静。
　　李旻曦收回视线道：“是谁在跟踪我们？”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旭，料定这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毕竟他一无仇人，二无狂热的粉丝，除了旁边这位赫赫大名的向导，他实在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赵旭拉上了一个档，跑车以更快的速度奔驰。
　　思忖了半晌，他蹙眉说：“陌生的信息素，不是我认识的人。”
　　李旻曦倒是笑了：“早知道你不认识，我就去把那人抓出来揍一顿好了。”
　　“嗯，有道理。”赵旭翘起唇角，认真地关注着路面情况，“我回去查查怎么回事，不管是冲着你还是我，最近你也小心点。”
　　李旻曦不屑地嗤笑了声。
　　赵旭道：“再过两个星期就实战考核了，不要掉以轻心。”
　　李旻曦听到“考核”两个字才不情不愿地应了。
　　“我会担心你。”赵旭突然补了句。
　　“知道了。”李旻曦低头咬着塑料杯口，视线在窗外飘来飘去，耳廓的颜色倒是比红色的耳坠还深。
　　
　　
　　郭明越按下开关，狭小的房间啪的一下变得通亮。李旻曦已经搬走了一段日子，本来还算热闹的宿舍顿时显得冷冷清清。原本趴在地板上休憩的白狼猛地睁开眼睛，迈步到归来的主人腿旁。郭明越没有理睬异常乖顺的精神向导，进了自己的卧室带上了门。每一步发出的声音似乎轻浮无力，恰似踩在了水滴上瞬间就散开了。
　　他拉开了书桌下的抽屉，手伸到最里层。那里有一个棕色的小盒子，缝隙用密码锁牢牢地锁住了。密码很熟悉，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解开了盒子。
　　微弱的灯光形成一团光圈，从郭明越的头顶倾泻而下，零零星星地洒满在盒子内的银色项链上。纤长的手指挑开项链，中央缀着的红色玉石在半空中脆弱地摇晃，有一片淡粉色的花瓣仿若沉睡的仙子静静地在里面沉睡。他仿佛能从通透的玉石中看到自己的脸——也是红色的，就像染满了鲜血般。
　　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这不是他平时用的手机，小小的，背面勾勒了繁复的倒三角花瓣。
　　机身在书桌上抖了好几下，而郭明越却置之不理。直到来电即将结束的前三秒，他才缓慢地拿起来接听。对话的声音很小很谨慎，语言也很陌生，并不是蓝斯堪亚的国语。
　　来电的人说了一段话后就安静了下来，郭明越晃了晃手上的项链，眯起眼睛许久都没有回答。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回应。同样是异国的语言，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字词咬在齿间是那么的拗口。
　　对面的人又说了段话，郭明越安静地听完就直接挂了。他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玉石内的花瓣出神。
　　而就在这时候，又是突如其来的铃声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他的肩膀颤了下，顺着声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