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斯堪亚的月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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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旻曦转头看他：“她老人家没吓晕过去吧？”
　　赵旭莞尔道：“没有，她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李旻曦撇撇嘴，他该说这是心大呢？还是体贴呢？赵家的人果然脑回路都不太正常。
　　赵旭站起身揉了揉李旻曦的头，说：“走吧，去吃饭。”
　　“你别乱摸！”李旻曦拍开赵旭的手，嘟囔道，“我不想吃饭堂的，难吃。”
　　“嗯，那就去外面吃。”赵旭拿起文件袋往外走。
　　
　　
　　李旻曦随着赵旭走出课室，眼一瞄就看到前方熟悉的身影。
　　“明越越！”他异常亲昵地叫道，撇下脸色莫名深沉的赵旭就跑上去。
　　郭明越顿了顿脚步，转过身就被李旻曦扑了个满怀。
　　李旻曦一把揽过郭明越的肩膀，埋怨道：“今早你都不等我，我都差点迟到了。”
　　“叫了你，你没起来。”郭明越歪头回忆了半刻说，“桌上的早餐吃了吗？”
　　“吃了吃了，不过牛奶没来得及喝，我放回冰箱了。”李旻曦连连点头，拉着郭明越就想走。
　　“小越，这是？”
　　直到一把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李旻曦这才发现郭明越旁边站着个人。他把眼前的向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遍，总觉得这男人眼熟，愣是没想起来是谁。
　　郭明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旻曦，言简意赅地说道：“我舍友。”然后又朝李旻曦说：“这是陆老师。”
　　“陆寻。”向导紧接着补充说。
　　郭明越平静地望了眼陆寻，轻微颔首。
　　李旻曦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眼熟了。就在刚回学校那会儿，S10那堆人里就隐约地看到了他。还有，这不就是赵旭关系很铁的那哥们儿吗？他立刻去瞧身后的赵旭，只见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嗯？旭……”称呼没喊完陆寻就被赵旭笑眯眯地扫了眼，他脊背一凉果断改口，“旭哥，这么巧。”
　　郭明越闻声也转过头，平静地注视着身后这名向导。
　　“不巧，不是知道课室就在旁边么？”赵旭也不给自己的挚友面子，朝李旻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打算和学生去吃饭。”
　　陆寻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后奇怪地“哦”了声。也不知道是顿悟了什么，连带着看李旻曦的目光都变了。
　　“戴了眼镜我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陆寻笑道。
　　李旻曦想，能让人认出来就不用乔装打扮了好吗？
　　“看什么呢？”李旻曦挨着郭明越的耳畔，不解地轻声问。
　　郭明越收回目光，说：“跟你很像。”
　　李旻曦顿时哑口无言，掩饰尴尬般捏了捏自己的玛瑙耳坠。
　　“哎——我们去吃饭，一起吗？”李旻曦突然拍了拍郭明越肩膀。当然，这仅仅是对着郭明越问的。
　　陆寻再次觉得脊背一凉，讪笑道：“不用了，我和小越还要商量一些事情。”
　　李旻曦用带着求助的眼神望向郭明越。只可惜郭明越这次没有接收到李旻曦的求助信号，特别诚恳地点头称是。
　　“那就下次吧，”这时候赵旭插话了，走上前牢牢牵过李旻曦的手，“走吧，我订了位置。”
　　李旻曦瞪了瞪强拉着自己的赵旭，不情不愿地松开揽着郭明越的手臂。
　　“你松手！”
　　“怕你走丢。”
　　“别人看着啊！”
　　“由他们看。”
　　陆寻瞧着那两兄弟骂骂咧咧地走远，不由地感慨了句：“感情真好。”结果好半晌都没听到身旁人的回应，他疑惑地唤道：“小越？”
　　郭明越这才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陆寻。
　　陆寻笑出了声，只觉得这冷美人小哨兵实在可爱。“不没什么，我们也走吧。”他含着笑说。
　　郭明越盯着他半晌，轻轻地嗯了声。
　　
　　
　　
　　第二十章　

　　李旻曦随着赵旭来到学校正门，那里早早已经有一辆车在等着他们。等他们两人走近，车门自动地往两侧打开。李旻曦侧头看了眼赵旭，赵旭绅士地朝车内伸展弯曲手臂。
　　李旻曦嗤笑一声，抬脚就跨进去。车厢的空间很宽敞，他左看右看粗略地打量轿车内部。伸了个懒腰，他估计自己还能躺下来睡个觉——万恶的土豪啊。
　　他转过头眼睁睁望着赵旭坐到他旁边，再把目光移到前面的副驾驶位。
　　“前面不够宽敞。”赵旭注意到了李旻曦的视线，解释道，“况且，我比较享受和你坐一起的时光。”
　　李旻曦抿抿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这是人家的车，他可不敢多提什么建议。
　　“走吧。”赵旭说道。
　　自始至终保持缄默的司机这才出声：“是的，少爷。”
　　赵旭突然从文件袋里抽出轻薄的平板电脑，然后递给了李旻曦。
　　“前段时间我拖了朋友帮忙调查了关于我们父母的事情，”他朝电脑屏幕抬了抬下巴，示意李旻曦接过去，“我已经看过了，你也看下吧。”
　　李旻曦沉默地盯了赵旭半晌，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前方的驾驶位。
　　赵旭笑笑道：“放心吧，陈叔是赵家的管家，信得过。”
　　李旻曦有些讶然，他自然不会以为赵家的司机是普通人物，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让管家来接他们。赵旭在向他打开自己的世界，这是主动的邀请，也是无声的示好。李旻曦哪怕再不想承认，他清楚自己的的确确动摇了。
　　赵旭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的步步逼近让李旻曦处处的提防逐渐化为灰烬。或许，只要再迟一点点，再来个契机，他就会沉沦。
　　“车里闷？”赵旭往李旻曦凑近，冰凉的手掌覆上他泛红的脸颊，“真热……陈叔，开点窗户。”
　　李旻曦立刻撇开头，眼睑下的黑眸显得慌乱：“有点。”直到萧萧冷风在脸面席卷，他才觉得皮肤渐渐冷却。
　　
　　
　　电脑屏幕显示了两张照片，男的相貌英俊，轮廓线条凌厉，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浓黑的上挑眉，唇绷得紧紧。李旻曦猜测这男人平时肯定不苟言笑。
　　而另外一位则是贤淑的女性，看上去和男人年龄相仿，蜷曲长发被拨到两边顺着肩膀垂落。她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初春桃花盛开，温柔包容。耳鬓下隐隐约约看到两点闪烁的红色，点缀了灿烂的笑靥。
　　李旻曦情不自禁地摸上耳垂下颤巍巍的玛瑙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内心的感觉很奇怪。
　　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失望，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明明是血肉相连的双亲，脑海里却偏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对于李旻曦而言，他们无疑是完全的陌生人。可就是他们，赋予了自己生命。而在命运最始端，李旻曦，还有赵旭，将与照片里的这对夫妇组成幸福的家庭。
　　他会有严厉的爸爸，也有温柔的妈妈，还会有和自己完全不对盘的双胞胎哥哥。他的生活会截然不同，不再是冰冷的孤儿院，也不再是空荡的四面墙。
　　“杨松晖，SS级哨兵，特务队队长，和我养父是至交也是同事。”赵旭的声音平静而淡漠，似乎在叙述着与自身无关的事情，“韩雅，SS级向导，特务队成员，与我现在的养母是同学，同时也是好友关系。”
　　李旻曦没接话，把界面换到下一页。密密麻麻的字体挤满整个屏幕，他盯着蚂蚁似的字。
　　“他们在24年前失踪了整整一年，我们无法查到任何关于那年失踪的消息。他们为什么失踪，为什么隐瞒了我们两个的消息，又为什么突然遇害——这些都完全找不到相关的消息。”赵旭转头望向窗外，飞逝的树木连成朦胧的绿色，仿若困惑人的谜团，“那一年的消息，似乎被人刻意删除了，就连档案里也抽不出蛛丝马迹。”
　　李旻曦这才抬起头，指尖停在其中一个段落上：“他们在失踪前完成了一项任务。”
　　而在那项任务后，他们的生父母就离奇地失踪了。就像突然功成身退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赵旭颔首：“对，所以我们可以排除他们被敌军带走了。而内部留档里也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只有一个可能性。”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那就只可能是上头故意隐瞒。”
　　李旻曦对上赵旭的视线，他了然赵旭的意思。
　　如果要探究真相，那么他们就要从内部开始，甚至极大可能性会对上深层势力。这对于以前的李旻曦来说是不敢多想的，那些是什么人？就是一个中央组织，整个国家的哨兵向导军队都处于他们的掌控下。但是现在，赵旭就坐在自己旁边，他把线索呈现到面前，寻求着自己的帮忙。
　　赵旭曾经说过，他们两个都一样，一样渴望真相。是什么让他们原本的家庭破碎，是什么让他们两兄弟失散二十多年，是什么让他们再次相遇……一切的一切，不仅仅是赵旭，李旻曦也渴望知道藏匿多年的秘密。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存。
　　
　　
　　李旻曦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任凭屏幕自动转黑。
　　“所以我要做些什么？”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脑袋乱糟糟一团。
　　“不需要做些什么。”赵旭握住李旻曦的手腕，然后往自己这边带。他勾起唇，轻轻扶住李旻曦的脑袋，让他躺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继续说：“你只要站在我旁边就可以了。”
　　李旻曦疲倦地抬眼望他，虽然有些别扭，但是没有排斥对方的接近。他顺着赵旭的动作，乖乖地躺了下来。车座很宽敞，真的如他起初想的那样，空间足以让他舒展身子。
　　赵旭看上去很瘦，李旻曦开始以为膝枕肯定不会舒服到哪里去——硬邦邦的，估计只有两根骨头膈着自己后脑勺。可事实上，比想象中的好。
　　李旻曦能感觉到西裤下紧致的肌肉，不能说得上舒服，反正肯定比不上家里柔软的枕头，但起码不会膈应，靠上去也能阖上眼歇会儿。他转了转脑袋，还挺有弹性的，他暗自想到。
　　鼻间萦绕清淡的兰花香，一双手抚上李旻曦的太阳穴。似乎有股力量慢慢地沿着他的血液经进入他的脑海里，恰似春风般安抚紧绷疲惫的神经。
　　“你不太擅长阅读这些繁琐的资料，才一会儿你的精神就显得疲倦。”赵旭令人沉溺的声音恍若天边传来，“离餐厅还有段距离，你先歇歇，我给你疏导一下。”
　　李旻曦轻轻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他合着眼犹豫着说：“你的精神世界……”
　　赵旭怔了怔，忽而乐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李旻曦坚决否认。
　　“没事的，不是大问题。”赵旭说，“足以引导你成为最优秀的哨兵之一。”
　　赵旭似乎很开心，李旻曦察觉到飘荡着兰花香的向导素微弱的变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旻曦也被这愉悦的情愫感化了似的，微乎其微地动了动嘴角。
　　有个向导还是很不错的，他暗自给自己找理由。
　　
　　
　　
　　第二十一章　

　　蓝色窗纱随风飘扬，窗台的勿忘我颤颤巍巍地摇曳。时而飘来几朵白色雪花，坠在蓝紫色单薄的花瓣尖上，恰似落水蝴蝶。办公室空间不大，洁白的墙壁下摆满紫色的花朵。紫的玫瑰，紫的郁金香，紫的薰衣草……还有一些郭明越不太清楚名字的花。四处弥漫着鲜花的芬芳，沁人心脾。
　　郭明越踟蹰半刻，迟了陆寻几步才踏进门口。随着木门的关闭，几片长而绿的叶片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他怔了半刻，转头发现门口旁边摆放着一盆青葱植物，叶片紧簇，折腰似的地躬身下垂——没有任何一朵花苞。在周围紫色的花朵下，它显得多么格格不入。
　　他静静地打量着这棵植物，半晌才调开视线。
　　“那是莎草兰，”陆寻刚把窗户关上，边打开暖气边说，“不过大概是水土不服吧，除了刚送过来的那年开过花，之后就没见过了。”
　　郭明越这才看多一眼，若有所思地碰了碰脆弱的叶片。仔细看的话，叶尖有些泛黄，叶片虽绿但缺少光泽。
　　“莎草兰喜阴和湿润，忌阳光直射。”他沉吟半刻，望向窗台那方，“最好放在窗口斜旁边，通风透气，早上能照到太阳，但不宜被阳光过多直射的地方。”
　　陆寻放下沏茶的水壶，带着赞赏地眯起眼睛：“小越，你看起来很擅长照顾植物？”
　　郭明越拨弄了几下叶片，许久才点头。
　　“宿舍养了几盆。”他回答。
　　陆寻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到单人沙发的玻璃桌前，余烟袅袅，直没入雪白的天花板。这是陆寻最爱的花茶，玫瑰花配上桂花，醇厚之余又多了几分清淡。郭明越轻抿一口，水温适宜，茶香浓厚，味蕾上残留着迷人的芬芳，久久不能散去。
　　“喜欢？”陆寻问道。
　　郭明越点点头，末了补充一句：“挺好的。”
　　陆寻说：“你以后可以来喝。”
　　郭明越抬起被水雾迷蒙的双眼，平静地望去。陆寻任由郭明越打量，下巴搁到手背上，似笑非笑地扬起上唇。
　　“军队里很缺人？”过了好一会儿，郭明越才收回目光。
　　陆寻摇头：“不缺，单身还有很多。”
　　郭明越说：“我还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学生，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看上了你。”陆寻很厚脸皮地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这张脸？”
　　“不是，是因为你这个人。”
　　只不过这种恬不知耻的表白并不能打动冰山美人。郭明越平静地放下茶杯，突然打了个响指。清脆的一声响似乎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同时沙发后传来压抑地，似兽类的喘息。
　　陆寻收起揶揄的笑容。
　　他见到了一只健硕的狼，通白杂灰的绒毛，金色敏锐的眼睛，尖锐的牙齿在嫣红的口腔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它拖着步伐，慢慢地靠近郭明越，蜷起四肢，如同家犬般伏在郭明越的脚边。
　　郭明越纤长的手指在雪白的绒毛间逡巡，从额头划到后颈。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精神向导，眼睛里不含一丝情愫。然后，他拍了拍白狼的头，命令道：“去吧。”
　　陆寻眼见那只狼伸直身躯，审视般注视着他，仿佛只要有一丁点不称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咬断他的颈部。他交握的手不禁收紧，依旧保持一动不动的坐姿。
　　他完全有能力让这只精神体亲昵自己，也完全有能力让郭明越潜移默化下被自己影响。可是他没有，如果要让一名哨兵完完全全依赖自己，他就不能有任何的动作。
　　时间一点一滴地踏过，每分钟都似煎熬。哐当的一下，窗台的花盆被窗纱带动了一下，陆寻转头去看，原是窗户没有关紧。湿润的鼻息吐露在他的指骨上，他微微一愣。
　　“这算是接受了？”陆寻轻快地笑了声，抚摸白狼的下巴。
　　白狼似乎很舒服，从鼻子里发出几道哼声。
　　郭明越拿起茶杯，清茶似乎冷了。就在他发呆的那么一瞬间，一只荧光紫的彩蝶翩翩停驻在杯口。
　　他抬头望向陆寻，而陆寻则笑眯眯说：“礼尚往来。”
　　郭明越敛下眼皮，所有情绪都被收在一片阴影里。
　　
　　
　　李旻曦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贪吃的人，至少在以前也不表现得是。可是他现在却望着一桌的佳肴吞口水，色香味俱全。特别是那单人份的拿破仑蛋糕，每层都夹着鲜嫩的水果，再配上入口即溶的慕斯，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那么高。他咬着叉子，无从下口。
　　吃完这顿，也不知道回去要做多久的运动了。李旻曦忍不住一边恨恨地想，一边拿着餐刀不知道该从拿破仑蛋糕上哪里切下去。
　　结果一刀下去，好端端的一份蛋糕散架了。里面夹着的水果全部涌了出来，可怜巴巴地在精美的碟子上混成一团。李旻曦瞬间绝望，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的了。他就从来没这么温柔过好吗？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他怒目无辜的、已经失去美观的拿破仑蛋糕。
　　一声轻笑打破了李旻曦和拿破仑蛋糕的无声争论，他猛地抬头把怒气洒到对面好整以暇的人身上。
　　赵旭更乐了，忍了好久还是没憋住。果然这个弟弟每次都能给自己带来不同的乐趣。
　　“没事，你不满意还可以再叫几份，直到你觉得满意为止。”赵旭作势要把服务生叫来。
　　“你别！”李旻曦忙止住赵旭的动作，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赵旭说：“真的没关系的。”
　　李旻曦恨不得一个叉子扔过去。
　　“那你就叫多几份，我打包回宿舍吃！”他愤恨地说。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也不客气了。这么一份拿破仑蛋糕就三位数，吃穷你！
　　但是李旻曦却忘记了，赵旭最不缺的就是钱。
　　赵旭勾勾唇，真的把服务生叫了过来，让他准备多几份拿破仑蛋糕打包好送过来，还很贴心地分几种不同的口味。
　　“满意么？”赵旭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说，“阿曦。”
　　李旻曦蓦地被呛到，直到灌了口水把气顺了。
　　“谁让你这么喊了？！”他见鬼了似地瞪大眼，拼命挥手，“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叫。”
　　赵旭问：“为什么不能？”
　　李旻曦别开头，嘴唇含着玻璃杯口。“就是不能。”他含含糊糊地说。
　　阿曦，这个称呼多久没听到过了。他晃晃头，再次重复道：“你不能这么叫。”
　　“我不接受没有理由的请求。”赵旭把全身重量倚靠到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指尖在膝盖骨上轻叩。那么瞬间，围绕他的向导素变了，变得凝重而压迫。
　　李旻曦张了张嘴，话到唇边又吞了回去。黝黑的眼珠在浓密的睫毛下闪躲，偶尔在暖色灯光的映射下投去不经意的委屈。僵持了一分钟，他还是没把理由说出口。
　　赵旭叹了口气，他心软了。
　　“好吧，听你的。”他放软了语气，换上了平常的笑容，他还是那个温柔的赵旭。
　　
　　
　　之后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默，直到最后两人坐进车里，他们之间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天空灰茫茫，不见一丝眼光。校道的积雪被推到了两旁，车轮滚过薄薄的雪层，偶尔从底下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许是天气严寒，鲜少的人在校道走动。
　　车在李旻曦的宿舍楼下停驻，李旻曦也不含糊直接下车。
　　他没有径直往宿舍走去，而是头也不回地绕了路，穿过宿舍旁边的小树林。树林里种植的多数是高大粗壮的白桦，光秃秃的枝丫活像铅笔似的。枝干与枝干之间相隔甚远，中间又没有其他灌木丛，一眼看过去都是白皑皑的积雪。据说这是为了使白桦树有足够的生长空间，这也促使了这片树丛看着宽敞而又凄清。
　　走一步，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一下。李旻曦停了下来，转头去看从刚才就跟到现在的赵旭。
　　“你漏了这个。”赵旭耸了耸肩，抬起手上的纸袋——里面是好几盒的拿破仑蛋糕。
　　李旻曦木讷地“哦”了声，却杵在原地不动。
　　赵旭叹了声，走到李旻曦跟前，托起李旻曦的右手，然后把纸袋的带子放到他的掌心中。
　　“他们都叫我阿曦。”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赵旭抬眼静静望向李旻曦。
　　李旻曦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手中的带子，还是在看鞋面的雪粒。
　　“院长，我……爸妈。”语速渐缓，直至最后音节消没在齿间。
　　接着，他的脸就被轻柔地抬起，一双和他相似的眼睛牢牢地禁锢了他。
　　“你以后有我。”赵旭的声音很好听，如同魔咒般绕进李旻曦的脑神经。
　　李旻曦颤了颤睫毛，他移开了视线，入眼尽是无边的白色。一缕阳光穿过好几重枝杈，在这片白色上画上几个圆，不大，却足以让这幅画显得舒心。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阿曦’么？”赵旭抚摸着耳垂下的绯红耳坠，问道。
　　李旻曦缄默了很久，不耐烦地道：“你真烦。”
　　
　　
　　
　　第二十二章　

　　李旻曦站门口苦恼地翻着口袋，左掏右掏都找不到钥匙。他只好一边祈祷着郭明越在房里，一边摁着门铃。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大门从里到外被打开。李旻曦傻站在那里眨了眨眼，过了半晌抬起手捋了把郭明越翘起来的头发。
　　“在睡觉？”李旻曦上下看了眼穿着睡衣的郭明越。
　　郭明越给李旻曦让了道，睡眼惺忪的样子。
　　“刚好你按门铃前几分钟醒了。”他带上门就进厨房倒了杯水润嗓子，倚靠在厨房门边对换鞋的李旻曦说，“中午很开心？”
　　“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啊对了！”李旻曦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提着的蛋糕，咧嘴一笑，“坑了赵旭一次，每份都上百块的拿破仑蛋糕！”他颇为得意地朝郭明越晃了晃大纸袋。
　　郭明越直接下定义：“你和他相处得很好。”
　　李旻曦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阿越越，你是不是近视加深了。”
　　郭明越耸耸肩没再接话，转身就要回去厨房拿餐碟和叉子来吃蛋糕。
　　“哎，等等。”李旻曦忙叫，一个箭步上去由后背揽住郭明越，鼻尖在他的脖颈后蹭来蹭去。
　　郭明越蓦地肩膀颤了下，等反应过来后困惑地用眼角去看李旻曦。
　　“旻曦？”他推了推埋进自己颈窝的脑袋。
　　李旻曦含糊地说：“你等等……”
　　过了好半晌，李旻曦才松开手，然后他一脸严肃地把郭明越掰过来。
　　“明越，你觉得……”顿了顿，他继续道，“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你会喜欢上一个人的气息？就是，就是会觉得很舒服……应该是那样的吧？反正你挺享受和那人相处的。”
　　即使李旻曦说话语无伦次，但郭明越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郭明越注视着李旻曦，斩钉截铁地开口：“旻曦，你恋爱了。”
　　恋爱了——什么恋爱了？和谁？赵旭？李旻曦混乱地整理思绪，结果越理越乱，可他很确定自己明白这几个字什么意思。他猛地缩回手，无意识地退后几步，接着焦躁不安地来回徘徊。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不对，我没有谈恋爱好吗？”李旻曦烦躁地捏着自己的耳坠，似乎这样才能使他烦躁的内心平静下里，“阿越越，我发现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都叫你少看些闲书。”
　　只要李旻曦觉得心虚或者不安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耳坠——郭明越十分清楚他这个小习惯。
　　“挺好的，”郭明越转头看了眼饭桌上的纸袋，又看了眼不停踱步的李旻曦，“除去是你亲哥哥这点，人帅钱多还送蛋糕。”
　　“明越，我对你感到痛心疾首。”李旻曦瞪圆了眼，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想不到你是这样肤浅的人。”
　　郭明越说：“现在知道了。”
　　李旻曦低低哼了声，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嘴角一点点拉起。他向郭明越招了招手，把人喊了过来。
　　郭明越总觉得李旻曦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只见李旻曦握住他的手腕，倾头把鼻子凑了上去，如同家犬嗅味那般在他的手背上磨蹭。实际上李旻曦也没抓得多紧，他稍微往后挣了挣就把手缩回来了。
　　李旻曦嘻嘻地笑了几声，笑开了桃花眼，眉间尽是狡猾和好奇。他揽过抱枕，下巴垫在上头，指着郭明越的手说：“阿越越，你身上有种别样的花香，我想想啊……”他歪头斟酌了下：“薰衣草？好像还有别的，不过肯定是薰衣草。”
　　“说吧，我不在的时候去哪里约会了？”李旻曦看到郭明越难得拘谨了一下——虽然只有那么短促的瞬间，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郭明越抬起自己手背闻了闻，眉头微乎其微地抽动。
　　过了会儿，他波澜不惊地说：“中午你见过。”
　　李旻曦歪头问：“那什么……陆……陆寻？”他问得不太确定，应该说是不可置信。
　　郭明越颔首。
　　“等等……你和他怎么，怎么……”李旻曦两只手比划了下，觉得自己今天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他不是赵旭的竹马吗？”
　　郭明越继续点头：“对。”
　　“你们早就认识了？不对，我怎么不知道？”
　　“在图书馆见过。”
　　“明越，我现在是真的觉得你是个极其肤浅的人。”
　　“嗯，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李旻曦和郭明越两人眼观鼻鼻观心，气愤极其尴尬。最后，李旻曦把抱枕绝望地压上自己的脸。说实话，他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说舍友什么。
　　“阿越越，我觉得那家伙肯定是第一眼看上你的脸。”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抱枕底下传来，怎么听怎么委屈。
　　郭明越把手搭上抱枕上又细又长的乌发，轻轻应了声。
　　
　　
　　周围黑漆漆一片，星辰微弱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卧室。李旻曦抱着被子，辗转反侧终究没有任何睡意。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咬了咬牙关打开了通讯录。当名单翻到标着“旭”的号码时，他又把屏幕关了。
　　李旻曦睁着眼，木讷地盯着窗外的风把深蓝色的布料推开又拉回。他再次解锁了手机屏幕，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动作。
　　“喂，你睡了吗？”他给赵旭发了条讯息，但一直握着手机不放。他有种预感，很奇怪的预感，那人就守在手机旁边，而且很快会给予回复。
　　果不其然，过了一分钟手机就叮的一下响了。
　　“睡不着？”
　　李旻曦想都不用想，赵旭肯定又露出了那副揶揄的笑容。
　　“你不也是没睡。”被子窸窣作响，他撑着被铺坐了起来。
　　这次讯息也回复得很快：“因为我总觉得你会找我。讯息很麻烦，我给你打电话过去？”
　　李旻曦情不自禁地笑了下，也飞快地发去了回复：“不，发短信就好。”
　　发送出去之后，他又乐了。顿时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很幼稚，大半夜的还在互相发短信，特别像小伙子谈恋爱时候夜聊似的……呸，谁谈恋爱了？
　　李旻曦抬起手盖住自己的脸，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下午郭明越的那句话。
　　“舍命陪君子，那你想聊点什么？”
　　这次赵旭回复有点慢，李旻曦用手指戳着屏幕上的“旭”字，忖思过后开始打字。
　　“你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就你最亲爱的竹马。”
　　“他不是我最亲爱的，你才是。”
　　李旻曦脸腾地一下热了，忍了很久才没把手机扔出去。
　　“问你正事！他都拐走我家阿越越了！”
　　“还可以。”
　　“就这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几分钟也流逝走了，李旻曦再次拿起自动黑屏的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新讯息。就在他准备关机睡觉的时候，手机响彻的铃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手一抖，他直接按了接听。
　　“不是叫你不要打电话的吗？”李旻曦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不满道。
　　赵旭的笑声低低哑哑地经过扬声器，像蚂蚁似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