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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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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着肚子半天,似乎除了身体发热,也没见有什么其他症状,心中稍安。他本就没啥酒量,刚才那一口灌得有点猛,这会儿酒劲冲到脑门上,起了一头的热汗,脑子渐渐模糊起来,想:“哼,看来还不是什么坏酒……呃……果然喝了酒,身体热起来了。老猎户们都喜欢自己酿果子酒,据说大补,妈的,这种好事可不能便宜了老僵尸一个人!”这么想着,又夹手抢过酒壶,道:“哈哈,你师傅说得很对,不能乱喝,兄弟我来帮你喝!”又猛灌了几口。老黄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小靳放下酒壶,眨眨眼睛,抓牢了桌子,道:“妈的,这地方怎么是斜的?老、老黄啊,我、我……我还没问你呢,你、你出了白马寺后,到哪里去了?哈哈、哈哈,天下武功比你高的,嗯……我想想……对了,有不认儿子的林晋、抢别人儿子的林普,还……还有生儿子的须鸿统统都不见了,那你不是可以……那个叫什么来着……武林称雄!”

他问了后,只觉天地越来越斜,几乎要倒个个儿,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等着听老黄的传奇。谁知过了老半天,老黄都没有说话。小靳抬起头,模糊中见老黄仍旧端坐着不动。他揉揉眼睛,看清楚了些,只见灯光照在老黄身上,映得他如庙里泥塑的罗汉一般。

小靳不耐烦地叫道:“喂,老黄,你……呃……你倒是说呀!”又过了一阵,才听老黄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我甚至记不清我是谁了。我是谁呢?”

小靳大着舌头傻笑道:“你……你是谁?你是老黄知不知道?我、我们山上猎户家的狗就叫老黄,后来……后来疯了……哈哈,哈哈!”

老黄哦了一声。他身上骨骼咯咯作响,全身都绷紧了,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平静,仿佛梦中醒来轻声自语一样:“对了,我记起我是谁了……我曾以为我逃了,我曾以为我死了,我以为师父……师父……可是没有。我这一辈子逃脱不了的宿命,从七岁那一年,从我开始叫做林哀起,就已经注定了……那一天夜里,也是这般的大雨……”

小靳这个时候若是清醒的,必定尿湿裤子,幸亏喝多了酒,闻言只是觉得有趣,笑道:“哈哈,宿命,哈哈哈哈!我喜欢这东西!接、接着讲啊!”

老黄也拍手笑道:“哈哈,是啊!全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师父曾经说师弟,聪明睿智,通达事理,白马寺一百多个和尚,没有谁比得上他。可惜却又过于执著,一旦迷上什么,万难自拔……师父说得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哈哈!”

小靳用力拍打桌子,叫道:“好!这一段说得好!大爷赏……赏钱!”

老黄也不看他,接着道:“师父说我有妄念,说师兄有邪念,说得多好呀!我不知道什么是妄念,如果说想要成为武林第一高手就是妄念,想要练到武功的极至就是妄念,那我是有的……可是师父,你……你不也一样么?师父,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驱走师兄了。那一日你责骂师兄练功入魔,我偷偷看见了。可是后来入魔的却是你……哈哈,哈哈,原来你也知道会入魔,原来师兄也看穿了你会入魔,你害怕承认,就把也在修炼《多喏阿心经》的师兄赶走,从此再也不传别人……嘿嘿,嘿嘿,我可是看见的!”

他站起身,慢慢在屋子里转着,身体依旧僵直,连转弯都有些困难,走得摇摇晃晃。他继续说道:“你给我们讲无我、人、众生、寿者相……师父,真的是这样么?你曾说‘人生梦醒处,回首总成空。将头临白刃,犹如斩春风’……讲得好,讲得好,我一直记得。不过你的头还没有临白刃,只不过徒弟的功力比你高了那么一点儿,你就忍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靳听他笑得高兴,忙道:“什么这么高兴?临……临白刃是什么玩意儿?”老黄僵硬地举起手,在自己脖子处一比,道:“就是砍脑袋。”

小靳哈哈大笑,觉得实在太有意思了,自己可也不能落后,叫道:“好玩,好玩!我、我也来讲一个……讲什么呢?对了!我、我讲个狗屎和尚的事!”

老黄道:“什么狗屎和尚?”

小靳道:“哈哈哈哈!狗屎和尚的故事包你没听过!说是以前佛祖在时,有个人叫做什么周利盘……什么的,妈的!真是奇怪的名字。他想要出家,可是他年纪太大了,人又傻乎乎的,别说念佛经了,就连、连阿弥陀佛都不会念。于是佛祖的弟子,什么阿难呀、须菩提呀、舍利子呀都在山门口拦住他,不让他进去见佛祖。佛祖老爷子就生气了,板着脸,说人家诚心学习,你们怎么不许呢?阿难说,我们都看过了,这人五百生都与佛无缘,这样的人怎么能收?佛祖就说:所以你们只能做罗汉,不能成佛,只看得到五百生。他五百生前曾经供奉过我,你们知道吗?你……你知道他怎样供奉佛祖吗?”

这一次,老黄又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小靳洋洋得意,也耐心地等了老半天才道:“原来五百生前,那人是一条狗啊,有一次跑到一个地方吃屎,没想到屎沾到它尾巴上了。于是它就拼命跑,跑过一个古塔时,尾巴一甩,把屎甩在古塔上。那古塔正好是佛祖那一生修到的独觉佛的舍利塔。佛说:福德无量,这就算跟佛结缘了!哈哈!”

忽听砰的一声巨响,老黄双掌齐推,重重击在面前的墙上,力道之大,竟将整面石墙推出老远。小靳猝不及防,被涌起的掌风掀起老高,落下时压塌了桌子。他还没回过神,周围乒乒乓乓地乱响,屋顶塌了一大半。只差一步,落下的木梁就要生生埋了他。大雨倾盆,立刻浇灭了灯,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小靳骇得心差点跳出喉咙,刹那间酒也全醒了。只听小钰的惊呼声传来,他没有半点儿犹豫,跳起来就跑,幸亏这两间屋子各自独立,那间房除了震歪了几根梁外,并没有坍塌。

小靳借着闪电的光,摸进屋里,一把抱住小钰,叫道:“别怕!我们走!”他记得这屋子的房门所在,抱着小钰,一脚踢开破门,顶着风雨冲了出去。

刚跑出几丈远,忽地头顶风响,老黄掠过了他。电光一闪,小靳眼见着老黄落地时竟摔了一跤。不过他飞快地撑起半边身子,一头苍白的头发拖在地上,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光,盯着小靳。

小钰死死抱紧小靳,头埋入他胸膛里。小靳颤声道:“老……老黄,我讲的笑话……好……好不好笑?”老黄呆呆地看着他,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小靳偷偷往后退着,一面道:“老黄,你怎么了——啊,对了,今日还忘了给你说心经了,正好正好,咱们这就补上!这个这个……地龙真经,利在底功。全身炼……”

老黄蓦地抢上一步,嘶声道:“为什么福德无量?为什么?”他眼中凶光闪烁,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

小靳往后一跳,不料脚底一滑,摔个跟斗,摔得眼冒金花。幸好小钰在他怀里,并未摔到。她刚要尖叫,小靳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他顾不得喊痛,抱着她一起又站起来,知道此刻千万不能逃,可是一时惶急,也不知该说什么。

老黄一步步踏着积水走近,道:“为什么福德无量?佛为什么要收这个傻子?为什么?为什么他最后却成就了罗汉?”

小靳好容易才让自己没有撒腿逃跑,颤声道:“你……你说这是为什么?”老黄一把抱住脑袋,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也想不通!师父……师父也给我讲……他给我讲了好多次,可是我……我就是想不通!我悟不到啊!”黑暗中听见砰砰有声,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小靳见他正用手猛砸自己的脑袋,额头已溅出血来。

小靳拉着小钰偷偷后退,一面道:“想,多想想……幸许就想出来了?啊,对了,和尚说,屎对狗就跟我们人吃的山珍海味一样,美味呀美味!可是那狗却无心的一甩,什么不住相的一甩……总之,就是这样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又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惨白的天穹下,老黄垂手呆立,喃喃地道:“无心?不住于相?无心?不住于相?”将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念着。

小靳和小钰退着退着,一下撞到房子的墙上。小钰瘫在地上,低声抽泣道:“我……我走不动了。小靳哥……”小靳把心一横,心道:“老子索性把多喏阿心经一口气全念给他听,让他慢慢练去。那钟老大和贾老二昨日能寻到我们,必定不会善罢,肯定还在这周围晃荡。只要老黄两、三天不来找麻烦,大概就能想到办法逃出去了。”

当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老黄,老黄啊!今日你救我老婆,其实我还是很领情的。这样罢,咱们都这番交情了,我也不想再为难你。今日就干脆点,把多喏阿心经全念给你听……喂,你在听我说话没有?喂!”

老黄啊的一声,道:“怎么?”

小靳道:“我……我说……那个多喏阿心经,你究竟还听不听?”

老黄道:“多喏阿心经……啊……是了,我记得……师弟说自性圆觉,我……我的功力已堪与师兄相比,我……我已见证武学的最高境界,连师傅也不能拿我怎样,为什么还是不能圆觉?”

小靳见他越发失魂落魄,管他有没有用,眼睛一闭,将多喏阿心经剩下的部分大声念出来:“地龙真经,利在底功。全身炼的,强固精明。伸可成曲,住亦能行。曲如伏虎,升比腾龙。行住无迹,伸曲浅踪……”

忽感有人在拉扯自己,小靳睁眼一看,却是小钰。小钰胆怯地指着前面,道:“他……他走了。”

此时雨已越下越大,如千万根水柱将天地相连。每一道闪电照亮天地,小靳就见老黄离得更远一些,离林子更近一点。五、六道闪电过后,老黄已彻底消失不见了。

小靳脚一软,瘫坐在泥水中,心道:“妈妈的,老黄这次可疯得不轻,连日思夜想的心经都不听了。也好,老子挨一天是一天!”

第二日,小靳跑到瀑布处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老黄,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小钰经过一夜休息,精神已经大好。反正老黄要找到自己也容易,两人也没啥顾忌了,干脆相携而行,绕了一大圈,终于下到瀑布底,继续沿着河流走。走了一上午,在河边见到了两个熄灭没多久的火堆,还有猎狗的粪便,看来离走出森林不远了。两人欢欣鼓舞,在河边略做盘恒,吃了点东西,继续上路。

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已上了一条山路,小靳分辨方向,决定继续朝北走。小钰脚打起了泡,本想瞒着小靳,走着走着,自己却哭了出来。小靳心痛得第一次骂她一顿,背着她走。这样一来速度变慢了许多。

小钰伏在小靳背上,抽泣了半天仍不止歇。小靳道:“好了,别哭了,算我不对,不该骂你。”小钰使劲摇头,哭得更大声了。小靳道:“是了是了,你这样的娇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番苦,也怪我没想到。你放心,出去后,我就去找钟老大。他名头那么大,随便那条道上的兄弟都知道……”

正劝着,小靳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四周草丛之中,有什么人正在偷窥自己。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内力增强,直觉比以往敏锐了许多,左右打量,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只要稍微凝神,这感觉就分外的强。

小靳心道:“是什么人?马贼?那日的残兵?妈的,老子单枪匹马,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便大声道:“哎,说起来就是气,你说我两多倒霉吧,被残兵抢一通,又被山贼搜刮一阵,别说留些钱财了,若非山贼大王大发慈悲,只怕连命都要扔在山里。现下一个子没有,饿了三天了……哎哟我饿哟!只有赶紧找到你大哥钟老大。哼哼,说起他,这个这个……号称‘飞天入地神剑无敌一拳镇七八座山’,这方圆百里,没有一个不卖他帐的……”

正待把这个贾老二的外号好好发扬一番,以镇住对方,忽听前面林中有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原来是钟施主的朋友。”另有一人道:“谁?谁他妈是我朋友?”

小钰猛地抬起头,尖叫道:“钟大哥!大哥!姐姐!”林中那人亦是大叫,小靳还没回过神来,眼前一花,有两人飞一般冲到面前。当日在马车里与小钰一道的妇人一把抢过小钰,抱在怀里,喜道:“妹子,真的是你!”小钰伏在她怀里,放声大哭,钟夫人亦垂下泪来,摸着她的头发不住安慰。

钟老大在老婆周围乱旋,笑道:“哈哈!妈的!丫头,你真是命大呀!”旋了半天,突然停在小靳身前,一巴掌拍在小靳肩头,小靳仿佛被重锤一击,脚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钟老大忙扶住他,笑道;“对不住啊,兄弟!老子一欢喜就是这样!”

小靳勉强笑道:“钟老大好。”钟老大奇道:“你认识我吗?我怎么觉得你眼生得紧?”

小靳道:“也……也不算认识,小的原是商队的人。”

钟老大道:“哦,原来是这样!是你救了小钰的,你又把送回来,好!这就是老子的兄弟了!以后跟着我混,这百八十里地,还是有人卖我帐的,哈哈!”

此时有五位僧人自林中出来,三个年轻小伙,另两个则已花白了头发,都穿着一色青衣。其中一人呼哨一声,两边草丛里忽地又钻出十来名年轻僧人,有的背着厚背大刀,有的扛着齐眉棍,还有三人背着铁胎牛筋弓。这些僧人们个个铁青着脸,隐隐围成一个圈,仿佛猎户们围虎的架势,看得小靳暗自心惊。

那当先的僧人走近了小靳,合十道:“阿弥陀佛。请问小施主高姓大名?”

小靳道:“啊,我?我……我叫小靳。”

那僧人道:“小靳施主,这些天来是什么人挟持了你与那位女施主,可否告知贫僧?”

钟老大道:“是啊,兄弟,是不是突袭车队的那人?”那僧人接口道:“是不是一个和尚?”

小靳见他眼中露出急切的眼光,神色间却有些许杀气。这些天来跟老黄待得久了,早学会了谨慎小心,便道:“这位大师是……”

钟老大道:“这位是白马寺戒律院首座圆性大师,这位是圆真大师,这三位也是戒律院的高僧,都是江湖上敬仰的高人。小兄弟,你不用怕,原原本本说出来,我跟几位大师正是要进山捉拿那妖孽的。”那僧人听了钟老大的赞赏,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小靳心中一跳,想:“老子说看着秃头别扭呢,原来又是白马寺的。糟糕,看这些人有备而来,老黄这次可遇到大麻烦了。”

他这些日子来跟老黄朝夕相处,虽然一开始非常害怕,只想着要逃走,但是久了摸到了老黄的一些脾气,倒也不觉得有何可怕,有时还颇觉有趣。再加上自己有难时,老黄从来都是随叫随到,亦不计较,好象自己养的狗一般。此刻听到这几个态度嚣张的和尚要拿他,小靳心中顿生反感。他眼珠一转,拍着胸口道:“是啊!可吓死我!”

圆性眼中放出光来,道:“真是和尚?哼,果然是那孽贼……”小靳道:“什么和尚?我有说和尚吗?我可从没见过头发长那么长的和尚。我说就是那袭击车队的人,其余的就不晓得了。”

圆性一怔,他身旁的圆真道:“师兄,也许此人数十年在山中,早已不似当年的模样了。”圆性点点头,道:“小施主,他为何杀了其他人,你们二人却能逃脱呢?”

小靳瞪大了眼睛,知道这个谎要撒得不圆,不单老黄的秘密会被揭穿,自己会多喏阿心经的事也遮不住。和尚好象曾说过他与白马寺有过节,不愿再与之有任何关系,而且听老黄的口气,多喏阿心经可不是能随便乱传人的。这几个白马寺的高僧们个个鼻子朝天,若是知道自己这小混混都会,不当场杀人灭口、剥皮抽筋才怪。当下道:“想当日……真是……咳咳……一言难尽……”

小钰忽然叫道:“钟大哥,小靳哥背了我两天了,实在太累,你让他先歇会儿吧。小靳哥,来,这里!”钟夫人也道:“是啊,小兄弟,你且先歇一歇罢。”

小靳松了口气,刚要溜过去,圆性突地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道:“施主,这些先可不谈,只是情势紧迫,你且先说说那人现在何处?”另几名僧人也不声不响地围了过来。

小靳道:“哎哟,我头好痛……三天没睡觉了……好象是那边?又好象是……”捂着头,一幅痛苦不堪的样子。

圆性道:“施主是记不清了,还是不愿意说?此人乃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小施主,可别助纣为虐。”说到最后一句,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将小靳手腕握住。小靳顿觉如伸入火碳中一般,“哇啊”一声惨叫,全身软倒。

小钰大叫:“小靳哥,你怎么了?”钟老大也是一怔,道:“大师,这是为何?”

圆性不答,回头道:“带那孽贼出来。”两名僧人押了一人自林中走出。那人头上笼着黑布,看不见面目。

钟老大夫妇与谢谊前日偷袭老黄未果,仍不甘心,第二日继续分头寻找。那日下午,钟老大夫妇在这山路上遇上了白马寺诸僧,相互一打听,原来白马寺得到消息,正在此地寻找一名夙敌。听了钟老大对老黄武功的叙述,圆性等人确定就是要寻找的人,于是一面谴人入山林搜寻,一面在出山的各条道路上设下埋伏,没想到才等了一天,就见到小靳和小钰二人出来。此刻钟老大虽见小钰与小靳交情极好,但他二人竟能在那狂人手下全身而退,自己心中也疑惑万分,是以并不出手阻拦。

那人手足瘫软,完全被两名僧人架着走,钟老大一见便知是被挑断了手脚经脉,成了废人。走近了,隐约闻道一股腐臭的味道,看来施刑不久,伤口还未长好。圆性一把扯下他头上的黑布,冷冷地道:“小施主,这个人是本寺三十年前叛逃的弟子,你大概不会不认得吧?”

小靳脑中嗡的一响,心道:“完了!老子这次真的叫做捉奸在床,跑不了了!”但见那人干瘦的脸,面堂又青又黑,一幅痨病相,不是水耗子头陆老大是谁?

圆性见他傻了眼,哼了一声,道:“陆平原,你说。”陆平原虚弱地抬起头看了小靳两眼,道:“是……是他……就是他跟二师祖……”圆性大声道:“好了!是他就行了,其余不相干的别说。”

他转头对钟老大道:“钟施主,本寺不幸,出了这种孽徒,竟藏匿在巨野泽里做了水匪,实在惭愧。我寺已将其擒拿。说来也巧,当日他亲眼见到,这位小施主协助本寺要擒拿的那人一同自巨野泽逃到此地……”

小靳大声道:“说谎!是他逼我……”圆性手中微一加力,小靳胸口顿时堵住,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哪里还发得出声音?

小钰见小靳脸色通红,极痛苦的样子,大叫道:“小靳哥!钟大哥,快救小靳!”挣扎着要过来,钟夫人拉住了她,道:“圆性大师,这是什么意思?”钟老大也一把拉住小靳另一只手,道:“大师,搞清楚了再下结论,对一个小孩下这重手,恐怕有失身份。”

圆性冷笑道:“此人与那人狼狈为奸,贫僧怀疑他之所以出来,只不过想博得诸位信任,其实另有图谋!贫僧心意已决,在祖师面前发下毒誓,一定要擒拿此人,得罪了!”

他手将小靳一扯一带,内力激发,透过小靳身体,撞在钟老大手腕之间。小靳仿佛觉得一把利刃横着穿过身体,痛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钟老大卒不及防,亦被他内力弹开,心中顿时大怒,刚要动手,忽听钟夫人道:“住手!”

钟老大眼睛一转,但见四周僧人已全数进入攻击状态,戒律院其余四僧已占住自己四周退路,双手捏着莲花手印,正是白马寺莲花拳法的起手式,而另外四名棍僧、四名刀僧跟三名弓手则围住了钟夫人与小钰,弓弦绷得紧紧的,只等圆性口令行事。

钟夫人道:“小钰乖,别闹。”暗中运劲点了她昏睡穴道,小钰瞪大了眼,看着同样无法出声的小靳,怔怔地流下一滴泪水,头一歪昏了过去。钟老大嘿嘿一笑,道:“什么屁大的事呢,值得大师这般紧张?你师兄可好?老子好久没找他喝酒了,本打算这边事一结就过去叙叙旧,既然你们戒律院五大高手一齐出面,还有什么办不了的?这热闹老子就不去凑合了,你们看着办吧。”

圆性合十道:“阿弥陀佛。钟施主,我们方丈很好,也很挂记施主。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日后必登门谢罪。”

他手一招,两名僧人上来提了小靳就走,跟着是那十几名武僧。待他们走远了,圆性使个眼色,戒律院五僧排成一行,对钟老大夫妇合十行礼,并不多言,径直飞身入林,一瞬间就没入林中,不见踪影。

“妈的!老子就没受过这窝囊气!这些死秃驴,还真是给脸不要了!”钟老大狠狠一脚,踢飞个石子,那石子在一棵树上一撞,反弹回来,险些砸到他自己身上。他狼狈闪身避开,怒道:“老子不把这场子找回来,从今以后双手撑地,拿屁股当脸!”

钟夫人抱起小钰,道:“白马寺这一次就出动了三十多人,看来那人来头非同小可,我带小钰先到前面,叫下人们安顿她,你去约定的地方等等谢谊,大家凑齐了再走,看看他们究竟耍什么花样。哼,白马寺就算天下第一,却也不能把我夫妻这般戏弄!”

钟老大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夫人这句话,老子跟他们拼了!”钟夫人道:“我回来前,可别轻举妄动啊。我们说好了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钟老大道:“你看看你,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活的?”钟夫人脸上一红,纵到丈夫身边,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随即道:“你要敢逞能,我把你这把胡子一根一根的拔下来!”

…21…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属于原作者,请勿用于商业传播。

逝鸿传说作者:碎石

第二十二章

那两名僧人提着小靳一口气奔出四、五里才停下来,等待圆性等人。小靳受了刚才一击,到此刻仍旧疼痛难忍,连叫骂的力气也没有,软软地躺在地上,心中把老秃驴的祖宗从开天辟地鸿蒙初显直骂到眼皮底下。

不一会儿,那十几名武僧跟圆性等人陆续赶到。那四名刀僧取出厚背大刀,一齐插入地下,围成四方,长、宽、高度如拿尺子量了一般准确,早有人解下背上的竹背篓,取出个蒲团放在刀柄上。圆性纵身坐上蒲团,皱了皱眉头,道:“痴行、痴意,你们两人老是无法达到‘止、静’的地步,插的刀高度虽然到了,却仍有些斜,未能圆满。回寺后面壁一个月。”两名刀僧合十称是。

小靳身上痛苦,但看到这一切又是止不住地想笑,心道:“这个老秃驴,干脆到街上卖杂耍算了,出家当和尚,岂不糟蹋了这般天份?”

圆性在蒲团上坐好了,沉声道:“小子,那人究竟在哪里,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最好早点说出来。我出家人虽说行善为上,可是对于妖孽之徒,向来也不曾手软。刚才那一下可痛?你自己好生想想。”

小靳知道今日是不能轻易过这一关了。陆平原这个老乌龟三十年前是白马寺的和尚,肯定知道老黄的真实身份,难怪那一战他只派出替死鬼贺老六出场,自己溜走,谁知道又落入白马寺手中。小靳想起老黄公然在白马寺的厨房里烹调他的师傅,这份千古豪情恐怕是所有白马寺僧众最大的耻辱,所以才会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不说出老黄的下落,自己也将不比这陆老乌龟好到哪里去。

“妈的!”他暗自骂道:“老妖怪关我屁事,说就说!”当下爬起身来,看了圆性几眼,突然心中一动:“不对!陆平原知道道曾,他奶奶的,这和尚不一定是冲着老妖怪来,否则为什么一定要挟持我远离其他人?”他咳嗽一声,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白马寺的?”

圆性没想到他开口就点到自己这边的要害上,怔了一下,道:“不是。你只需说他现在何处。”

小靳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无论怎样修行,死后都会下拔舌地狱,你既这么说了,那我就当真好了。”

圆性眼角抽动两下,道:“这个……其实他以前也算是我寺僧人,不过早就被逐出我寺了。”

小靳道:“那就对了。其实说起来我跟他相识真是多亏了陆老大。陆老大为了一个和尚……把我囚禁在巨野泽……”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圆性神色不变,问道:“哪个和尚?”

小靳道:“叫什么道……曾?可能跟陆老大有些过节罢。”圆性道:“别说不相干的,你继续说下去,究竟怎么认得那人的?”

小靳心道:“难道陆老乌龟没有说道曾的事?看来是他在东平寻不到道曾,怀疑有诈,不敢把这个未落实的事说出来。这就好办一些了。”当下说话也利落了些:“我被囚在那巨野泽里,一天到晚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实在无聊。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老妖怪突然跑来了。我想他大概也住在那附近吧。起初我见他的脸,哎哟那叫一个吓人,也没答理他。谁知道他老赖着不走,非要给我讲什么……什么多什么经的。”

圆性目光如炬,道:“多喏阿心经?”小靳一拍脑袋道:“正是这个多喏阿心经,原来你们真是白马寺的,哈哈。”

圆性与圆真对看一眼,都是面有虑色。圆真道:“他怎么知道多……他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个?”

小靳道:“我哪里知道?反正他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念,非要我背,烦死人了!”

圆性身体前顷,压低了声音道:“你背了么?说来听听?”小靳道:“那些东西别扭得紧,我哪里记得住?什么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又是什么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他唠唠叨叨将道曾平日念的《金刚经》断章取意搬些出来讲,圆性看一眼圆真对看一眼。圆真低声道:“看来林晋大师说的没错,林哀未得多喏阿心经真传,苦思之下,已然疯了。”圆真点点头,对小靳道:“行了,你不必背了。后来怎样?”

小靳道:“本来我是不想背的,可是架不住他一再哀求,后来又送吃的来。妈的,陆老兄,你们的伙食也太差了点,是不是手下的私吞了油钱?那东西是人吃的吗?”

陆老大始终伏在地上,并不看他。小靳继续道:“我见老妖怪送的吃的还行,也就马马虎虎背了一点,谁想老妖怪就此引为知己。后来的事陆老兄也知道了,老妖怪发了疯,烧了牢门,硬背着我跑了。他虽然救我出去了,可是我比在牢笼里还惨。你是不知道,这家伙随时都有可能发疯,一发作起来,又是哭又是笑,有两次还将我打得吐血。妈的,真不是人受得了的!中途我曾偷偷逃走,混到钟老大车队里,可是竟被他跟了来,趁着混乱又将我劫走,不知为何还顺手带走了那女孩。我见那女孩甚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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