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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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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叹道:“老夫也是前日才到此地,见到这里民风调蛮,物欲横流,一条人命竟只值十两银子,心中又何尝不感慨万千。如今的局势大师也知道,冉闵在邺城,一口气杀了三十万羯人,连稍微长得高鼻阔眼的人都杀了,这头一开,各地哪里还把羯人当人?除了杀死,就是卖作家奴,不瞒你说,”他凑近了道曾,小声道:“这里孙镜孙将军,在城外弄了个广善营,专作的羯人买卖。醉四方私斗的羯人,都是从那里来的……哎,宁儿,怎么这么久?还不快过来见过道大师!”

萧宁忙趋前一步,躬身道:“见过大师。”

道曾合十念声阿弥陀佛,向萧齐道:“难得施主有悲天悯人之心。如此,等一下这里的阮施主来的时候,可否与贫僧一道劝解劝解?”

萧齐正色道:“老夫虽说跟阮世兄有生意上的往来,但理是理,情是情,还是分得开的。就是大师今日不来,老夫也要找给机会说呢。”眼见一个小二送茶上来,先端了一杯,尝了一口,啧啧称赞,一口气喝光,道:“好茶呀。你快去叫你们阮老板来,就说老夫有要事跟他谈。”亲手端了一杯,奉到道曾手里,道:“来来来,这里虽说酒好,毕竟俗了些,比不了这翠玉新茶清朗。大师尝一尝。”

萧宁眼角抽动,握紧了剑鞘,转过头去。道曾满满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老半天,叹道:“原来……原来这里的杀戮,却是贫僧自己的孽缘。”话音刚落,“哇”地吐出口鲜血,坐下的楠木椅子啪啦一下,竟被他内力震得粉碎,木削四面飞散。

萧齐早已纵身跳开,将桌子掀起,护在身前,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厚厚的檀木桌竟险些被木削击穿。他运足功力,双掌一推,桌子向道曾飞去。道曾一只袖子随意一拂,那桌子横飞出去,砸得旁边提刀跳起来的一干伙计鬼哭狼嚎。

萧齐反手一抽,拔出长剑,剑身嗡嗡轻响,确是上等好剑。他挑了两个剑花,一招“拨云见日”,直取道曾胸前。这招他练了几十年,一剑刺出,当真疾如流星,剑气如怒潮般澎湃咆哮,四周地上的断木残片都跟着跳起来,周围众人大声叫好。

眼见这一剑就要刺入道曾檀中穴,突然一滞,却见道曾双手不知什么时候交叉圈了一个圆,左右手的食指、中指就这么随意地搭上剑身,萧齐的剑竟无法再深入一分。他大惊之下拼命回抽,然而抽也抽不动一毫。道曾叹道:“进退随缘,这道理原来施主并不明白。”曲起中指在剑身上一弹,萧齐手臂剧颤,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旋了几圈,叮叮当当一阵响,破碎成十几截,纷纷洒落。

萧齐捂住胸口不住后退,叫道:“宁儿,还不出手!”

萧宁无声地抽出长剑,没什么花头,一剑直刺,居然仍是“拨云见日”这一招。但见剑身浮华,既未闻声也不见势,仿佛孩童玩耍般软弱无力。周围的人都在等着看他要被这老秃驴震出多远,却见道曾并不抵挡,后退了两步。

萧宁道:“大师,得罪了。”跨上一步,那一招明明已经使老,他却仍不换招,还是这么晃晃悠悠刺过去。萧齐怒道:“宁儿,你想死么?这么打法是什么意思!”

道曾叹息一声,反手来抓他剑身,萧宁手腕微抖,剑身上突地如水一般波动起来,剑尖随着这波动一跳,刺向道曾手腕太渊穴,逼得他不得不收手。

萧宁长剑继续深入,道曾左手捏了个佛印,中指一弹,正中剑身,萧宁抢在他弹的前面,左手搭在右手腕内关与神门之间,只觉自剑身从传来一股巨力,他闷哼一声,全身功力都压在右手上,硬生生顶住这一击。剑尖略一迟滞,继续不依不饶向道曾刺去。

道曾张口再吐一口血,叹道:“孽缘,孽缘。”此刻毒性已在全身发作,他体内气血翻腾,再也把持不住,一交坐下地。

萧齐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却噶然而止,原来萧宁正弯身去扶道曾。他忙喝道:“宁儿,你干什么?快过来!”

萧宁不答,将道曾扶到另一张椅子上坐好。道曾脸已变得惨白,兀自向他笑道:“多谢……”

楼内众人见道曾终于被制服,俱都松了口气,纷纷行动起来,一些人冲上去关上大门,各个窗前也垂下绳网,封得死死的,其余人则将桌椅推到边上。中门赫然打开,阮奎带着一干人昂然而出,大笑道:“江南萧家的面子果然了得,呵呵,哈哈,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得了手。萧老兄,果然好计策呀!”

萧齐得意洋洋,捻着山羊胡须道:“那也是阮兄弟的场面大,舍得几十条人命,才诱出潜龙啊,哈哈!”

两人忙着在一旁相互恭维祝贺,萧宁扶道曾坐正了,低声道:“你……你不该来的。”道曾摇头道:“既是我的孽,迟早是要证得的。施主,你立场不同,过去吧……”萧宁瞥见父亲没看这边,声音压得更低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在下带给……带给那位庙中的姑娘?”

道曾抬起头,深深地看进萧宁的眼睛里,过了一阵,低下头去道:“因缘聚散,方成我相,人相。施主,你已跨进这是非中,迟早……迟早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不再言语了。

萧齐道:“宁儿,你还在那里干什么?恩?道曾怎么了?”萧宁搭上他脉搏,探了探,道:“道大师正运功抵御毒性。”

阮奎一挥手,几个人冲上来,将道曾四肢缚上绳索。但他们怎么扯也扯不开道曾合十的双手。萧齐眉头一皱,就要上前,萧宁忙道:“父亲,他正在运功,拉得太过散了功力,若是毒性过重死了怎么办?”萧齐一迟疑,阮奎道:“那毒我知道轻重,只是让他内力脱离气海,陷于四肢百骸,若他强行用功,经气逆行必受重创,不运功对他来说还不致命。”萧齐道:“正该如此。”用力拉扯道曾双手,道:“妈的,合这么紧,不要命了么?”

萧宁走到道曾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头,一字一句地道:“大师,在下以性命作保,此处断不会再有一人殴斗而死!”萧齐道:“宁儿,你乱发什么誓?”突感手上一轻,道曾放软了手臂,任他摆布。

萧齐大喜,招呼手下把绳索系在二楼梁上,将道曾吊了起来。他伸手在道曾怀里摸了一阵,摇头道:“妈的,没在身上。”

阮奎皱着眉头道:“那庙你们搜仔细了没有?”萧齐道:“几乎是掘地三尺,若是找到了,还须费这么大的工夫么?这秃驴八成藏在其他地方。妈的,老子不信问不出来。”手在怀里一抄,拿出来时已扣了三枚铁钉。

萧宁吃了一惊,忙道:“爹,您问都还未问,就要用追魂钉?”萧齐道:“你懂什么。这和尚的师傅林普,当年乃白马寺三僧之首,岂是浪得虚名的?不趁现在制住他,等毒性消去就麻烦了。”说着在道曾气海、檀中分别插入一根铁钉,绕到他背后,又插入风门,拍拍手笑道:“好了,嘿嘿,他要再运气,非死不可。”

萧宁面露不忍之色,道:“爹,我们好好问,未必问不出来,这么做实在……太过狠毒了。”

萧齐怒道:“混帐!你爹辛辛苦苦从江南跑来做这些,为得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我萧家,为了你这不成器的东西!你给我滚到门口去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萧宁咬紧牙看着父亲,萧齐喝道:“还不快去!”他深深吸着气,终于还是转身走到大门边去了。阮奎笑道:“世侄还年轻嘛。功夫那是一流,萧老兄还这么苛求,换了是我的儿子有他一半教养,只怕要笑得晚上睡不着觉了。”

萧齐笑道:“哎,就是心肠太软,太婆妈,象个女人。让阮兄弟笑话了。”转过去对着道曾,冷冷地道:“老夫知道你听得见,就把话给你明说了。你的身世,不巧被老夫听说了。你身兼白马寺与须鸿之长,真是难得,可惜却跟你爹学出家,更跟着你爹学什么济世救人。啧啧,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呀。不过,你若没这么些菩萨心肠,嘿嘿,老夫要拿你可也不容易。说!你师傅应该把那本‘多喏阿心经’交给你了吧,识相的就早些交出来,少受些苦!”

道曾慢慢睁开眼,低声道:“施主,执做妄念,便是无边地狱。”

萧齐伸手抓住他气海穴上的铁钉,用力一拧,笑道:“嘴硬没关系,老夫就看看你能撑到几时。”道曾轻哼一声,浑身颤个不停,豆大的汗珠自头上滚落,显是痛苦难当。

萧宁转头望着朱漆大门,尽量不去听身后的动静。忽听有人敲门,那车夫在门外道:“少爷,开门,是……是我。”

萧宁问:“什么事?没事不要过来。”

门外安静下来。萧宁等了一阵,不见他答话,心中起疑,向旁边两个小厮使个眼色,要他们开门。那两个小厮会意,拉开门栓,正要开门,忽听门外一声马嘶,跟着隆隆声大作。萧宁一掌将一名小厮击出老远,厉声喝道:“闪开!”

“砰”的一声巨响,两匹疯马撞破大门,拖着萧宁的豪华马车飞入大厅,萧宁险到极至的一伏身,那马车就从他脑袋上掠过,在门厅处的门槛上一腾,两只轮子飞起老高。破碎的门板满天飞散,砸得一众手下惊呼,四散奔逃。那两匹马臀部上各插着一把刀,吃疼之下只顾狂奔,拉着马车撞开桌椅,向中间的萧齐、阮奎、道曾没命地冲去。

萧宁翻身一把抓住车辕,纵身上车,跳上其中一匹马,扯住缰绳,死命向一旁拉去,叫道:“快闪开!”众人纷纷避让,仍有数人被马车撞得飞入桌椅之中,惨号连天。

阮奎武功低浅,早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后厅跑去。萧齐又惊又怒,双掌连切,斩断缚住道曾的绳子,抱着他向二楼纵去,蓦地背后风声大作,有人自那车子里跃出,向自己扑来。萧齐暴喝一声,反手劈去,忽感一只冰冷的小手搭上自己手腕,极之轻巧地一转,眼前顿时一花,一张清丽逼人的脸出现在离自己不到两尺的距离。萧齐刚记起她就是那日庙里的少女,前胸一凉,一柄匕首已扎进身体。

萧宁在马背上一蹬,奋身跳过来,叫道:“休伤我爹!”手中长剑一抖,刹时抖出一片耀目的剑花,直向阿清袭来。阿清抢过道曾,一脚将萧齐向萧宁踢去,叫道:“适才你救我一命,就把你爹的命还你!”

萧宁抱住萧齐落地,扯开他衣服,见那匕首插在肩胛之下,确实不致命,但创口极大,血如泉涌。萧宁待要给他包扎,萧齐一把推开他,怒道:“快去追呀!管我干什么小畜生!你不把她拿下,就不是我萧家的子孙!”

萧宁刚要转身,萧齐却又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小心!她比之前强了很多!”萧宁点点头,转身去了。

此时阿清已攀上二楼,十几个下人举着刀剑吆喝着向她冲来。阿清将道曾背在背上,撞进一个房间,却见窗户上蒙着绳网。她手上已无兵刃,当即一咬牙冲出房门,一个连环腿,“乒乒砰砰”响声不绝,几个冲得最前面的人打着滚落下楼去,剩下的人高声吆喝,却无一人再敢过来。

正在这时,楼外高声喧哗,有人冲进来大叫:“火!起火了!”阮奎跳出藏身的桌子,干叫道:“什么?”只见外面浓烟滚滚,真的着了大火。阮奎惨叫道:“救火!快他妈的救火呀!”楼内所有下人丢了刀枪,急急忙忙救火去了。

阿清心叫侥幸,拾起地上的一把刀,冲进屋三两下斩断绳子,正要推窗出去,忽地一顿,萧宁提着剑慢慢走了进来。

萧宁看着阿清,脸上说不出是喜是悲,道:“原来……原来你刚才一直待在车底。很好,很好的龟息法。”

阿清放下道曾,也看着他,喘着气笑道:“你们这些人,个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了不起得很,别人在生死挣扎,舍身赔命,你们却当作笑事来看。很好,很好的人品!”

萧宁脸白得发青,看了她良久,终于慢慢举起剑来,道:“父亲之命,不敢不从……”

阿清呸的一声,厉声打断他道:“要杀就杀,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没想到堂堂萧家的大少爷,连市井混混都不如!”

“唰”的一声,阿清猛地前冲,单刀直劈萧宁面门!

萧宁剑锋一隔,就势提起,切她前胸,阿清身子往后一挺,脚尖一点,袭他肩头,萧宁反手抓她脚踝。十几天前,萧宁伏击阿清时,就曾轻松制住她的兵虚穴,让她半身麻痹,然而这一次抓去,阿清左手在地上一撑,变成双足连踢之式。萧宁促不及防,手腕反被踢中。

他退一步,一招“浓云压顶”,将剑似大刀一般猛劈,刹那间方圆数丈都在他的长剑笼罩之下,强烈的剑气激得阿清衣衫咧咧作响。但阿清的身法太过诡异,不知她怎样一转,人在万千剑影里硬闯出去,弃刀不用,双足连踢,尽往萧宁上三路袭去。萧宁眼见足尖袭到,竟不回避,头颈一偏,肩头硬受了她这一下,同时剑身一抬,重重拍在阿清大腿一侧。这一下两人同时受伤,都往后退一步。

阿清发狂地吼道:“来,来呀!看是你死还是我死!”脚在身后墙上一蹬,飞身跃起,如箭一般直向萧宁怀里撞去,萧宁亦是怒吼一声,闪身避开,双手持剑,向阿清腰间砍去。阿清单刀在地上一杵,力道之大,顿时碎成数段,阿清借力拼命一扭身子,“扑”的一下,外面一层衣服被剑气划破,于毫厘之间避开这一击。

阿清身子一弹,不退反进,几乎贴着萧宁举起的剑飞起身,手中残破的单刀脱手飞出,预备档他一档。她身子不停,连着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落到墙角,双手交错,流澜双斩就要使出,突然一怔——萧宁右手持剑支在地上,左手握着插在胸前的刀,默默地看着自己。

阿清没想到自己那随意地一下竟然中地,愣了片刻,剑眉倒竖,怒道:“你想羞辱我?为什么不抵挡!你以为我们羯人是怕死之人?”

萧宁往身后的墙上一靠,胸前血喷射而出,他看着阿清,口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走吧。”

阿清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几欲喷血,道:“萧宁,好,我记着你!这份羞辱,来日必报!”背起道曾,跳出窗外。听下面人声喧哗,喊着救火,看那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已经烧到二楼了。她略一张望,向北奔去。

此时城里一片混乱,符申的手下见到醉四方起火,俱往此赶来。阿清想起石付分析的关于四个城门的状况,一心只往北门跑去。路上遇到几个关哨,阿清杀红了眼,此刻也没功夫躲藏,提刀硬闯,上来拦的几人被刀子砍成几块,鲜血喷得她满头满脸都是,其余士兵吓得屁滚尿流,只远远的跟在后面,一面急寻符申。阿清钻入小巷,士兵们挺着长枪,一排排向前逼迫,阿清跳上墙头,立时又有弓手射箭过来,阿清背着道曾,难以纵跃躲闪,只得重新回到巷中,硬挺着一口气往前冲。

不知道冲了多久,突然眼前一宽,从巷子里杀出来,眼见一座城楼就在面前,阿清心中一喜,拼着差不多最后一点力气渐渐逼近城门口,但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也不急着攻过来,都持着长枪,围成一个圆圈。阿清往一边冲去,斩杀一两个人,这个圆圈就跟着移动,大家伙都知道放走了她也跟死差不多,是以打定主意,拼上几个兄弟的命也要将她困住,不让她上城楼。

近了,更近了。阿清停下脚步,抬头向城楼上看去,见到两个漆黑的大字:南门。

南门。

原来不知不觉,竟奔到南门来了!

阿清看着这两个字,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字,看着看着,忍不住“嘿嘿,哈哈”笑出声来,最后的气也要笑完了。她只感到手脚越来越软,眼前越来越花,似乎转来转去,四周全是黑的头盔、黑的衣甲,以及闪着寒光的枪尖。自己稍懈一点劲,这些枪尖就直抵到眼前来;发狠拼杀,却又退得远远的。她几乎连提起刀都有些困难了,脑中混混僵僵,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出去猎熊,那不住吆喝、围着熊绕圈的马队,不正跟这个阵势一模一样吗?只等到熊既伤不到人,又冲不出包围,直至发狂、发疯,精疲力竭,到最后父亲越众而出,一箭穿心……

“哈哈哈哈!”她忽地仰天狂笑,周围士兵一起后退两步,只见阿清用刀撑在地上,血顺着她长长的头发流淌下来,流过她的眉,她的眼,流过雪白的颈项,流到起伏不定的胸前。太阳从城楼的一角照过来,映在她的背后,一些未被血染湿的秀发在晨风中纷乱地舞动,她的一半鲜红一半苍白的脸躲闪在明与暗之间,既是那样的让人惊惧,亦是那样的明艳动人。

周围的士兵都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再后退几步,也无人出声,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南城门楼下,一时死寂下来。

有一名士兵站在圈子最里面,见阿清那因淌过鲜血而红得发亮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心中惶恐,却又被她这诡异的艳色吸引,怔怔地看了半响,手一软,“当”的一声枪掉在地上。他吓了一跳,刚要伏身去拣,突然有人从背后将他猛地推开。

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步入圈中,走入阳光照射到的那一块白得发亮的范围里。符申如一只逼近垂死猎物的猛兽,小心却也从容,盘算着如何使出最后的致命一击,又不失应有的尊严。

阿清笑嘻嘻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甚至连伸手拂开眼前垂着的发丝的力量都没有了,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笑。因为这个时候,伏在她背上的道曾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也不想听清楚,她只想扯着小靳的耳朵,让他也试试痒痒的滋味……

蓦地颈后的衣领被人扯住,跟着身体腾空而起。阿清只觉自己仿佛飞到城墙那么高,可是没有风声,也没有任何喧嚣,整个城楼范围里,只有道曾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最后一个佛字出口,犹如平地突然一个惊雷,震得阿清耳朵嗡地一响,什么也听不见了。有一股力道在她腰间重重一撞,撞得她在空中翻过身来,见到有一圈尘土自道曾身旁立了起来,向外扩张出去。她见到符申双手护在胸前后退,那一圈尘土第一个袭上他,脚下的青石板猛地破碎崩裂,符申须发皆立,口张得大大的,但是什么声音也未发出。

有一片土变得血红,不过很快便翻滚着消失了,因为尘土已掠过符申,袭上后面的士兵们。他们的枪就中而折,打着滚向后飞去,接着是他们自己飞腾起来,全无一点挣扎的余地。

“呼!”阿清的耳朵忽地通了,只听得风声凛冽,眼见石板地扑面而至,她那本已麻木的身体不知哪里涌上一股力气,头一埋就地一滚,站起身来时,周围沉重的落地声不绝于耳,士兵们象熟透的果子般重重摔在地上。多数人当场摔得昏死过去,没昏的放声惨叫,哪里还爬得起来。

阿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茫然地转了两圈,忽听道曾道:“你叫什么?”阿清转头,见他正合十微笑地看着自己,便道:“阿清。”

道曾道:“阿清……好名字……你走吧。”双腿一软,先是跪下,跟着,没有什么先兆的,他的气海、檀中和风门三穴鲜血喷涌而出,势头之猛,将三枚铁钉都冲了出来。他头一歪,扑地倒了。

阿清背起道曾,冲上城楼时,符申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勉强立起身子。见城楼上的士兵正被阿清撵得拼命逃跑,符申一把推开士兵,一面用力咽下涌上喉咙的血,叫道:“放……放箭!”

骑兵们正好冲到城落下,闻言纷纷拉弓搭箭,径往城楼上射去。阿清回身踢落射近身旁的箭,不住后退,终于碰到墙边。她再踢几下,突然一翻身,跃上护墙,在众人惊呼声中跳了下去。

待士兵们涌上城楼时,往下望去,只见到一条被血染红的布条在济水里随波浮沉。太阳将一大半济水染成金色,闪烁夺目,那布条渐渐融入光辉中,终于消失不见。

…15…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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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作者:碎石

第十六章

小靳小心地拨开泥土,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禁欢呼一声,叫道:“好了!这野鸡真肥,好多油,哈哈哈哈!”

一旁老黄闻到这味也忍不住凑过来,帮着他掰开泥块,露出热气腾腾的鸡身。小靳提起鸡身打量打量,看到自己刚才偷偷做的记号,道:“这是那只老鸡,妈的,老子就吃亏一点,那只童子鸡你吃,看你一脸青色,扑扑元气。”说着提了鸡到一旁猛吃。老黄掰开另一只鸡,吃了几口,皱眉道:“怎么这只童子鸡肉这么老?”小靳装出拼命撕扯的样子,含混地道:“泥棒鸡虽然免了拔毛的麻烦,可就有这毛病,闷得肉老。不过没关系,肉老是老,该补的还是能补。快吃吧!”

小靳吃完野鸡,满意地摸着肚子,躺在草丛中看天上的星星。他二人自打离开水牢后,一路北上,水匪是一个也没再见到,估计陆老大携一众老少耗子们避难去了。不知是不是战事吃紧,连过往商船也极少见到。两人在泽里转了几天,放弃了找水耗子窝的打算,渡过巨野泽,继续北上。小靳一门心思只想到东平,可是又怕老黄这样子太恐怖,吓死路人事小,惹得他发疯大开杀戒可不得了,是以以练功为由昼伏夜行。白天就藏身密林,老黄去打野味消遣,自己加紧练功,晚上再走。

他出来后练功愈勤,那一套拳脚自然只有背着老黄时才练,但坐功却可随时练习,反正都是一老屁股坐着,谁都一样。这个时候通常老黄陪他一起坐,小靳一旦经络疼痛,便停止练道曾教的内息法,装模作样练练石壁上的心法,一面叫老黄运气入他体内,帮他顺气调节。小靳知道他其实也在暗中体察自己内息的运动,只作不懂,一有动静就大呼小叫,有时根本是自己想感受感受某一处经络过气的感觉,也要老黄出手。好在老黄内力深湛,又巴不得小靳早日练出来印证心法,是以从不偷懒,随传随到。

这一日练功完毕,小靳只觉腰酸背痛,吃完了野鸡躺着,腰痛还是不减,便揉着肩膀随口道:“妈的,只觉四肢气动,不觉胸腹间有何动静,搞得老子腰这般酸痛。”

其实以他练功的日子算来,功力实在太浅,只怕寻常练外功的武夫不知不觉间蓄积的内力都比他强,要想略有气感,至少也须练习数年以上。但因为老黄在他体内强行注入四肢,感觉想有多强就有多强,所以自然而然便想到其他经络。这种情况本极之危险,应更加小心谨慎,循序渐进才行。

这道理老黄不是不懂,只不过他自己就是个非要逆天而行、急功近利的人,听了这话,深以为忧。当下走到一边沉思起来。小靳也懒得管他,叼了根草哼哼小调。

夜风带来阵阵草木和野花香气,闻之中人欲醉,小靳闻着哼着,几乎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睁眼,吓了一大跳——老黄不知何时凑到他面前,见他睁眼,叫道:“我、我想通了!”

“什……什么狗屁想通了?”

老黄郑重地道:“不是狗屁!你听我讲:凡夫血气方刚者,正经十二脉,五藏六腑均有一幅好生机,气血旺盛,但是奇经八脉却较少浸及。我师傅曾经说过,内气布满正经十二脉,有多余者方溢入奇经八脉,尤又以任、督二脉为重。盖因此二脉之运行,能贯通入脑,下连心脏,只有通达此二脉,才能进入细微息相,达有漏、无漏的禅者境界。恩……咱们便这么来!”

伸手拉小靳起来坐好,小靳还没回过神,见他一屁股坐在自己身后,伸手搭上后背风门穴,猛地一震,竟运功入内。小靳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喂喂!你干什么?手脚还没好,你又动老子身体,弄死了怎么办?”想要抽身逃开,但老黄的手似有吸力般,无论怎么挣扎都扯不开,但觉一股股气流顺着脊背往上爬,小靳汗如雨下,颤声道:“老黄,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到底想要怎样?”

老黄道:“别动,我正为你打通督脉。”

小靳想起道曾说过的话,骂道:“放屁!任督二脉是什么人都可以打通的么?别说我才练这么几天,练上三五十年也不见得通得了。你乱给老子通气,你……你逮着什么就灌,你当老子是猪大肠么?快放手啊!”

老黄得意洋洋地道:“这不是打通任督二脉,我已经算好了!从风门而入,达命门,命门接连十二经络,通了之后,反正你手足各络气正有余,溢入督脉,上通天门,下达内府,正好正好!”

小靳怒道:“什么正好!老子要那些寒气到肚子里干什么?”

老黄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些气虽然寒,只是因为在手少阴等脉络间运行,经过‘井’、‘荣’、‘俞’、‘原’、‘合’各相应穴道,才成寒气。进入督脉,你运行一周天后,自然不寒。你不要乱动,听我的话没错。”口中说话,手上不停,小靳觉得那一股股气逆行至命门附近,反复盘横冲刺,好象有几把刀在背上乱戳。他不住破口痛骂,老黄却越发有耐心,运了一阵,左手抵在右手太渊,“呵”的轻喝一声,小靳只觉命门处象突然插了一刀般剧痛,他张大了嘴还没叫出来,眼一黑已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靳幽幽醒来,但见眼前星光灿烂。他吐了一口气,刚一动弹,“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原来背上如裂开般痛楚难当。

小靳嘶嘶地吸着冷气,花了老大力气翻过身伏在地上,心中又惊又怒,不晓得老黄对自己作了什么。他歇了半天,等疼痛渐缓,闭目运气,想看看究竟又多了什么。他先查看手少阴心经、足少阳胆经等几路原先中招的经络,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待运气到手少阳三焦经时,忽地浑身一跳——原本没什么气的经络,此刻居然也气感十足。

“老黄!王八蛋!秃毛老僵尸!滚出来!咳咳……痛死你爷爷了!”小靳乱吼一阵,耳边却只有咧咧晚风,老黄照例又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他妈的,妈的!他十八代祖宗的……”小靳一边骂一边眼泪汪汪,试着运行一小周天,果然不出所料,不止任、督二脉,连着带脉、衡脉,什么不关屁事的阳维脉、阴维脉……统统寒气逼人。以前‘经络崩坏’,还只局限在四肢范围,这下子被老黄强行突破命门,因命门是十二经络相交之所,上下贯通,左右交融,彻彻底底无一遗漏地崩坏了。

小靳试着骂着哭着,身上越来越冰寒,到后来竟冷得手足颤抖,肌肉僵硬,连骂也骂不出来了。他想:“妈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前朝老僵尸,在老子身上试这试那……他把老子当猴子吗?不行!不行!以前还以为可以把他当狗使唤,没想到这狗发了疯还好,没疯的时候就想着方的骑到老子头上拉屎……得走,非走不可了!老子可没几条命可以陪他玩!”

他咬着牙撑起身子,借助北极星辩明方向,想:“得到东平去……看来只有和尚能救命了!”侧耳凝神了一会儿,确实没听见老黄的动静,当下伏在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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