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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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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几声长啸,遥遥传了过来,打断了铁木大师未完之言。

欧阳统回头向那长啸声处,望了一眼,道:“滚龙王的援手赶来了。”

唐璇摇头一笑,道:“虚张声势而已。如若他真有援手赶来,决不会掉头而去。”

欧阳统对他料事之言,一向信服,立时搬转话题,说道:“先生和那滚龙王,相识甚久了么?”

唐璇沉重地叹息一声,道:“何止相识,我们还有一段时间的同门之谊……”

他仰脸望天,沉吟了良久,说道:“这件事已经存放在我的心中很久了,今天我对两位一吐为快。”

欧阳统回目望了铁木大师一眼,道:“老禅师如若能把事情压后一步,何妨一听滚龙王的出身。”

铁木大师道:“老衲适才见那滚龙王,忽然想到了数十年前少林寺发生的一件惨事,急于赶回少林寺去,一查滚龙王身世之秘。如若唐先生能说出滚龙王部分身世,自可和老衲心中想到之事,求一印证,不难找出他的真面目了!”

唐璇摺扇轻挥,席地坐下,点头笑道:“当今之世,除了我之外,只怕很少有人了然他出身来历了……”

他突然停下口来,凝目沉吟,似是思索从哪里说起。

欧阳统和铁木大师,也借机坐了下去。

只听唐璇说道:“说起我们这一段同门之谊,也是件十分奇怪的事。我比他先人师门数年,但他却后来居上,当了我的师兄……”

铁木道:“武林中的规矩,大都是以入门的先后排行,很少以年岁决定长幼之序。”

唐璇道:“一方面固是他长我年岁较多,但最重要的是他一切都比我强。他是个天才横溢的人,不论文事武功上,都有着甚高的成就。我已逝恩师虽然明知他内藏好险,必为一代枭雄,但因我的先天体质,不适练武,纵然以毕生精力以赴,也难到炉火纯青之境,不忍使他一身绝技失传,才抱了人定胜天之心,把他收归门下,授以武功。”

铁木突然插口说道:“令师既能训教出来像你这般的人才,难道就不识人于传技之后么?”

唐璇微微一笑,道:“问得好。起初两年,我那授业恩师,基于良材难求之心,抱了人定胜天之念,把他收到门下。但等到发觉他心术难改、枭毒天生之时,已经为时过晚了。为形势所迫,不得不继续传授他文略武学;只有文略旁术之上,隐精藏锐,使他无法尽得奥秘。”

铁木大师脸色忽然一变,道:“他可是暗施诡谋,强迫令师授他绝艺么?”

唐璇道:“大师猜得不错。他用什么方法逼我授业恩师传授武功一事,迄今为止,在下一直不曾追查出真相。但蛛丝马迹,就情论判,家师确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尽授本身武学……”

他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当时情势,回想起来实是惊险异常。他所以不肯伤害于我,无非因为我不通武学。在他想像之中,一介寒儒,手无缚鸡之力,决难和他争雄于武林之中。二则家师传授于他的奇门遁数、谋略算计之时,暗藏玄机,使他自觉似通非通,替晚辈留下生机。他为了要和我研讨那奇门谋略,必须留下我的性命……”

欧阳统道:“轻师侮弟,逼学武功,这人的心术,可算得毒辣无比。”

唐璇摇挥一下摺扇,接道:“有一天他突然不告而别,不知行踪何处。家师趁机把我召到身前,告诉我他死期将至,并把他老人家预先写成的遗嘱,交与在下。嘱我即时离开此地,养晦于黄山逍遥草庐,并要我把那遗嘱藏在一处隐秘所在,不得随便拆阅。直到我离开那逍遥草庐,自觉安全无虞之时,再行拆阅。”

铁木大师问道:“你和令师那次一别.就没有再见过面么?”

唐璇道:“我素对恩师崇敬,虽觉他言中含意极深,但却不愿追问。当时就收好遗嘱,拜别恩师,赶往逍遥草庐。那地方本是家师昔年读书别墅,其中藏书甚丰。我在那里倒是自自在在读了一年的书,但心中一直念念难忘家师的安危。”

铁木大师道:“令师兄也没有追踪找去过么?”

唐璇道:“初读于逍遥草庐,还不觉得什么,但过了半年之后,思念恩师之情,与日俱增。一年之后,有如渴骥奔泉,难以遏止。正想赶回恩师养心之处,一探究竟,我那不告而别的师兄突然赶到逍遥草庐。他只匆匆告诉恩师已死,临死之前,告诉他我在逍遥草庐整理他的存书,特地赶来探望于我……”

他微微一顿,叹道:“虽然我已早得知恩师预嘱死期将至,但听得此讯之后,仍然难以按捺悲伤之情,不禁放声而哭。”

铁木道:“才人至性,师恩如父,老衲虽是三界以外之人,也是难免”

唐璇似是说到了伤心之处,目中泪光濡濡欲滴。他挥手拭去目中泪水,接道:“我虽为恩师死讯震动,但心神尚未全乱,暗察师兄神情,却毫无悲戚之容。”

欧阳统道:“那时他如动了杀你之心,今日武林,将又是一番形势。”

唐璇道:“我默察他不但毫无悲凄之色,而且眉宇间隐泛杀机,心中疑念大动,念转慧生,停住了哭声。他见悲苦不深,神色渐渐和缓,约略地告诉我恩师逝世之情后,就提出了一些行略神算之术,考问于我……”

他仰首望天,缓缓接道:“当时情景,我已知道他心中不怀好意,三五句答覆之言,极可能决定我生死命运。我如装出愚无所知,可能启动他的疑心,陡然施出毒手;但如太露锋芒,亦可能招致他忌妒之心,杀我于逍遥草庐之中。略经忖思,故作愁苦沉思之状,费时一个时辰之久,才把那考问之题,解说清楚。一愚之得,使他消去了胸中杀机,既觉我有以助他,又觉我才具平庸,不足以当大任。当下给我下一条禁约,限制我的活动,不得超过逍遥草庐百步之外,一出百步,可能招致凶死惨祸。”

铁木大师道:“杀师囚弟,果然是巢雄之心。”

唐璇道:“我心中虽知他已在逍遥草庐之外,埋下暗桩,但对他限制活动一事,却据理力争。起初之时,他只是微笑不答;但争执一阵之后,却激起了他的忿怒之气,只简短地告诉我,出了逍遥草庐百步,立时将有性命之忧,说完两句话,拂袖而去。”

铁木大师道:“此后,你就被他软囚在逍遥草庐之中了么?”

唐璇道:“不错。他每隔一月两月不等,总要赶来逍遥草庐一趟,提出了甚多疑难之事,和我研讨。我虽不通武功,但胸中熟记甚多武学要诀。他和我谈论的问题,也十分博杂,包罗武功行略,以及用毒、炼丹等等。每论一事,我都为他拟思了三种策略,在我的心目之中,暗把那拟思策略,分作了上中下三策,大部都以中略相告。我默察他的反应,凡是提出中策,他只不过微微一笑,但偶一提出上策时,他不是击案赞赏,就是面泛杀机,把目光凝注到我的脸上……”

铁木大师叹道:“不知先生在这等凶险的岁月中,度过了几许时光了?”

唐璇道:“一年有余,两年不足。在这段时间中,他几次动了杀我之心,但因为我的镇静使他杀机自消。不过我心中很明白,这情形决难延续三年之上。所以,我也开始准备死后之事。逍遥草庐地处黄山深处,人迹罕至,根本无法向外求援,也不知向哪个求援。我开始在那草庐之中,研布一个奇形阵图,同时把他屡次和我研讨之事,摘存藏书之中,并且批注破解之法,以备日后有机缘遇合之人,用于对付于他……”

只听一阵响彻云霄的号角之声,传了过来,打断了唐璇未完之言。

铁木大师回头望了欧阳统一眼,道:“欧阳帮主,这号角声可是贵帮中弟子所发?”

欧阳统摇摇头道:“不是。”

铁木道:“那是滚龙王的援手来了?”

唐璇道:“大师尽管放心,我对他知道甚深,如若他真有援手赶来,决不会先响起号角之声。”

铁木大师忽然叹息一声,道:“老衲有几句不当之言,想问先生一声。”

唐璇道:“什么事?”

铁木大师道:“令师兄的真正面目,先生可曾见过么?”

唐璇点点头道:“见过。”

铁木道:“他的右颊之上,可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痕迹么?”

唐璇道:“不错,大师怎的知道?”

铁木激动地叫道:“孽障!果然就是他了……”

这年高望重、跳出三界外的老僧,突然泛现起一阵激动之情,黯然地叹息一声,道:“三数十年前,我们少林寺也发生了一件孽徒杀师的事。那在逃的孽徒,为了要学一种少林寺的绝技,逼死老衲的师兄青木大师。就情论断,那孽徒几乎已可确定是你那逼死令师的师兄了!”

唐璇道:“他确是一个心地阴毒、手段毒辣的人,如非欧阳帮主,及时地赶到黄山逍遥草庐,只怕我也为他的辣手所害了……”

他凝目沉思了片刻,似在整理一下思绪,接道:“当时情景,我几乎生机全绝,除了在那草庐中读书自娱,聊以排遣愁怀之外,几乎是无法可想。但我从他神色言词间观查所得,知他心中尚未决定杀我。大概是感到我这个人,还有可用之处,杀了未免有些可惜。原因是他对我的才能,一直无法捉摸清楚,有时觉着我才负甚高,有时感到见解又是十分平庸。”

他凄凉地一笑,接道:“由古至今,师兄弟同门阋墙,大都是激于一时的气忿,或是极大的利害攸关。但我们师兄弟却是毫无原因,他存杀我之心,只不过不愿当今之世上,有一个比他才能稍高之人。这艰苦的岁月,度过了半年之久,他突然而来,飘然而去,每天却不和我讲过两个时辰,我每日都可能送命在他的掌力之下。”

铁木大师道:“他既要问你很多谋略、奇数,为什么每日只和你研谈两个时辰呢?”

唐璇道:“两个时辰之内,他还不致被那复杂的神算之学,闹昏头脑,他一直要对我保持着清醒的神情。半年时光,被他这点滴迫逼,学去胸中谋略十之七八。”

欧阳统道:“如若在下早日赶往逍遥草庐,也不致让先生担待这些惊险了。”

唐璇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情势愈来愈不对了,只要再过一段时日,以他的才智,定可把我胸中所知,完全逼学过去。那时,他原本比我多会武功,如再把我胸中所记的谋略奇数,尽皆学去,今后江湖之上,再难有制服他的对手。我回悟到恩师遣我到逍遥草庐而来,别具的用心,也考虑了自己的生死之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寒儒,除了逃走一途之外,还有什么法子抗拒?但他防范周密,想逃走亦非容易之事,但我又坚信算无遗策的恩师,既然要我到逍遥草庐,定然已为我安排了脱险之路。但眼下的情势,又迫得我不得不另作谋算,几经思虑,决心和他同归于尽……”

铁木大师道:“你一个全然不会武功之人,如何能和一个当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同归于尽,实叫老衲为你担心。”

唐璇笑道:“不错,这实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那逍遥草庐之中,除了藏书之外,再无其他之物,我又不能擅离那草庐一步,纵是同归于尽的方法,也是不易做到。我曾经苦思了一日一夜,终于被我想出一个办法!”

铁木大师道:“这等难事纵然给老衲一年以上的思索时间,我也难以想得出来办法。”

唐璇朗朗一笑,道:“荒山草庐,藏书万册,除了火焚一途之外,只怕别无良策了!”

铁木大师道:“以他的身手而论,纵然被困于大火之中,也不难脱身而出,除非堆柴十里,一把火烧尽黄山……”

唐璇道:“在下早已虑及此点。如若不把他困在逍遥草庐之中,纵用火攻,也难收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草庐虽有藏书可用,但以他为人狡猾,发觉情势有疑时,决然不肯擅自闯入室中………

欧阳统道:“先生可是准备借那藏书,布成一座奇阵,先把他引入阵中,再设法纵火焚去那逍遥草庐么?”

唐璇道:“不错。但我那师兄为人,不但疑心甚重,而且行事极为小心。我只把那藏书先行在草庐之中,布成阵图,他决然不肯上当,故而只好借和他研讨谋略之机时,借机移动藏书,只要一把他困住,我立时引火而焚,和他同死于逍遥草庐之中……”

欧阳统轻轻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唐璇仰天吁一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之中,似是早已有了安排。就在我决定火焚逍遥草庐时,我那师兄却突然不再来逍遥草庐。一连三月,讯息全无。”

铁木大师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老衲为先生庆,为欧阳帮主庆。”

唐璇轻声一笑,接道:“就在第四个月的月初时光,帮主赶到逍遥草庐,接我离开黄山。临行之际,我在那逍遥草庐中预布一座奇阵,而且装置了引火之物,只要有人闯入那奇阵之中,触及引火机关,势必活活焚死逍遥草庐之中。”

铁木大师忽然把目光转投到欧阳统的脸上道:“老衲有一事甚感不解,请教欧阳帮主。”

欧阳统微微一笑,道:“大师心中之疑,可是奇怪在下怎会突然赶到逍遥草庐,是吗?”

铁木大师道:“不错,唐先生被困于逍遥草庐一事,江湖上无人知得。他本身既未求援,帮主怎会得知?”

欧阳统道:“这就要归因于十余年前了。那时兄弟当接掌穷家帮十易寒暑,但帮中品流复杂、良旁不齐,兄弟虽然明查暗访,严厉裁制,但积习已深,兄弟一人,耳目甚难遍及数省,那时穷家帮在江湖上的声誉……”

铁木大师笑道:“毁誉参半。”

欧阳统道:“大师客气了……”

他微微一顿,接道:“兄弟经过数年之久,仍然未能尽除帮中的害群之马,开始怀疑自身才能,一良相可治天下万民,区区一个穷家帮,我欧阳统都没有办法把它治理得井然有条……”

铁木大师赞道:“有帮主这等的胸怀,才能容纳下唐先生这等人才,才能使穷家帮扬名于武林道上,于九大门派之外,别树一帜,而且声誉日隆,大有超越九大门派之势。”

欧阳统微微一笑,接道:“我为了查访帮中弟子作为,甚少留在总寨,经常单人巡行中原数省之中。行经皖北时,常闻一首童谣,起初之时,并未放在心上,而且童音吐字不清,也一直未能听得清楚,但曲调却是极为豪壮,人人之耳,就使人有着凌风欲去之感……”

唐璇道:“先师不但学博古今,而且极精音律之学。”

欧阳统道:“唉!我一时大意,几乎错过了和先生相晤之缘。若非令师的才华,能把一首童谣,谱成了数种不同曲调,欧阳统这一生实将抱憾而终……”

他望了铁木大师一眼接道:“当我离开皖北时,沿途之上,常见童子骑牛而歌。只觉那歌词,甚是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它不起。因为谱曲不同,听起来给人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铁木大师道:“怎么个不同法泥?”

欧阳统道:“那歌曲使人一闻之下,登时有一种怀才不遇、英雄落魄的感受……”

铁木大师道:“帮主可还记得那词中之意么?”

欧阳统微一沉忖,道:“这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现尚可记下大意。但原词已然记不清,那歌曲第一句是:茫茫神州,乱象已萌……”

铁木大师道:“这数十年来,可算是武林中最平静一段时日,十年之前,正是一片升平景象。此人能在十年前预见今日江湖情势,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难道神数之学,当真能算出过去未来不成?”

唐璇叹息一声,接道:“在下虽已尽半生心智,但因天资所限,这一生一世,也难达恩师境界。就晚辈现下所知而言,神算奇数,八卦河洛,只能适用于行兵布阵,兵机战法,只不过多几分运筹帷幄胜算;倒是那相貌、骨格中,可预见一人的善恶吉凶。”

铁木大师点头道:“承教了。”回目望欧阳统一眼,问道:“那下面歌词,帮主可想起来了么?”

欧阳统道:“下面几句我已记不清,最后几句是:逍遥一草庐,黄山深云中,谁作刘玄德,顾庐请先生……”他微微一顿,接道:“这一首童谣,流行数百里,但那曲调却大不相同。我当时听得心中一动,决定到黄山去碰碰运气。”

铁木大师道:“如非帮主这般英明之人,唐先生满腹玄机,无尽才华,恐将埋没逍遥草庐中了!”

欧阳统讪讪一笑,道:“黄山深处,峰岭连绵,那逍遥草庐,又怎知在哪峰哪山之下?我在那荒山野岭,奔行了旬日之久,仍然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只好知难而退。回到君山之后,我愈想愈觉不对,略息风尘,立又重奔黄山。不过此行之中,我带了两个随行弟子,准备了充分的干粮饮水,准备踏遍黄山所有的峰岭深壑,也要找到逍遥草庐……”

他回目望了唐璇一眼,接道:“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然被我找到了先生……”

五一    还我自由

目光转处,只见一人疾逾奔马一般,飞驰而来。

唐璇一皱眉头,道:“这来人可是柏公保么?”

欧阳统道:“不错。他已从江南赶了回来,不知带回了什么消息。”

说话之间,来人已奔行到几人身侧,正是神行柏公保。

只见他满身尘土,一脸风霜,足登薄底快靴,已经跑得破烂不堪。

相距欧阳统还有六七步,立时停了下来,抱拳当胸,高声说道:“见过帮主。”

欧阳统一挥手,道:“辛苦了。”

柏公保转身对唐璇欠身一礼,道:“见过先生。”

唐璇摺扇斜挥,道:“不用多礼,快请休息一下。”

神行柏公保抱拳说道:“敢劳先生下顾,属下毫无倦意。”

欧阳统道:”你可见到云庄主?”

柏公保道:“云九龙没有见到,但却见到了云夫人。”

欧阳统一皱眉头,道:“云夫人从来不见外人,以我和云九龙的交情,都未能见到她,你如何能够见到?”

柏公保道:“属下也是甚觉奇……”

他似是突然觉到自己这等说法,大过没有章法,纵然说上一两个时辰,也是无法说得清楚,当下重重咳了一声,道:“属下奉了帮主之命,赶去江南,投人帮主名柬,求见云庄主。”

欧阳统道:“云庄主不见,由夫人代为接见于你?”

柏公保道:“那门上管事之人,把我带到一座精舍之中休息,只告诉我柬帖已经递了进去,但几时见面,却是没有一定,让我在精舍之中等待。”

欧阳统缓缓点头,默然不语。

柏公保目睹帮主听得甚是留心,接道:“我原想云庄主架子再大,但我以帮主赐柬求见,决然不再端架子。等人之事,也就不过是个把时辰。哪知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之久,由晨至午,毫无讯息。两个小丫头,给我送上午饭,看样子,还有好一阵时间好等。想他敢这般藐视帮主的威名,心头怒火大起,满满一桌菜看,被我一手翻去……”

他转脸向欧阳统望去,只见他脸色之上,毫无温怒之容,才理直气壮地接道:“我这一阵大闹,又惊动了那管事之人。他说云庄主事情太忙,无暇接见于我,如若我不能耐心等待,可以先行请便……”

铁木大师道:“阿弥陀佛,这位云施主,架子当真是大。”

欧阳统心知云九龙和少林寺有过过节,当下微微一笑,接道:“云九龙才气纵横,这一代武林中人,他要算得上一个杰出之士了。”

唐璇低声接道:“以后的事呢?”

柏公保一看唐璇也在很用心听自己的话,不禁精神大振,接道:“我一听云九龙这等藐视我们穷家帮,心头更是恼火,当场大大闹起来。那精舍中所有名画花瓶,都给我摔个片片碎裂。那管事之人,本想出手阻拦于我,但却不知何故,竟然忍了下去。他要我再等上半个时辰,我一听大闹的目的既达,当时就停了下来。那小子这一次倒守了信用,半个时辰之后,果然带我向内院走去……”

唐璇道:“他在沿途之上,嘱咐你什么话么?”

神行柏公保似在回想那人之言,沉吟了片刻,道:“他说云夫人从未代庄主接见过客人,我见她之后,说话时应该小声一些,不许惊骇了她。”

唐璇点点头,道:“你见过云夫人么?”

柏公保接道:“他带我穿过了几重庭院之后,到了内宅,把我让人一座布设精巧的客室之中,那人就很快地退了出去。”

唐璇微微一笑,道:“等了一阵,有一个青衣小婢,捧着一个茶盘出来,送一杯香茗给你?”

柏公保呆了一呆,道:“先生怎么知道?”

唐璇道:“这杯茶你没有喝下?”

柏公保大声说道:“一点不错……”

唐璇道:“你如服用了那杯香茗,只怕已经难再回来了!”

柏公保道:“那茶中可有迷药?”

唐璇道:“我只是这么猜想……”他言未尽意,但却倏然而住。

欧阳统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以后的事,怎么样了?”

柏公保道:“正如先生之言,那人退出不久,果然有一个青衣小婢,走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盘中放着两杯香茗。放下香茗之后,一语不发,重又退入内室。”

他望了唐璇一眼,接道:“当时我心中虽然焦急,但因对方是个小毛丫头,不便发作,瞪着眼睛看她退入内室,只好再耐心地等下去。哪知这一等,足足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之久,仍然毫无动静,惹得我恼了火,大声喝叫起来。我这一闹,闹出了名堂,喝声未住,垂帘启动,由内室走出两个绿衣小婢,一个全身素衣夫人……”

欧阳统急急接道:“那夫人何等模样?”

柏公保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她脸上似是蒙着一层白纱,无法看得清楚!”

唐璇吃了一惊,道:“你再想想看,她脸上可是蒙的白纱么?”

柏公保坚决他说道:“一点不错,戴着一层白纱。”

唐璇忽然闭上双目,默然不语,显然,他正思索一件疑难之事。

欧阳统道:“以后呢?”

柏公保道:“她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那身侧青衣小婢,又把书信转交给我。她告诉我,帮主的简束,她已经看过,一切事情,她都写在那封信中,叫我将这信亲交帮主,而且再三嘱咐于我,要珍收这封书信,不能遗失。”

欧阳统缓缓伸出手去,道:“信呢?”

柏公保探手人怀,摸出一封密封的函件,双手平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欧阳统目光一瞥那白色封套,道:“好啦,你可休息一下了。”

柏公保欲言又止,抱拳一礼,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铁木大师故意别过头,望着天际一片浮云,恍似未看到欧阳统手中之信。

唐璇突然一挥摺扇,道:“帮主。”

欧阳统正待拆函而阅,听得唐璇一叫,只好停下手来,说道:“什么事?”

唐璇道:“属下有个不情之求,不知帮主是否能予见允?”

欧阳统道:“先生有事,尽管请说。”

唐旋道:“帮主手中之函,可否先给属下过目一下?”

此一请求,大大出了欧阳统的意料之外,不禁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他为难地“这个”了半晌,道:“先生既然一定要看,自无不可,欧阳统对先生,当无可保之密。”缓缓把手中书信递了过去。

唐璇接过书信,映着日光一照,说道:“帮主可识得云夫人的笔迹么?”

欧阳统点点头,默然不语。

唐璇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如若帮主愿听属下之言,这封信,还是不拆的好。”

欧阳统道:“为什么——”

他忽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先生可是思虑到这信中有毒么?”

唐璇正容说道:“一时之间,属下还难断论。但此信对帮主有害无益,属下却敢断言……”突然提高了声音,叫道:“柏公保。”

柏公保不愧有神行之名,他迢迢奔了千里行程,精神竟仍然甚好,并未退下休息,只站在侧.闭目运气调息。一听唐璇呼唤,大步走了过来,欠身说道:“先生有何吩咐?”

唐璇缓缓把手中书简递了过去,说道:“好好保管着这封书简,无我之命,任何人不得取阅。”

柏公保怔了一怔,接过书简,道:“如若帮主要看呢?”

唐璇突然躬身抱拳一礼,道:“敬请帮主示下!”

欧阳统轻轻叹息一声,道:“把我也算在内吧!”

柏公保应了一声,重又把那书简揣入怀中。

铁木大师站在一侧看得莫名其妙,心中暗暗忖道:“才人多怪僻,也不让欧阳统拆阅书简,不知如何用心?”

欧阳统神色凄伤,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仰脸长长吐一口气。

这一口气,似是吐尽他窝藏在胸中的情怀、忧郁、颓丧的神情,忽然为之一振,回头对唐璇说道:“先生,滚龙王的身世,已从先生口中听出大部。此人留着终是祸害,但他狡猾狠毒,前无古人,今天如错过了围歼他的时机,只怕今后难再有这等机会了。”

唐璇微微叹息一声道:“刚才动手,我已默察形势,他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似是逐渐体会到奇门九宫阵的变化之机。如若再打一阵工夫,不难被他识破个中奇奥……”

他微微顿了一顿,道:“我忘了一件事啦,逍遥草庐中年余相处,他已经学去我胸中十之七八。出奇制胜,一举而降服于他,并非大难之事,但如给他一段时间体会,恐怕就无法难得住他了。”

欧阳统道:“除大奸,杀巨恶,自是不必太注重小节。如若我和铁木大师联袂出击,可否能够迫使他就范呢?”

唐璇道:“就我所知,他身上暗藏着几种绝毒的暗器。奇门九宫阵的连环迫攻,使他无法施展出手;如若被他瞧出破绽,或是把他迫急,让他施展出那绝毒的暗器,只怕今日之局,要闹个两败俱伤。”

欧阳统道:“就这般放他而去,未免大可惜了。何况先生归隐在即,今后料敌斗智之上,穷家帮已经输人一筹了。”

唐璇沉吟了一阵,道:“帮主但请放心,滚龙王一日不除,在下就一日不离穷家帮。”

欧阳统转弯抹角,无非就是想引出唐璇这一句话。当下喜极忘形,抱拳一个长揖,道:“欧阳统代我穷家帮上下三代,向先生致谢。”

唐璇扑身拜倒,道:“帮主如此垂爱,叫我如何敢当!”

欧阳统伸手挽起唐璇,双目中泪光濡濡欲滴他说道:“穷家帮能有今日,完全是先生所赐,十年相处,欧阳统早已视先生如我双目双臂,如若先生一走,欧阳统就手目具失了……”

唐璇道:“帮主言重了。”

只听一阵噗噗通通之声,四十八杰尽都对唐璇跪了下去,齐声说道:“先生允留穷家帮,实是我等之福!”

欧阳统握着唐璇一只手,摇撼着说道:“滚龙王除了之后,欧阳统定当和先生一同归隐,过几年清静的生活。”

唐璇一挥摺扇,低声喝道:“你们快些起来吧。”

铁木大师突然合掌当胸,说道:“老衲为我武林同道请命,极感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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