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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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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这是一个捕快和妖的故事。
慢热。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将离,黎若 ┃ 配角:阮执,染纤尘 ┃ 其它:



第1章 初雪
  阮执站在檐下,簌簌飘落的细雪薄薄地覆上夜晚的长街,静谧又孤单。
  他站得并不很直,似乎因寒冷而缩着脖子。低头觑着一块地,专注得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有的人面无表情,会无声沁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有的人面无表情,却会看起来有点呆。
  阮执显然是后者。
  不仅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孱弱。裹在这个时节最是寻常的棉衣里,依旧瘦削得如同风吹就倒。
  他背后不远处是一处戏园。
  高悬着六角宫灯,正开着镂花朱门。戏未上场,锣鼓先动,热闹而喜气洋洋。
  灯火通明得驱退了长夜,红绡霞影得逐走了飞雪。
  端是一脉绚烂辉煌,流丹错采的不夜胜景。
  听戏的人大多已舒然落座。正嗑瓜子,啜新茶,三三两两别话家常,只待好戏开场。
  还站在外面吹冷风的阮执便显得有些奇怪,与周围的热闹颇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他专心致志数地上有几粒落雪时,一柄泛黄的油纸伞倾盖过来,遮盖住了他半边身子。
  伞的主人一张常年蹙着眉,活像有人欠了他钱的冷脸。
  此刻眉头又蹙紧了几分,皱得能夹死苍蝇:“怎么不进去?”
  早些年阮执惋惜过不止一次说,离哥儿这般清俊端正的样貌,怎偏偏生就一副苦相。
  楚将离却不在意。
  他只是个年俸十两银的小捕快,整日里盘算着茶米油盐,处理着邻里口角。
  在这座民风淳朴的边陲小城,顶破天的事也不过是拉人劝架,哪里有闲心去烦恼相貌太苦这种飘忽难明的事呢。
  他没有阮执那般对话本戏文里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憧憬向往,安分于俗世烟火,市井闹热,按部就班地在宁静的小城里长大,然后变老。
  但被阮执一口一个“离哥儿”,唤了十几年的人,也不会拒绝发小兼挚友再三的邀约。
  尽管不觉得戏曲有什么意思,下了巡逻的楚将离还是匆匆奔赴戏园,然后就被傻乎乎站在风雪中干等的阮执弄得一张脸黑了一半。
  他伞盖倾过去的时候,阮执十分自觉地钻到伞下,觑着他难看的脸色,仍自好声好气道,“我在等离哥儿啊。”
  楚将离快被他气笑了,完全不明白一个诗书俱倒背如流的人,怎么能在生活琐事上一根筋到如此地步。
  懒待跟他花时间解释,捕快一边想着会操心一个傻瓜的自己也是蠢到不可救药,一边耐着性子嘱咐道:“下次下雪天进去等。”
  “噢。”
  “下雨天也是。”
  “噢。”
  踏进戏园的一刻,楚将离转念又想,晴日也非十足的安全,认命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不管什么天,你进去等就对了。”
  阮执的回答淹没在锣鼓声中,他没有听到,只看见对方眼神分外乖巧无辜。
  芜园是鸢城最大的戏园。
  戏班是数年前外城来的,一并将那些戏文里的绮罗香暖、滴翠摇红也带进了鸢城。
  陈设的富丽工巧尚在其次,咿咿呀呀婉转低回的唱腔,繁复华贵的戏装头面,才是真正不存于鸢城的阆苑华胥。
  即便不是第一次进入,楚将离还是对芜园的氛围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他入目所见,处处皆是浓墨重彩的画卷,靡丽得甚至有些刺眼。
  耳畔笙歌缠绵低回,愈发使人有一种如坠云端的虚浮之感。
  一切都极尽华美梦幻,偏偏绮丽得太过,造就了飘飘荡荡的不真实之感。
  但阮执喜欢。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显出轻车驾熟的镇定从容,拽着楚将离在人群曲折拐转,找到了应坐的位置。
  他们到的委实晚了,甫一落座,鼓声便是一促,咚咚咚似锵然战鼓,直敲得人气血翻腾。
  借着戏开场前的须臾光景,楚将离抓紧时间问阮执:“今天唱的是哪出?”
  阮执的眼瞳倒映着戏台缓缓拉开的帘幕,朦胧起揉碎的星光,轻声回答道:“《鸩杀局》。”
  一缕幽幽的箫音响起,清亮得甚至有几分尖锐,宛若破月穿云的一线刀光,随即是锣声沉沉地一敲。
  哐。
  好戏开场。
  戏台上幕布已彻底拉开,然而其后还有一道垂地的竹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帘后坐着一个人。
  一个仅仅端坐就威仪极盛的女人。
  两旁各转出一个清丽的宫装侍女,为她轻巧地揭开帘子,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台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也只需要她一个人。
  因为她是“傅棣棠”。
  人祖宿何明媒正娶的妻子,煌明殿的女主人,生国桑梓一人之下的皇后殿下。
  因为这是《鸩杀局》。
  傅棣棠毒死好友师绮言的鸩杀局。
  “傅棣棠”一身深紫色宫装,层层叠叠的衣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花般逶迤在地,水袖折在皓腕,整个人雍容华贵得宛若工笔细描的牡丹。
  她眉心一点海棠花钿,凤冠累丝,配上戏文内容,当真应了一句艳若桃李,心如蛇蝎,檀口微启,唱出了第一句戏词。
  「桃李芳菲十二载,仍似无端飞絮轻。
  纵使曾拥倾国色,一朝庭谢如枯兰。」
  红牙慢拍,彤管微声,台上人轻轻一甩水袖,按着戏曲惯常的套路,在定场诗后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本宫傅棣棠,羽族鸩之一脉也。夭年玉景识陛下于危难,燧火兵燹共帝君度存亡。十年东征西战,辗转九州,历经八役,可喜终得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想我幼读诗书,常慕英雄,不料——」
  她唱至这句,忽然又一甩水袖,长长的白练稳稳击在数丈外的花鼓鼓面上,咚的一声,惹得全场看客都是一震。
  然而台上的人却是漫不经心用袖子轻轻半遮住自己的脸,开口将一句一句唱词袅娜得百转千回。
  「寰区万里,惺眼觑英豪,莫不是豺狼虎豹,禽兽高冠着锦袍,怎生得一个个,醉生、梦死,珮翠穿绡,顾不得道路边、具具饿殍。」
  一丝丝旖旎随着缠丝般绕梁的戏腔,烟雾也似飘散在空气中,熏人欲醉。
  阮执早已看的痴了,他其实有双多情的桃花眼,细长上挑,瞧着像个惯弄风月的纨绔公子。
  但与他相熟的楚将离知道,那内里是团纯良又腼腆的软和棉花,标标准准的绣花枕头。
  现在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睁得很大,溜圆溜圆,专注得更蠢了几分。
  坐在旁边的捕快百无聊赖发着呆,他听不惯戏里酥人骨头的缱绻缠绵,一段嘲讽也唱的黏糊糊,粘哒哒,只觉得那些人心思绕来绕去,活得不快意。
  恩怨纠葛,本就是你瞒我我瞒你,谁都想得太多,不肯迈出一步,退让一步,才弄得剪不断理还乱,惨淡收场。
  而且他不喜欢《鸩杀局》。
  他知道唱傅棣棠的戏子先抑后扬夸一通人祖后,就是细叙英雄美人同心白首的幻想。
  然后,看着自己的美梦,如同合卺酒的琉璃盏般碎了一地。
  楚将离讨厌那个雍贵高华,骄傲得不曾失意低头的女子,脸上刹那的空白。
  就像她的自尊,她的自信,她的一切为之自豪的东西,全都凄惨狼狈地碎了满地。
  《鸩杀局》一戏,重点全在“杀”上。
  人祖一句梦呓,支离破碎了一个人的心,将她满腔爱意弃若敝屣般摔在了地上,惹得她发了疯,陷了狂。
  傅棣棠杀师绮言。
  因为她遭到了背叛。
  一种她无法承受的,来自好友和枕边人的双重背叛。
  “傅棣棠”含着悲伤与怨恨,唱完了一折《恨生》,腰身向后一折,水袖翩然欲飞般扬起,又失了力道软软垂落,在台上铺开。


第2章 鸩杀
  台下骤然炸开一片叫好声,蓦地让楚将离一愣。
  他回过神来,才记起《鸩杀局》只是一出戏。
  一出编排人祖与鸩之妖姬如何终成怨偶的,再普通不过的戏。
  戏里的人早已作古百年,那些恩怨性情也不过是后人拣着几本稗官野史,凭空杜撰。
  当不得真。
  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楚将离茫然地侧首,困惑地看着阮执泪流满面。
  在所有人喝彩欢呼时,他压低着嗓音小声哭泣,肩膀一抽一抽地痉挛,神情悲恸而痛苦,仿佛那个几乎失去了一切、踏上一条不归路的人是他自己。
  楚将离觑见他指尖都在颤抖,手足无措道:“小执?”
  阮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对楚将离开口,却更像在自言自语:“她那么悲伤。”
  说完后下意识又重复了一遍:“她那么悲伤。”
  楚将离一颗心放下一半,又有些哭笑不得:“难怪旁人叫你‘戏痴’。”
  “你看的戏不下上百场,还想不明白那些故事,都是假的吗?”
  “不是,”阮执顽固道,“你不明白,当你在旁观一场戏的时候,就已在戏中了。”
  他神情飘忽,恍惚着呓语:“你我,皆已在戏中。”
  “离哥儿,你能看着她悲伤的面容,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不过虚妄吗?”
  “难道你一点一分,都不曾读懂她的悲伤吗?”
  细长的桃花眼微弯,阮执的唇角僵硬地上扬:“他们总说戏假情真。”
  “但当你真正投入了感情,毫不怀疑地坚信着,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分别呢?”
  楚将离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忽听得箫鸣鼓喧,凄恻斐然,注意力不由得转到台上。
  第三折《杀友》的起调甚高,高到让人怀疑歌者能否唱得上去,音似断弦裂帛,词如子规啼血。
  偏偏台上人唱出一种奇异的低沉之感,宛若耳语轻喃。
  「吾友绮言,你琼管玉笔难泼墨,生花处、少团圆。我重读伏案,慢勘字选,似天衣无缝可增添。」
  傅棣棠搁下笔,合上书卷,腻白的手指摩挲着封面,茜色的蔻丹艳丽得哀伤。
  「叹流年光转,长筵有穷终需散。恨迢迢路远,鸿信不至梦传笺。」
  她起身信步,从台的一边趋走到另一边,倏顿回首,半张美人面侧对着观众。
  静默须臾,似是自省。
  一双眼半阖掩思,羽睫纤长,昏黄烛光之下,竟生出几分蝶翼般脆弱的美。
  傅棣棠仍在迟疑,仍在挣扎。
  她袖着一把金剪,口中道着决绝,眼中却恨深爱浓,分不清是谅是憎,是杀是放。
  台下的人其实都知道她最终的抉择,却依然在屏息等待着结局无可避免的到来。
  鼓声沉叩,深紫宫装的女子循着重鼓,凤鞋一步踏出,步履无声,竟令观者心尖微颤。
  她袖间寒光一闪,一缕发丝委顿在指尖,绕指般缠绵依恋,被主人攥在掌心。
  五指再分时,已化作一片漆黑的鸩羽。
  「匆匆,不容委婉。匆匆,无地转圜。这一缕青丝亲剪,虽怜它、香润久伴,曾由卿细梳缠,曾与君共枕眠。哪惜赠友、和酒相饯别。」
  高亢的戏腔里,傅棣棠旋步而舞,转起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大圈。如同湖水的涟漪,一圈未尽,一圈又起。
  曳地的衣摆在台上甩开,深紫色宛如流泻了一地,雪白的水袖一抛,又仿佛是一朵接一朵盛放的花,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
  炙紫冷白,占尽群芳。
  传闻中,有一种料子叫做“繁花似锦”,失传无存,最适宜新嫁娘。
  如若织将出来,也不过如是光景。
  那仿佛永不停歇的舞旋,美到妖异,却透出失控的不祥,在傅棣棠蓦然在转到桌案边时戛然而止。
  她静静立在案前,一直紧攥成拳的手抬起,然后缓缓松开。
  漆黑的羽毛自她掌心飘落,姿态像极了一朵枝头凋零的花。
  那朵花寂寂地躺在瓷盘上,与漾着微波的酒樽相距咫尺,被宫女一同用食托端起,送往另一个所在。
  烛火微黯,一重屏风悄然被搬上戏台,设在正中,刚好将台子一分为二,不偏不倚。
  傅棣棠立在一边,而屏风的另一边,若有若无的埙声由远而近,逐渐清晰,呜咽般哀戚,如泣如诉。
  伴着苍茫寂寥的曲子,一身鸦青的女子如扑火的飞蛾般,步步走近被烛火照亮的戏台。
  相比傅棣棠的雍雅,她素净得有些寡淡,面色如鬼魅般苍白,灰绿的眼瞳毫无生气地注视着世界。
  「夜半听漏长,懒推云被、整鬓影衣光。你道是煞粉粉胭脂海棠红,艳晶晶珠翠玉玲珑,粉黛霓裳别样娇,怎生的乱洒横抛无人重。」
  她声音低沉喑哑,幽幽地在戏园里回荡,水袖未折,就那么杂乱地堆在戏台上。
  「可知我失故交,别旧友,再无知己。冷雨幽窗梦不成,更添得病骨魂销、泪打梧桐,憔悴支离为谁容。」
  那是师绮言。
  《鸩杀局》里的师绮言。
  那个深深眷恋着自己的朋友,追随她来到煌明殿,却被一杯毒酒赐死的师绮言。
  正如除却傅棣棠,无人知道她在起杀心时究竟在想着什么。饮下毒酒时,师绮言的心情也只是写书人暗自的揣测。
  楚将离讨厌《鸩杀局》。
  因为《鸩杀局》说的是友情的背叛和猜忌。
  傅棣棠憎恨师绮言的背叛,不肯原谅,未留余地。
  但她不知道从始至终让她痛苦万分,肝肠寸断的,只是一场误会。
  一场蒙上血色后,解开时已然覆水难收的误会。
  宫女恭敬地将御酒送至,只换的鸦青衣衫女子一霎的错愕。
  说来奇怪,她脸上沉沉的恹怏,竟被愕然冲得散了,神色陡然间鲜活起来。
  楚将离这才看出几分她原本的温婉秀美,一如江南朦胧的烟雨,只是忧愁太过,平添几许病色。
  她灰绿色的眼瞳密布着重重阴霾,然而那晦暗的尽头,却隐约闪烁着微弱的光,倒映着的世界似被点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很奇怪。
  奇怪的就像,友人最后的残忍,反倒给了她些许慰藉希冀。
  本该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被人如同溺水般死死抓住,不肯松手。
  为什么?
  见她一叠一叠再郑重不过地将水袖收起,拢在腕间,露出的右手执起酒樽,楚将离不禁问出声:“为什么?”
  阮执偏头来看他,似是听懂了他的困惑,轻声道:“大概……对师绮言来说,比起被冷落遗忘,宁愿选择被怨恨。”
  “她可以解释的,这本就是一场误会——”
  “那个人……肯听她解释吗?”阮执淡淡道,“就算肯听,听得入心吗?”
  “怀疑是颗顽强的种子,只要落土,就会生根,发芽。”
  他似乎在斟酌措辞,顿了顿迟疑着开口:“如果她肯相信她,从一开始,又怎会起疑?”
  阮执的目光落在虚空,仿佛对着另一个臆想中的人说话:“你不了解傅棣棠,或者说,不如师绮言了解傅棣棠。”
  “所以没有意识到,她有千万种方式可以处理这个误会,却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她并不是一个偏激的人哪。”
  “……小执,”楚将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放软了声调,盯着宛若迷失在另一个世界的人道,“放松,不要再想了,你入戏太深。”
  阮执空洞的目光分出了一点,“看”向他的方向,喃喃道:“因为……在乎。那个人,那个存在,不是她可以轻易割舍的东西。漠视、回避、宽恕,都只会将撕心裂肺的痛苦延长,不得解脱。”
  “她不可能原谅她,因为唯独她的背叛和伤害,无法原谅。”
  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大滴大滴的泪从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滚落,鲛珠般分明,濡湿了衣襟:“离哥儿,我反复推演了很多次,无论多少次,那种情况下,傅棣棠一定会选择杀师绮言。”
  “而师绮言,一定会喝下那杯毒酒。”
  “她不会,拒绝傅棣棠的请求。无论是帮助,还是赴死。”
  “请求?!”
  阮执失笑,带着满脸泪痕道:“那是一个请求啊。她没有亲自到场,只派一个宫女去送酒,除了无法面对那个人的怨恨之外,还给了她逃走的机会。”
  “我第一次听说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请求。”楚将离只觉匪夷所思,“请你……去死?”
  他头脑被搅乱成一团浆糊,思绪混乱不清,脱口而出:“等等,她没想杀她?!”
  “所以她误杀师绮言,只是因为……她没有逃走?!”
  “这说不通,”楚将离头痛地揉揉眉心,“不对,我被你带进去了,这只是一出戏,没必要探究太深。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你的猜想。”
  然而阮执选择性忽视了他后几句话:“……《鸩杀局》的悲剧,其实就在于师绮言太了解傅棣棠,而傅棣棠不够了解师绮言。加上你我身在局外,她们却身处局中。”
  他们略过了师绮言大段的唱段,眼睁睁看着台上的人执起酒樽,凑在唇边——
  咣当一声巨响,戏园的大门被挟着风雪用力推开,满座俱惊,讶然看着一个人跌跌撞撞扑进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连台上的“师绮言”都一时停止了动作,僵立不动。
  那个仓惶闯入,打断一室旖旎的人抬起了头,面无人色地嗫嚅了几下,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杀人了!!!!”
  凛冽的冷风吹出一园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楚将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立刻往园外走去,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动作竟比他更快,踩过无数人的椅背,不顾一切扑上了戏台,一把夺下了“师绮言”手中的酒樽。                        
作者有话要说:  阮执做的事,其实就是我想做的事。
每次看到喜欢的人物死去,都想越过屏幕救下他们。


第3章 缉凶
  冬夜的街道覆着一层霜色。
  角落里有一洼浅浅的水泊,似是雨后的积水,微弱地反射着月光。
  楚将离将灯笼挪得近些,便倏然映出一泊惊心动魄的红来。
  在他从戏园赶到现场时,血泊部分已然凝固,却依旧触目惊心,让周围几个值班赶到的捕快不适地别过头去。
  见他来了,一个年纪小嘴快的唤了声“离哥儿”,剩下几个则是微微抱拳规规矩矩道了句:“捕头。”
  说是捕头,其实也就是楚将离识得几个字,性子又严谨认真,负责把各个“案件”入库登记,便担了个虚衔。
  真要说,他二十出头,资历也不是最深,经验也不是最丰富,因着口拙嘴笨,劝架花的时间也比几个年小机灵的长,但偏偏一站过来,几个捕快立刻像找到主心骨般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开始跟他解释前因后果。
  “打更的王老伯去巡逻一更后,一直没回来,马家大叔觉得不对劲,等到二更过半时实在忍不住,就叫上其他几个人出去找。”鬼灵鬼灵的杨小福有些蔫,说完低头拨弄着腰间的铁锁,不吭声了。
  旁边的李渚接了口:“……张叔找到尸体就疯了,还是马大哥沉得住气,哆嗦着叫人通知戏园里的人结伴回家,城里不安全,别一个人走夜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我做了三十几年捕快,还是头一次发生命案。”
  “捕头你也知道,我们城里一向太平,南边再乱也乱不到我们这化外之地。仵作又是苦差贱业,大伙儿都嫌晦气,白领银子也没人肯干,这么多年始终空缺。”
  他说到这里不禁露出苦笑:“但这死因一目了然,尸都不需验了。”
  楚将离点头。
  不用李渚说,他也看出马有贵的死因了,那实在太过明显,也太过残忍。
  当喉一道外翻的伤口,显是血已流得尽了,除了泛黑干涸的血迹之外,甚至能略微看到一点恶心的白。
  楚将离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他余光瞥见大伙脸色都异常难看,虽然胃里一阵子不痛快,也没露在面上,只是道:“马老伯平日为人和善,断不会与人结仇结怨,钱袋也未动过,此事委实蹊跷。”
  “这样的伤口,血怕是会溅得凶手一身,处理起来不会有多快,速速去寻找,应当还能抓住。黄大哥,小福,你们几个随我去抓人。”
  “朱大哥,刘大哥,麻烦你们去挨家挨户问问谁看到可疑人影或是谁行动鬼祟。”
  “李大哥,既然不必验尸,便先让老伯入土为安吧。老伯家人可能还不知情,也劳烦你通知一声了。”
  脾气暴躁的黄吟一跺脚,骂骂咧咧道:“谁会为几句口角杀人啊,哪个狗娘养的,别被我抓到。”
  若是往日,李渚会劝他放宽心,别骂人,现时也没那个心情,低头不住地叹气,愁容满面道:“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你们说,不是为仇为财,那个人究竟为何对马大哥下毒手?!”
  楚将离心下一沉,他听出李渚的意思,却不由得期盼是自己想的太多。
  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楚将离带队将整座鸢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凶手就像能飞天遁地,竟没留下一点痕迹。
  第二天天亮,他听着响彻整条街的哀乐,嘴里一阵阵发苦,在周围人叠声劝他回去休息的声音中,摇了摇头。
  “时间过得越久,对方销毁证据的可能便越大,而且……”
  “而且什么?”杨小福瞪大眼睛盯着他看,追问不休,楚将离看了李渚一眼,知道他跟自己想的一样,没有回答。
  他没法告诉其他人,一切可能只是开端。
  年迈而凄惨死去的打更人,可能不是最后一个牺牲者。
  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杀人者,在对方再次动手之前。
  “捕头,你压力不要太大。这件案子把大伙都吓得不轻。既没物证也没人证的,确实不好找。”一个捕快挠了挠头,“我们几个早饭都对付过了,你也去稍稍吃点儿东西,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你脑袋瓜子够用,说不定,一静下来就有线索了呢。”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脸上的凝重都淡了些,楚将离还在迟疑,被杨小福一把拉住,往馄饨铺子拖去。
  背后几个捕快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一夜来,心情难得的放松。
  虽然楚将离不想承认,但对方话粗理却不偏。
  莫说他吃碗馄饨的功夫,就是一整天也没能揪住凶手的尾巴。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家屋子里,他官靴没脱就往板床上一倒,沉沉睡去。
  梦里离奇混乱,将平安无事度过的一整个白天,扭曲成了千奇百怪的样子。
  楚将离眉头越来越蹙,在梦里也不得安稳。
  他没睡多久,将将从酉时睡到戌时,在第一声打更的叫唤响起前,就一轱辘爬起来,草草用一瓢冷水拍了拍脸,就握着铁尺去巡逻了。
  尽管这几天不是他值夜班,但一圈捕快都熟悉他的性子,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放心不下,也没人劝他,任由他插进了巡夜的队伍。
  杨小福到底年纪小,精神比他足,睡了个把时辰就恢复了活力,大老远就冲他招手,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笑嘻嘻道:“我就知道离哥儿不会有功夫用晚饭,喏,我娘蒸的桂花糕,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偷吃。说得我像没见过好东西一样。”
  楚将离拈了一块,往嘴里一塞,便不肯吃了。摸摸他的头道:“替我谢谢方婶。”
  旁边有个喜欢逗人的捕快,故意装模作样道:“桂花糕不算好东西,那你说说什么算啊?”
  杨小福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冰糖葫芦!”
  一群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楚将离咳了一声方才止住,一队一队去巡逻了。
  楚将离不值班,自然是一个人,提着铁尺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道:“小福,你跟着我做什么?”
  杨小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闻言不服气道:“离哥儿偏心,你让打更的老伯都两两行动,自己却一个人走。”
  “几个人一起,只是以防万一。”楚将离道,“我不要紧,一个人也没事。”
  “为什么?!”
  楚将离却不回答了。
  惹得他气得两颊鼓鼓囊囊,不住嘟囔离哥儿偏心小气。
  楚将离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道:“要跟上就听话。”
  杨小福拼命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眉毛一竖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十八罢了,捕快里头就数你最小了。”楚将离说完,脸色一变,道:“噤声!”
  他在杨小福艳羡的目光中,靴子一蹬墙面,灵巧地像只燕子般翻了上去,手指在腰间一拂,翻掌摸出一把匕首,掷在少年脚边,口中低喝道:“拿着防身。”
  几下兔起鹘落就消失在了屋顶。
  杨小福从地上拔起匕首,急急忙忙顺着墙角往前跑。
  他怕自己跟丢,埋头往楚将离去的方向狂奔,跑着跑着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脸刷的就白了。
  不需要再辨别方向,当他循着血的气息找到楚将离时,只见他蹲在一个人面前,缓缓合上对方的眼睛,回首冲他摇了摇头。
  “救不了了,喉管被整个划开,血一瞬间就全涌出来了。”
  少年眨了眨眼,方听懂他在说什么,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偏头哇得一声就吐了出来。
  对他来说,两天内就见了三具尸体还是超过了承受范围。
  楚将离远比他沉着,只是显得心事重重,一手在腰间摸了摸,找到了个拇指粗细的小圆筒,用力拧开。
  红色的焰火直飞冲天,令所有看到的人心头一凛。
  那是楚将离接任捕头之职时,依照惯例领的警讯烟花。给他的人也只是按章行事,没想过会有用上的一天。
  烟花只有一枚,意为——全城戒严。


第4章 芜园
  因着满城风雨,芜园也有几日不曾开张。
  阮执身为主簿,职位相当闲散,在这封城时期,也没多少文书需要处理。
  既无公务,友人又忙得脚不沾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丝毫也帮不上忙,更加郁结。
  他闷得委实无聊,散步时不由自主又绕到大门紧闭的芜园前,逡巡着踱来踱去。
  一个小姑娘自后门出来,无意中看到他,愣了愣,一溜小跑过来问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阮执腼腆,不自在的别过脸,“不知染老板在吗?”
  染老板,也就是那天唱“傅棣棠”的戏子,芜园的主人。
  他一说,对方就反应过来了,看珍稀动物一样上上下下一通打量:“你就是那个戏呆子公子?”
  阮执好脾气道:“我不是什么公子。”
  小姑娘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差不多啦,宫姐姐说过你可以进来的。”
  阮执一怔:“宫姑娘回来了吗?”
  “回来有一段日子啦,只是她整天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染姨说了不要去打扰她。”
  她踮起脚,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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