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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缚此身-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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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根本没有时间阻止,浑身就僵住了。
“我还道哪里来的山兽这么聪慧厉害,攀上百丈悬崖不说,还能专拱我的宝贝莲花呢,搞半天是山下来的两只小猪仔?”
一个低沉的女声从二人身后传出,就像贴在耳边的轻声细语,吓得两人一激灵,拔腿就跑。
可惜,没跑动。
两人后颈衣衫被一股大力扯住,就像一根长钉,穿衣而过钉在墙上。
当然不是长钉,因为两人扭动间还蹭到了两根冰凉的手指。
陆飞星当机立断脱掉外衫身体前倾,妄图来一招金蝉脱壳,少年也同时逮住身后的手腕,翻转后仰,从来人腰侧旋走。
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分开逃窜,首次配合,默契十足,想的均是,抓我吧,让他逃走就好。
然而,不知道来人用了什么诡谲手段,也没见她怎么动,陆飞星就发现原本视野里的地势突变,天旋地转,转眼就是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摔到地上,胸腔闷痛,半天爬不起来。
接着又是一声闷响,扭头看去,旁边四仰八叉躺着一脸懵懂的笨呆少年,面面相觑。
头顶上阴影袭来,那个声音又道:“啧啧,底子这么差劲,竟然能在日出前上到这儿,不容易啊。”
陆飞星举起手里意外没有熄灭的火折子,趁机抬头。
一个女子,二十来岁的样子,居高临下,抱着胸,满脸嘲讽。
他还未来得及回讽回去,只听旁边的笨呆少年别别扭扭,委委屈屈,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师父。”
师、师父?!
他娘的,小爷我被坑了!
陆飞星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原以为是精明皮囊下藏着个笨呆的灵魂,没想到是内外都精明,扮成笨呆是为了扮猪吃老虎!失策了!这次真的看走眼了!那么接下来怎么办?这个女人感觉太强了,自己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在强大而无法反抗的势力下要如何保全自己?
装孙子。
这是他的沙匪头子外公教他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上天给了他可爱无辜的外表,那就不要废了。
陆飞星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对着女子甜甜一笑,笑得乖巧无辜,可以让无数女人母性泛滥:“小子陆飞星,见过千秋师父。”
刚从迦楠谷回来的少年沉千秋看着陆飞星的笑容,忽然浑身一抖,本想帮他说两句话的,赶紧退了回去。
而女子真是把千秋送去迦楠谷,自己独自隐居神印峰的薛藏雪。前一日本就是千秋应该回家的日子,没想到他在峰顶上等了许久都不见踪迹,现在看来应该是被这只叫做陆飞星的小猪给耽误了。擅长扮猪吃老虎的哪里是千秋,这分明就是陆飞星的成名绝技。
“既然喜欢我的莲花,那就留下来,跟我一起种吧。”
薛藏雪也对着陆飞星微笑。陈年老酒总是有韵味一些,陈年的薛氏笑容自然也完全碾压陆飞星那不成气候的表演。
“我。。。”陆飞星很想拒绝,但这个女子的笑容真是十分舒服,比自己那泼辣的娘亲的笑容更慈爱,自己无法抗拒。
“你摘我一朵莲花,就为我做饭扫地种花一年,你手上有两朵,那就两年。你没权否决,因为在这里我最大,不服从我就把你扔下去。好了,天快亮了,开始干活吧小猪们。”
薛藏雪拍拍手,那空中的云雾像是被他一拍就散了,露出了更大片的苍莲,还有薛藏雪这些年住着的简陋草屋。
陆飞星一腔柔情被搅了个稀巴烂,一个屁股蹲儿坐回了泥地里,压坏了一朵花。
“三年。”薛藏雪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背对着陆飞星举起了三个指头
沉千秋颇为无语地摇头,赶紧拉起陆飞星,示意他不要跟薛藏雪作对。
陆飞星想起了外公说的另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笑容没用,那就低头认栽,厉兵秣马等待翻身。
陆飞星沉重地点头,认命地跟着薛藏雪走去。
陆家飞星与沉家千秋的馨甜与苦难由此而始。
第94章 神印隐居
新历1017年,花守神印峰。
“懒猪们,起床干活了!”熟悉的女声带着恶意灌进了陆飞星的耳朵。
一双冰凉的手碰到了陆飞星的脸颊,带着暖意的棉被唰地远离了陆飞星的身体。陆飞星猛地一哆嗦,慌忙睁开眼,天色连一丁点泛白都没有。
“恶鬼!”他抱怨着,无可奈何地从床上爬起来。被恶鬼折磨的新一天又开始了,陆飞星觉得每天都像是被扒了一层皮,除了睡觉别无所求,但这让他拜了此恶鬼做师父呢?再不想起床也要爬起来啊。
沉千秋显然没陆飞星这般痛苦,每天都像是被爱唤醒一样,麻利地穿衣叠被,带着乖巧的笑容去隔壁吃薛藏雪做的清淡食物。
陆飞星其实很佩服他,他从小就受到薛藏雪“非人”地折磨,居然还能如此不带一点抱怨地生活下去,真是高手啊。未来千秋若是不出人头地,陆飞星愿意把自己的一双招子挖出来喂鱼。
薛藏雪显然已经对陆飞星的抱怨和沉千秋的乖巧习以为常,仿佛嫌弃两人的慢速度,还真像个地狱里的恶鬼一样,恶劣地笑着,拎起二人的衣领就往厨房走去。
这是隆冬的一天,神印峰上雾气蒙蒙,说话间会带出白雾,和以往三年并未有太大区别,
如果说非要找一点不同,那大概是这一日,他们的早餐变得有些丰富。
看着两个孩子意外的神情,薛藏雪挑眉道:“怎么?难得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们添了几个小菜还不满意?”
这哪里是几个小菜!
平日里在山上他们吃的都是莲花粥、清炒莲瓣、水煮莲子,虽说这些莲花都是宝贝,但连吃三年谁受得了?陆飞星和沉千秋在长身体,哪能不吃肉?多数时间都是靠着每隔半月下山卖莲花的时候去酒楼吃顿好的解馋。
但是现在,三尺见方的小木桌几乎被摆满,神印峰上的能见到活物都被薛藏雪捉来下了锅,七宝兔、雪麟鱼、煌鹰,全是肉啊!这大雪天,能看到肉简直是奇迹!
两人整齐地摇头,虽然不明白薛藏雪是吃错什么药了才开恩,但现目前最重要的当然是赶紧吃饭!
沉千秋吃饭的时候低着头,头发已经长得黝黑发亮,和当年那幅营养不良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这些年他在迦楠谷被养得很好,可惜每次出谷都是一身大大小小的伤。这两年这小子居然就一直要留在神印峰,也不多话,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
薛藏雪体内早已没有真气,身体内部一团乱麻,估摸着自己大限也就在这段时间了。于是这一次没再像往常一样催促他们,只是淡淡看着他们,眼神温柔。
吃饱过后的陆飞星自告奋勇地要求打扫房间,沉千秋则揽下了锄地的任务。
“师父,飞花步我练得挺熟了,璇花指我也融会贯通,你什么时候再传点其他功夫给我呗?”陆飞星觉得今天的薛藏雪格外温和,厚起脸皮地要求道。
从一开始对薛藏雪的抗拒,到后来的接受,陆飞星其实只花了一天。他的眼神很毒,作为沙匪,一定要一眼看出什么是珍宝。
薛藏雪的武功一定是珍宝。
他的伯父是他见过的最强的侠客,可惜那一板一眼的剑法他还真是喜欢不起来。伯父几次说要教他,他都拒绝了,没兴趣。
当见到薛藏雪的武功时,他真想自打脸。若早知道轻功可以如此美,剑法可以如此潇洒,小时候就好好打基础了,也不至于现在学起来进步艰难。
他一定要学会这些,从薛藏雪挖出更多更多的东西,全部都学会。
“你的内力补了这么多年依然太弱,璇花指勉勉强强能看,步伐也只能出两个影子,我都不想教了。”薛藏雪嫌弃道。
“师父,好师父,我真的很认真了,你会的东西那么多,有没有什么不用太多内力的?教教我嘛。”陆飞星勤奋地擦着门上不存在的灰尘,从门后露出羞涩的半张脸。
“我还有一套针法,你学不学?”
“针法?杀人的针法?”陆飞星跃跃欲试。
薛藏雪提溜着刚烧好的雪水路过,顺便给了陆飞星脑袋一个爆栗。
“救人的。”薛藏雪对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子颇为头疼,“只要你有内力,哪怕只是一针也能救人。”
“骗人吧?”陆飞星吸了口气,“快给我展示一下,让没见识的我开开眼界!”
薛藏雪拍拍陆飞星的肩膀:“真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请求呢。千秋,打他!”
陆飞星立刻发现自己被一双铁手紧紧按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说好的没有内力呢?骗人!
在门外偷听的沉千秋眼睛弯弯,利剑一般冲了上去,薛藏雪话音刚落他就一掌拍在了陆飞星胸前。这一掌着力恰到好处,不会损伤筋脉,但一定会让陆飞星血气翻腾。
“笨呆!”陆飞星毫无防备地吃了一掌,又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不敢打回去,生生憋了一口气,差点没气到吐血。
薛藏雪满意地点头,似乎想伸手摸摸千秋的头顶,最终那冰凉的手改了道,只是取了几根绣花针,一步迈到陆飞星身后。
“热血沸腾了?为师给你疏通疏通。”
绣花针在薛藏雪手指间流畅翻转,很快就让陆飞星那一腔乱走的真气平复下来,顺带还帮他解决了几个小毛病。
陆飞星得了好处哪能不知道,平日里那些因过分训练导致的隐伤都散了,脸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
“师父,这、这不是迦楠谷的针法么?”沉千秋毕竟在迦楠谷带了数年,迦楠谷的并不外传,可就算自己不会,也是见过的。
“这是玄冰针法,基础是迦楠谷的素尘针法,但这针法需要懂阵法,有内力才能使用,最好能配合玄冰针。”
“能伤人么?”
“你若是高手,摘叶飞花亦能伤人,更别说这针了。”
“可是师父你怎么会素尘针?”千秋努力去思考迦楠谷的人们,并没有听说自家娘亲曾在那儿啊。
那双像极了墨泽兰的眼睛里露出了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的天真神情。
果然是我的小笨呆,可爱得紧。
薛藏雪掐住了自己的手臂,努力不让自己去亲呢地摸他的头,他要生疏一点才行。
“这是一个秘密,等鸢经纶死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就算你得知真相,也要对着沉谷主保密。”
沉千秋点头,继续去到屋外锄地,不管师父说什么他都要答应,这是他生来就懂的事情。沉九华同意让他两年不回谷,也是因为她曾暗示自己自己的娘亲十分辛苦,做儿子的理应好好陪着。
“玄冰针?”陆飞星眯着他那双琉璃色的大眼睛打量着薛藏雪,“师、师父难道你就是出名到九曜人都知道的那个,神鬼不畏半夏藏毒的薛毒医?可我没听说薛毒医是个女人啊。”
“嗤,我有这么出名?”薛藏雪已经坐在小草屋门口喝着茶叶监工,“薛毒医这名字真是难听得可以了,和薛没脸简直异曲同工之妙。”
“薛没脸?”沉千秋一脚蹬在铁锹上,用力不均导致铁锹“咔”地一声被卡进了石缝里,“谁给你取的啊,这么难听,毫无品味。”
“是吧,”薛藏雪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古怪,“裳华那女人弄出来的麻烦一向没啥品味。”
“薛没脸?裳华?”陆飞星无意识重复了这两个名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薛藏雪点头,“再加上采微阁煽风点火,整得我最为威风的几年都顶着那么个破名字在江湖上混。我啊,真是天天上火,上火到隔三差五就想去掀了采微阁。诶诶,你擦灰怎么只擦下面啊,柜子上面也得擦。”
陆飞星顿了顿,继续擦柜子。
薛藏雪虽然住的地方简陋无比,但是这屋里还是有很好的东西,比如陆飞星正在擦灰的柜子。金丝楠木的茶柜,一共七层,从地上顶到房顶,每一层摆了点小东西,最多的就是各种茶叶,感觉挺奢侈,可惜这里唯独没有酒。
陆飞星踮起脚,够到最高一层柜子,似乎是空的,抹布一挥,只感觉一个不算轻的东西顺着抹布的走势就要落到地上。幸得自己眼明手快,在那东西落地前接住了,背上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回头看看薛藏雪,还是背靠着门板,端着个茶杯默默喝茶,看着远方。
陆飞星长吁一口气,低头一看。
手上触感冰凉的是一个霜色面具,没有五官,眼睛部分有两个洞,一条有些凸起的竖线将面具分成了两部分。
陆飞星一个激灵,再次抬头看着薛藏雪。
“兰吾城裳华夫人给你取的名字么?”
薛藏雪似乎有些诧异地回头,但这一回头恰好处在背光出,他脸上一暗,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陆飞星想起了那个让人不大舒服的传闻,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问道:“没脸就是无颜。被宁裳华称作无颜的只有一个,就是以一己之力灭掉光明堂,却血染灵犀,亦正亦邪的碎琼剑主,公子无颜?”
沉千秋早在陆飞星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放慢了动作,在这句出来之后直接就停下了手中的活。
“啊?”沉千秋天真地眨了眨眼,陆飞星抽空看了他一眼,笨呆的表情,可惜了那张妖孽的脸。
“所以,你是无颜公子?所以,无颜公子也是女的?!”
“唔,你跟采微阁的小兔子通过好几次信了,都没察觉出你练的是六出飞花步?才多少年,公子无颜的话本就不吃香了啊。”薛藏雪扬扬下巴,示意二人继续干活。
“鬼知道飞花步全名是六出飞花步啊?还有谁会想到公子无颜是个女人啊!”陆飞星压制住自己想跑过去扯着薛藏雪衣衫使劲晃荡的冲动,老实把面具轻轻放回柜顶上。
薛藏雪对二人挥挥手,让他们认真干活,自己继续当起了称职的监工。
第95章 身埋花守
一个时辰之后,薛藏雪破天荒让二人提前停下手里的活,带着二人走到了山崖边。
“还记得这个地方么?”薛藏雪向下指着绵密的白雾问。
“今天要练功?”沉千秋反问道。
陆飞星突然想起了前两年他们练功的可怕场景。
那时薛藏雪也像今天一样带着他们站在悬崖边上,让他们抓着细绳跳下这个山崖,然后用璇花指在岩石上凿洞,凿出所谓的“神仙踏”,要刚好半个脚掌深。没过多久,又让他们放弃细绳,踩着之前凿出的洞,用木剑斩出一个更大的洞,大到可以在里面安家的感觉。又过了几个月,洞挖成了,薛藏雪又让他们身负巨石将洞填满,那时陆飞星几乎死的心都有了。
往事不堪回首,陆飞星觉得脊背发凉,搞不懂薛藏雪这次要做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你们挖的洞。”薛藏雪看着陆飞星丰富的表情,居然想起了云珀,不由得暗自感慨一番。
陆飞星和沉千秋再次跳下山崖,此时的他们或许并不自知,他们的轻功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一般水平了。
薛藏雪一招蝉附贴壁而立,指了指峰顶:“把石头搬回原来的位置。”
陆飞星和沉千秋无奈对视一眼,认命地再次挖洞。当石头被取出后,薛藏雪站在洞穴最里侧,不知从哪里抽出两把铲子,扔给二人。
“继续挖。”
无法反驳,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有铲子总比徒手强。
挖到最后,眼前是一整块坚硬的石墙,坚硬得有些夸张,陆飞星一铲子下去,铲子直接断掉。
陆飞星当然认得着这石墙,毕竟是九曜匪首的外孙,九曜之墓至少去过不下数十次,这纹路似斑斓海潮的石头,正是九曜之墓里的镇魂石。
“你什么时候弄的石头?”陆飞星瞪大了眼睛。
薛藏雪微微一笑,提起手里的碎琼,手一扬,飞剑入石,只剩一个剑柄留在石头外。
薛藏雪道:“千秋,碎琼是我随身多年的灵剑,给我不能用,但今日,它入镇魂石,而你下神印峰,待你归来,能拔出此剑,便是下一任碎琼的主人,亦是我薛藏雪的继承人。”
未等沉千秋回话,薛藏雪又对着陆飞星道:“飞星,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但我的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让给你的。你跟千秋。。。要一起去镇上你的茶馆,我留了信给你们,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才认可你。”
沉千秋向来就不是个话多的,飞快点头。
陆飞星先是愕然,后又看向了一脸无辜的沉千秋不由得笑起来,对着薛藏雪伸出手:“没想到你会答应,我自然不会放弃的,等着!”
薛藏雪上前与陆飞星击掌:“好。”
薛藏雪站在背光处,面朝着外面光明,张开双臂,像是要护住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孩子。
“江湖很乱,一切小心,我希望你们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地。”薛藏雪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微笑着,“当然,出了错也别怕,为师来头很大,东南西北都有为师的友人,他们会帮你们的。”
“别丢师父的人,为师在这里,等你们归来。”
沉陆二人突然涌起一股热血。
这将是他们第一次历练,证明了他们的功夫已经被薛藏雪初步认可。等他们归来,一定要带着让薛藏雪骄傲的成果。
“去吧,我的小猪们。”
***
薛藏雪裹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皮袄,这是沉千秋轻功身法初成时从山腰的雪貂身上拔下来的皮,他悄悄回迦楠谷跟着学了半个月才做成了这么一身袄子,但是很暖和,很干净。
站在崖边向下望去,天阴沉沉的,身边围了一圈云雾缭绕,已经看不到沉千秋和陆飞星因为可以去历练而雀跃下山的影子。
薛藏雪还记得那一年,靠着迦楠丹以及玄冰针苟且,无意识逃到神印峰脚下,发现自己都有了嗜血隐患。后来吃了一朵苍莲,竟然能压制暴虐。于是刚能动弹,就在峰上搭木栈道,后来觉得麻烦,干脆勾了几根铁索就不动了。随后默默在山腰上搭了个小棚守着莲花开。
薛藏雪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冰雪覆盖着这悬崖峭壁,一眼望下去,白雾茫茫,就像站在天际。
那时他想,自己会以最平和的心态与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阳光安然地走下去,因为再没有什么事物值得我去执着。
自己并不觉得寂寞无聊,因为这种视角就像是站在高空俯瞰整个世界,不局限于小事,不局限于某个单独的个体,所有的视线所及都将是辽阔的。
可如今,自己竟然也会站在这个地方看着自己长大的孩子远去,然后盼望他们安全归来。
两个孩子成长得都很快,情这种东西总是会让人成长的,一旦心有了归宿,练功都会格外事半功倍的。
薛藏雪忽而有些得意,看吧,这是我教出来的孩子,跟我一样生命力顽强,跟我一样孝顺,跟我一样有天赋,但比我更努力,比我更幸运,还比我长得好看。
泽兰,如果你在,也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薛藏雪扯了扯左边短了一截的袖子,想把手拢近袖口防止冷风灌进身体,但是右边的袖子有些小,费了不小的一番力。
薛藏雪失笑,缓缓回到木屋之中。
他站在门口,一点点扫视这个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跟他初次到这里,草草搭建起的“漏风居”已经完全不同,这里不会再漏风,有两间房,有桌椅板凳,箱子柜子,有锅碗瓢盆,还有他闲暇时候养的异种莲花。
沉千秋和陆飞星这些年一直睡在外间,所以薛藏雪坐在椅子上一抬头还能看到柜顶上整整齐齐放置的短剑长剑飞刀匕首。
两人的床都是自己做的,一人占了一个角落。陆飞星的宝贝从来都是带在身上,而沉千秋的宝贝从来都是藏在床尾自制的小柜子里,抽屉的黑铁把手都磨得发亮了。
薛藏雪多年来从来不去动沉千秋的小秘密,但今天却很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他想着反正也是最后一回,那就看看自家儿子的小秘密吧。
抽屉不大,满满当当地塞着些陈旧的小物件,什么陶小狗,纸风车,杂七杂八的,有些都摔碎了生锈了,竟然还没有扔掉。
这孩子还是个念旧的,薛藏雪想着,然后打开了一张清单。
姻缘绳,芙蕖老街上的辛婆婆说可以买一个,长大了就去送给喜欢的人,送娘亲。
薛藏雪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什么姻缘绳,一个小小的铃铛,穿着红绳,做工非常粗糙,还是女孩子戴在脚脖子上的,他想起那时是他第一次带沉千秋下山,沉千秋自己溜达了一圈回来非要买这个,但当时自己没什么钱,就没买,也不知道最后这孩子怎么买到的。
猪油膏,芙兰小姐说女人要爱惜自己,天寒了就要润着手,送娘亲。
芙兰小姐是谁?难不成是山下芙兰小酒坊的胖女人?啧,沉千秋啊,年纪轻轻就混迹酒坊了,这习惯不好!
海客铃,脚商说这种风铃是海妖骨头做的,不容易摔坏,送给娘亲。
薛藏雪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至今依然还有一堆风铃碎片。
陶狗,明天就要回迦楠谷了,舍不得,就让他代替我守在神印峰吧,送娘亲。
纸鹤,老外婆说可以承载希望,每次相见娘亲却闯关失败就这一只。选了三十只最好看的,过几年当生辰礼物,送娘亲。
送娘亲。
送娘亲。
清单上是沉千秋的字,从一开始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到后来笔力渐佳,竟是一手清华雅致的好字。
夜光杯,华莲居老板的宝贝,说是喝西海美酒必备,飞星说挺好看,记忆中娘亲是要喝酒的,但近几年没看到她喝,大概是没有好酒器,下次再去求飞星的爹讨点好酒,送娘亲。
“什么夜光杯,就一个普通的玉髓杯,明显就是骗小孩子罢了,以后千万别说是我的儿子和徒弟,太丢人了。”薛藏雪摩挲着杯沿,像是抚摸着儿子的发旋,“哎,改天有空,我亲自教。。。”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竟是哽住了,久久无法言语。
这么多年,薛藏雪自觉时日不多,养着这个孩子,教导他,更多的是想让他能在自己死去之后不因自己伤心,不受人摆布,照顾好自己,自由地活着。
自己不曾给予他过多关爱,心里想把他当儿子,却又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表面上只能伪装成一个严苛的师父,更弗论主动讲述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包括这具身体。
但在这个孩子心里,却从未有过这些花花肠子,像一只雏鸟,一睁眼就认定了自己,从不曾退却过。
遇到陆飞星之后,他更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任何任务都一声不吭地扛下来。不像陆飞星那样耍赖讨饶,千秋是真的像自己啊。
这一柜子东西,为什么没有送给我呢?
是觉得不好意思么?
果然是笨呆。
薛藏雪猛地关上了柜子,迅速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天色已暗,神印峰开始飘雪。
狼狈地站在门口许久,薛藏雪终于抬头深深望向了天空,簌簌下落白色花瓣比任何一次都要冰凉,哪怕只有一点,寒气都仿佛深入骨髓。
他抹了一把脸,转身把门锁上,朝着房屋背后走去。
这一侧是神印峰唯一能看见池兰国国境的地方,薛藏雪半蹲着从山体边缘扯出一根藏匿的铁索,牵着铁索朝崖下纵身一跳,灰白的身影像一片即将消失在天际的云。
贴壁而下,三丈有余,山体上有一个洞,洞里什么都没有,仅仅只有一口棺材。
这个洞是他趁沉千秋和陆飞星下山凿出来的,那两个小笨蛋打好的洞其实是在另一边,仅仅一墙之隔。除非千秋能让碎琼臣服,拔剑破墙,不然他们是发现不了这墙后玄机的。
洞里挺宽敞,甚至不用低头。
棺材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衡东海崖上长出来的上好的幽冥琉璃木,泛着琉璃的光泽,还有些半透明,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样子。
棺材一头横放着一块镇魂石。
他曾跟薛素衣说想要把这个拿来砌成坟墓,当时确实是开玩笑,但后来取剑的时候还是鬼迷心窍地从鸢飞塔上卸了大一块走,到现在也算是一语成谶,一部分拿去砌墙,剩一块拿来当枕头。
据说用琉璃木做成的棺材存放尸体可千年不坏,据说用镇魂石镇压尸体可以神魂不散。
薛藏雪倒是不会相信千年不坏神魂不散的说法,但至少等沉千秋发现的时候,自己不至于已经烂了。
他之所以提前进棺材是因为害怕最后爬不进去,死在外面。所以他断了药,只吃了几颗安尘丹,在睡眠中死去是最好的,不会挣脱绳索,他还将自己缚在了棺材里,就像缚住那些失去神志的病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是解不开的。
脚尖指尖逐渐传来麻木感,这种麻木延伸到胸口,自己几乎无法呼吸。这样很好,他想,以后有人来拜祭自己的时候就不会看到自己扭曲的样子。
他躺下,一脚踢上了盖子,棺盖合拢的瞬间一声巨响从洞顶传来,那是洞穴的被石头封住的声音。
碎琼剑早就给了沉千秋,无颜面具和交给沉千秋的信放在柜子里,似乎没什么需要在意的了。
嗯,棺木的头朝着迦楠谷,一切都很完美。
仰面躺着,闭着双眼,他的黑发散乱。
时间渐渐流逝,体内经脉逐渐枯竭带来的疼痛,让他的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流入发鬓,从耳后淌过,沿着这具女性躯壳细长的脖颈落到棺材中,由温热变得冰冷。
薛藏雪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会害怕等死,因为等死真的太难受了。神志因为身体的持续疼痛而模糊,又因更剧烈的疼痛而清醒。
而且他的身体跟别人的还不同,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比别人更不容易死。
疼到最后他又默默睁眼,抬头望着棺盖上他臆想出的天空,那天空却是万里阴云,一片灰蒙。
阳光被遮住了啊,冷得心都疼了。
似乎很久很久不曾想起过以往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行舟彼星应该已经出谷了,还是回谷了?好多年不曾回去,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
还有谁呢?临死之前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啊,还有飞镰。
他…还好吧?
算了,还是去见泽兰吧。
见到他之后要怎么说呢。
很久不见?太俗套了。
我很想你?太肉麻了。
墨泽兰我来见你了?太卑微了。
墨泽兰。
泽兰。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多写了一些,因为明天有三个项目的活儿要做,周一要交给客户,不知道会加班到几点,所以明天大概断更一天。
藏雪卷…采微
第96章 守候之人
十岁的时候,他被人说是九死无生之象,很快就得到应验,当年就被人下了恶鬼印记,失魂而死。
十七岁的时候,被初恋之人一剑穿胸,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他没有。然后他爬起来毁了光明堂在灵犀的根基,他觉得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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