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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人心之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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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守言已经看到了陆展旗,他目光微动,想起段十六所说的帮人找妹妹,便猜出了一些,将他们带入后院。陆展旗看着眉眼弯弯的清秀男子,直觉这个男人只怕不好惹。
  他有些苦恼,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些人……
  苏守言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道:“你与萍儿是什么关系?”
  陆展旗有些紧张:“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你们一起长大?她明明是官奴。”苏守言的眼神终于在他身上多放了片刻。
  陆展旗点点头:“萍儿从小颠沛流离,被卖了几次,但是她太小,当时买她的人又将她送回了官府,我爹见她可怜,就将她抱回家暂时领养,后来我爹想了些办法将她正式收做了养女。再之后我爹调到樟州,她就和我们一起过来了…”
  “那为何她又去了莫府当丫头?”
  “我爹重病,死前和母亲商量,萍儿是官奴,以后可能会被查出来……所以,听说莫府对下人还算宽厚,就托人将萍儿安置了进去……前几年,她还小的时候,经常能回家和我还有阿娘吃饭的。”
  “所以,你们几岁认识的?”苏守言冷冷问道,陆展旗畏惧他,也不敢看他,老老实实说道:“她大约三岁多?快七岁去的莫府,十岁之前我们都经常见面的……”
  陆展旗说着,胆子慢慢大起来,他瞥一眼苏守言,看着段十六坚定的说道:“萍儿从小就是善良懂事的人,她不会伤害别人的!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她被人所害,我会为她报仇的。”苏守言冷哼一声,语调有些阴沉。
  陆展旗大惊失色,愣愣的朝他看去,猛然发现他和萍儿有些像,就有些呆愣。
  段十六听到苏守言的话,想到前院的谢吴氏,抿嘴轻言:“苏老板,我立刻就能找到萍儿,但你不可滥杀无辜。”
  “守言从来不滥杀无辜。”苏守言低垂双目,沉着脸。
  “好,”段十六点点头,看着陆展旗慢慢说道:“苏老板找不到人,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但陆展旗不过是普通人类,却十分清楚的知道萍儿已死,所以我想,你之所这么肯定,应该是亲眼确定她死了。”
  陆展旗听完有些伤心,不敢说话。
  “你是萍儿生前最信任和亲近的人,如果我是萍儿,大约也只相信你。你可不可以叫她出来?”
  他的话说完,陆展旗和苏守言都愣了,苏守言冷眼看过去,陆展旗却狠命摇头。
  苏守言沉默片刻,上前一步:“你既然知道萍儿颠沛流离,可曾想过她还有亲人?苏某找寻她十数年,你不用提防我。”
  陆展旗愣愣的看着苏守言,细细两眼终于确认,喃喃说道:“……你是萍儿什么人?她一直……她跟我说过很多次,但我一直觉得那只是她的幻想……”
  段十六见他松口,手中的符咒便轻轻贴在陆展旗身上,几道光芒闪过,朝他腰间的暗色香囊延伸,那香囊突然颤动,缥缈的身影从香囊中袅袅现出身来。
  果然是萍儿。





第59章 化鬼(七)
    苏守言看到萍儿的身影,顿在原处。
  陆展旗又惊又怕,急忙喊道:“萍儿你快藏我身后!”
  萍儿听见他拳拳保护之意,红着眼点点头,却没有动。她看向苏守言,细细打量之后,眼泪滚滚而下。
  “萍儿一直相信,自己有一位兄长……”
  苏守言默然半晌,呢喃一般:“你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萍儿便哭起来,魂魄颤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苏守言一改往日表情,目光沉痛,一字一句的说道:“陇西苏氏,第二十七代,梅州郡守苏简符之幼女,苏守羡,乳名阿璇,母亲乃陇西江氏,名佑顺,前朝丞相之孙女。阿璇,我是你的兄长,苏守言,字莫语。”
  段十六沉默的看着,苏守言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但这一刻的苏守言,郑秀清朗,书香世家的风范几乎要照亮黝黑的屋子。
  想到他唇角带笑,一片片吃着猪心的样子,段十六心里略微难受。
  正想着,手突然被什么划过,他低头一看,却是白泽状似无意在他手背上轻轻抚过。
  妖王陛下这是要安慰人吗……?他笑了笑,收拾好心情继续旁观。
  萍儿听着苏守言一字一句,再也忍不住,哭得浑身颤抖。苏守言眼中不忍,走上前去,抬起左手似乎想要触碰萍儿颤抖的魂魄,却慢慢抬起,又慢慢放下。他的右手被衣袖挡着,几乎能看到他紧紧篡着的拳头。
  “阿璇,我终于找到你了。”
  “兄长,”萍儿慢慢喊道:“兄长,兄长……”
  她一声声哭喊,从哀伤慢慢透出喜悦来:“萍儿……不,阿璇从小就梦见自己是有父母,有兄长的人。阿璇一直都这么相信的……”她定定的看着苏守言,两人的眉目相似,面对面站着,血缘的奇妙就这样展现出来,“兄长宿年艰辛,终于成全阿璇,得见血亲一面。”
  苏守言点点头:“我找到了你,也找到了父母、祖父母及各位叔伯族人,我吊唁过他们所有人的坟冢,也为他们报了血仇……我只是,没想到你也死于非命……”
  萍儿颤抖一下,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苏守言深深吸气,咬牙问道:“阿璇,你是为何人所杀?”
  空气瞬时安静下来,陆展旗抹着眼泪看她,见她颤动得更加厉害,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看着苏守言,满脸悲伤:“兄长…我……”
  她说着,仿佛马上就要说出一个名字,但奇异的平静突然浮现在她脸上,又摇摇头:“阿璇滞留人间,只因夙愿未了,如今心愿已达成,就此与兄长道别,愿兄长幸福安康。”
  苏守言一听,眼里几乎涌出血色来,她又向陆展旗一拜:“你待阿璇亦有兄长之情,多年维护之恩,阿璇来生再报。”
  “慢着!”苏守言终于还是伸手抓住她,她却一刹那吃痛,只好急忙又放手,厉声问道:“是不是谢吴氏!”
  萍儿变了脸色,连忙摇头:“不!不是!”
  她看着苏守言,万分焦急,又要哭出来:“兄长,是我自己……我做了坏事,我太想知道家人的下落……我被迷了心窍,将谢敏置于死地……所以我因内疚而死,非他人之过……求兄长信我!”
  苏守言见此,牙都要咬碎,最终却点点头:“好,我信你。”
  萍儿颤抖起来,带着泪痕轻轻问道:“兄长答应阿璇,不要再想报仇的事情,好好活下去,好吗?”
  “我答应你。”苏守言想也没想点头保证。
  萍儿便笑了,她的魂魄透出淡淡金光,眼泪也停下来:“见到血亲,阿璇夙愿已了,在此别过,兄长请保重。”说着,她笑着冲苏守言和陆展旗鞠了一躬,消失在淡淡的金光里。
  段十六看着苏守言一动不动,目送妹妹逐渐消失,眼里升起晦暗的颜色。
  直到室内寂静一片,陆展旗傻愣愣的把所有人看了好几遍,苏守言才打破沉寂。他看着陆展旗,从袖口拿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的说道:“舍妹承蒙你护佑,这五千两是苏某的一点心意,请不要推辞。”
  陆展旗被五千两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的,我、我……萍儿啊不…是令妹一直在照顾我,不用谢的。”
  苏守言微笑着将银票塞到他手里,也不容他拒绝,只是塞完钱,便半推半引的将他拉到门边:“今天让你受惊了,还请尽早回去休息吧。”说着,他招来小厮,将懵懵懂懂的陆展旗丢出门外。
  门一关,他转身就说道:“段先生,谢吴氏就拜托你了。”
  果然,他对萍儿的保证是假的,不过是想要她没有牵挂罢了。
  他叹口气:“苏老板,令妹都亲口说了不要报仇,这件事情,能否不要再执着了。”
  “苏某曾立誓,绝无反悔的余地。”
  段十六皱皱眉,心知此事无法挽回,脑中想着回旋之法,就看到老鸨匆匆跑来:“老板,谢吴氏已经喝了茶,睡倒了。”
  “好。”
  苏守言点头说完,却看着段十六,嘴角露出笑意:“走吧,去看看。”





第60章 化鬼(八)
    走到前院的包间,果然看到谢吴氏倒在桌上,失去了意识。
  “她似乎在樟州城中游荡,身上带着许多香囊,看上去像是有意散落。”苏守言说着,拿出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大大小小男女各式的香囊十几个,全都是崭新的。
  段十六走过去略微一看,便知道这些香囊和他们在莫府拿到的一样,只是看包袱的大小能放几十个香囊,她想要做什么?
  “去年冬天谢敏死后,谢氏裁缝铺就断断续续的不再营业。三个月前,快要立春的时候,彻底歇业了。”苏守言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那段时间正好是莫府小姐死亡、我妹妹失踪……不,应该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苏守言说完就等在那,段十六早已知道,最开始所有的事情是围绕着奎二、萍儿在追查,现在,他们需要更深的往前追溯,通过谢敏和莫府小姐的故事来找到萍儿的死因。
  他没有用对待奎二的方法对谢吴氏,而是拿出红尘珠放在她的额头里。
  画面瞬时在房间里铺展来开,繁华热闹的城西集市出现在眼前,谢吴氏站在收拾整齐的裁缝铺里,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段十六冲老太太的灵魂轻轻喊两声:“谢吴氏,谢吴氏!”
  老人有些愣愣的,仿佛听到遥远的声音,带着疑惑点点头,段十六便问:“你还记得莫府那位小姐吗?”
  “莫小姐……”老太太无声呢喃,有些恐惧。
  “她和谢敏的认识、故事,你一定都看在眼里。”
  谢吴氏迷茫的点点头,她的记忆便向画一样铺开来,一片金光中,阳光明媚的下午慢慢显现在狭小的包间里。
  那一天,她张罗着铺子,突然听到有人进来,回头就看到莫府的萍儿领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穿长袍,用外袍的帽子盖着头,是位小姐。萍儿这两年经常买衣服,嘴甜性格好,谢吴氏心里很喜爱她。
  “阿婆好!”萍儿乖巧的打着招呼,谢吴氏更加笑得开怀:“萍儿你怎么来了?可是为了之前那件衣服啊?袖口领子的花样都要翻新,这还没到取衣服的日子呢。”
  谢吴氏打着招呼,看到另一个姑娘将帽子取下,露出明媚的笑脸。
  “阿婆啊,这是我家小姐。”萍儿笑着跟她介绍,果然是莫府小姐莫倾红,莫倾红一福身子,老太太急忙伸手阻止:“不敢当不敢当,不知小姐特地过来,可是有要紧事啊?”
  莫倾红点点头,萍儿便开了口:“之前那件衣服是我家小姐及笄要穿的,所以想先来看看补得怎么样了。”
  “好呀好呀,”谢吴氏笑呵呵的应着,莫倾红又补充道:“打扰您老人家了,樟州只有您老人家会那样的刺花手艺,我不该叨扰,只是那件衣服是亡母当年所穿,事关长辈遗物,我还是有些担心。”
  “小姐孝心可鉴……”谢吴氏慈爱的说道:“小姐放心,现在只是把旧的线换了,还未做改动,您随我来。”
  谢吴氏引着莫倾红往内院走去,穿过短短的过道拐进走廊,工作间里,改到一半的礼服端端正正的挂着,小姐步伐轻巧,丫鬟和老太太也谨慎对待,三人走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到了房门口,老人推开门,就看到刺满金线花纹的靛蓝礼服因对流的风,整个飞扬起来,眼看要落到地上,礼服后却响起一声低呼,一双手臂从礼服后张开来,好好的抱住了。
  房里有人?
  三人呆立门口,谢吴氏急忙挡住莫倾红,紧张的问:“你不是去拿货了吗?”
  “还没……阿娘你别突然开门,这两天风很大……”
  听到男子的声音,莫倾红急忙退一步,萍儿却进一步,将她挡了个严实。
  那男子正是谢敏,他还未看到门口的人,一边整理着礼服继续念:“我突然想着,如果用金线半嵌,穿着是否会更好些,但是这样的话内侧要多缝一层衬,我试了好几个料子都不够软……”
  “好了好了,”老太太急忙打断儿子,有些惶恐的将他抓出来往门外推搡,谢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的挣扎下,这才看到门口两个人,杏色短裙的姑娘瞪着大眼睛,挡着身后的同伴,盯着他出去,一步步让了进来。她身后的那位则更加紧张,戴着帽子垂着头,一只手抓着她腰间,谢敏在混乱中瞥到那手背上有一小块红色的印记,像一片振翅的蝶尾,脸上一热,埋头跑出去了。
  老太太关上门便跪下来连声道歉,莫倾红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敢再把帽子摘下来。萍儿有些意外的嗔道:“阿婆你怎么不说一声?”
  “实在万分抱歉,老身中午就让小儿出去取东西,不想他还在家里……”
  萍儿撇撇嘴:“吓死了…”又回头给莫倾红张罗椅子安慰:“他没有看见小姐,咱们看完衣服就回去。”
  “嗯…我没事。”莫倾红点点头,让老太太赶紧起身。她走到衣架前,细致的查看起礼服来,看到亡母的遗物被仔细慎重的对待,她的神色逐渐和缓。只是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这件衣服是出自男子之手,不由脸红。
  谢吴氏看出她的想法来,一时间也没法瞒过去,只好又跪下:“不瞒小姐,这几年老身眼睛不行了,很多细致活都是小儿做的,他的手艺也确实比老身好许多……”
  萍儿惊呼起来:“啊?那这几年的衣服,都是、是你儿子做的啊?”
  老太太诺诺的应了声:“……小儿心疼老身,费眼睛的事情都抢着做了……”她小心的瞄一下莫倾红,看到对方没有生气,只是帽子下的半边脸,愈加红。
  这是莫倾红与谢敏的第一次见面,整个过程慌乱又匆忙,与人间无数个初遇一样,惊心动魄又乏善可陈。段十六垂下眼睛,类似这样的开头他已经看过无数次。
  “后来他们如何了?”他问道,但心里早已经知道结果,之后的发展无非是团圆或破碎,只是可惜,这人间大多是破碎。
  “你后来再见到莫小姐了吗?”
  老人不安的记忆数度变换,从杨柳依依的春天到樟叶飘零的秋天,莫倾红的身影总是惊鸿一瞥,活泼的萍儿也总是紧随身侧。终于有一天,谢敏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像孩子一样拉住谢吴氏的胳膊:“阿娘,莫老爷同意了,他同意了!”
  谢吴氏看着儿子欣喜的笑脸,高兴得红了眼睛,摩挲着儿子的头发:“好,真好啊!”
  苏守言静静地看着,眉头越来越紧,右手拇指惯性的摩挲着食指的侧面,画出一个个看不见的圆。
  段十六看着老人有些动荡的灵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莫小姐是怎么死的,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第61章 化鬼(九)
“莫小姐”和“死”两个字刚落,老人的灵魂重重晃动,记忆几乎要碎裂开。
谢敏被打成重伤的样子闪过,不久,谢吴氏在晚上推开工作间,看到他面目青白,专注的忙碌,架子上,鲜红嫁衣里的金线在月色下闪着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你伤得这么重,这是做什么?”
“阿娘,你别担心,我没事……”谢敏咳了两声:“我要把倾红的嫁衣赶制出来,不然就赶不上日子了。”
谢吴氏心疼的看着儿子:“这件嫁衣在谢氏好几代了,样式花纹都是最好的,你稍微改一改就好了。”
谢敏看着嫁衣,温和的笑起来:“我想让她穿上最美的嫁衣,我亲手缝制,我想让她一辈子都幸福……”
他说着,执起喜服的袖子放在唇边,似乎是想起莫倾红,满目温柔。
但这温柔下一瞬间却被打破,他突然抑制不住的咳起来,一口血毫无征兆的咳在袖子上,将血色的喜服浸染得更深。
谢吴氏的惊叫刺破了夜色,那之后一片混乱,即使是回忆,她也不想再记起儿子死亡的情景,包间里的画面动荡着,几乎要破碎的时候,画面突然跳到了初冬的风景。她站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寺庙的屋顶在山腰另一侧隐隐约约。
萍儿带着莫倾红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莫倾红一路走一路咳着,已经生病,看到谢吴氏,她眼中含泪,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谢吴氏也急忙跪下来,她脸上两行浊泪,看着有缘无分的儿媳,颤抖着捧出一个包袱。“这是敏儿亲手缝制的,病成那样也仔仔细细……他看不到你穿上的样子,但我想……就当是他最后为你做的,在你出嫁的时候可以穿上。”
莫倾红泣不成声的接过,打开包袱一脚,看到里面鲜红的嫁衣,抱在怀里几乎要哭倒在地。萍儿跪在旁边,脸深深的埋在地上,听着她的哭声,从始至终都不敢抬起来。
许久,莫倾红勉力擦掉眼泪,将包袱小心的抱着要离开,萍儿却搀扶着谢吴氏目送她,她回头看着萍儿,又哭起来:“你我情同姐妹,你代我照顾她,我很感激你,但可不可以偶尔来看看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知道的小姐,我隔两日都会偷偷回去,你留好西巷的门,我……”萍儿说着止不住哭起来,再也不敢多言,她眼中痛苦又悔恨,几乎万念俱灰。
莫倾红的背影渐渐消失,萍儿的身影也慢慢淡去,谢吴氏一个人站在山间,满目憔悴哀伤,她的记忆停在这里,再之后,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想起。
苏守言却不愿意再等,他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谢吴氏一颤,恐惧的捂上脸,狂风突然吹过,秋日的金阳被狂风所替代,明媚的午后变为浓重的夜色,老人的眉目间满是惧色,风从记忆里吹出来,带着风雪欲来的泠冽。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谢吴氏在内堂里趴着睡了,眼泪却还在流着,她手里紧抓着新漆的牌位——谢敏的名字整整齐齐的写在上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她睡着流泪,头发里满是银丝,更显得沧桑。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若有似无,契而不舍。
她慢慢被惊醒,摩挲着牌位以为是梦,喃喃的唤着儿子的乳名,终于将敲门声听得真切。她很害怕,冬天的午夜,谁会敲响孤寡老人的房门……若是歹人……
她想着,若是有歹人,就将我也送到冥间吧!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勇气,颤颤巍巍的穿过荒凉的内院,听着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向侧门走去。
天太冷了,她哆哆嗦嗦的问了句:“谁啊?”
大风吹过,她仿佛又听到那句“阿娘”,眼泪就流下来,原来是梦啊,她想着,是儿子托梦相见来了。
木门在寂静夜半的低哑声中打开来,一阵狂风从门口灌进来,她挡着风睁开眼睛,那一瞬间,心脏都要停下来。
冬夜寂静的黑暗中,莫倾红一身血红的嫁衣,微笑着站在门口,惨白的脸上鲜红的唇,比嫁衣的红色还要浓。
她身旁直直站立的,是低垂着头、面目青白的谢敏。
老人张着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哑气声而不能言语。
巨大的惊恐笼罩在寂静夜色中。
苏守言的拇指停了下来,红尘珠突然发出微弱的低鸣,段十六看着那身鲜红的嫁衣,垂下眼睛不想再看,白泽站在他身后,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段十六讶异之后想要挣脱,他便松开,安静的站着。
三人面色微沉,包间安静,像是被谢吴氏的记忆冻了起来。
“呃……”趴着的谢吴氏仿佛陷入噩梦,发出痛苦的梦呓,她的灵魂抖动得更厉害起来,仿佛要被扯碎一般。段十六见状就要收手,苏守言突然冲过去着急的问道:“萍儿是怎么死的?”
谢吴氏的灵魂只来得及摇头,记忆便已经破碎,段十六见她身体微动,马上就要醒过来,示意苏守言出去再说。
三人刚刚出门,谢吴氏就醒了,她看着桌上的空茶杯,责怪自己如此不经累,忙收拾好小包袱也走出来,老鸨恰好迎上去,将她好好地送了出去。
“就这么让她走了?”苏守言往日的散漫消失殆尽,面上冰冷一片。
“她并不知道萍儿的下落,恐怕还是要问莫倾红……”
莫倾红的名字一出,那个冬夜的画面就浮现出来,三人沉默,走进去却发现谢吴氏将香囊的包袱留下来了,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慌乱。
“看来所有答案都在裁缝铺里,只是这些香囊……”段十六看着白泽:“这些香囊应该出自莫倾红之手,你能找到她吗?”
白泽点点头:“还不到时候。”他说着,拿过一个香囊,手指微动,桌上的那些突然无火自燃,十几个泛光的红线跟着香囊一起消失,连灰都没有剩下。
苏守言这才注意到白泽,盯着他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面目普通的人,自己从他身上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就连他是不是人类都不知道。
心里便闪过一丝惊讶,又被他放下,只是看向段十六:“莫倾红现在到底算什么?还有谢敏……”
“你说呢。”段十六轻轻说着,朝外面走去,苏守言有一刹那的沉默,轻轻回答:“段先生,苏某必须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段十六走到悦椿楼外的大街上,站在傍晚和煦的暖阳之下,正要离开,却看到苏守言也跟着出来了,便停在那。
苏守言从悦椿楼的阴影中一步步走过来,缓慢优雅,他脸色发白,像是并不习惯阳光,却又贪恋着某些温暖,不愿放弃,阳光下的他,五官越发单薄暗淡。
“令人怀念。”他的脸色在日光下变得青白,表情却满足而享受,
“苏老板,你还可以回头。”
苏守言没有回答,却看一眼白泽:“他的妖火,什么都能杀吗?”
白泽轻轻一笑:“除了人。”
苏守言点头:“甚好。”
他说着,又慢慢走回悦椿楼,依然缓慢轻盈,仿佛一只猫从阳光下走入阴影中。
段十六看着他的背影,转身朝外走去。
“那些香囊,里面的线,是用来吸收人的生气,”段十六难得皱眉:“只是他们要维持半鬼的样子,会需要越来越多的生气,到时候,这些香囊……”
白泽看到事情已近尾声,便将“不许插手”的命令放在一边,轻轻笑道:“不止如此,香囊里还有别的气息。”
“……什么?”
“她怀孕了,”白泽看着段十六略微吃惊的神色,笑道:“只是你说,她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段十六终于吃惊,阳光穿过樟州的层层绿意,既明亮又轻柔的漫过他的脸,折出一层淡淡的柔光,白泽看着他,仿佛闻到淡淡的清香。
这样有生气的样子,倒是少见。






第62章 化鬼(十)
    白泽的调侃并非耸言,仅仅隔了一天,恰逢圆月,段十六百无聊赖的和白泽吃过晚饭,正在考虑要不要找陆展旗聊聊猫妖王胤晨,白泽目光微动,拿出了那只香囊。
  香囊一改往日的沉寂,淡淡的红光从里面透出来,段十六看过去,皱起了眉头。
  “她等不了了,去看看?”
  白泽一片闲适,话音落时,香囊灰飞烟灭,他跃上客栈高高的屋顶,看段十六跳上来,看向裁缝铺的方向。
  “不是那。”
  “我知道。”段十六点点头,苏守言在谢吴氏走后派人跟踪,跟丢之后就派人潜入了裁缝铺,仍然一无所获,裁缝铺大约已经被他们放弃了。
  只是他也有些惊讶,莫倾红和谢敏明明已经那副样子了,却拼着命一丝踪迹都没有露出来,如今显露,也不是为了自己。
  从屋顶往下看,樟州寂静的午夜渐渐被各处的响动打乱,散乱的人声、车辙声甚至是马蹄声从各处传来,隐约听见呼喝,有人突然倒地,有人着急的找大夫,静悄悄的天幕下,乱成一团。
  白泽抓过他的手,他想挣开,却发现眼前多了些东西——一道道红痕在天空中闪着微茫,朝同一个地方汇聚。
  “今晚会死很多人。”白泽轻轻说着,语气并不在意。
  段十六叹口气:“如果她怀孕,只能是鬼胎,需要的养分可不是小事。”
  “你要救他们吗?”白泽看过来:“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苍生。”
  段十六心中一动,许久说道:“也不能眼看满城杀孽,无动于衷吧。”
  “她让你想起了苏如月,对吗?”
  “……陛下还记得苏如月,在下真不知是否该为她高兴。”段十六并不反驳,谢吴氏记忆中一身血红的莫倾红的确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缅乡尸山上的苏如月。
  隔了四百年,同样的红色还是会让他心疼。他笑了笑,拿出红尘珠,轻轻碰触一下最近的红痕,红尘珠便颤抖起来,朝着红痕的方向急速飞去。
  “走吧。”他说着,顺势挣开白泽握着的手,一跃跟上。
  白泽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自己已经醒来,还是只有一个苏如月能让段十六放在心上,笑着点点头。
  很好。
  ————
  城西一个僻静的院子里,无数红痕在此聚集,人类的生气源源不断的涌过来,微光点点几乎将院子里变成了异世界。
  段十六进入院子的时候,看到谢吴氏倒在一角睡得人事不省,院子尽头的房间里,女人痛苦的□□传过来,断断续续,每一声,那些红痕就更亮一些。
  红尘珠颤抖着停下来,一幕幕过往的记忆在院子里闪过——悲痛的莫倾红在山上接过那件喜服,在房间里偷偷穿上,哭着睡去,谢敏的思念混着他的血,被她温热的体温唤醒,入了她的梦。
  两情相悦,以血为媒。
  春梦无痕,她却再也不愿脱下喜服。
  她日夜不停的思念羁绊着谢敏的魂魄,朝夕相伴让她很快病倒,莫老爷请了无数大夫,丫鬟奔忙照顾,却无人看见她穿在里面的红色喜服。
  直到她下葬,情同姐妹的丫鬟跪在坟前,将一切和盘托出,恨不能陪她一起去死,却在抬起头时,看到她从坟墓里爬起,身上的喜服比血还要红。
  段十六叹口气,手中妖气化作短剑,抬手挥过,一片红痕应声而断。
  “谁!”女人的惊呼从房里传出来,凄厉愤怒,夹着阴风吹来,房门突然打开,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向两人走来。
  被徐伟重伤,又被毒汤夺走性命的谢敏,穿着鲜红的新郎礼服,出现了。
  他步伐缓慢,因为关节僵硬,行动像木偶一般滞涩——算起来,谢敏死去半年,不管多深的执念,保持人形已经极为勉强。
  段十六看着他脸上青白得几乎透明,脸庞的轮廓还那样年轻,眼睛却没有一丝神采。
  他身后,女子的痛呼更加清晰,那痛呼传到他耳朵里,僵硬的脸上浮现悲伤的神色,他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张开手臂,用身体挡在门口。
  段十六也不多言,他凝气化作利刃,轻喝之中,又一片红痕断落,屋内的痛呼猛然拔高。谢敏终于急了,嘶嘶喘着,缓慢和坚定的冲过来,只是他的动作实在太慢,还未走到院子中,段十六已经闪身冲到他面前,表情都未曾改变,一道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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