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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怪非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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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音低头替穆青衫将纸钱投到铜盆中,并不搭话,垂首听着。
穆青衫回想往事,沉声述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猜到了。你并非是我亲生的孩子,我的女儿穆音,早在两岁的时候便病死了,我把你从姜姒那儿接来,当做穆音养大。”
原本穆青衫是打算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他曾这样答应过姜姒。
然而,时隔多年,穆青衫见到容颜不改的顾扶风,他突然明白,顾常玢想必是恨他的:“我想你知道,你父王是前朝的三皇子,你母亲姜姒,是宫中自幼照顾三殿下的侍女,殿下收了她做妾,你母亲有了你却不自知,你父王死后,王妃秦氏许是怕我加害于你,在外头为你母亲置办了一处别院。”
穆青衫并不等他回话,自顾自的说着:“我与你父王,自幼相识相知,引为知己,我曾许诺助你父王成就霸业。”
穆青衫像是要把自己的心剖开一般,一字一句的说着:“我毁诺在先,害你父王惨死建章。”
自幼疼爱他的父皇,却是害死他亲生父亲的凶手,这种本该写在话本里的故事,竟落在他身上,顾扶风轻声问道:“父皇是真心疼爱儿臣的吗。”
唯有这一点,是真的:“是,只有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穆音笑的有些牵强:“那就够了,您欠我父亲的,您自己还他,我不要。”
穆青衫颤着双手,将顾扶风抱到怀中,早已风烛残年的穆青衫,佝偻着身子,流下了多年不曾掉落的眼泪:“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生生世世,让我去还你父亲,只求你一世平安喜乐,不再受生死别离之苦。”
顾扶风这才想起问他:“若我父亲只是前朝三皇子,为何我数十年不曾老去。”
穆青衫望着顾扶风,望着顾扶风眼中已然油尽灯枯的老人,望着他眼中的自己:“我也不明白,你父亲死时,才二十五,就像你这么大,洛阳城中的文人,总爱将他比作洛阳的牡丹,既美且彰。”
顾扶风说道:“父皇,我今年已有七十一岁了。”
顾扶风七十二岁那年,穆青衫驾崩,有位仙人自东方踏云而来:“仙人久等,这人间帝王活的实在长了些。”
顾扶风自问一无惠及天下之功,二无修长生之术,因何成了仙人:“仙家是不是认错了。”
前来迎接的仙使笑的讳莫如深:“错不了,错不了。”
重华向来是个爱看热闹的,听闻西禅山有位俊俏的地仙今日要登天门,早早同女官们等在后头看起了热闹,就算做了紫微宫的帝后,重华还是改不了这八卦的性子,而且现在他可以尽情的八卦,谁也不敢说他的不是。
凡人成仙不易,千百年也不见有一个,这位地仙听闻是天生仙骨,鬼差奉命去凡间招魂时碰巧撞见,上报天庭,天君震怒,严查天庭近来下凡的仙家,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仙家犯下天条,在人间留有血脉。
天门司往前查了三月有余,竟无所获,此事便不了了之,天生仙骨,着实难得,寻常仙凡结合,大多不过是半仙,能延年益寿不假,离成仙还远着呢。
天生的仙人着实少见,非得是坐镇一方的仙君仙子之后,可近来并未有这等仙君仙子下凡。
天君只得先遣仙使下凡,请仙上天,见了再说,总不好叫仙人久留凡间。
一见着顾扶风,天君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这可不关他们仙界的事,也不归他管,别说一个,十个他也管不着,草草将西禅山封给了顾扶风。
重华这热闹看的十分糟心,心想好个顾三,竟背着他在外边有私生子,谁的肚子那么争气,生了个天生仙骨的出来。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有不知道的,就算仙力跟神力比不得,那同源的灵息还能有错,帝君的灵息化成灰他都认得,平时他可没少蹭帝君修为。
想到这,重华便顾不上看热闹了,径直回去找帝君算账去了。
帝君在殿中跟扶苏玩的正开心,重华臭着一张脸回来了,问是怎么了,不问还好,一问重华当即跟点着的□□桶似的,马上就炸:“怎么了,你在外头的私生子都上天来了。”
帝君算得出六界生灵的命数,唯独算不出自己的,仙凡妖魔皆有司命,鬼尚有阎王殿管着,唯独神明命数难断,上古诸神,天道都不大管他们。
算不了自己的命,算别人还是可以的,帝君掐指一算,当下心如明镜:“也算是缘分,我尚且不知顾常玢临死之际,姜姒已有一月身孕。我在凡间托胎转生,不过是匀了一息神灵,扶苏尚不过是凡胎,只能说造化如此,你气什么。”
重华跟帝君生气,向来叫他四两拨千斤就打发了,泄了气的皮球似得:“这孩子在人间名为顾扶风,你去的早,孩子他娘拉扯他长大不容易,既有大造化,是你的孩子,你便不认他?”
帝君看着趴在膝上的顾扶苏,将他接到九重天来,着实不得已,顾扶苏确确实实是个凡人,可他身上沾染了帝君的灵气,妖魔鬼怪皆趋之若鹜,留在人间,总叫人不安心。
帝君只得寻了个由头,将他的魂魄护送回天,以天池金莲为祭器,塑半神之躯,使顾扶苏跳脱五界,自此不必再受轮回之苦:“我若认了他,必然要叫他再受一番剔骨换血之苦,扶苏已是我不得已,怎舍得他再受这种苦。”
重华:“你该认他,要不要剔骨换血,塑就神躯,该由他自己决定,还是你怕他不愿成仙,不愿为神。”
帝君打趣道:“是啊,做神仙有什么好的。”
重华偏不接帝君茬:“不好吗,若你不是紫薇帝君,如何能娶我,谁给你的胆子。”
帝君听了不由失笑:“岳父岳母没教过你,做妖要谦虚吗。”
重华:“哎呦我的陛下,做神仙有什么不好,您给我说说,仙家还有天条管着,谁管得了您啊。在其位谋其职,不能因为成日要批那些奏折,见那些神君,您就撂挑子。我倒是想说不然您来做帝后,我替你当帝君,可我不是不够格吗,再过些年头,我修为蹭的差不多了,您要不愿意,我替您干行吧。”
帝君叫人一通不带喘气的自白给逗笑了,叫宫人抱顾扶苏到别处玩去,将不依不饶的重华搂到怀里,拿下巴蹭人头顶,撒娇似的。
帝君埋首到重华颈窝里,享受着耳鬓厮磨的亲昵:“等我的帝后长大了,这些事便都交给你来做,我呢,负责安享晚年。”
重华对帝君之言嗤之以鼻:“晚年,好意思说,谁知道您能活多大岁数,指不定您这么一大把岁数,于您的寿数而言,还是根碧水青葱的嫩苗呢。”
帝君抱着重华闷声笑着,头发蹭得重华心猿意马,在人怀里翻了个身,寻着帝君身上的滋味缠绵去了,若是晚年,他怎么好意思再欺负帝君,
第54章 鹓鶵
左辅星君每年都会去一趟凡间,去祭奠一个人,一个与他殊途同归的人。
那位凰族的殿下,是天生的王者,长了一颗王者之心,负了自己。
她心中存放了一个不该出现在她帝业征程上的人,她是真的爱过他,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星君觉着,那位殿下是她,也不是她,宋卿凰已经死了。
那夜晚间伊本奉召入宫,北溟国主大马金刀的坐在殿上,开口问殿下伊本:“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伊本避重就轻,颔首对答:“陛下知道的,是汴国人。”
殿下之人显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答非所问,然赛米尔并未动气,反由衷的赞赏道:“他身手不凡。”
伊本是在试探赛米尔的度量,这决定接下来的他会不会说实话,得到这个回答,伊本肯定的回答:“是的陛下,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赛米尔抬手一点旁座,伊本的嘴,他怎么可能撬不开:“坐下说。”
宽容的国主总能得到民众的效忠,只要下足了功夫,他就是宽容又贤明的君主。
伊本入座,而后徐徐说道:“据我所知,陛下的扎菲尔,他的家族在汴国有着与北溟国内世家大族同等的地位。他战功赫赫,因政权更替,数经贬谪提用,不光是武职,亦被贬做过文职,然皆有建树,可谓是全才。汴国如今的女帝,亦曾是他的妻子,也许是不愿侍奉君前,扎菲尔自请出使北溟,而后的,陛下都知道。”
赛米尔乐道:“莫非是老天将他派来帮我的吗。”怎样大度的君王,才会放他离去,正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竹青炽待他不薄,伊本也懂得知恩图报:“那就看陛下敢不敢用了,汴国有一句话说的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陛下觉得呢。”
他身边随行的译官都有如此见识,赛米尔觉得此人必定可用:“朕打算将妹妹阿依莎嫁给他,要是在北溟有了妻子,他也就有了牵挂,定能安心呆在北溟。”
在北溟国内,两姓缔结友好关系最快的方法就是促成两姓姻亲关系,这点伊本了然于心,对竹青炽而言,这无疑是个大麻烦:“陛下,扎菲尔与汴国女帝和离后,已在汴国再娶了妻子,此事略有不妥。”
赛米尔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勇士不应该只有一位妻子,我相信阿依莎比他在汴国的妻子更能够抓住他的心,阿依莎年轻而美丽,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阿依莎,如此俊美又勇武的人,我相信阿依莎她也会喜欢他的,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上位者总是习惯去安排他人,伊本只得退一步劝说:“陛下,扎菲尔十分自律,并不重女色。”
“他有那么健硕的体格,还是位勇武将军,竟然不近女色?”并非是赛米尔听错了,在北溟语中,没有不看重这个词,只有不靠近,不接近。
“是的陛下,这是他的君子之道。”在伊本听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赛米尔饶有兴致的问道:“这可真是有趣,那么,他在汴国有孩子吗?”
伊本闻言,略一愣神,对答:“据我所知,公子并未有子嗣。”
赛米尔觉得,竹青炽这个年纪,有过两任妻子,一个子嗣都没有,这说不过去,不是有隐疾,就是有内情,挑眉笑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
赛米尔准许竹青炽自行出入校场,教习军中将士剑术,赛米尔领着阿依莎站在望台上俯视校场中的竹青炽,指明竹青炽的位置:“看到那个人了吗,阿依莎,你愿意替皇兄试试他吗。”
阿依莎看着校场中那人的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身姿,北溟的男儿无论长相或是体格,大多过于粗矿,她不喜欢那样的,她向来喜欢这种谦逊勇毅又不失温雅的男子。
阿依莎隔着面纱笑道:“要是成功了,皇兄会把我许配给他吗?”
看来阿依莎十分满意他,赛米尔爽朗的笑开来:“当然了我的阿依莎。”
阿依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没有直接去找竹青炽,而是前去拜访伊本。
伊本见到她亦是无奈,竹青炽可不光是看起来不好接近,难怪公主要迂回来找他。
阿依莎提裙坐到榻上:“伊本,你能教我说汴国话吗。”
伊本放下手中的书册,不解道:“殿下学汴国话做什么。”
阿依莎托着下巴笑道:“当然是为了让扎菲尔听懂我说的话。”
伊本好笑道:“殿下有什么想对扎菲尔说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阿依莎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这可不行,有些话我必须亲口对扎菲尔说。”
伊本想了想道:“那么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殿下都可以来这找我。”
阿依莎说道:“一言为定。”
阿依莎继续追问:“伊本,你知道扎菲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阿依莎是个活泼灵动的女孩,北溟的婚恋在一定程度上是自由的,更何况她是北溟的公主。
伊本像是犯了难:“这我不好妄加揣测,我认识扎菲尔也才两年。”
阿依莎疑惑的反问道:“两年你都没看出来?”
莫说两年,只怕五年他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内敛的人,汴国的人,大多比较内敛,不似北溟奔放,他身边很少有女孩,与夫人也相敬如宾。”
阿依莎开始旁敲侧击:“他在汴国的夫人,是怎样的。”
公子的夫人,在他的印象中是什么样的:“像水一样,温和而又沉静。”
阿依莎还以为竹青炽会喜欢安静一点的姑娘,原来不是吗:“他不喜欢吗?我还听说汴国的女帝,曾是他的妻子,你见过女帝吗。”
伊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依莎的问题:“这你得去问扎菲尔,女帝的话,我有幸见过一面。”
阿依莎好奇他的一切:“她的长相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伊本在想该如何形容宋卿凰,宋卿凰的一生实在过于传奇,让人不会过分在意她的容貌:“怎么说,她就像是凰鸟,殿下想必没有见过,明日我画一幅给你。”
汴国有太多阿依莎未知的东西,但那却是竹青炽所熟悉的:“好,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伊本用简单的一句话来回答她:“他读经史子集,好征伐,喜檀香。”也只有这些显而易见的,能叫人知道。
阿依莎:“那他喜欢吃什么。”
阿依莎问到这,伊本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喜欢吃青梅,可惜我们北溟没有。”
说到青梅,伊本便想起竹府的那位小公子沈缙云,说是小公子,其实也不小了,他刚入竹府的时候,那位小公子已经有二十四岁了,公子却总是把他当小孩一般护着。
或许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两位公子的爱好出奇的一致,应当说是,相辅相成。
大夏三年阳春之时,小公子去郊外摘了一兜青梅回来,还未大熟,格外的酸,都摆在公子的书案上,公子随手拿来吃了,酸的直皱眉头。
小公子坐在一旁,只说是他亲手摘的,公子没说什么,再吃的时候却不皱眉头了。
待小公子走后,公子捂着嘴巴,啧声皱眉,大概真的是很酸吧,竟能叫公子显露出这副神情。
恰巧让他撞见,公子平日严肃的很,难得袒露真性情,伊本假装他没看见。
阿依莎问:“还有别的吗。
伊本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公子从不挑食。”
汴国驻西南之地的驻军驻守西南多年,发现群山中有窄道相连,狭长且直,形如走廊,直通往北溟大陆东北之赫连山脉,称为北溟走廊。
赫连山脉之外有国万朝,似与汴人同源,然远隔两地,历经几世,文化语言略有不同,万朝为女主治国,国主名为王容生,宋卿凰与之一见如故。
北溟国在万朝东南方,历经三年变法革新,国力日盛,万朝在北溟的探子回报,推行变法之人名为扎菲尔,是海外异国之人。
短短数年,助北溟平达罗,荡奚客,已然成为万朝最大的忧患,当真是好手段。
王容生与不远千里到万朝来做客的宋卿凰执杯对饮,得知扎菲尔为汴国人,不解道:“这等悍将,你怎舍得放他离国。”
宋卿凰多年大权在握,已觉高处不胜寒,难得有个知己:“天下已平,将军无用,孤若硬要留他,只怕徒增厌恶。”
王容生提壶为她添酒,水满而溢,显然心不在焉:“你就不怕他哪日领兵打回汴国?”
宋卿凰确信道:“他不会,也不敢,如今玩够了,也该回去。”
王容生皱眉:“你将他留在北溟,真叫我寝食难安。”
宋卿凰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那倒是孤的过错,借你二十万兵马攻打北溟,且不取分毫,你只需将他全须全尾的送还归夏便可,如何?”
王容生笑道:“有这等好事?”
宋卿凰:“不听话的鸟儿,就应该抓回来。”天下都是她的,区区一个竹青炽,还怕他跑了不成。
大夏十四年,定国公竹青炽病逝。
顾迟归亲自将一封信笺送到宫中,呈给宋卿凰,是竹青炽的绝笔,上边只有短短的二十四个字。
宋卿凰逐字逐句的看,口中念着:“韬发乃至终老,敢言不负公主。多年希遇天下,孤身去往江湖。”
宋卿凰在口中反复念着那句:“孤身,去往江湖…”念着念着,苍凉的笑了起来:“好一句,孤身去往江湖。”
是她错了吗,原来,他也有情爱,只是不属于她:“问世间,情为何物。”
孤嫁给这山河万里,无怨无悔。
孤荡平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错了吗,没有错。
宋卿凰在高耸城楼上望着城中的芸芸众生,望着远处绵延不断的山脉:“孤富有这万里江山,这天下如我所愿,海清何晏,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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