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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苦书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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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苏老爷请过道士和尚作法,宅子里的鬼怪都去投胎了吧。”范无咎蹲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一边在桂树下挖着土一边说。
谢必安见两个人在这绞尽脑汁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暂时放弃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问题,也捡了块石头,蹲在了树的另一面也挖了起来。索性两人运气够好,试了三四处地方就找到了秦屿埋起来的木盒子。
谢必安抹掉了盒子上的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捧干花,不过这花却不是普通的藏红花的样子。普通藏红花通体是鲜艳的红色,但这花靠近茎端的地方是淡紫色的,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感。
“我以为这花该是盛了满盒,没想到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倒像是用剩的。”
听完范无咎的话,谢必安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开口问道:“八爷,这藏红花的功效是什么?”
“我就只记得有一个功能是活血化瘀,旁的我也说不准了。”范无咎掏出帕子,沾了池塘里的水,擦了擦沾满泥土的手,然后又将帕子递给了谢必安,“七爷也擦擦手。”
谢必安却没有接过帕子,而是非常激动地朝范无咎说:“八爷,我好像明白了。妇人小产常用藏红花入药,苏婉儿当年怕是有了身孕,因秦屿小产,她的情郎可能是出了意外,也可能是因为没了孩子抛弃了她,所以秦屿心怀愧疚,不得不娶她。这半盒藏红花便是当年用剩下的。我这就回羽春楼送药,你趁这几天打听打听和苏婉儿交往密切的男子。”
说完话,谢必安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范无咎拉住了袖子。只见范无咎剑眉微拧,拽过谢必安没有抱盒子的那只手,用帕子轻轻将上面的泥擦了个干净:“急什么,赵鸣筝又死不了,先把手擦干净再走也不迟。”
谢必安面上微红,心说,这直男撩起人来,可真要命。但他也不反驳,反倒是无比享受地让范无咎帮他擦着手。
谢必安抬头看天,太阳有些刺眼,枝头隐约听到喜鹊吵闹,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回去路上没了八爷耽搁,七爷快马加鞭,再加上心中实在挂念八爷,日夜兼程,一去一回也不过刚刚四天光景。秦屿接过药,谢了七爷老半天,七爷朝他笑笑,说,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过几天再一起吃酒。临走时七爷去看了赵鸣筝一眼,赵鸣筝正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七爷见他面色红润,想来这几日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不过此刻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七爷没法揶揄他,只能将话留在肚子里,等他彻底好了再好好笑话一下。
谢必安走的这几天,范无咎一直住在苏府里,反正没有旁人,八爷也不怕鬼怪,东西厢房都有现成的床铺,除了杂草多了点容易招蚊虫外,没有什么不好。由于秦屿迎娶苏婉儿时准备仓促,婚礼也办得不是很大,羽春楼又是个半黑不白的存在,所以知道苏婉儿嫁人的人并不多。于是白天范无咎就在周围逛逛,自称是苏婉儿的表哥,逢人便说苏家小姐年前同人私奔了,自己奉长辈的命来打听打听表妹的相好,看看能否找到表妹下落。晚上时范无咎就用千里传音,和七爷说说话,聊聊一天下来的收获,倒也不闷。
谢必安回到金陵时已是半夜,常年半夜上班,谢必安很喜欢走夜路。晚间凉风习习,没了白日的炎热,谢必安走在乡间小道上,周围还有些萤火虫发着绿莹莹的光在他身边晃来晃去,使他感到自在万分,也不急着快点到苏府见范无咎了,于是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哼起了小曲儿。
“尘归尘,土归土,死者安宁,生者解脱——”谢必安哼着他之前去西边交流时学会的曲子,惬意极了。只见对面出现了一个扛着锄头,做农人打扮的男人,这人许是在田间耕作时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便赶忙朝家里赶回去。
这人远远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谢必安,见他眯着眼,又哼着诡异的歌,周围还有鬼火在闪闪发光,遂吓得不轻,扔了锄头直接跪在了路中间。
“无常老爷饶命,无常老爷饶命。”这农夫不停地朝着谢必安磕头。
谢必安心说,这也能认出我来?然后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衣袖,扫了一眼身旁飞舞的萤火虫,才明白这人原来是误会了,但误打误撞他倒是正牌的白无常。可惜现在没有多少法力,不然自己一定保他发财。
看这人磕头磕地虔诚,此地离苏府别院不算太远,谢必安心头一动,说道:“我今日上来是来收一人魂魄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将你知道的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定不会为难于你。”
农夫见谢必安开口,吓了个屁滚尿流,满口答应。
“曾经在这儿置别院的苏家,有位叫苏婉儿的大小姐,你可听说过?”谢必安问。
“听说过,听说过。”
谢必安又道:“她有一姘头,你可知此人是谁?”
“姘头?不,不知……不对,我记得有一人同她走得很近。但叫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个道士。”
“道士?哪儿的道士?”
“就是不远处紫金山上的玄清观的道士。听说苏老爷撞过邪,请了那道士来作法,几天就好了。从此那道士被苏家奉为了上宾,苏小姐常与那道士一起出游,两人关系看起来很是密切。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那道士了,听说是死了,当然也说不准,说不定是去云游四方去了。”
告别了农夫,谢必安心情更是舒畅,心说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即掐了个诀朝范无咎问道:“八爷,打听得如何?”
听到谢必安语气如此嘚瑟,范无咎估摸着他大概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于是道:“怎么?七爷也打听到道士的事了?”
“……”谢必安,“八爷,你……唉,算了。那八爷你猜到那道士是谁了吗?”
“不知道啊,难不成还是七爷的熟人?”
“熟人倒算不上,你到院子里来,七爷给你好好复习一遍七苦书卷。”
范无咎推开厢房的门,月光如水,一人白衣翩翩,手持着一本藏蓝色的书立在院中,时间仿佛停止,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一丝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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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小剧场之孟婆的网红奶茶店
某年某月某日,某女鬼排队喝汤时,对孟姜女说:“我排队排了好几年,才喝上你一口汤。活着的时候以为那些网红奶茶店已经足够难排了,却没想到孟婆汤才是真正难排的东西。”
孟姜女一拍脑袋,心想,我这孟婆汤不是比现世的网红奶茶要好喝得多,我得想个办法让鬼们心甘情愿地排队喝汤。
次日一早,三座奈何桥的入口处各挂了一个招牌,分别是“丧茶”“都不可”和“很多多”,西施、杨玉环和王昭君三大美女站在桥边,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杯包装成奶茶样子的孟婆汤。西施一边装作在喝奶茶的样子,一边疯狂自拍,谢必安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在鬼友圈里写道“孟婆汤,孟姜女手熬的汤,谁喝谁说好”(配图九连拍)
第三天阎王爷亲自下令整改了孟姜女的店,理由是“虚假宣传”。因为除了孟姜女本鬼,没有鬼知道孟婆汤到底好不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
尘归尘,土归土 出自《圣经》
第7章 羽春楼7
距离放走窦如晦已经八天,这是赵鸣筝从十六岁开始正式以杀手身份在江湖上活动以来,第一次徇私放走任务目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相信七门主可以帮他,他甚至想不出七门主帮助他的理由,可他还是听了七门主的话。
赵鸣筝对七门主和八门主的印象都不深,这两个人在羽春楼的存在感非常低,低到他只知道有这么两个存在,却几乎从未同他们讲过话。赵鸣筝熟练地记得羽春楼几乎每个杀手的绝招以及弱点,但这些杀手并不包括七门主和八门主。
自从失了三感,每天早上秦屿都会过来给赵鸣筝施针,帮他洗漱,喂他吃饭,之后扶着他在院子里逛上几圈。晚上睡前秦屿还会用湿布帮他将身子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两人之间和谐地仿佛从未发生过冲突。
秦屿要同苏婉儿成亲的事情,一直是瞒着赵鸣筝的。那天,赵鸣筝从南疆回来,本以为可以同数月未见的恋人好好温存,结果,只不过离了羽春楼几月光景,楼里却到处都盖上了大红幔布,刺眼地仿佛不再是赵鸣筝从小长大的地方。赵鸣筝跑去质问秦屿,得到的却是恋人冷漠的回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如果自己晚几天回来,或许根本不会知道秦屿成亲,或许直到秦屿有了孩子他都会被蒙在鼓里。他想他是该怨恨赵鸣筝的,但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从两小无嫌猜的孩童,一直长成翩翩公子,这中间经历的多少岁月,一直有秦屿相伴。赵鸣筝不会去恨秦屿,但却会去恨苏婉儿,恨之入骨,恨到他不惜血溅了秦屿的新婚之夜也要让苏婉儿去死。
但还好有谢必安,谢必安给赵鸣筝提供了另一条路,另一条看起来可行,但赵鸣筝却一直想不出的路。
今天秦屿也一早就到了赵鸣筝的房里。虽然赵鸣筝看不见秦屿,也听不到秦屿讲的话,但他闻得到秦屿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是淡淡的药香,仔细闻起来有些苦,这是秦屿常年生病的结果。赵鸣筝有些担心秦屿的身体,秦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常年泡在药中,每年只有春天和秋天身体才会好转,眼看着快要入暑了,赵鸣筝很担心秦屿撑不住,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故意中毒了。
秦屿刚刚收回刺在赵鸣筝手上的银针,赵鸣筝就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不停地抖着。赵鸣筝知道秦屿此时一定在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赵鸣筝急忙摸索着帮秦屿拍背,过了很久秦屿才渐渐平静下来。赵鸣筝伸出手,试图握住秦屿,但刚刚触碰到秦屿的指尖,秦屿就起身离了卧房。
大概是惹媳妇儿生气了吧,赵鸣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屿终于回来了,手中拿着丝带和捣好的药材,将要敷在了赵鸣筝眼上,又用丝带将他眼睛蒙了起来。赵鸣筝鬼迷心窍地向前一倾,鼻尖恰好触碰到了秦屿柔软的嘴唇。反正现在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赵鸣筝索性直接吻了上去。这是近三个月没有尝到过的熟悉滋味,赵鸣筝近乎贪婪地咬着秦屿的嘴唇,直到感觉到对面的人有些气息不稳,才停止了纠缠。
谢必安与范无咎静静地对视着,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月光泼洒在两人肩上,前生今世仿佛一场大梦,天地逆旅,何处是归宿?直到桂树上栖着的夜枭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七爷回来了。”范无咎先开了口。
“嗯,回来了。”谢必安看着他的双眼,道,“方才路上遇到一人,竟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一问话,吓得屁滚尿流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谢必安说着打开了七苦书卷,卷首的圆眼转了转,说道:“大爷请吩咐。”
“帮我查查和秦屿有关系的道士。”谢必安说。
书又自动翻了页,和上次谢必安他们看到的平生梗概不同,这次要更加详细。
“还可以这样?七爷,让它找找秦屿和苏婉儿的过去行不行?”范无咎问。
谢必安摇摇头道:“试过了,不行。这书丨记的不全,无关紧要的东西倒是记了一大把,有用的东西上面都没有。就好像,就好像它只能告诉我们可以让旁人知道的事情,秦屿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它都不会告诉我们。”
“那要这玩意儿何用?”范无咎恼道。
没等谢必安开口,七苦书卷自己就抢答道:“用处可大了。没我你们回不去。”
谢必安:“……”
次日一早,低沉的钟声从鸡鸣寺的最高处传来,四处的沉沉雾霭,将金陵城包裹在了一片迷蒙之中。范无咎和谢必安打了些井水随意洗漱了一番,便离开了苏府,朝紫金山走去。紫金山从前是皇家园林,前朝覆灭后,这里便成了普通百姓也可随意进出的山林,当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玄清观在紫金山的一脚,和谢必安原以为的大型道场不同,是个破破烂烂的小道观。道观院子中有一小道童,谢必安到时,他正拿着同自己差不多高的扫帚在扫地。
谢必安上前朝道童作了一揖,然后问:“不知道长可在?”
道童也回了礼,然后说:“道长去山上打水了,就快回来,两位施主可进去等。”
“我们也是道门中人。”谢必安说。
道童:“原来是道友,我怠慢了。里面有三清像,二位道友可去拜拜。”
范无咎便同谢必安一道进了观中,朝着三清像鞠躬拜了拜,也不下跪,然后就站在门口等道长回来。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道长时范无咎依旧吃了一惊。这道士穿着普通的道士服,长发在头顶上绾了个发髻,鬓角有微微白发,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此人相貌端正,再寻不出什么不对来。但范无咎不是旁人,作为任务目标,他早已把秦屿的相貌铭记于心,此刻看到这道士,除了气质略有差异,范无咎找不到他同秦屿的区别。
“他,他就是秦屿的那个弟弟?”范无咎朝谢必安咬耳朵道。
谢必安点了点头,走到道士身前,行了一礼,说:“道长俗家姓秦?”
“道友怎么知道的?在下秦页。”刚放下水桶,秦页便听到小道童说有两位道友已经恭候多时。自从几年前与苏婉儿分开,秦页就自此隐居,再不问世事,也不与道门中人多加交流,因此对两位来客的身份一头雾水。
范无咎凑到秦页跟前,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转头朝谢必安说道:“当真是一模一样。”
“秦屿是你哥哥。”范无咎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对秦页说。
“我确实曾有过一个兄长,不过听父母说,兄长他先天不足,早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友说的秦屿又是谁?”不同于秦屿的沉稳,秦页显得有些活泼,听完范无咎的话,他抱着膀子,朝黑白二人挑了挑眉,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兄长仍活着。
谢必安回道:“秦屿是羽春楼楼主,确实是你哥哥,他长得同你一模一样。他尚在襁褓之中时被前任楼主捡到,一直长在羽春楼,直到十七岁时出楼历练才与外面有所接触。不知秦兄你这几年有没有感觉到,江湖上总会有莫名其妙来追杀你的人。”
秦页想起六年前自己受苏老爷所托出门办事,结果被人追杀身受重伤,九死一生回到苏府别院时却发现苏家已经举家迁回了姑苏祖宅,自己与苏婉儿自此分别的事情,当即神色一变,然后怒道:“好啊,原来当年的事情是因为秦屿。我被人误当成秦屿,结果身负重伤,待我好转归来时,却再寻不到婉儿。我曾想去姑苏寻她,却被追杀秦屿的人一直跟踪,无奈只能隐居于此。待我终于甩掉想要杀我的人后,再去姑苏找人,却发现苏老爷已经病逝,婉儿也不知去了哪个亲戚家。我秦页扪心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住秦屿的事情,他怎能误我?”
“秦兄有所不知,苏婉儿一直以为秦兄已逝,痛不欲生几欲自裁,楼主将其救下安置在楼中,今日我二人前来便是因为楼主打听到了秦兄下落派我二人来接秦兄,让秦兄与苏婉儿夫妻团圆。”
谢影帝再次上线,以催人泪下的表演使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博得了一次满堂彩。秦页听得涕泗横流,在心中将素未谋面的大哥谢了几百遍,殊不知自己的帽子已经青翠欲滴。
“七爷,你这谎打算怎么圆?”八爷悄咪咪地问道。
七爷一只眼半睁,凑到八爷耳边说:“我先走一趟,回去和秦屿串好台词,劳烦八爷陪秦页一起慢慢回羽春楼。八爷,有秦页陪你,过江也是一样的。”
“二位道友在说什么呢?”秦页擦干眼泪问。
“找到了秦兄,我得先回去跟楼主回报一声,劳烦秦兄收拾一下细软,明日同八门主一起回去见一下楼主。”
秦页不疑有他,道了声谢便和道童一起回房收拾东西了,留了黑白二人在院中。
“七爷,你把秦页就这么诓了去,就不怕苏婉儿早已变心,再最后闹得他们兄弟反目?”范无咎问。
谢必安摇头,说:“不怕,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大致已经推测出来,路上用千里传音与你细细说来。我这边先走一步,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回酆都跟马面他们一起涮牛肉火锅了,现在想想还有点期待呢。八爷一路保重,江上若是实在害怕,就跟我说说话,我随时恭候。”
第8章 羽春楼8
归程何处,荒冢斜阳日暮。阑干独倚几回首,半盏浊酒已入喉。孤影茕茕,残躯病骨、许多愁。爱及深处爱作恨,恨入骨,相思化血泪化毒。
——《羽春楼》
秦页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苏婉儿,就像秦屿也从未想过此生仍能和赵鸣筝相互依偎着入睡一样。
苏婉儿还是从前的苏婉儿,有着一双灵动活泼的眼。苏婉儿也不再是从前的苏婉儿,从前的苏婉儿绝对不会摸着秦页的鬓角,躲在他的怀中小声抽泣。
秦页不是原来的秦页,原来的秦页处处透着少年感,没有如今的沧桑憔悴。秦页却还是原来的秦页,和原来一样,看见苏婉儿哭泣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光变了少年容貌,风霜染了如云墨发,多少有情人忘了旧时的山盟海誓,但好在秦页依旧记得。
赵鸣筝恢复了听力,开始能重新发出简单的音节,秦屿将他的躺椅搬到主楼的后院,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则拉着他的手站在一侧。秦页搂着苏婉儿,两人泪眼迷蒙,站在秦屿对面。谢必安和范无咎分别靠在走廊两侧的柱子上,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一边看戏。
“楼主,还是好好将当年真相解释清楚吧。你一直三缄其口,不过是为了维护秦兄和夫人。如今秦兄活着回来,你又何必误了自己的良缘。”谢必安说。
“还是由我来说吧。”苏婉儿在秦屿之前先开了口,“楼主是为了我,我来替楼主向师弟道歉。”
温婉的吴侬软语,朝众人讲了被埋入已经泛黄的记忆中的一段往事。
那年苏婉儿十六岁,青葱少女,初窥□□,少年也不过十七岁,应了苏老爷请求,前来府上作法。见客入来,苏婉儿朝会客厅偷偷一望,秦页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瞥,两双眸子,四目相接,缘定终生。而后一年,郎情妾意,情定三生。
直到一日,秦页外出办事,两人月下执手,秦页说,今次回来,一定朝苏老爷提亲,婉儿等我。苏婉儿满心欢喜,笑着朝秦页挥手,却未想过此后六年,竟再不得相见。
秦屿出楼历练,少年人第一次进入江湖,不知世事险恶,暴露了行踪,被仇家知晓了身份,不断遭到追杀,在江湖上躲了了大半年,最终仍被杀手找到。当时虽已是八月,却暑气未散,秦屿旧病复发,一时不敌,被刺穿了肩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墙进了一户人家,正是苏家在金陵的别院。苏家下人将秦屿误认成秦页,慌忙将其救起,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苏老爷同秦屿相谈后才发现原是认错了人,但依旧与其交好,待他不薄。
本该无事,却天不遂人愿。秦屿养了数日,伤势渐好,便要请辞。临走时他看见后院的桂花树开得热烈,满院金黄,如碎金抖落,突然想起赵鸣筝是最爱吃桂花酿的,睹花思人,便走到了树下。苏婉儿不知秦屿其人,只是路过后院廊下,突然见到日思夜想的身影,以为秦页回来了,便朝树下那人走去。却不料鬼使神差地,苏婉儿突然抬头,看到屋檐上有一蒙面人,一把箭朝秦屿飞射而来,她下意识地挡在了秦屿身前,而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秦屿将新得的藏红花用去大半,才堪堪保住了苏婉儿性命。
再次醒来,苏婉儿才知道自己原已怀有身孕,却为了护住秦屿失了孩子,舍命救下的也非情郎,悲伤欲绝,但丝毫未朝秦屿恶语相向。秦屿自知连累了苏家,主动提出同下人一起寻找秦页,防止他发生意外,但最后也只在荒山野岭寻得了苏婉儿赠与秦页的一块玉佩以及一只染血的鞋。苏家认定秦页已死,放弃了寻找秦页,苏婉儿回了姑苏养伤,秦屿也历练结束回了羽春楼。
再后来苏老爷病危,苏婉儿一封信将秦屿叫回了姑苏。苏婉儿一介女子,为了秦页不愿嫁人,无依无靠风雨飘摇,于是秦屿为了报恩,也为了借助苏家的势力,同苏婉儿成了亲。
“师弟,真的是对不起。本来我是想同你好好说清楚的,可楼主执意不让,说自会找到时机跟你解释。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没有资格插手的,也就听了楼主的安排。”
“嗯,知,道,了。”赵鸣筝极为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也算是和苏婉儿泯了恩仇。
“七爷,为何当初秦屿不同赵鸣筝好好说明真相?如果说了,秦屿本不会如此。”众人走后,范无咎问道。
谢必安笑了一声,答:“前世赵鸣筝躲在床底,趁秦屿熟睡,杀了苏婉儿。秦屿是何等重情重义之人,本就连累了苏婉儿,如今又因为自己要了苏婉儿性命,就算是赵鸣筝以死相逼,他也绝不可能同赵鸣筝重归于好。赵鸣筝年轻,钻了牛角尖,才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范无咎叹了口气,道:“如果最初秦屿能将前因后果好好交代,同赵鸣筝一起商量,便不会走上前世那条路了。”
“是呀,世间大多数的爱情悲剧,不都是一个不愿说、一个不愿听导致的吗?很多事情,摊开来说便会轻而易举地解决,可往往其中一方想要独自承受,忽视了对方的心情,才导致世间有如此之多的痴男怨女。”
“如果我以后有幸遇到心爱之人,一定不会瞒着他任何事情。”范无咎道。
我也是,七爷想。
“大爷,现在回去吗。”一直被藏在谢必安怀中的七苦书卷突然冒出淡蓝色的光,开口说起话来。
谢必安本以为不打开这书它便不会自己讲话,显然是低估了它,于是将书掏出,只见七苦书卷自己浮在了半空中,然后自行翻到了卷首,露出了两只圆眼。谢必安问:“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方才信息库更新,秦屿怨气已经消了大半,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大爷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回去了。”酷似谷歌娘的声音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感。
“那我们回去吧?”谢必安看着范无咎,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范无咎点点头:“那就回去吧,再在这边待着也没有什么帮助了,倒不如回去吃酒。”
“八爷就惦记着吃酒,可以,咱们回去吧。”谢必安笑道。
“那我就帮二位爷打开现世门,回到酆都了。”七苦书卷说。
说罢,七苦书卷周围的淡蓝光芒突然变成了刺眼的深蓝色,而后,蓝光中走出一个身穿藏蓝水手服的小姑娘,她朝黑白二人微微一笑,道:“两位爷,我现在就开门。”
“你能变成人?”谢必安问,“可有名字?”
七苦书卷说:“能,但是如果不是非变不可,我是不会选择变成人类的模样的,毕竟是本书,还是喜欢自己原本的样子。大爷若不嫌弃,唤我小七就行。”
“可白鬼使外号是七爷。”范无咎插嘴道。
“是我思虑不周了,大爷唤我小卷可行?”小姑娘被八爷下了脸子,也不恼,依旧恭恭敬敬地。
谢必安眯着眼说:“那就叫你小卷吧,免得混了。你可以称呼我和黑鬼使七爷和八爷,不必大爷大爷地叫着。”
小卷微微颔首,接着从百褶裙的侧兜里掏出了一支竹竿毛笔,朝谢必安眼前轻轻一划,便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这便是现世门了,七爷八爷请吧。”小卷说。
谢必安双眼半睁,朝范无咎轻挑眉毛:“我说吧,阿傍果然是故意整我们的,八爷这回可信了?”
“原来也是信的,七爷的话,我句句都信。”范无咎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在这回不用跳了,七爷走前面,八爷走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现世门。
“你既有苦衷,为何不早告诉我,非要把我惹到肝肠寸断,才肯借他人之口说出吗?”这是赵鸣筝痊愈后问秦屿的第一句话。
秦屿轻咳了几声,道:“有些话本是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此次的事情多亏了七门主,如果没有七门主的帮助,我肯定已经杀了苏婉儿同你反目。”赵鸣筝说,“说到七门主……我怎么记不得七门主的名字。”
“七门主不就是叫……不对,鸣筝,你不就是羽春楼的七门主吗?”秦屿说。
赵鸣筝:“对,我是七门主啊。那帮我的那人是谁?”
“有人帮过你?”
“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那人不是还把秦页给带回了羽春楼吗?”
“不是呀,秦页是自己找到羽春楼的。”
“难道是我记错了?”
“应该是你记错了。”秦屿指尖绕住了赵鸣筝的一缕头发,朝他笑了一下。
赵鸣筝只觉心中燥热,也不再去管自己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现差错,只用手揽住了秦屿的腰,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已是伏天,酷暑难耐,但秦屿卧房却有难得的春光,春潮带雨晚来急,哪管生前身后事。
不过贪欢一响,但秦屿却突然有一种身隔千年的怀念感觉。他不知这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他忘了什么,但他不想去细究这感觉,毕竟浮生如梦能几何,及时行乐才是真。
谢必安回到酆都时,距两人离开才过了一小时。谢必安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阿傍,和八爷一起好好揍了他一顿。
“叫你使坏,叫你故意整七爷。七爷捉鬼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庙里念经呢。”七爷瞪着眼睛,一边踹着牛头一边说道。
“七爷,意思意思就行,别打死了。”八爷面无表情地劝道。
阿傍崩溃地朝八爷喊道:“范无咎,你个死腹黑,你嘴上拉架,脚上踹我的力气可没放轻一点。哎哟……别踹了,两位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算了,八爷,收脚吧。再踹下去,他肯定跑去菩萨那里告状了。”谢必安拉住了范无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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