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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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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呼图城渐渐地在身后缩小成为一个灰点,我忽然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去龟兹了?秦尧能不能撑得住?
看守我的龟兹士兵仔细打量我,而后用汉语小声地说,“你是在担心这个人?”他指着秦尧,“我看过他的伤势了,不严重的。”
我吃惊,“你,你会说汉语?”
那士兵憨厚地笑了,“是呀,我的母亲是汉人。”他看着我的耳朵,“姑娘耳朵上戴的红色宝石,整个西域只有一个人能拿得出来。所以我料想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它是李悠送给我的首饰里面,最平凡的了。
“姑娘放心。我们蒙塔王子的心肠很好,不会故意为难你们的。”
“你能告诉我这火石是什么东西吗?”
“火石是我们龟兹军队的高级将领用来求救的讯号。整个龟兹国只有两三个人才有。所以王子才怀疑你们偷盗龟兹国的机密。”
我吐了吐舌头,难怪我一放那玩意儿,就把堂堂的王子和浩荡的骑兵给引来了。
一路上,我都急于脱身,可是又想不到办法。就在我们要到达国界线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马蹄飞驰的声音,好像有一队人马正朝我们赶过来。
我刚要回头,一骑已经到了我们身边。来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齐整的月白长袍,脚上的黑锦翻绫靴比大漠里的黄沙还要亮。
他低头淡淡地看我一眼,我还没开口叫他,他就直接策马去了蒙塔的身边。
蒙塔马上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我看到他在跟蒙塔对话,淡淡地点头或者微笑。他脸上的表情永远都那么从容,好像太阳的东升西落,不会受到任何事的影响。
刚刚那个龟兹士兵指着他叫道,“啊,就是他!”
那士兵见我不解地望着他,笑着解释,“他是被铁骑突厥称为阿尔斯兰的人。阿尔斯兰在突厥语里,是狮子的意思。我们龟兹的王族,最为崇拜狮子。所以,他也是我们的阿兰卡,哦,也就是守护神。对了姑娘,你耳朵上的宝石就是他赠的吧?”
“嗯。”
“姑娘,你真是有福气。你们很熟?”
我抬手挡住脸,“不熟,绝对不熟。只有数面之缘。”
“啊,传闻他不近女色的。不过听说赤京嫁来的那个公主,很平庸,根本配不上我们的阿兰卡。”
我的头已经低到膝盖里面去了。我祈祷李悠千万不要过来跟我说话。就凭他在西北各国的声望,我今天的所作所为,除了让龟兹人得出我更配不上他的结论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可惜佛祖没有听到我的祷告。
因为下一刻,李悠的声音就在我头顶响起来,“你低着头干什么?”
“你……你认错人了。”
他停了一下,“……蒙塔说你和那云盗了火石?”
我的四周安静极了。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用探究的目光看我们俩,包括在前面的蒙塔和我身边的那个龟兹士兵。
“不要跟我说话!”我很小声地对李悠说。
李悠不解地看着我。我对那个龟兹的士兵笑了一下,“你千万别误会,我跟他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不熟!”
龟兹士兵满脸不相信地看着我,“姑娘,你就别蒙我了。”
我还没开口,李悠已经亲切地对他说,“承蒙关照,这位姑娘是我的王妃。”又加了一句,“不巧,我们很熟。”
听到这句话,那士兵好像马上变成了石窟里面的壁画,一动不动了。
李悠把我抱上马,低头道,“王妃,您的记性不太好。才半天不见,就跟本王不熟了,恩?”
“我,又不是故意……”
“你先老实告诉我火石是哪里来的?”
“秦尧昏过去之前给我的。”
某人明显被气到了,“你就这么确定秦将军是要你把火石用掉?”
我愣了一下,惊觉到,对啊,秦尧只是把它递给我,并没有让我用啊!
完了完了。我懊恼地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李悠的怀里。我不要见人了,我没脸见人了。
李悠策马回到蒙塔的旁边,我看到蒙塔怀里的那云正气鼓鼓地瞪着天。
他们继续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半天。蒙塔一边看着我,一边点头,最后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他们聊完之后,李悠又对那云说,“云儿,你和蒙塔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悠,你快让他放了我。”
“你会说龟兹话。”
那云挣了一下,蒙塔抱得更紧。
“气死我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上次他都已经说了,再见到就要把我打趴下!”
“是吗?”李悠轻松地调转马头,“如果不是你说你非要嫁给老谷浑王不可,也不会把他惹毛。”
“你,你到底站在哪边?”那云气得干瞪眼。
“我只负责把我的女人带走。你不是我的女人。”
“喂,你太没义气了吧!亏我拼命保护你的女人!”
“你要是不把她带到呼图城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那云气得直蹬腿,“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教她用那句要命的龟兹话来威胁我,我能把她带来吗?”
李悠又微微笑了一下,对蒙塔说了一句话。
那云听了以后,对着蒙塔大叫起来。乱七八糟的,什么话都有,中间还夹杂着几句我能听得懂的汉语,“不是他说的那样,根本不是的!”
蒙塔一边听,一边爽朗地笑了。
我有一种感觉,可怜的那云被李悠算计了。
李悠带着我,随从他来的人带上秦尧,我们开始往东走。那云还在蒙塔的手里,我不用回头,都能听到她的叫声和咒骂声。
我问李悠,“不把那云带走,没事吗?龟兹和突厥不是正势如水火?”
“国家有国家的恩怨,个人有个人的感情。蒙塔不会伤害那云。”
啧啧,这人,上次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想了想又说,“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惹这么大麻烦的。”从炎凉城到呼图城,再到跟另一个国家的王子周旋。我心里很明白,这次着实让他费了一番心神。便又补充道,“下次,我一定……”
他打断我,“还有下次?再有下次,本王会慎重考虑与王妃不熟一事。”
“……!”
罢了。像那云那样直爽火爆的突厥公主都搞不定的陇西王,像我这样不顶事的赤京公主就更搞不定了。
那云,我们还是各安天命吧。
谋略
我以为炎凉城很近,其实也不近。我们一路走,走到了黄昏,天边都是迷眼的晚霞。这里的黄昏特别美,没有房子,没有人,只有一片金灿灿的沙海,与湛蓝的天空呼应。心灵,好像也随之纯净起来。
“驸马……”我揪了揪李悠的衣领子,打了个哈欠。
他身上总有好闻的味道。
“怎么了?”
“太阳像个好吃的饼,我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家?”我喃喃地说。
“快了。”
我仰头嗅了嗅他脖子里的味道。吹弹可破的皮肤,简直让我嫉妒得要死。我恶作剧一样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喉结,他浑身都僵硬了。
我偷偷地笑,欢喜他这样笨拙而又直率的反应。
他伸手按我的头,声调也变了,“再不老实,就把你丢到大漠的深处去。”
我依着他,笑道,“你才不会。你是我的阿兰卡。就算你把我弄丢了,也会来找我的。”
他不说话,只是低头对我笑,淡淡的,优雅的,俊美的脸映着迷离的夕阳。我想,我会迷失,但不是在无人的荒漠里。而是因为某人的笑。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小东和小陆子已经侯在门口等我们了。
李悠让小东把秦尧带去疗伤,小陆子拉着我说,“公主,您可把奴才吓死了。刚才,赤京的信使来了。奴才把信放到您的房间里了,您快去看看。”
我一听说是赤京来的信使,连忙马不停蹄地奔回房间。
桌子上放着信。上面盖着父皇的私印。
我连忙打开,里面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父皇问了我的近况,又说了母后和舅舅他们的情况。王明珠怀孕了。谢太傅身体每况愈下,谢明岚和霓裳要提前完婚了。
信的最后,父皇说,“小六,西域都护府最初设置,是为了牵制陇西李氏,安定西北。然如今已渐成国家的诟病。朕赐你调兵令,对你给予了厚望。无论是陇西李氏还是安西都护府,作为皇帝,朕不希望看到它们威胁到皇权的统治。朕惟愿,小六不辜负父皇的一片苦心。此信万不可落入陇西王手中,看完之后马上烧掉。回信也定要用纯儿所赠的印章加盖为凭。父皇。”
我把信放在蜡烛的火焰之上点燃,看着纸片燃成灰烬,心中怅然。
纵使父皇疼爱我,纵使是他亲自选了李悠,但作为一个皇帝,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之前在赤京的时候,关于李悠的威望等各种传闻,赤京人都只当是以讹传讹,没有几个人全信。可是当那夜,李悠被各国来使要求跳秦王破阵乐之后,有心人便看出了那传闻所言不虚,所以我们被追杀了。
父皇把我嫁给李悠的用意究竟有几重,我不想去深究,我只知道,李悠待我很好,若非涉及国家的立场,我不想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你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李悠的声音。我慌忙擦了擦桌子上的灰烬,笑着回头说,“在看太子哥哥送给我的印章呢。”
我把那枚用月尾紫石雕刻的印章递给李悠看。李悠仔细看了一番说,“这可是寿山石的一种?”
我惊奇,“你也懂雕刻?”
“看过几本古书,其中许多词很生僻,就问了很多的汉人和外公。因为太难,所以没有研习下去。”
“你不早说!太子李纯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我从小跟着他,也略有建树。你要是碰到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拍着胸膛说。
李悠不信任地看我两眼,把印章倒过来,看底下刻的字。
“莼鲈之思?我从来没见过这个词。”
我窃笑了两声,想起某人的汉语不太好,连忙解释道,“就是思念故乡的意思。”
“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我只知道意思,不大记得典故了。
“汉人的成语,不是总有典故的吗?这个词一看就是化用典故而来的。”李悠很较真。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把典故给想起来。但又实在不想在某人面前丢面子,就自己胡乱编造了一段,以为能忽悠过去。
谁知,某人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淡定地下了结论,“半碗水。还不如我。”
我怒了。
我怎么说也受了山神十来年的汉文化熏陶,被一个连“双宿双栖”都不知道的家伙嫌弃,面子上肯定过不去。所以我拉着李悠开始谈古典文化,从孔子到老子,从老子到庄子,两个人也从桌子上到地上,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床上。
最后,孔孟老庄都没怎么聊到,反倒是被某人狠狠地反教育了一顿。
什么谦虚是一种美德,什么要敏而好学云云。
我被某人反教育得□。但可恶的是,完事了以后,某人不让我碰他,急急地披上衣服,就沐浴去了。
来王府这么久,我从来都是在房间里沐浴的。小东会派人把木桶和沐浴用的东西送来。可李悠的沐浴地点,好像一直是个秘密。
晚饭的时候,李悠因为要处理公文,没有来吃饭。我就好奇地问小东,“你们王爷都躲到哪里沐浴呀?”
彼时屋子里站了很多人,一听我的问题,都在窃笑。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小东哈哈笑了两声,解释说,“王爷有自己的浴池。不喜欢外人打扰。”
“露天的还是封闭的?”
小东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是封闭的。而且有人把守着出入口。”
“啊,这样,也太谨慎了吧。”我在心里惋惜。如果是露天的,本公主哪天心情好,还可以去偷窥一番。反正他都被我看光光了,亲光光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一个大男人,还能比我吃亏?
小东凑到我面前,突然说,“王妃知道炎凉城的几件宝贝么?”
一听说有宝贝,我马上来了精神,“都是什么,说来听听?”
“别的,王爷以后都会慢慢告诉您。小的只跟您说这炎凉城的第一宝。估计王爷肯定不会告诉您。”
“哦?”
小东顿了顿才说,“炎凉城的第一宝就是,王爷的身体。”
“噗……”我一口气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出来了。“你,你开玩笑的吧?”
小东严肃地说,“小的很认真。王爷的身体,至今为止,恐怕只有王妃您亲眼见到了,亲手碰到了。别人可是近不了王爷身侧的。所以炎凉城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在说王妃的坏话。王妃应该比小的更清楚原因。”
乖乖,当然清楚。敢情我把他们的第一宝给独霸了,他们不卖力地诅咒我已经算很客气了。
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小东,我好像都没看见陆有之?”
“他去照看秦将军了。”
我站了起来,“秦尧已经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李悠对秦尧还不错,安排的客房是王府里的最上房。我去的时候,陆有之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秦尧看到我来,撑着身体就要起来,我连忙走过去扶住他,陆有之就醒了。
“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听小东说秦尧醒了,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果然一过来就看到你在偷懒。”我揪他的耳朵。
秦尧看我一眼,我会意,对陆有之说,“小陆子,你到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是。”小陆子连忙退了出去。
秦尧还是要起身,我按住他,“不用在意。这里不是赤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身上有伤,还是好生休养。养好了好回赤京去。”
秦尧终于不再坚持。
“公主,臣把火石给您的时候,来不及言明,给您添了麻烦,还请您恕罪。”
“哪里。要不是你把火石拿出来,我们估计都死在刘岩手下了。”
“公主,恕臣直言。根据这几日的明察暗访,臣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陇西王确实训练有军队。只不过,这军队的地点很隐蔽,平日里也全部是封闭的。”
我沉默。父皇的担忧果然是真的。但我内心还在为李悠辩解,也许这军队,只是为了对付安西都护府,并不是用来对抗朝廷。
“公主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办?”
我一愣,“这是国家大事,为什么要问我怎么办?”
“臣出发离开赤京以前,皇上秘密召见过臣。他说公主有仁心,仁者无敌,但谋断稍欠,更缺乏处事的经验。若臣感到迷惘难辨,可以替他给公主这个机会。皇上说,哪怕是不成熟的建言,也要臣采纳、照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上说,公主若说不知道,就让臣等到公主知道为止。”
知女莫若父。父皇在为我选择了李悠的同时,也为李悠选择了我。
原来,他许我一生所能够看的风景,并不是什么小女儿家的风花雪月。也许是家事,也许是国事,也许是天下事。这才是他把调兵令给我的真正用意。
我辞别了秦尧,从房间里出来,小陆子一声不吭地跟在我的后面。
他八岁的时候,被父皇赐给我,从此一直跟我形影不离,十年光景。
“小陆子。”
“是,公主殿下。”
“如今朝中的局势,你替我分析分析。”
“奴才只是宦官。依照我朝的规矩,宦官不能言政的,公主。”
我停下来,回头看着他,“这又不是在赤京,我赦你无罪。但是你要敢说谎,你就自己去找小东,领五十个板子。”
小陆子怯怯地抬头看我,然后闷声说,“奴才愚见,太子一旦登基,王氏将被连根拔起,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而谢氏虽然是我朝第二大家族,但谢太傅年事已高,谢侍郎资历太浅,不足以与霍氏抗衡。”他顿了顿,见我盯着他,才吞吞吐吐地接着说,“太子,本性温良,就算登基为帝,只怕也会受霍氏操纵。如今,能与霍氏相抗的,只剩下陇西李氏。”
“所以?”
“公主,您饶了奴才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小陆子跪下来,把头磕得闷响。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我心烦意乱地挥手,随意坐在廊下。
这个世界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复杂?父皇,您为什么突然扔给儿臣一个这么大的难题,这是考验,还是您的试探?
前尘
我坐着发呆,用我那一向只思考怎么捣乱的脑子冥想父皇出的难题。
鼻子里灌注着大漠干燥的风,满满的都是白日里太阳留下的味道,与赤京的风很不一样。
不知怎么的,在这样一个时候,我忽然想起赤京来。
想起赤京五月里棉棉的日光,还有热闹的马球赛。以前的我,总是会在看台上手舞足蹈地给谢明岚喝彩。那个时候,爱还朦胧得像是紧闭的花苞,也许所有的感情,不到盛开,就不会有明艳的色彩。
还有南湖的赛舟,几条船,几个风雅的文人,有时候还会带上赤京里的花魁。
岸上的人吆喝一嗓子,那舟就纷纷冲出去了。
五颜六色的横在湖里,说不出的好看。
我闭着眼睛,思绪飘出去很远,嘴角不知不觉地就有了笑意。
然后有一个人在我旁边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啊!”我立刻清醒过来,侧头看过去。李悠正学我仰着头看天空,纯净清透的表情。小陆子跪在一旁没有声音。
我瞪小陆子。
“你瞪他干什么?是你自己太沉醉于回忆,没有听到我们来。”
“我们?”
“是啊,我们。”李悠抬手向一侧,我这才看到走廊里面满满当当地站了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男人。有老有少,有美有丑,看不出来历。
“他们是?”
“他们是王府里,各房的管事。你来了之后,一直没时间带他们过来跟你打招呼。记住他们的名字,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以后这个家交给你来当,用点心吧。”他轻轻敲了敲我的头。
然后那些人就逐个过来介绍自己。
账房,马房,内务房,珍宝房,农房,商房……我从来不知道,一个陇西王府,居然有这么多的部门,简直和朝廷的三省六部一样。
当最后一个人走回队伍里面去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都是小星星。
李悠挥了一下手,那些人就全部退下去了。
我抱头,“驸马,好多人,我实在记不住啊!”
李悠揽住我的肩,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你以为这陇西王妃是这么好当的?一点一点学起,不会的我教你。或者,问外公。”
“说到外公,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了。”
“诺力受伤,外公回突厥去看他了。”
“外公住在炎凉,还是住在突厥?我觉得外公比你长得像突厥人。颧骨很高,鼻子也很高。很帅气。”我仔细打量某人的脸,认真地说。
某人明显不高兴了,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丑?”
“说实话嘛……外公比较帅。”
他看我一眼,站起来就走。我连忙拉住他,讨好地说,“唉,你别生气啊,好不容易才陪我坐一会儿呢。你比较帅,你全天下最帅,好了吧?”
他盯着我,深棕色的眸子,印着月亮的轮廓。
我叹息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腰,多少因为今天父皇和秦尧的话,对他有些愧疚。我们是夫妻,应该对彼此坦诚,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瞒着瞒着他。虽然,他也有事情瞒着我。
“小陆子,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退下去,不要妨碍我跟驸马。”
“是是,奴才刚才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奴才这就走。”
见小陆子掠过长廊,我抬头看李悠,“驸马,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们来一次很坦诚很坦诚的对话,好不好?”
“恩。”
我拉着他,与他相对而坐。我用自己的手掌,对着他的手掌,然后认真地说,“我问你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如果你不诚实,老天作证,我会遭到报应。”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目光清冷,“不许这样说。”
我握住他的手,眼眶有些湿,“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不是因为跟父皇谈好了条件,也不是因为我是公主。”
“因为你是你,别的都不重要。”
“那么……”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训练军队。”
他的手僵了一下,表情紧绷起来,目光也移向别处。
我伸手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闪躲。
“驸马,我很认真地把自己当成你的妻子。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你有什么苦衷,你可以告诉我,如果有什么误会,你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你说过的,与我同在。那么同样的,我也会保护你。”
我不知道怎么抚慰他,就凑过去吻他。他没有躲开,而是伸手环住我的腰,放任我。
我像小猫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笨笨地,害羞地碰触他。
有时候,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还像一个小孩子。说要保护他的话,实在是幼稚可笑。可是我极其喜欢他听了我的话之后,露出的温柔眼神。就像他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一样。
“暖暖。停下来,很痒。”
“啊?”这个人,太破坏意境了吧。
他抵着我的额头,“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
他牵着我走过长廊。地上的月光平平整整的,没有任何缺漏,就像是一段完整的故事。有时,我看着他,总会有一些恍惚。上天把他打造得很美,却把我打造得很平凡,他好像不应该属于我。
他推开一个屋子的门,里面没有点灯,很黑。
我站在门口,他走进去,把屋子里的蜡烛逐一点亮。当暗黄的灯光把墙壁照亮的时候,我愣住了。
那面墙上贴了满满的画,画的都是一个小女孩。很小很小,或笑着,或撅嘴,站着或躺着,活灵活现。
我不禁走到画前,轻轻地摸着画上的女孩,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好像认识她。
李悠从身后抱住我,“暖暖,你都忘了吧?”
“什么?”
他轻轻地哼起一首歌。
“蓝蓝天空,太阳公公,小狗追着小蜜蜂。
夏天的风吹着我走入梦中,我看到七彩的天空。”
记忆中的旋律像是纷至沓来的纸片,我忍不住跟他一起唱了起来。
“绿绿的松,白白蓬蓬。空气中有香香的梦。
夏天的风吹着我走入梦中,我看到月亮婆婆笑了,我做着甜甜蜜蜜的梦。”
我记得这首歌,还有模糊的旋律,但我记不起李悠,怎么也记不起来。
“画上的小女孩是我吗?我们很早就认识吗?”我抓着他的手臂问。
“是你,我确定是你。”李悠亲吻我的脸颊,“你说过,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保护我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时候你还很小,话都说不清楚。所以不记得了吧?我只听到有人喊你暖暖,却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后来,你离开得太匆忙,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赤京人。”
我望着墙上的画,喃喃地说,“你确定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是的。”
这个故事应该不短,却被他省略了许多。偏偏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又不想多谈的样子。
我要开口,他却摇头,“不要问。如果不记得了,就当我们重新认识了一次。”
说完,他很正式地走到我面前,用汉人的礼节说,“你好姑娘,在下李悠,陇西炎凉人。身上有一半突厥的血统。已婚,谢绝爱慕。”
“噗”,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说俏皮话。
“谁稀罕你啊,还谢绝爱慕。白送给人,都没人要。”
“不一定。”
“谦虚是一种美德,懂不懂?”我戳了戳他。他很认真地点头。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是啊,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人生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我曾经说过,长大了要保护他的话吗?难怪,他记了我这么多年。
我记得,谢明岚也曾经说过,长大了要保护我。因为这句话,我幼小的心田里涌出了一股温泉。我记得他很久,也许就跟李悠记了我很久一样。在孩子缺乏安全感的世界里面,这是一句比千金还重的誓言。
李悠娓娓动听地说,“我怕忘记,每一年都画你。只要想起你,我就还相信,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眼中钉和怪物。”
“眼中钉?怪物?驸马,你在开玩笑吗?”
这两个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他扯上关系。
“王父的妻妾都是汉人,只有我的母亲是突厥人。而且,”他的眼神翻涌了一下,“是成过亲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听他谈起自己的身世,本来满心的好奇。可是看他现在的模样,我宁愿他不提起。因为他悲伤落寞的表情,好像承载着太沉重的过去,让我心疼。
“喂,阿尔斯兰、阿兰卡,现在的你看起来很弱哦。”
“是吗?”他放松了一些。
“狮子是凶猛的,无畏的。像这样。”我比划了两下,还学狮子叫。
他笑了,“再凶猛,被咬伤了,也要躲起来自己舔伤口。”
“我帮你舔!”话脱口而出,说完,我马上就脸红了。“我的意思是……喂,你,你干嘛啊!”
他突然把我抱起来,走出屋子,“既然你开口了,我不拒绝。”
“正事,正事还没说!”我急了。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很急。”
我承认作茧自缚这个成语绝对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以后再有谁问我典故,我就说,公主李画堂无意间挑逗了驸马,结果被驸马狠狠地镇压不说,还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一夜到天明。
礼物
完事了之后,他果然又想跑。我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嚷着,“急事办完了,办正事!”
他还没穿上衣服,光滑的后背被我狠狠亲了很多口,他的身体又诚实地有了反应。啊,本能果然比本人可爱多了。
啧啧,我一边吃他豆腐一边想,就凭这人的皮肤和身材,说是炎凉第一宝,确实不为过啊。
“松手。”他轻轻拍了拍了我的手背。
“我不,一松手人就没影儿了。”
他不说话了,又缩回被子里,抱着我,“好吧,你说。”
“军……军队……”他真的回来了,我又害怕了。还腰酸背疼着呢。昨天晚上太激烈了。
他想了想,“诸子百家里,我最推崇的是墨子。”
嘶,说这人汉语水平不高吧,居然还知道墨子。不过墨子跟军队有什么关系啊?
他好像知道我的疑问,又说,“墨子的思想,一直是我奉行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墨子的思想?你是说……兼爱和……非攻?”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为什么要训练军队呢?这和体制不符。”
“暖暖,自保不需要理由。我只能向你保证,有生之年,不做对不起这个国家的事情。你要相信,我也是汉人。我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啧啧,这人,煽情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驸马,我情愿做一个笨女人。你说什么,我信什么。”趁机再偷亲一口。
他轻轻按住我,“好,现在,我要去沐浴了。”
我来不及抓住他,他已经披上衣服,迅速地下床出去了。
我懊恼地捶了捶床,他那什么浴池比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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