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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妖怪来蹭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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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
  虽心中有所猜测,但却又觉得和原本想像的相差甚远。
  龙生九子,唯狻猊性情最和,喜烟好坐镇守人间,护得院落安宁。
  可苏弥这副样子,性格觉算不上温和有礼,且毫无给人守护安抚之感。倒更像个置身事外无所顾忌的劣妖。
  “那你今日为何帮我们。”百子归看苏弥并不想说明身份,便换了一个问题。
  “那不是为了帮你们,”苏弥低声说道,而后看向百子归,“那半吊子除妖不行做饭还挺好吃,以后若是来,我倒也不介意用些好烟。但若是除妖之事,莫要来找我和石屿。这世间并非谁都想护着你们人类。”
  “还有,”苏弥抬手一道光起,落在百子归右手,“以后不要用这些小把戏试探,这引妖阵放在人家门口,不吉利。”
  随着光消失,百子归只感觉右手一阵疼痛。引妖阵顾名思义便是吸引妖物汇聚的阵法,放在巷子口一是想看看苏弥是否可以发现并且破解,二是若真引来妖,石屿无法除去势必也会请他们帮忙。届时再劝他进入百家,或许会容易一些。
  “三日后便会消失。”
  百子归看向苏弥,虽然百子归还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狻猊,但即使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且语气中似是和百家祖辈也有所交集,只疼三日,已不算下了重手。
  于是百子归微微颔首,看了苏弥一眼便离开了。
  苏弥则是站在院中,缓缓吐出烟,他并非想帮这些除妖人,只是想了了当年之事。丹朱劳役百姓陆地行舟,后又征兵四起名不聊生,他曾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那时他却也并未尽己之责,护佑百姓。
  于他而言,万千众生皆有其命,人不贵妖不贱,生生而还都是他们自己所选。丹朱暴虐,那不过是人类贪念欲望作祟,所造成的结果又于他何干。
  直到后来,他才发觉许是他错了。不介入人界之事的确不是错,未曾阻止人类自己的战争也不是他的错,他所做错的,是漠然无为。
  他可以不出手相助,但却不能心置其外。只不过这道理啊,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懂得。
  这世间到底万千,圣贤尚且不可全知。可若是活得久了啊,慢慢也就都懂了。
  苏弥下意识地摸上那枚碎石戒指,伫立了许久。
  而后他走到正殿的檐下,举起烟杆晃了两下,一缕白烟从大殿正脊的脊兽上飞下来,钻进烟锅之中。
  苏弥吸了一口,眼里带了些笑意。
  我确实不愿护得这人间,可若是你在这里,多走几遭倒也无妨。
  ——————————
  转日石屿起床来到客厅,苏弥还窝在地毯上睡觉,但似乎……和往日有那么一点不同。
  ——苏弥的头顶露出了一对狮耳,随着轻微的鼾声还会抖动几下。
  石屿眼睛亮了亮,轻声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狮耳上有一圈绒毛,耳骨也十分柔软,揉捏一番手感十分好。
  原来,在寺庙里许愿真的能实现。石屿在心里暗暗想着,手上不自觉地又都摸了几把。
  直到蹲得脚有些发麻,石屿才站起身去货架上拿面包。
  而在石屿转身的刹那,苏弥也睁开眼睛,轻轻勾起了嘴角。这世间的愿望太多,就连神明也不可能一一听来。可你的声音,即便沉于闹市埋于尘土,我也怎会舍得错过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柜山有鸟,其状如鸱而人手,其音如痹,名鴸。——《山海经》
  ————————
  其实写鴸这个故事这两天正好微博上好多APA酒店和老虎被杀死那个事情。
  其实没想灌鸡汤的,但真的觉得
  有些罪孽一旦犯下,根本就还不清的。真正的责罚是要在在自己的愧疚与良心不安中挣扎,最后自己一一抽丝剥茧地去偿还去弥补,否则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而那种众生人最大的态度也真是觉得可悲。


第13章 蓝采和(上)
  过了初七,大多数人又要开始工作,街上也就渐渐热闹起来了。
  石屿早上补过一次货后,就坐在玻璃窗口旁,许是节假后第一天上班,有一些商店也还没开门,附近来买东西的人比往常多一些。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客人竟是没断过。
  电视上终于不再重复播放春节晚会了,苏弥也十分满意的看着电视。早上帮石屿搬货时还顺手拿了一包火腿肠放在旁边,獜一直摇着尾巴蹲在旁边,也不闹着咬地摊了。而且看身形……这小东西似乎比来时候又胖了一些。
  傍晚的时候,石屿算了算这一天的进账,拿了五十块钱出来,走到客厅放到苏弥眼前。
  “打赏我的?”苏弥接过钱看了石屿一眼。
  “街对面买俩炒菜。”驺吾之前送过来的吃的也都吃完了,石屿一般是不愿意刻意出门买吃的,但有个可以跑腿的话……
  “吃什么。”苏弥站起身,把钱揣兜里,套上手套问道。
  “肉。”石屿想都没想就说道。
  苏弥踩上鞋子,带着些调笑的意味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狮子变的。”
  石屿等苏弥走后又坐回了窗口旁边,这个时候来买东西的人已经少了下来。石屿觉得苏弥应该也还要有一会才回来,便拿过一旁的书翻看着。
  “老板,有口香糖吗。”一个穿着附近一家公司制服的女人敲了敲窗口。
  石屿从货架上拿了一罐,拉开玻璃:
  “只有这个。”
  “多少钱。”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翻着口袋。
  “十二。”
  “奇怪……”女人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钱包,喃喃自语道,“我的钱包呢。”
  “姑娘,”忽然一个穿了一身破蓝布衫的男人也站到了玻璃窗口前,“这是你的掉的吧。”
  那个女人抬起头,看到眼前的男人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男人不仅衣服破旧,手腕上挂了一副拍板,两只脚一只赤足一只穿了棉靴。怎么看都像是沿街乞讨之人。
  男人脸上笑眯眯地,头发有些长遮住了半张脸,他的手上拿了一个女士钱包。
  “是……是我的,谢谢,”女人用两根手指夹过钱包,从里面掏了一张二十块钱,放到台子上,“老板不用找了,有塑料袋么。”
  石屿扯了一个袋子,递给那个女人。
  女人伸手拿过口香糖放到了自己的皮包里,而钱包则是扔到了塑料袋中拎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穿破蓝袄的男人看到女人这的举动倒也没有任何羞窘或者恼意,而是一只胳膊支到了台子上,看向石屿:
  “可否让我进去坐一坐?”
  石屿想到獜还在客厅,虽说形似犬但身上的鳞片和虎掌还是太过突兀了些。便有些犹豫不决。
  “若是不方便就罢了,天下之大皇帝老儿宫室不易建,耗子打的洞倒是处处显。”
  石屿扭头看了看呼呼大睡的獜,对男人说了一句:
  “你等下。”
  他走到客厅把之前那件粉色的小衣服给獜套了起来,又翻了翻驺吾带来的那一大包里面还有给獜穿的四只小鞋子,也给它穿上了。
  这么看上去,便和家犬没什么差别了。
  石屿把獜抱到怀里,打开大门,稍稍提高嗓音喊了一句:
  “好了。”
  那个穿蓝袍的男人走到门口,石屿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身。他的腰带上有六块黑色木质的装饰物,衣服的后摆处系了一根绳子上面零零碎碎地串着一些古时候那种铜钱。
  石屿看他赤足,从门口找了一双拖鞋给他。男人却只拿了一只,穿在了在外赤足的那只脚上,而另一只脚脱去鞋子后就那么光着脚走了进来。
  石屿也未多说,走到玻璃窗口前把牌子反了过来,走回客厅,抱着獜坐在那男人的对面。
  獜这阵也有些睡醒了,打了个哈欠把头从石屿的怀中钻了出来。看到有陌生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男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你这小宠儿倒是稀奇。”男人开口道。
  石屿把獜往怀中抱了抱:“别人寄养的。”
  “能把这稀罕的小宠儿寄养给你,倒也应是知己之交了。”
  石屿抿了抿嘴没说话,现下坐得近了,石屿才打量起男人的样貌。
  男人进门后将头发向后拢去,将脸露了出来。比想象中的年轻许多,虽身上破破烂烂的但却也不会给人油腻肮脏之感。
  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多一些,一双眼睛有些弯起,让人感觉他似是一直都是笑着的。
  “你可是开了阴阳眼?”男人看石屿许久未开口便问道。
  石屿抬头看向男人,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从獜没有什么反应来看,眼前这位即使不是人类,倒也应不是凶兽恶妖一类。
  于是石屿开口问道:
  “你是谁?”
  男人微微向后仰了一下身子,嘴里哼着调子:
  “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在下蓝采和,有幸得了几分仙道。”
  石屿想了想,白九也是得了仙道才飞仙了,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得道前是什么……于是石屿歪了一下头问道:
  “你原本是人么……”
  “人哉物哉,生哉死哉,休矣。”蓝采和晃着脑袋打着身上的拍板哼着调子。
  石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原本就是人,因为在他印象里,妖兽不会说这么难懂的话,于是有些兴趣缺缺地坐在一旁。
  “你可愿让我为你看运?”蓝采用手指敲了一下桌板。
  石屿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即使知道命数运势又怎样,他并未想有何改变,所以于他而言生活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倒也是洒脱之人。”蓝采和晃着身子,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头,“我自风趣生死无枉,飞仙前钱财情爱不过浮尘而过,人人皆言世间无眷蓝采和,你瞧瞧那高台起高台落,人活一世就那么点事,又有何可眷。”
  “索然一身脱去尘衣,跃起而升仙。其实倒也就那么回事。可这活得久了,倒觉得无趣起来。”
  石屿听着蓝采和在那边自言自语地说,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这人间再走一遭,倒是变得我都不认得了,可也更无趣了。”
  “什么才有趣呢?”石屿看着蓝采和问道。
  “有趣啊……”蓝采和想了一下,而后轻笑了一声说,“以前,人们都说我挺有趣的。”
  石屿低下头摸了摸獜的小脑袋,无视了蓝采和的话。
  蓝采和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石屿站起身去开门。
  苏弥拎着三盒菜站在门口,看到石屿开门把菜递给他,俯下身子一边脱鞋一边说:
  “来客人了?”
  “恩……”石屿低声应了一句,眼神瞟到那三盒菜上,最上面一盒是上汤娃娃菜,但看到下面两盒是辣炒肉片和红烧排骨,眼睛瞬间就亮了亮。
  苏弥进了屋子,看到霸占了他地毯的蓝采和,轻声啧了一下,而后脱下外袍,也坐到了桌子旁。
  蓝采和看到苏弥,稍稍诧异了一下,而后倒是笑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狮妖啊……”
  “啧,”苏弥甩了下尾巴,“讨饭的。”
  蓝采和倒也不恼,石屿正好从厨房拿了筷子和碗也坐到了桌前。
  “多谢款待。”蓝采和接过筷子,伸手就要夹上红烧排骨。
  苏弥快一步,直接把那一盒排骨端了起来,放到了石屿的碗边。然后挑了一块,放到自己碗里。
  “这个年,倒未有冻死骨,可却要有饿死骨喽。”蓝采和收回筷子,看着石屿说道。
  石屿抬头,把那盒上汤娃娃菜往蓝采和那边推了一下。
  苏弥看到石屿的动作,眼里的笑意浓了一些,这小家伙倒也开化了些。
  ——————————
  吃过饭,苏弥靠着桌子打开电视点上了烟,石屿也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视里的内容。蓝采和跟着有些好奇的跟着一起看。
  “为何人都要执着于情呢。”蓝采和看着八点档电视剧,“这世间最无趣最苦难的都源于那么一个情字。”
  “为什么呢?”石屿偏过头问道。
  “无爱亦无恨,无期待也无所失,这世间是非那么多,人有千百万,若不执着于一个,万物皆可是你的。”
  “我还记得那几年我踏歌烟柳之南,打着板子唱曲儿,他们听得高兴了就给我些铜币,我就挂在身后,一路走一路掉,有人说我狂有人说我痴,我也不做辩解,晚上找个酒家抖出铜币一吊,对月饮酒就醉而歌。”
  “我看过风尘女子的千娇百媚却也听了她们信得一人后的苦歌,还有那些携手泛舟的爱侣最后别于烽火连天,你说说,这人间情爱,有何好。”
  石屿抱着膝盖微微晃着身子:
  “那……你从未喜欢过别人么。”
  蓝采和愣了一下有些语塞,而后稍稍侧过头,说道:
  “情爱琐事有何好,我怎会自寻烦恼。”
  石屿没再追问,继续看着电视里八点档的爱情故事。蓝采和却不自觉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赤足的脚,微微晃神。
  是啊,这人间情爱有何好,我何故自取烦恼。
  可有些事,活得久了脑子里都记不得了,身子却还忘不掉。
  你答应我的那只鞋,百年已过,怎还没做好。


第14章 蓝采和(下)
  ——————————
  蓝采和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四海为家的生活,以地为床盖星而眠。唐朝年间正是好时候,日子安逸的时候,人人都爱听个曲儿找点乐。
  他蓝采和就日日拍着板子游历四方,兴致来了就和段歌儿,也自有人跟他身后听着,再赏些铜钱给他。
  世人说他痴狂说他疯癫,他却也全都不放在心上。有盏酒兴醉有粗食果腹对他来讲已经足以,夏穿絮来冬布衣,谁能奈何快活意。
  那年春日里,他途经江南之地,路有老汉病重,他便取了身上的铜钱买了几味草药,自己调配后给老汉吃下,老汉半日就痊愈了。
  蓝采和本想着启程去下一个地方,却不想他的举动被药馆家的幺女看到了,那小姑娘那年不过豆蔻年华,胆子却不小,常人见他穿着样貌即便听他唱曲儿也站在一步之外。可那幺女,竟就紧紧跟着他,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央着他写药方。
  “你若不将药房写给我,我便不走了。”幺女鼓着嘴,扯住蓝采和的破衣袖。
  他觉得有趣,就逗弄道:
  “无物自生成,无事自可圆,你若想求药方,可有什么东西与我交换?”
  幺女仰着头,看向蓝采和问道:
  “那你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这个问题蓝采和倒是当真没想过,他做事全凭个心情,金银更是身外之物,还真未有什么特别需要的。
  蓝采和低头看了看,忽然拍手而道:
  “你给我做一双鞋子吧。”
  幺女面露难色,微微低下头:
  “我……我不会女红。等我学……”
  “那便定下一年之约,明年今日,以鞋换药方。脚踏美人鞋,夜来不解衣……”蓝采和敲着板子哼着曲儿,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
  又是一年春,蓝采和再过江南之地,到一酒家吃酒时忽被人拉住。
  “你去年未与我说你脚长几寸,我怎么做鞋?”
  蓝采和循声回头,眼前的是去年药馆的幺女,小丫头今年似是长高了些,可性子倒还真是未变,倒似是更泼辣了些。
  他轻笑出声,那个约,若不是今日见,他早就忘了,难为这丫头还记得。
  “我也不知自己脚长几寸,约莫顶得上四五个犬掌吧。”
  “哪有人好端端地将自己与狗比。”幺女与他对坐,掩着嘴笑着说。
  “人矣犬矣,两目一口,饥来吃饭渴来饮水,有何差。”蓝采和端着酒碗晃着身子说。
  “你这人,还真有趣。”幺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宛如新月。
  “不若你就随意做吧,”蓝采和喝了一口酒,“若穿不上我便挂身上。”
  “鞋子不穿那还有什么用,”幺女嗔啧了下,而后似是想到什么忽然说道,“对了,我带了纸,你踩在上面,我拿笔拓下来不就好了。”
  幺女拿出一张宣纸,蓝采和赤足踩在上面。幺女拿过一只毛笔,蘸了点墨勾着蓝采和的脚边画了一圈。
  狼毫笔毛扫过脚侧时有些刺也有些痒,似是春日的棉絮裹在猫爪上挠着心尖一般。
  蓝采和微微垂目看着幺女,小丫头耳旁别了一朵看起来是刚摘下不久的半开的山茶花,倒似比枝上的那些更红。
  “好了。”幺女拿起那张纸,收到了布包内,“明年再见时你可要准备好药方了。”
  蓝采和目送幺女离开后付了酒钱也离开了。出门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蓝采和赤足踏在地上,晃晃悠悠地哼着:
  “雨来欲来,洗墨去,来年春花可还红……”
  ————————————
  第三年再见,烟雨连绵,蓝采和撑了把破油伞路过药馆,身上衣襟湿了大半。幺女看到他,将他叫住:
  “喂,进来避避雨吧。”
  蓝采和转了转手上的伞,站在雨里,笑眯眯地看着幺女:
  “好一场春雨润万物,落得总角小女结发及笄,比得春花愧不如。”
  幺女脸微微一红,羞恼道:
  “你个痴子,便在外淋着雨罢。”
  “在这雨中我可没办法试鞋。”蓝采和继续笑道。
  幺女虽脸上还有些羞恼之色,却将鞋子拿了出来。
  蓝采和走到药馆门口,将油纸伞放在了一旁,自己却也没进屋,就坐在门槛上房檐下拿起鞋,套在脚上,可是……
  “这鞋子看来我只能挂在身上了。”蓝采和笑着指着自己的脚,鞋子小了不少,脚并不能全都塞到鞋子当中。
  幺女一把抢过鞋子,微微红着脸说:
  “我……我再给你做便是了,去年回家时下起了雨,纸都湿了,上面的墨晕开……”
  幺女似是怕蓝采和不相信一般,还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纸。那张纸的边缘已经有些卷着毛边,上面勾勒的他的脚印也模糊得一塌糊涂。可那张纸却很平整,只有整齐的两道折痕。
  蓝采和不知为何,忽然也有了些窘意,他不知这感觉因何而来也说不清这感觉代表了什么,于是稍稍侧过头说:
  “你若是要药方,我写给你便是了。”
  “不行,”幺女站起身急急地说,“说好以鞋相换,那就要遵守诺言,我才不会白白拿了你的药方。我刚看清这鞋子小了几寸了,明年一定给你做好。”
  外面的雨停了,蓝采和拿过一旁的油纸伞,又撑了起来。
  幺女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问:
  “这雨都停了,为何还要撑伞啊。”
  “天不落雨人落雨,落得池水起潭水乱,我携伞一把,为己挡红尘。”
  幺女歪了歪头没大听懂,但眼睛却笑得弯弯:
  “这世间定没有比你更有趣的人了。”
  蓝采和晃着油纸伞踏着歌走了,心里却想到:有趣……么?
  ——————————
  第四年,花灯初上,蓝采和提灯一盏,打着板子在桥上唱曲儿,许多人都围在他身侧,有的扔给他铜钱有的拍手叫好。原本窄小的桥显得更为拥挤,人和人都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待一曲唱完,人纷纷散去,蓝采和低头捡起一枚铜钱时,一双绣鞋踏着青石板出现在他的眼前,抬头看去,正是那幺女携灯站在了他的身前。
  幺女似是又长高了些,原本圆圆的脸现下也清秀起来,脸上涂了些脂粉,在灯光映衬下到有了几分妩媚之色。
  细细想来,这丫头也到了碧玉年华。
  “鞋子做好了,你快试试。”幺女拿出一只鞋子放到地上。
  蓝采和坐于青石板上,将那只鞋穿在了脚上,大小刚刚合适,鞋底编得也十分细致,还裹上了一层薄薄的棉絮,丝毫不会磨脚。
  可——
  “这鞋只有一只吗?”
  “这个……”幺女微微偏过头,“刚刚听你唱曲儿的人太多了,有一只挤丢了……”
  蓝采和站起身,就那么一脚穿鞋一脚赤足的站在桥上,原地转了两圈,而后笑道:
  “这样倒也好,一脚棉布一脚泥,踏于山河温柔意。”
  幺女也站起身,提起灯,抬头看向蓝采和:
  “你今年要去哪里啊?”
  “天下之大皆我家。”蓝采和背靠桥栏,看着对面水上岸边花灯起。
  “你去过幽州吗,据说那里冬日落雪足足三尺厚,连人都要冻住了呢。”幺女眼睛亮亮的,兴致盎然地问着蓝采和。
  “幽州自然去过,却也没有那么冷。落得雪可没过脚面,踩上去还会嘎吱嘎吱地响。等到了年儿前,家家挂起红掉钱,巷子里屋檐上满是落雪映红,倒是漂亮。”
  幺女站在蓝采和身边静静地听着,一双眼睛时而因惊奇而睁得很大,时而被几句言语都得笑意弯弯,但更多的时候,那双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蓝采和。似是将他鬓间有多少根发都要看真数清了。
  “这一年年的,过得也真快。”蓝采和摸着自己下巴说道。
  “是啊……我都可以嫁人了……”幺女红着脸小声说道。
  蓝采和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一般,侧过脸看着河上花灯。但脸却觉得似火烧一般。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明年,明年我定将鞋子给你。”幺女拍了拍裙摆后的土,跳着下了桥的青石阶,转过身大声对蓝采和喊道。
  “来年啊……”蓝采和微微晃神,在桥上驻足很久。
  ————————————
  第五年,战火烽烟起,蓝采和再到江南之地,那里人心惶惶兵荒马乱。人们都背着行囊赶着出城。
  蓝采和在城口转了一圈儿,本想着进去,却被人拉住:
  “你个讨饭的换个城吧,这里边都空了……唉日子难过,日子难过啊。”
  蓝采和站在那里愣了一会,而后打起板子,依旧是一足穿鞋一足赤脚,看了一眼城门,转身离开了:
  “烽火三月烟花去,南柯梦回也寻不得,寻不得啊……”
  ————————
  第七年,战事平了,蓝采和秋末路过那城,倒似又有些繁华之意。
  他进了城随意走着,不知怎就走到了那家药馆门口,定了定神发现,这药馆竟还在。不由得走了进去。
  “这位客人,你可是需要什么。”站在台子后的是一位有些年长的男人。
  “我……”蓝采和微微语塞,而后说了几味药材。
  “这几味药相配倒是稀奇,”年长的男人将要包好递给蓝采和,“客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前些年我用这几味药救下了一个老汉,这药馆里一个小女见了缠着我要药方,我今年路过本想将药方给她,这却没见人……”
  那位年长男人脸色变了变,而后说道:
  “你说的是丹儿吧,那是我小侄女……”
  “是不是头两年这边起战火,他们一家都走了?”蓝采和问道。
  “走了,是走了……但却再也回不来了,”那个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那长兄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战火烧城了却守着这药馆不肯走,本来说把嫂嫂和丹儿送出城的,可丹儿也不知怎么了,也死守着不肯走。”
  “说什么,至少过了春天再离开……”
  “可连四月都没过,这刀枪无眼战火无情啊……唉……”
  男人叹着气摇了摇头,蓝采和也背手站在那里,许久未说话。
  “丹儿葬在城后那片竹林里了,你若是她故人,便去看看吧……这小丫头,十六那年还和我们说着待她十七就给我们领个夫婿回来,可天不饶人啊……”
  蓝采和来到城外,看着竹林中那小小的一抔黄土,俯下身子坐在了旁边,将怀中的一张药方放到了一旁。
  算来确也已七年,从豆蔻到桃李。本想着待这丫头嫁人那日,再拿这章药方来羞她,可似是再也等不到那一日了。
  蓝采和坐在那里许久,待日头都落下山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黄土,打起板子:
  “雨落春阳花不再,而今十月桂子香,踏歌几何忘经年,此去不复还今朝……”
  此后数年,蓝采和依旧打板踏歌,一脚穿鞋一脚赤足走于人间,有人从儿童时期一直到耄耋之年都看过他,可他的脸却始终是一个样子。
  到了后来,他在濠梁间一酒家踏歌,那日恰是春雨连绵日,他微微醉了,探出身子便跃入云中。身上的衣衫,腰带,拍板尽褪,唯那一只鞋还在脚上,就那么飞仙去了。
  百年而过,做仙却也一了无生趣,想再人间走一遭。恰是冬日,本想着瞧瞧落雪映红,但却早已变了样子。
  ——————————————
  石屿看过电视早早地就回房间睡觉了,苏弥和蓝采和在客厅对坐。
  “你怎来了人间?”苏弥点上烟,缓缓开口问道。
  “天上无趣,回来看看罢了。”蓝采和倚着桌子,心里却想着,曾有个人说他最是有趣。
  “这人间更是无趣。”苏弥甩了甩尾巴。
  “那你为何还来。”
  “可万中有一有些生趣,那便值得来一遭。”
  苏弥吐了口烟继续说道:
  “忘却红尘也好,生性洒脱也罢,这能活一遭就总有些意外,说不清也防不得,想做便做了,也没那么多道理……”
  蓝采和微微抬目,看了看窗外,有盏灯昏黄,像极了那年她提的那笼花灯。
  “明日早上我便走了。”
  “打算去哪。”苏弥打了个哈欠,卧在地毯上。
  “再过个把月,江南的茶花该开了,去看看。”
  苏弥甩了甩尾巴翻过身子:
  “走的时候轻点关门,别把里面那小家伙吵醒了。”
  蓝采和也躺在地毯上,微微眯着眼睛。
  我曾踏歌轻佻,看遍山花落照,也曾醉里痴语,笑对红颜年少。世间独行春日投桃,如今尔尔无聊。风里古道也好,诗歌楚楚也不得消。你若再给我山茶一朵啊,我定还你一世痴笑。
  ————————
  转日天才蒙蒙亮,便利店的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巷子里传来了拍板踏歌之音,久久不消——
  “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作者有话要说:
  “蓝采和,不知何许人也。常衣破蓝衫……脚著靴,一脚跣行。夏则衫内加絮,冬则卧于雪中,气出如蒸。每行歌于城市乞索,持大拍板,长三尺余,带醉踏歌,老少皆随看之。机捷谐谑,人问应声答之,笑皆绝倒,似狂非狂,行则振靴……”——《太平广记》
  ——————————
  蓝采和应该是八仙里飞仙前记载最少也最模糊的,他的故事有好多个版本,且都没有实据,所以才稍稍脑洞了一下写了这个故事。
  记载里他会一些医术,生性洒脱也曾卧于花丛中,是晚唐人,四处踏歌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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