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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跳-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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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弼之赶紧放下马桶盖,自己撑着站起来、冲水,然后才伸出手去。
  他接过杯子后没有喝水,只是漱了漱口。
  “您、您得喝水。”
  蒋弼之微弱地摇摇头,“喝了就吐。”
  陈星明白了,他刚才自己下楼就是去喝水了。陈星十分郁闷,他为什么不喊自己?
  “我扶您上床吗?”陈星感受到蒋弼之对他的回避,试探地问道。
  蒋弼之果然摇头,“你去楼下等医生,我这边没事。”
  陈星看着他惨白的脸上那病态的潮红还有满头的冷汗,郁闷陡然变为怒意,音量跟着有些失控:“走路都走不稳还没事呢?还想再摔一跤吗?您就算是不想理我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吧!”
  蒋弼之扶着墙抬起头定定看着他,脸色喜怒难辨。
  陈星瞬时没了底气,放软了声音道:“我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您真不用担心我捣乱。您是电解质流失过多才浑身无力,搞不好会晕倒的,我真不放心您一个人。”
  蒋弼之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
  陈星如得了特赦般跑过去搀起他的胳膊,蒋弼之像故意躲他,微微偏过头去朝向另一边,不过陈星还是在他身上闻到些许味道,不重,可确实是不好闻的味道。
  他好像明白蒋弼之是怎么回事了。
  陈星没有将人直接扶到床上,而是让他先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去洗手间用温水打湿了一条毛巾,“擦擦脸能舒服点。”
  蒋弼之沉默地接过来自己擦。
  陈星又从他的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睡衣放到一边,把毛巾接过来,“我再给您擦擦身上?都是汗,然后换件干净睡衣?”
  蒋弼之点头。
  陈星又去洗了一遍毛巾,回来时蒋弼之已经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病态的脸色一经对比更显憔悴。
  这次他没再逞强,由着陈星将他身上擦了一遍,又帮他换上新睡衣、新睡裤,然后才扶着他上了床。
  他还记着刚才冲陈星吼的那一声,心里有愧,很想同陈星说些什么,可陈星刚给他垫好枕头就又跑了,拿了漱口水和空杯子回来,蒋弼之立刻将嘴唇抿得更紧了。
  “您得漱漱口,要不对牙齿不好。”陈星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把漱口水递过去。
  蒋弼之默默地接过来含了一口,然后就着陈星的手吐到漱口杯中。
  陈星又跑了,马上又拿了梳子过来,让他自己梳头。等做完这些,门铃也响了,陈星要下去开门,被蒋弼之虚弱又着急地喊住:“穿件衣服!”
  陈星低头看眼自己的内裤,脸上一热,“哎!”飞快地套上衣服冲下去开门。
  家庭医生直接给蒋弼之打了点滴,他本要守在一旁,但陈星请他去客房休息,只是盯着输液的话,他有经验。
  家庭医生看向蒋弼之,见他也点了头,便离开了。
  陈星给蒋弼之检查了一下针头,然后轻轻地捏了捏他手指:“觉得冷吗?”
  蒋弼之摇头。
  陈星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冰凉的输液瓶,“我以前也得过急性胃肠炎,比你这个还要命,差点晕倒在厕所。”
  他一说这个,蒋弼之立马关心地问道:“后来又犯过吗?”
  “没有,就那一回。”
  蒋弼之放心地点了下头,“那就好。”
  他房间里铺了地毯,很软,陈星直接跪坐在他床边抬头看着他,“之前听钟管家说过,你是每年都会犯吗?”
  “差不多,不过一般是夏天。”
  “是不是在外面吃了不好的东西了?哎,你们吃饭不应该挺讲究的吗?怎么还能吃坏肚子?”
  “……这个也说不准是为什么,不一定是吃坏的。”
  陈星站起身摸了摸他额头,“这药真管用,不烧了。”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一看就知道,你都不知道你当时那脸色……”
  两人心平气和地说了会儿话,陈星见他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眼里还带了倦意,便说:“你睡吧,输完了我给你拔针,我会弄。”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查看了一下蒋弼之手上的针头。
  蒋弼之反手握住他的手,陈星吃惊地抬头看他。
  “我之前,语气不太好,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是不想理你。”他大概是真不习惯说这些话,脸上竟有些赧意。
  陈星脸上的惊讶倏然变为明朗的笑意,看得蒋弼之心里顿时软成一片,不由更加坦诚:“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那种狼狈的样子,你能明白吗?”
  陈星笑意更深了,颊边现出那两枚小窝,心里甜极了,也带了点酸,心想着,他当然明白啊,他最能明白了。


第124章 礼物
  蒋弼之醒来后,立刻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陈星。
  胆大。这是他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陈星睡得很沉,大概因为没有枕头,他是趴着的姿势,一只手甩到床外,另一只手伸向自己这里,脸也朝向自己这边,被压变了形,嘴巴嘟成个好笑的模样,下唇撅出个凹槽,里面盛着口水,竟然还没有流出来。
  蒋弼之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笑了,他只是担心这小孩儿连被子都不盖会着凉,毕竟夏天还没到,夜里有些冷。
  他不放心地摸了摸陈星伸过来的那只手,温热的,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昨晚他因为不舒服醒过两次,那两次陈星都是醒着的,一见他要起身就立刻过来询问。
  蒋弼之轻手轻脚下了床,他先去了卧室外的公共浴室洗漱,然后下了楼。身体应该已经没事了,只是没什么食欲,然而他一进厨房闻到浓郁的米香,肚子里立刻蠕动了一下,他竟然感觉到饿了。
  他知道这是陈星半夜准备的,这个时间厨师还没过来。他给自己盛了半碗粥,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思考自己和陈星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一开始失误肯定是有的。他严重低估了陈星对自己的吸引力,也严重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当然也不全是失误,也有主动的成分。他自己一个人太久,有些孤独了;却也因为一个人太久,他已经喜欢上这种孤独,让他更难接纳什么新的人。
  陈星不是“新人”,他们是熟人。当时又是那种情境,任谁看到他那个样子都会不忍心,那种怜悯,愧疚,担忧,爱惜……太复杂了,他不太愿意去深想,直到现在他一想起陈星当时的样子都觉得心脏被人攥紧了。
  过去的不太需要深究,他比较在意的是之后要怎样。
  过了一会儿陈星也下来了,神色有些拘谨,见他并不打算就他擅自上床的事兴师问罪才放松下来,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等得知他今天就要去公司,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上午有个会,必须得去,开完会下午就回来。”他特地解释道。
  陈星这才笑起来。
  蒋弼之神色柔和地看他半晌,直看得陈星不自在起来,才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狡猾。”
  让自己每晚下班后看到他,让自己每天睡醒后看到他,让自己生病虚弱时看到他……狡猾。
  陈星被他点了那一下,像被施了石化魔法,怔怔懵懵地看着他。
  “给自己盛碗饭,你肯定也饿了。”他温和地说道。
  陈星一令一动,机械地转身进了厨房。蒋弼之也跟过去,两手抱在胸前,有些懒散地倚着门框看他盛饭。他其实还是有些虚弱。
  “去饭厅吃?”他问道。
  陈星有些吃惊,随即摇了摇头,“我还是在厨房吃吧,钟管家说,规矩就是规矩。”
  钟乔说过,蒋先生在家和公司时很不同。他在家里很随和,不给身边人压力,所以有些形式必须得遵守,防止他们在日复一日中渐渐忘了工作的本分。
  蒋弼之仔细看着他的脸,从他直率地目光中没有看到任何为难或者委屈,反而是很磊落的,还有几分坚持。他一时也说不清其中的因果,但他确实从陈星的这一神态中看到他的坚毅与尊严。
  他随即想到月底了,要提醒钟乔给陈星发工资。 他如此认真地工作,这都是他应得的。
  陈星收到转账的短信,看清条目后忙去问钟乔是怎么回事,一着急口齿都有些不伶俐:“我、我在这里工作是为了还债,一个月一万块的工资已经很高了,这还得四年多才能还清,我要是再收钱就还不清了。”
  “哦,这不是工资,是生活补贴,餐饮费、交通费、话费等等,合同里有细节,小陈先生可以再看看。”
  “钟管家,我不能再要蒋先生的钱了。”他语气里已经有了哀求之意,“我每天做的那些事哪里值这么多钱啊。”
  钟乔想了想,问他:“我看蒋先生那几件含羊毛的春季西装都送去干洗店了,为什么还留了两件在外面?”
  陈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忙道:“我是想着现在虽然开始升温了,但是五月里偶尔还是会下雨降温,而且先生有时要去天水,山上温度也偏低,所以我觉得还是要留两件厚一点在外面,不是说西服要尽量少洗吗?所以我想等夏天彻底来了再洗。我已经做了除尘和除皱,和罩了袋子,暂时放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的吧?”
  钟乔笑了,“我当时上学的时候,西服的养护是一门专门的课,又是理论又是实践的。可我刚在蒋先生身边工作时就没想到你刚想的那一点,一件含毛西服春末洗过,夏初一降温又得拿来穿,等到了盛夏收进衣柜前又得去洗一次。你也知道,蒋先生的西服最多洗四次就不会再穿了,我相当于给那身西服缩短了四分之一的寿命。”他冲陈星眨了眨眼,竟有些俏皮的意思,“不止如此,当时先生在英国,那里夏季湿度大,我没有选好放衣服的房间,那些衣服放了两季以后定型明显变差,你也知道蒋先生在这方面是很讲究的,而且你知道他的衣服有多贵,他直接将那些衣服都扔了,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陈星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心情也放松下来。
  钟乔也微微正了脸色,“小陈先生,你是少有的聪明,也是少有的勤奋。在这个世界上,聪明又勤奋的人本就难得,你还比一般人更多了虚心与好学,在我看来,你的工作完全值得这个价钱。”
  他说得认真,陈星的脸色也不由端正起来,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令他感觉很踏实。
  “说实话,我还觉得蒋先生给你定的工资太低了,比我当年的起薪都低。我回头会建议他改一下工作合同,起码每年都要有加薪嘛。”
  陈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能跟您比,您会的东西比我多多了。”
  钟乔温和地鼓励他:“你会学得很快的。”
  尽管有钟乔的宽慰,陈星还是觉得受之有愧。他打心底里感激蒋弼之,却又不知该如何表示,苦思冥想两天后终于有了点子。
  现在每天晚上只要没有特别的工作,蒋弼之就会留在客厅,在沙发上做些不重要的工作,或者干脆悠闲地刷新闻。
  他面前多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方盒,一看上面的字就认出来了:“剃须皂?”
  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陈星,在他眼里看到些许兴奋和羞赧。
  “给您的礼物。”
  蒋弼之把平板放到一边,用两只手接过来,“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牌子。”
  “您喜欢这个牌子!”陈星十分惊喜,忍不住同他确认:“真的吗?为什么呢?”
  蒋弼之看着他心事外露的模样有些想笑,又堪堪忍住,回答道:“味道好。”
  陈星满足地叹了一声,“我觉得也是,很适合您。”不枉费他跑了那么远才买到。
  蒋弼之柔和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陈星光洁的下巴上,男孩儿还没长胡须,怎么会想到给他买这种东西呢?
  他提出自己的疑问,陈星顿时又露出那种羞赧,“我那天在您的浴室看到……”他突然更害羞了,这似乎是种很私密的事,“看到的手动剃须刀,就想着,您会需要这个。”他犹豫片刻,说了实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剃须刀啊刷子啊都太贵了,只有这个香皂最便宜。”
  蒋弼之笑了,同时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他属于毛发生长旺盛的那类人,早晨刚剃过,这会儿到了晚上就又冒出胡茬。他竟然也有些羞臊,觉得陈星一定早就发现了。
  “为什么想到送礼物?现在可不是节日。”蒋弼之没发现自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就是,我刚领到工资,我跟我朋友们有个习惯,就是谁赚到了钱都要请客吃饭。我想着,请您吃饭肯定是请不起的,您也不稀罕,还不如买礼物实际。而且之前我帮安怡小姐做了花架,给钟管家的宝宝做了玩具,唯独还没给您送过什么礼物。”
  “哦,我是排在最后面的。”蒋弼之挑眉,“给我的礼物好像也是最简单的,你给他们做东西用了不少时间吧?”
  “不是这个意思!”陈星忙摆手,随即他意识到蒋弼之在逗他,不由一顿,胆子悄无声息地膨胀起来。
  他在蒋弼之面前蹲下、身,微微仰着头看他,“我是有一个私心,就是……想让您每天早晨,一摸到这个香皂,就能想到……”
  蒋弼之垂眸看着他,心跳越发剧烈,为了防止兴奋过度,他把手指放到陈星嘴边,止住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手指离开时却又忍不住在他光洁的下巴上抚摸了一下,心想,等他长大了,要送他一套完整的剃须套装,教他怎样打泡、怎样剃须,手把手教他,教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125章 复燃
  这个周末蒋弼之没有出门,安怡小姐去老师家学画了,家里只剩他们两人。
  蒋弼之把一叠请帖放到吧台上,自己坐上高凳,叫陈星过来给他誊写客人名单。
  陈星翻开其中一张,见里面时间地点之类都已经印好了,只有姓名一处是空缺的。
  “家庭宴会?”他看着那厚厚的一摞,有些不安地看向蒋弼之,“就在家里吗?”
  蒋弼之明白他是怕自己应付不来,宽慰道:“别担心,到时候会从酒店抽调服务生过来帮忙,都是有经验的,你只用跟着钟乔做事就好。客人们都是我朋友,每年例行过来聚一次,都不是挑剔的人。”
  陈星放了心,在他旁边的高凳上坐下,从他手里接过钢笔准备誊写。
  “怎么了?”蒋弼之见他拔下笔帽后半天也不动作。
  陈星苦恼地把笔移开,“这请帖看起来太高级了,我有点紧张。”他随即起了疑惑,不解地问蒋弼之:“为什么要我写啊?您自己怎么不写?”
  蒋弼之笑着握着他的手腕移回请帖上方,“让你写你就写,请帖够用,写坏了就换一个。”
  有他这句话陈星就放开了,十分潇洒地写下第一个姓名,字体极为漂亮。
  蒋弼之低着头看他写字,一时之间安静极了,只有钢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很柔软细腻的声响,把人的心都戳软了。
  蒋弼之之所以敢让陈星写,自然是因为见过他的字。
  那时候他们两个坐在檀阙颇具风格的吸烟室里,他给他讲葡萄酒的新世界与旧世界,讲1976巴黎品酒会,讲波尔多,讲勃艮第……那时候陈星听得多认真,拿出点单用的小本做笔记。彼时蒋弼之还惊叹他小小年纪竟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同钟乔说,他的字竟然不像他的人那般飞扬放肆,而是内敛端正,颇具风骨……他书房的墙上甚至还留着那枚罗曼尼康帝的软木塞——并非出于不舍或者怀念,他只是单纯没有把粘好的木塞取下的习惯。
  他坚信对于无用的情感或者情绪,不需要特别做出抹除的动作,因为这是时间的工作,放心交给岁月就好。可他没料到还有再见到陈星的那一天。
  陈星停笔了,低着头把名单推到他跟前,指着上面一个英文名说:“我英文写得不好看,这张您来写吧。”他说话时不敢看蒋弼之,怕被看出什么,声音也有些发紧。
  蒋弼之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的发顶,一枚发旋安静地藏在头发里,吧台上方的灯光在他的头发上照出一圈光亮。
  他伸出手去,不是拿请柬,而是抚上陈星的脸,将其轻轻地拨向自己。他看见男孩微微湿润的眼睛。
  那些往日的时光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是戛然而止的快乐?是只供回味的浪漫?是偶而叹息伤感的遗憾?还是脱离现实的风花雪月?亦或是,等待重启的动人的……情感?
  蒋弼之从他手里抽走钢笔,随手拿了张空白请帖,在上面飞快而花哨地写下两个词,他一边写,一边低声念着:“Chateau,Domaine,还记哪个是波尔多地区的说法,哪个是勃艮第的说法吗?”
  陈星看眼他的字,又看眼他,忽的跳下高凳往楼上跑去。
  蒋弼之看着他从楼梯口消失的背影,眼神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柔软。
  几乎就是下一秒,陈星从楼梯上奔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蒋弼之看都不用看就猜到是哪一本。
  陈星的呼吸略显急促,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激动的。他将书放到蒋弼之面前,爱惜地翻开封页,扉页上是蒋弼之写给他的——“To my dear friend——Xing”。
  蒋弼之的手指在那行字上拂过,当时写下这行字时的心情经由他的指尖流回他的心里。
  “书都看完了吗?”他轻声问道。
  “看完了,都看完了。”陈星看向他,眼里星星点点,晶莹得令人心醉。
  “你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写英文,而不是写汉语吗?”
  陈星微微摇了下头。
  蒋弼之笑了,指着他刚写完的一张请柬,“因为你的汉字比我写得漂亮。”
  男孩儿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眼里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还有笑意从中挥洒出来,溅落到蒋弼之的心上,甜美得好似玉露琼浆落在舌尖。
  “你等我。”蒋弼之突然从高凳上下来,走出两步又返回来,一把握住陈星的胳膊,他也有些激动,“你和我一起!”
  陈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蒋弼之却已经着急地往前走,他的手便在陈星光裸的肌肤上滑过,直到他的手。陈星立刻收拢五指和他紧紧握在一起,生怕他跑掉似的小跑两步,紧跟着蒋弼之往地窖走去。
  这是陈星第一次来这里,他被那几个宽大的酒架惊呆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蒋弼之爱极了他这懵懂又赞叹的模样,一切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呈给自己。他握着陈星的手微微收紧,“来!”
  蒋弼之把陈星带到那张小桌旁,打开抽屉,露出那瓶曾令他无比为难的甜酒。
  “这瓶酒和这里其他所有的酒都不一样。”他曾经不知要把这瓶酒放置何处,如今终于给它找到归宿。他拉着陈星站到抽屉前,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它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陈星的眉眼轻颤了一下,眉宇间似是忧伤又似是喜悦,他伸过手去,瓶身细长而冰凉的触感清晰地印进他的手掌,也将他曾一度以为只会存在于梦中的快乐送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给我的?”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他的蒋先生已经把他忘了。
  “给你的。”蒋弼之肯定地说道。
  他拉着他的男孩儿回到吧台旁,在恋恋不舍中松开手。
  他取出两只郁金香杯,开酒、倒酒,将其中一杯递到陈星手里,同他轻轻地碰了下杯。
  伴着一声铮然悦耳的轻响,蒋弼之低声说:“感谢重逢。”
  陈星猝然低下头,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蒋弼之将手搭在他肩头,轻轻地揉捏着,同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这是为陈星准备的酒,异常甜美,甜得他神志发昏,甜得他忘乎所以,却也比想象中的滋味多了些酸,以至于咽下后,喉咙里依然会残留着难言的酸楚。
  “喝一口,告诉我你尝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也有些发涩。
  陈星捂着眼睛的那只手放下来,将酒杯拿至跟前,他没有着急喝,而是先轻轻地嗅了一下。
  这一刻蒋弼之想到很多。首先是欣慰,任何一个爱酒的人,看到别人喝酒前先会嗅一嗅,都会有这种欣慰。然后是满足,他从前教给陈星的那些,他都还记得。他随即想到,原来自己也都还记得。最后就是酸楚,那天,陈星听出自己的声音,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嗅了嗅,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动作。
  当时他来不及多想,之后每每想起都心疼不已。那时这双漂亮的眼睛被蒙住了,那眼罩下的眼神会是怎样的呢?也像现在这样清澈而充满怀恋吗?
  陈星轻轻地抿了一口,立刻就有了定论,“不是冰酒。”
  蒋弼之点了下头,“不是冰酒。是另一种甜白。”他给陈星看瓶身,轻而易举就念出曾困扰陈星许久的酒标,“Trockenberrenauslese,TBA。”
  “啊,这样念啊。”陈星叹了一声,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他好久了,他在会所问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念得准。他又尝了一口,“原来这就是贵腐酒。”
  蒋弼之心里陡然一空,惆怅地想到他还是错过了一些,他的男孩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成长了。
  “之前喝过吗?”
  陈星摇了摇头,有些腼腆地笑了,“没机会。”又说,“真好喝。”
  蒋弼之也笑了,温柔地看着他,“那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味道,这是你喝的第一支TBA。”
  陈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柔软而深情,像是在回应他刚才的那句话。他当然会记得,他在蒋弼之面前尝过的每一种滋味他都一直记得。
  “形容一下它的味道。”
  陈星直接喝了一口,让酒在口腔里停留一瞬后才咽下去,“和冰酒有些像,也有明显的蜂蜜和水果味,甜度似乎也差不多。”
  “嗯。”
  “比冰酒多了一种味道,很特别,我形容不出来……”
  “你尝出了贵腐菌的味道,很迷人,对不对?”他嗓音低醇,眼眸深邃,问这句话时无意识地微微低了头,离陈星很近。他喉结下的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袖子随意挽起,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而有力……
  陈星的胸膛微微起伏,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眸,假装看向杯子,“迷人极了。”
  “还有呢?”
  “比冰酒的酸度高。”
  “这个酒庄的是比较酸。还有呢?”
  “比冰酒更……”陈星轻轻地咬了下嘴唇,抬高酒杯挡住半边脸。
  他的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直率地看向蒋弼之,如水洗过的葡萄那般天然,是类似孩童的天真;另一只眼睛则藏在杯子后面,动人的目光穿过淡金色的酒液,被折射出奇妙的色彩,是难以言喻的诱惑与性感。
  他看到蒋弼之炽热的眼神,顿时受到鼓舞,将酒杯从眼前移开,两只眼眸同时透露出强烈的想要亲近的欲望,微微向前倾过身去,“还比冰酒更成熟,更稳重,更让人放心。”
  如果说重逢之后,每天都有一些东西在蒋弼之心里缓慢地复苏,如历冬后的枝丫缓慢地抽芽。那这一瞬间,他就是被一团狂烈的旋风席卷,身不由己地整个陷入了一场甜蜜而躁动的旋涡。
  他发烫的指尖抚上男孩的脸颊,“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陈星?”
  陈星握住他那只手,轻轻地点头,脸颊随着这个动作蹭动着他的掌心:“我是在说我自己,蒋先生。”
  他仰头看着蒋弼之,眼里再度渗出些许泪水,散发出忧郁的期寄与甜美的爱意,这种脆弱又勇敢、笃定又怯懦的矛盾气质令他迷人极了,蒋弼之再没有见过比他更让自己心动不已的人。
  他用力揽住陈星的后背,压着他往自己怀里靠,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的嘴唇若有若无地吻上男孩儿的额头,鼻尖……再往下,是陈星微微张开的嘴,漂亮的嘴唇上沾了酒液,鲜嫩多汁,不用想就知道一定甜美无比,粉嫩的舌尖在口中若隐若现,毫不闪躲,信任地引诱着他。
  清纯而旖旎。这是任何人都抵挡不住的美味,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用舌头、嘴唇、牙齿细细地品尝他。蒋弼之头脑中陡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心里紧跟着一凉。
  他异常难过,眉头紧紧皱起,想都来不及想就痛楚地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做那件事呢?”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陈星,一瞬间各种情绪攻占了他的脸,太复杂了,完全无法形容。
  蒋弼之无法面对陈星此时的眼神,仓皇地丢下一句“对不起”就逃回书房。
  他要走了,蒋弼之颓然地坐在椅子里,怔怔地想。他随即对自己发怒,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怎么能那样伤害那个男孩儿呢!
  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蒋弼之看向那扇门,眼里含了一丝沉痛的寂寥。他是来道别的,他要走了,蒋弼之悲观地想着,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羞辱,尤其是陈星。
  “蒋先生,我想和您谈谈。”陈星在门外说,经过门板的隔离,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闷而微弱。
  蒋弼之这才反应过来,忙清了清嗓子,扬高了声音回道:“门没锁。”
  陈星推门进来,将门轻轻掩上,转过身面朝向蒋弼之。他的肢体语言告诉蒋弼之他非常紧张,肩膀微微耸起,两只手在身前用力绞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
  蒋弼之再次在心里痛恨自己,是他搞砸了,他又一次伤害了这个男孩儿。
  陈星鼓起勇气直视着蒋弼之,气息不算稳,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可以被听清:“蒋先生,您可能很不屑,但是,我还是想替自己辩护一下。”
  蒋弼之的心脏陡然一颤,如劫后重生般庆幸,他近乎感激地看向陈星,轻声说:“我没有不屑,你也不需要为自己辩护。谁都没有指责你的权力,因为你已经非常好了。”
  陈星的眼里骤然爆发出光彩,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刚才被羞辱时他没有哭,此时眼泪却失了控,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您让我说完。”他颤声道。
  蒋弼之刚要站起来,闻言又坐回去。
  “我做了错事,还是所有人都鄙夷的错事……我能明白您的感受,那种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对您而言更是,不可能……但是,即使是当着您的面,我也要说,我不后悔。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他停下,收拾了一下几近崩溃的情绪,继续说道:“而且,我不认为只凭那一件事就能把我全盘否定,就能说我是个烂人,我觉得我不是,”他的声音里带了哽咽,“毕竟,我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我还在努力地生活,是吧?罪犯尚且能改过自新,我就想,我是不是也能有赎罪的机会?”他睁大了眼睛,泪雾蒙蒙地看向蒋弼之:“蒋先生,我能有这个机会吗?”
  “你不需要赎罪!”蒋弼之再也忍受不住,他猛地站起身,却没有向前走,因为陈星已经冲过来,像寻求庇护般跌进他怀里,直将他撞回到座位上。
  蒋弼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又急切地用嘴唇去找他的脸,将他绵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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