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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梦中人缠上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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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城静得令人心悸。
忆尘楼前两盏大红灯笼只剩两幅骨架,整幢楼都呈颓败之相,纵使朱楼知道这对自己并无影响,也不免有些心慌,妄非顺更是大惊,他急掠出忆尘楼在街道上搜寻,街道上悄无一人,城中雾气越来越浓,几米之外的房子已经看不清楚。妄非顺停下来,深呼吸了几下,往路边摸过去,走到其中一家人门口,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敲了三次,无人应答,妄非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屋里灰尘飞扬,空无一人。一连敲了十几家,皆是如此。
天渐渐亮了,妄非顺正茫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老人。妄非顺拔出剑,走近那老人道:“冒昧打扰,老人家,您可知道为何这条街的房子里都没有人?”
老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谁说没人?这条街可是我们整座城最热闹的。”
说着他一指,妄非顺循指望去,一时僵在原地,只见那几户人家里陆陆续续走出了人来,男女老少,也有洗脸的,也有追逐打闹的。妄非顺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其中一家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女孩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妄非顺朝屋里望了望,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灶台上点着火,桌子上摆着碗筷。
可他明明记得,就在片刻前,这间屋子里结满蛛网,灶台也早已化为朽木了。妄非顺后退了几步,四周看了看,突然转过身飞跑起来。朱楼感觉到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恐惧,心在剧烈地跳动,妄非顺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手想要冷静下来,却根本无济于事。
“青崖!李青崖!”妄非顺在街上大叫起来。这时他又看见了那三个搔首弄姿的字,不知为何,忽然伸手摸了摸胸口,掏出一个钱袋来,鼓鼓囊囊的钱袋——分文未动。
雾气一下子翻涌而起,遮天蔽日,什么都看不清了。
妄非顺在浓雾中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忽然,他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忙向那个方向而去。
“小魔鬼,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那兄弟竟敢算计我的东西,谁又知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熟悉的声音轻笑道:“他这种不自量力的人,不必你动手,迟早也是要死的。”
妄非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青崖哥,那妄非顺不过是个草包,你跟着他做什么?”
“看他被人笑话,不是很有趣吗?”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那妄非顺可真是个伪君子,他为那狗叫了他几声,竟将它杀了,还假仁假义地叫你别跟畜生计较……”
“这算什么,之前他杀的人多了去了,凡说他一两句的,他都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哎呦哎呦,也不知他爹妈是怎么教的他……”
李青崖的声音中含着笑意,一字一句道:“这也难怪,谁让他爹娘死得早,没人教呢……”
妄非顺手中的剑在颤抖,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一般,发出嗡嗡的声音,他一剑劈开浓雾直飞出去。前方却没有人,只有他自己喘气的声音。
妄非顺以剑指天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少在那儿装神弄鬼!”
正吼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团黑雾,在白色的雾气中显得极为明显,只一闪而过,妄非顺屏息而立,环顾四周。背后有风声追来,他猛然转身,铛的一声,两剑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二人过了几招,朱楼见那黑雾原本招招下狠手,处于上风,却不知为何力道越来越小,妄非顺并不弱,且刚刚憋着一股怒气,此刻全发泄在这黑雾身上了,一招比一招狠毒。黑雾一手拿剑,身形越来越慢,最后只剩招架之力,妄非顺眼角一瞥,只见那黑雾人另一只手突然向他伸过来,手中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朱楼心中一凛,差点叫出声来。
妄非顺一把抓住了黑雾人的手腕,他下了死劲,几乎将里面的人拖出来,然后猛然将手中的剑刺过去,“哧”地一声,剑刺入身体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妄非顺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去死吧。你去死吧!”
蓝色的灵力顺着剑身飞出,没入黑雾中,那黑雾中有白光微微一闪,接着便被浓如墨汁的雾气吞没,雾中人挣脱了几下,无法从妄非顺手中挣脱,一手挥剑,力道极狠,一下将妄非顺的剑斩成两截。
妄非顺后退了几步,黑雾立刻散去了。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滚了两滚,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妄非顺仿佛用尽了气力,缓缓跪在了地上,他盯着掉在地上的断剑,剑尖上的鲜血红的如同他背后的夕阳。
不远处,方戟静静躺在地上,早已死透了。
☆、檀雪城(七)
妄非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他走进人声鼎沸的青楼,点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一直喝到第二天黄昏。
忽然,一阵阴风将楼中的灯火刮灭,黑雾人窜将进来,不由分说,拔剑就向妄非顺刺过去,妄非顺一个激灵,立即拔剑相迎,全然忘记了昨天这剑早已断成两截。两人不相上下,正打得激烈,妄非顺伸手过去,想将人从黑雾中拖出来。朱楼看的清楚,他手中握住的不再是手腕,而是一团虚无缥缈的东西,妄非顺愣在原地,那黑雾渐渐凝成一把剑的形状——
“不!”朱楼猛然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定了定神,只听有个熟悉的声音道:“朱楼?”
朱楼从暗香中钻了出来,无梦正趴床沿看着他:“好些了吗?”
朱楼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联想到刚刚所见种种,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梦见他神情呆滞,担忧道:“早知道就不该用他的幻境!”
朱楼回过神来:“什么幻境?谁的幻境?”
无梦指指床上的画道:“这东西叫夜歌画卷,只要在上面放一个人身上的东西,再灌以灵力,就可以看到他生命中印象深刻的记忆。这头发是妄非顺的,看到的自然就是他的记忆。夜歌画卷是个灵物,我想你既然是靠灵力而生,那么进入这里面一定有利于你的恢复。”
“妄非顺的头发?这么说我果然不是……”朱楼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他现在在哪?”
“在楼下……”
“快走!现在就去找他!”朱楼急着朝前冲,因此刻灵力充足,差点将暗香从床上带了下来,被无梦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朱楼走了两步,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道:“那天我遇见的黑雾人是你?”
无梦一愣,点点头。
朱楼在他面前绕了两圈:“你认出我了?”
无梦道:“是。”
“你不是天分低微?那天的小身手倒是不错啊。”
无梦脸色微红,道:“略会一点保命的招式……”
“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应该希望我死吗?”
无梦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朱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倒是一直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么好的人啊……”
无梦缩了缩:“……没有你我怕出不去……”
朱楼笑道:“不管怎么样,算我欠你一条命。”
“抵我的那条行不行?”
“不行!”朱楼斩钉截铁道。
无梦撇嘴。
“对了,关于黑雾人,那妄非顺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无梦想了想,道,“这二十年来,有个黑雾人每年黄昏都会来寻他比剑,除了第一次外,他还从没胜过。”
朱楼叹气道:“走吧。”
一人一魂走下阶梯,妄非顺依然保持着来时的坐姿,看着前方。
“妄非顺。”无梦叫道。
妄非顺忙转过头来,朱楼侧目看了眼身边的无梦。
无梦道:“妄非顺,你说这二十年来每日黄昏那黑雾人总会来找你比剑,你可知是为何?”
妄非顺道:“这城中穷极无聊,把我当个玩物罢了。”
“既如此,为何又要杀入城之人?多几个玩物岂非更好?”
“这……也许是他杀不了我?”
“杀不了你?你在这城中二十年,他会没有机会杀你?”妄非顺道,“你就从未想过他为何杀不了你?”
“他……”妄非顺语塞。
“他为何以黑雾遮面,不让你见他的真面目?为何每次你有危险他就会出现?为何这城中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当真不知他是谁?”
妄非顺本就一脸颓废,此刻却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呆呆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竟是痴了。
“为何你被困二十年,其实你早就知道,只不过不敢承认罢了。”
妄非顺双手撑着桌面,颤抖不止。接着整个店都震动起来,尘灰纷纷落下,阴风席卷,黑雾直朝无梦涌来,朱楼一把拉开他,纵身向前,灵力从头顶燃烧到脚尖,他双指朝黑雾一点,空中震开一个圆形的阵法,瞬间将黑雾困在中间。
朱楼道:“李青崖,我知道你听得见,别再执着了,放过他吧。”
黑雾咆哮不止,竟一下子挣脱了阵法,他手握长剑,朝朱楼刺来。
“铛”一声,竟是妄非顺拔剑相迎,他的剑在黑雾中左刺右砍,触感却始终是一片虚无,他一手伸进黑雾,却不再往外拉扯,而是整个人钻了进去。
黑雾一下子消散开来,朱楼清楚地看到妄非顺手中抓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正是李青崖。
妄非顺轻声道:“青崖,是你吗?”
“青崖?”
李青崖抬起头,看着他,金眸熠熠流转,仍似当日少年。
无梦眼神微动,朱楼奇道:“你能看得见他?”
无梦道:“似乎不止我能看见。”
妄非顺拉着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来。
李青崖手忙脚乱地想去扶他,可惜他那一双手只能拿那虚无之剑,却再也扶不起妄非顺。
朱楼本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沉默下来。
“青崖。”妄非顺狠狠将头撞在地面上,“是我错了,可是你已将我困在这城中多年,我已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别再杀人,放过其他人吧。”
“原谅?”
“是。我不对,我该死,那日我没看清,失手将你杀死,你恨我也是应该,若你想要报仇就冲我来,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只不要再将我困在这无人的死城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恨?”李青崖呆呆的看着他。
朱楼道:“李青崖。”
李青崖抬眼看向他,仿佛刚刚注意到他也在一边。
“我问你,你真觉得他对你好?”
李青崖缓缓点头。
“就算他叫你去杀人?”
“杀人?”李青崖忽然笑了笑,显得有点傻气,“灰、顺是……好人,我、我是坏人。他相信我,才叫我去……杀人。”
“那你为何不肯放过他?”
“灰顺教我……杀、杀人偿命。”
朱楼道:“那你杀了他便是,为何如此折磨他?”
李青崖摇摇头,那憨傻的神情忽然消失了:“我怎么舍得杀他,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说完这句,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朱楼蹙起眉,心中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他叹道:“李青崖,放手吧,你已死去多年,任何恩怨情仇都该放下了。”
李青崖的指尖捻起一小团黑雾道,轻轻一弹。他:“我……是死人,那你……你是什么?”
朱楼以灵力与他相撞,黑雾在半空中消失。
“我与你不同。”朱楼顿了顿,“你的魂魄皆已散尽,肉身也早就腐朽,你之所以还存在,不过是因为一个执念。”
“执念?不同?”李青崖歪了歪头,“难道你不是执念?我们又有何不同?”
朱楼不答,李青崖笑起来,他退开两步,黑雾瞬间汇聚出一把长剑的形状。
无梦不动声色地把朱楼挡在身后。
李青崖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你……你是昨天……”
李青崖的目光在他和朱楼中间转了几转,用剑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走。”
“他呢?”朱楼指着妄非顺。
“他不可以。”
朱楼用一种探究的语气问道:“若我说,他非走不可呢?”
李青崖金色的眼微微眯起,那真是一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
朱楼低声道:“执念太深,没救了。”
妄非顺道:“大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快想办法逃走吧,这既是我自己作的孽,只能由我自己还。”
“你还不了的。”无梦道,“他已经死了,你拿什么还他?”
妄非顺呆住了,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黑雾重新涌起,翻滚着冲了上来,无梦与朱楼作势相迎。
妄非顺口中喃喃道:“还不了……救不了……”
他这一生,仿佛从未救起过什么人什么事,与自己在一起的都没有好下场,他想起爹娘小小的石碑,想起他发过的誓,想起那个滚落在地上的包子——最终他还是一无所有。
他忽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握起手边的剑。
“别打了!青崖,我还不了你什么。”他凄然笑道,“只能把这条命赔给你,放过他们,也放过我吧。”
“不要!”喊这话的竟是朱楼,他想去阻止妄非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剑尖划过脖颈,血液四溅,妄非顺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流失,眼前的景象渐渐发黑,他想起李青崖第一次抬起头看他,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夺魂摄魄,他第一次接过包子,吃相凶狠直到噎住,他第一次放下警惕,冲他露出尖牙却不是为了示威……黑暗继续涌来,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杂音,李青崖第一次满脸傻气地笑出声,第一次说话,叫他的名字……妄非顺忽然发现他这漫长的一生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结束了,会不会自己早已死了,或者这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魇便是这叫做李青崖的男子,他想,只要他醒来,只要他能够醒来,他就能听见爹严厉的教诲,娘温柔的叮咛,那个小院子里辽阔的天空。最后所有的声音都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彻底消失。
李青崖眼睁睁看着妄非顺倒在眼前,突然仰天长啸,他的全身化为黑雾,四处蔓延,整栋房子都被包裹起来,大地在震动,四周浮起大量的灰尘,无梦几乎站立不稳,朱楼眉头一皱,起身就往李青崖扑过去,无梦突然狠狠摇了数十下暗香,将丝毫没有防备他的朱楼收入其中。
那团黑雾围绕着无梦越缩越拢,李青崖狰狞的脸在四周环绕,无梦听见他纷乱的话语。
“妄非顺该死!他们妄家都该死!”
“妄非顺利用我做尽坏事,自己甩得干干净净,还落得个清白宽容的名声!”
“我做错了什么?我又欠他什么?若不是被人强行抓住,又被他那混账爹夺走了神志,我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他引我们来这鬼城,不过是借找章云之名,行盗千岁香之实!又见族长对我有意,便顺水推舟,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困在这里。”
“他恨我!他杀死我!我活该!他活该!”
“伪君子!混账!”
……
黑雾将无梦整个人吞没,他向前冲撞了两次,都被弹回原地,黑雾缩成一人大小,牢牢包裹着无梦,丝丝扣扣侵入他的皮肉。眼看着黑雾静下来,里面突然传来沉重的低音,黑雾骚动起来,它的表面如同气球般膨胀开,越胀越大,红光从黑雾的缝隙中透出,只听“轰”的一声,黑雾炸裂开来,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客栈倒塌,尘灰四处飞舞,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无梦站在中间,他沉着脸,将手中的重剑扔回了长书箱。
废墟中有块木头动了动,接着是一只手,撑着地面费力地从里面钻出来。那人一脸茫然的站起来,见到无梦,不可思议道:“你也死了?”
无梦道:“没有。”
“那我……”
无梦不等他说完,就向外面走去。才走了几步,那巨大的城门就出现了,这次居然是开着的。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摇铃铛,你……”朱楼居然硬生生从暗香中挣脱出来。
他突然看见身后的客栈塌了,继而发现妄非顺跟在后面,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进去了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李青崖呢?”
无梦摇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
无梦瞄了妄非顺一眼。
朱楼转过头道:“你不是死了吗?”
妄非顺眨眨眼道:“是啊,我不是死了吗?”
朱楼挑眉:“你能看到我了?”
妄非顺愣了愣:“你……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妄非顺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啊……”
无梦道:“你若是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妄非顺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还有谁知道?”
无梦停住脚。
妄非顺也跟着停下来,笑道:“李青崖已死,你总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无梦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我……”
“因为他一旦死了,这幻境也就解开了,你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死,却利用这个去刺激李青崖,你用自己的性命赌这一局,然后你赢了。”
妄非顺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你误会了,我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江湖传闻妄非顺谦谦君子,李青崖心狠手辣,这里面没有你的功劳?”
妄非顺张大了眼睛,摇着手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妄非顺,我问你一个问题。”
“从始至终,你想过放过他吗?”
妄非顺看着他,唇角渐渐上扬,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来。
城门自己打开了,白雾从城外涌了进来,细小的水滴渗进衣袖、皮肤、胸口,渗进草屋、客栈、青楼,仿佛这城中无孔不入的寂静。无梦踏进雾中,他们又听见了清脆的铃声。
“就这么不管他了?”朱楼问道。
无梦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像与雾气交换一个秘密。
妄非顺望向天边的夕阳,指尖一点灵力燃起,终于在城门口画下最后几笔,然后轻声道:“五斗,永别了。”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无梦听见异响,转过头来,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无数条淡淡的黑雾扯住了妄非顺的衣角,并顺着衣袖裤管爬上来,越聚越多,使他再不能前进分毫,雾气浓郁,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朱楼隐约觉得他笑了笑。
“顺儿,人都是有阴暗面的,若是这阴暗被激发,便会产生无穷恶欲,伤身伤心,纵使死亦不能摆脱,而唯一能摆脱的方法,便是斩断那恶欲的来源。”
妄非顺举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心想,我爹叫我顺儿呢。
城门缓缓关上了,城墙内忽然爆发出一阵蓝光,在天空中投射出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阵法渐渐扩大,从中探出巨大的光束,将整个城笼罩其中,然后阵法降落,精密无比的束在城墙上,朱红色的大门中央出现数十个莹蓝色的封印,层层叠叠,牢不可破。
城头的石头上红光四射,破开石块露出里面三个大字:檀雪城。
白雾中传来女子沧桑的声音:
檀雪悠悠落,幻梦几时醒。青崖成红幕,妄念空叮咛。
叮当,叮当……
☆、檀雪城(八)
朱楼将幻境中所见讲给无梦听,无梦忽然道:“你说……妄非顺真的没认出他?”
朱楼摇摇头,斜了他一眼:“我一个没有形体的魂魄都被你认出来了。”
无梦小声道:“我那是直觉。”
朱楼轻轻摸了摸鼻子,笑出声来。
“我刚刚看到那妄非顺在带着李青崖一行人进入芷罗镇时,手背上有个奇怪的印记。”朱楼仔细想了想,“还有红光。”
“什么意思?”
“其实我在想……那章云真有那么凑巧,偏偏闯入这芷罗镇?芷罗镇上又刚好有妄非顺想要的千岁香?”朱楼压下眉头,道,“若这不是巧合呢?”
无梦停下脚步:“你是说他借着找章云才名正言顺地到了这里?为什么?他想要千岁香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因为他们身边有个方戟……”朱楼轻声道:“还因为,李青崖是魔族,而且是十分强大的魔族。”
“那又如何,李青崖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不。”朱楼道:“刚刚李青崖不是还要杀他么?”
朱楼在指尖燃起一小团灵力,道:“妄家抓捕魔族做实验,而妄非顺无论有没有破了自己的誓言,都无法改变他的父亲对魔族做出过如此残忍之事的事实,李青崖甚至是亲历者。况且妄非顺手上的那个阵法,我虽只记了个大概,但多半就是妄秉宁曾用过,你说,若是李青崖知道了他的族群又被当做实验品,会怎么样?”
“……我还是不懂。”无梦困惑地看着他,“既然李青崖是他的实验品,妄非顺又为什么要杀他?还有,李青崖既然已经死了,又为什么会在城中出现?”
“他的确是死了,只是……”朱楼顿了顿,才道:“只是死得并不彻底。”
无梦诧异地看着他。
“檀雪城能读取人的所思所想,并幻化为实物,你可看得出妄非顺最害怕的是什么?”
无梦不假思索道:“城主。”
朱楼挥了挥身边的雾气:“你以为他在里面那么多年,真的不知道城主是谁?”
“妄非顺那一剑下去李青崖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许是为了不让妄非顺崩溃,李青崖逃了,逃走后大概很快便死了,但是他的执念极深,而檀雪城本就稀奇古怪,也不知是什么因缘际会竟接纳了他的执念作为整座城的‘本身’。”
“可……可你不是说李青崖心智不全么?他又如何会考虑这些?”
朱楼皱了皱眉,道:“我其实一直觉得奇怪,他之前的确表现得心智不全,但是从到了芷罗镇开始,我明显觉得他变聪明了,靠近檀雪城之时他竟用自己的力量打开了城门——连你也做不到。”
朱楼意有所指,无梦假做无事地继续问道:“那他可是察觉到妄非顺对他的恶意了?”
“不。”朱楼断言,然后他垂下眼,轻叹道:“差一点,他虽有所恢复,但是尚未恢复完全。而这一路上总有人将他和妄非顺识错。妄非顺其人,会指使李青崖杀了出言挑衅的男子,甚至只是一条牲畜,而李青崖又素有恶名,可见妄非顺并非大度之人。他做了亏心事,所以他惧怕李青崖。”
“惧怕?”
“李青崖容貌绝色,功力不凡,只因被妄父夺去了神志和大多数的记忆,才老老实实跟在妄非顺身边,妄非顺用他做靶引怪、坏他名声除去不顺眼之人,后来眼见得他渐渐恢复神志,他惧怕李青崖会报复。”
无梦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朱楼微微侧过头看他:“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妄非顺说城主想要杀他,但是那黑雾总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出现,城中一切也听从他的调遣,他不肯接受李青崖已死的事实,便有那团黑雾日日来找他,与他比剑。李青崖心思单纯,心怀的也都是简单的念头,这的确是他才会做的。但是李青崖同时又表现得完全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想要伺机报复,我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李青崖消失,幻境解开我才突然明白。”
朱楼长长叹了口气:“也许是时间太久,李青崖的执念也支持不住了,于是有更大的执念取代了他。”
“更大的……”无梦呆住了。
“妄非顺接替他,成了新的城主。”
无梦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地问道:“那……那为何他出不来呢?刚刚那团黑雾……”
朱楼摇摇头,轻轻笑了:“谁知道呢,或许李青崖真的还有一丝意识残留其中,又或者……”
朱楼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在那雾气蒙蒙中晃荡着,像是随时要消失,无梦忍不住又想去拉他的手。
“只是我不明白,除了妄秉宁这天生对魔族研究感兴趣的变/态,另外还有什么人,又为什么想要操控魔族?”
无梦仿佛自言自语般道:“魔族力量强大,这世上,有的是对着力量贪婪的人。”
朱楼突然拍手道:“糟了,我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记了!”
“这个妄非顺既然是真身,那么,我是谁?”
雾气越来越浓,面对面的人都快要看不清了。
无梦急道:“你在哪儿,别离我太远了,我害怕。”
朱楼就在他脑后飘着,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叹了口气,燃起灵力,牵住了他的手。
浓郁的雾气忽然散了,一人一魂晕头转向的站在草地上。只见溪水潺潺,满目苍翠,可不就是那芷萝镇的井旁。
无梦在井旁边坐下,朱楼道:“这下好了,连回去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梦道:“无事,我们再去寻,总会有线索的。”
朱楼看了他一眼:“你好像松了口气?”
“有吗?”无梦斜过眼来。
“没有吗?”朱楼也斜过眼,“你刚刚为什么摇铃铛?”
“那个……”无梦挠挠头,“我刚刚想,身为魂魄的你既然会被收进铃铛里,那他说不定也会……”
“然后让我们在暗香里自相残杀?”
无梦忙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朱楼哼了一声,也不再追究,自顾自飘到前面去了。
二人往芷萝村走去,朱楼道:“这些姑娘可真够粗心的,竟然忘了把村口锁好,也没派个人把守,要是有什么图谋不轨之徒岂不是遭殃?”
随即他们就察觉不对劲,太安静了,芷萝村的姑娘们嬉笑打闹,鸡飞狗跳是常态,可是如今却悄无声息,他们刚走进村子,就发现原本房屋精巧、小桥流水的芷萝镇,竟然消失了,所有的房屋、院子、树木全都不见了,他们走遍全村也找不到一个人。一人一魂走到原先族长的屋前,唯有这间屋前还有一片花草,无梦见空荡荡的地面落了把梳子,便捡起来看了看,那梳子有些年头了,梳齿都断了好几根,朱楼道:“这是族长的东西,她梳头梳到一半,却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
能让一个老族长急到连头都没梳好就匆忙离开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两人四处望了望,看见门外那片芷萝花,那时还是花骨朵儿,现在却已经有些萎靡了,他们错过了盛开的时刻。这时,朱楼疾走几步,指着一朵芷萝花道:“你看!”
那花上斑斑点点的,竟然是血迹,再往旁边看,他们发现有一大片花上都沾了血迹——只因芷萝花色本就鲜红,他们竟一下子没有注意。
朱楼道:“你那画卷这么神奇,能否想办法看看之前这里发生了何事?”
无梦道:“有生命者皆有记忆,只是长短不同罢了。此花不俗,应当可行。”
说着,他摘下一朵,打开夜歌画卷,将花放在画面中心,想了想,又扯下自己一根头发,一头系着暗香,一头系在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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