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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家-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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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悻悻低了头,小声道,“谢谢哥哥。”
  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旋踵返回到了沙发坐着。阿袁像条小尾巴跟在他后面晃来晃去。他想和少年说几句话,然而少年的神情总显冷淡,连目光都不大愿意施舍给他。
  阮袁想问他小时候的事,可才叫出一声“哥哥”,阮母又在餐厅喊他们,“菜都好了,先坐着吃吧。”
  阮母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鸡鸭鱼肉各占一盘,比过年过节还来的丰盛。
  阮袁捧着碗有些傻眼,“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阮母不说话,只拿眼风斜他,“吃你的饭,少啰嗦。”转而又夹起一筷子肉,殷殷往少年碗里塞,“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少年的碗里被堆成了小山,肉丸子从碗的边缘被挤了下来,咕噜噜滚到阮袁手边,他微微笑道,“谢谢阿姨。”
  阮袁拿筷尾拨开那颗丸子,被忽视的感觉更堵得心里发慌。他匆匆扒完一碗饭,就不高兴的丢下碗筷,拉着脸扭头跑回房间甩了门。
  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阮母在外头怒声道,“那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这么不懂事!阮袁!阮袁你给我出来!”
  阮袁贴着门缝偷偷听着外面的声音,隐约间好像少年说了些什么,阮母的声音跟着软了下去,只道,“唉这孩子就这牛脾气,你别跟他计较。”
  少年道,“不会,阿袁一直很乖。”
  阮袁听到了这里只觉心花怒放,他想,哥哥还记得我。
  他搬了小板凳坐在门边看书,眼里飘着书,心不在焉,两耳似全贴到了门上。
  他等少年吃完饭来房间里找他玩,他想着要不要跟少年解释下,当年不是他不打招就离开的,而是父母开着车强行要带他走的,他挣不过。
  然而他等着等着,最后只等到对方冷冷淡淡的声音,还是对着阮母说的,“那我走了,谢谢阿姨招待。”
  阮母道,“生活费不够再给阿姨打电话,过几天我给你买个小灵通寄过去,联系也方便。”
  少年也不拒绝,“那先谢谢阿袁了。”
  阮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跟妈……跟我还这么客气。”
  之后再未听到多余的声音,阿袁到这时才心急了,拉开门噔噔噔的跑出来,对着他妈妈问,“哥哥呢!
  阮母眼睛有些泛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张口欲言,却又化为了一声叹息。
    
    第40章 渐渐迫近

  之后的一段时间阮父因着工作加班,连续几天晚上都不曾回家。
  少年也一直在他家里吃饭。那段时间是他每天一下课就赶着往家里跑,纷丽的世界失去了吸引力,好似只有少年在的地方才有漂亮的色彩。
  再度熟悉了之后,少年偶尔也会同他说话,问他考在了哪里的中学?成绩怎么样?
  这些生疏而客套的对白就好像给彼此间建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阮袁想问少年现在住在哪,他还想要他的电话,想着平日没上课的时候还可以去找他玩,他想少年大概是刚来这座城市不久,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过。
  可是少年却不肯说,只是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耳垂,笑着问他,“还没吃够教训?”
  阮袁马上就想起了当年的事,可再要细问,却被少年巧妙的岔开了话题。
  一直到那顿饭结束后,阮袁还记挂着少年的话,他借口要其倒垃圾,踢趿着拖鞋跟着少年后面亦步亦趋。
  楼道里黑漆漆的,感应灯又坏了。只有楼外路灯微弱的灯光,自镂空的墙面零散的掉落进来,星星点点,像是一只只飞不起来的萤火虫。 
  隔壁在播着新闻联播的片头曲,楼上的孩子在弹钢琴,支离破碎的音符激怒了另一户人家的狗吠,汪汪的声音很快被楼下人家的争吵声覆盖了过去。
  无数嘈杂的声音从单薄的墙体中透出,拥堵在狭窄的楼道里。又被黑暗酿成与世隔绝的沉寂。
  阮袁是耐不住这种沉寂的,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挑着重点问少年,“哥,你现在住哪呢?”
  少年道,“住宿舍。”
  阮袁又问他,“哥,你现在在哪所学校读呢?”
  少年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去找你玩呀,”阮袁嘟了嘴,委屈道,“你怎么防我跟防贼,问你什么都不肯说。”
  少年倏然停住了脚步,阮袁三步并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哥?”
  “阿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少年侧过头来,光影将他清隽的脸分割成了两半,浸在昏光中的一半表情寡淡,而另一半溶在黑暗里像是咧出狰狞的笑,他轻轻道,“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阮袁有些被吓到了,他后退了一步。少年抻臂从他手里拿过那袋垃圾,又用空出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阿袁乖,回去吧。”
  阮袁没再说话,他只是站在楼梯上,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弭在黑暗之间。
  隔日阮袁仍是一下课就跑回了家,然而他左等右等只等回了不用加班的阮父。
  青菜稀粥,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阮袁几次想要开口,又被两个大人的沉默给生生憋了回去。
  他只有趁着吃晚饭后母亲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跑过去问,”妈妈,妈妈以后哥哥还来吃饭吗?“
  阮母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阮父怒气冲冲的斥骂,“你叫谁哥哥?”
  那是阿袁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母吵得那么凶,他被妈妈赶回了房间锁在了里头,只能通过缝隙听着外面的争执。
  “你拿家里钱补贴他吃用上学,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也罢了!你还把他带到我们家里!你以为我是有多宽宏大量到能忍这么个杂种成日在我眼皮底下晃!”
  “别一口一个杂种!他也是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无辜?是!他是无辜!他爹也是无辜的!”
  “……”
  争吵升级到了砸摔东西。
  哐啷啷的巨响,砸的墙摇地晃。
  阮袁躲在房间里捂着耳朵,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那个时候跑去问阮母,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的憎恶他的哥哥,就如同当年村里的那些人一样…… 
  他还太小,大脑还无法处理更加纷杂的信息。他只是直觉自己大概又要很久之后才能见到他的哥哥了。
  这个直觉让他的情绪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   ※   ※
  再见到哥哥,是他刚上高一那年寒假。
  是阮父外派到外地的一段时间,加班到夜半的母亲领回了他的哥哥。
  现在应该算是青年了,只是他看起来比少年那时还要瘦弱。凛凛寒冬他仅裹了一件单薄的披风,手里捧着一杯阮母端给他的热牛奶,熏腾的热气衬得他脸色青白。
  彼此阮袁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听着母亲的声音慌忙关了电脑,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开门探头出来看,他的目光甫落在沙发上那青年身上就呆住了。
  “——哥?”他难以置信,一瞬间忘了伪装,推了门几步跑到青年的身边,青年眼里覆着浓浓的倦意,抬眼望向他时,双目有些无神,看起来就像空有躯壳的人偶。
  阿袁一时只觉嗓子被甚堵住了般,开口的同时,声音沙哑的像哭了般,“哥!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阮母打电话的脸色很是难看,等挂了电话后才丢来一句重磅,“你哥他差点出了事故。”
  阮袁抓住他哥僵冷如冰的手吓傻了,嘴里喃喃着,“怎么……怎么回事?”
  阮母看了眼青年,语气缓了许多,“袁袁,今晚让你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阮袁自然连声应好。
  阮母自去忙活后续。阮袁拿着新的换洗衣物,领着他哥去浴室洗了热水澡。又看他哥状态不好,便在浴室外边陪着等。
  全程对方都一言不发,面上亦殊无表情。阮袁心里忐忑,一直等两人洗漱完毕一起上床熄灯之后。
  阮袁握着青年冰冷的手,低低的唤,“哥?”
  青年回握住了他的手似在回应,从他的掌心间热量源源不断地被汲取着。
  阮袁担心他的反应,大着胆子轻声问,“哥,你是怎么了?”
  青年凑过来了些,他呼吸喷洒在阮袁的脸上,森冷得不似个活人。
  阮袁有些奇怪,明明方才泡了那么久的热水澡,可对方的手足怎么还是如冰窟里捞出来般,冻得被窝都阴潮了起来。
  阮袁忍不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到桌边去翻出抽屉里的热水袋,插上电源后,站在桌旁等着充热。
  对楼照来的灯光透着玻璃窗打在他的脸上,阮袁看着玻璃窗上印出自己的脸,被窗外的光一照,惨白的吓人。
  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青年闷沉沉的声音,他问他,“阿袁,你看到他们了么?”
  阮袁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瞳孔缩收间,恍然有数不清的人影在玻璃窗上辗转出现。它们目光呆滞,面上却含着笑,笑容撕开了它们半张脸。它们沉默的站在那,好像距离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它们全部来自他的身后——
  阮袁猛地回过了头去,他身后空空如也。床上隆了一团人形,那是他的哥哥。
  热水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充电的红灯跳掉了。阮袁抱着热水袋连滚带爬溜回被窝里,将热水袋往青年的怀里一塞,“哥,你抱着这个就不会那么冷了。”
  青年一手接过热水袋,连带着他也一道搂进了怀中。
  热水袋隔着衣物贴着彼此的胸口,尽忠尽职驱散着寒冷。
  阮袁把一半的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里。抽了抽鼻子,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哥,你遇到什么事了?”
  “阿袁,是它们,”青年终于愿意开口了,他低沉的声音似叹息般充斥着难言无奈,“它们一直缠着我,我受够了。”
  “谁?”阮袁脑海里空白了瞬间,耳边恍然间灌入了无数的声响——女人的哀泣并着孩童的嬉笑,钝器磨过硬物发出刺耳的尖锐,男人的怒吼被淹没在其中,最后是水声,嘀嗒——嘀嗒——
  不,也许那不是水,而是从断裂的脖颈间汩汩汹涌的鲜血。浓稠漆黑的鲜血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凝固干涸,嘀嗒声也渐渐消弭,归于一滩滩静默。
  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荒废的洋楼里。
  满园枯败的植株,电闪雷鸣与倾盆大雨交织出屋内的阴森。他们缩在方寸之地,瑟瑟偎依。无数的鬼影在他们周遭徘徊哭嚎,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彼此的存在。
  隔着厚厚的被子,阮袁感觉有人在看他,那视线充满着怨气,对生者、对鲜活的世界,那是来自枉死之鬼们的憎恶——
  “哥,”他忍着牙关的颤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安慰,“不怕,有我在。”
  青年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阮袁的后背,像是安抚着一个婴孩。
  渐渐的,阮袁有些犯困了。所有的恐惧在缓慢的离去,他嗅着青年怀里的气息,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在正式踏入睡梦之中时,他似乎听到青年的声音,像是在说着,“对不起。”                        

    第41章 渐渐迫近

  那段时间青年一直住在他的家里,那也是阿袁过着最开心的一个高中寒假。随着青年精神状态的逐渐好转,一改了少年时期的冷淡,也愿意陪阮袁打游戏,陪他一起去电玩城,或者去篮球场游泳池,只要他想去的地方,他都陪他玩。
  短短几星期眨眼就这么过了,阮袁参加了开学前期末补考,结果语文成绩还是挂在不及格的边缘。
  他瞒着阮母要他哥给他签字,他现在可算是体会全了有哥的好处。
  青年拿着他的试卷,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他挑了几个常识性的错误指给阮袁看,最后翻到作文那篇牛头不对马嘴的流水账时,也忍不住叹气了气,“你语文怎么会差成这个样?”
  阮袁撅了嘴,“我们那语文老师是个老头子,满口方言,我都听不懂他讲的课。”
  青年不赞同的望着他。
  阮袁滴溜一转眼珠子,谄媚道,“哥你现在是上大学了?”
  青年点了点头,“大学快毕业了。”
  阮袁道,“听说是K大计算机系的?”
  青年屈指弹他的额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阮袁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哥,你想不想赚外快呢。”
  青年道,“你是指哪方面的?
  阮袁扭捏道,“家教什么的,不是挺赚的么。我这有压岁钱一千呢,都给你。不够的话,我……我再去找妈要点!”
  青年道,“可我学计算机的,怎么帮你补语文?”
  阮袁昂着脖子道,“能上K大的语文肯定也不错!”
  青年禁不住他那小模样直乐道,“我就没看过哪个要补习的学生像你这么积极的。”
  阮袁道,“那要看是谁帮我补习呀。”
  青年有些无奈,惯性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发梢软软的,还是跟小时候那般。他笑道,“你自己跟阿姨说一声,她愿意了我就给你补习。”
  阮袁乐不颠跑去问了阮母,对此阮母自然乐见其成,还特意给青年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作为犒劳,边是随口道,“阿袁这孩子从小就没跟谁亲近过,就和你。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们可是……”言到此处阮母陡然住了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忙布菜给两人,转过话道,“嗳,我今天菜做多了,你们都多吃点。”
  寒假的尾巴被阮袁抓来了补习。
  班主任下了最后的通牒,开学前最后一次补考要是再不及格,就得回去重修一年。阮袁对此叫苦连天,偏还得瞒着家里。
  唯一欣慰的大概要数家教老师是自己的哥哥,对他而言,补习不像甚苦差,反而成了等候多年得来的收获。
  大部分的时候,补课都是在阮袁的家里进行的。青年似乎很不喜欢阮袁去他的宿舍。
  他的宿舍住在城郊的一栋老房子里,两层高的平房,居民都搬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孤寡老人,每日便是搬着椅子坐在院了晒太阳。
  阮袁只跟着去过一次。
  明明是朝南的房子,正午的太阳晒进来,透着磨砂的玻璃,那热度似被过滤了般,只剩下寒月的阴冷。
  阮袁坐在里面才一会就给冻得哆哆嗦嗦,青年讲甚么他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周遭围满了人。阴冷的气息渗着皮肤冻得骨头都僵得难以动弹。
  到最后他忍不住了,拽着青年的衣角,小声道,“哥,你这好冷,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我们改天继续吧?”
  青年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阮袁环顾了圈周围点了点头,“哥你这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对啊。这么大的太阳,就算是冬天也不该这么冷呀。”
  青年笑了起来顺手捏了把他的脸,低声道了句,“还不到时候。”
  阮袁莫名其妙,可再问时,青年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寒假的尾巴短的飞快,临到开学的那一天,阮母叫他哥来家里吃饭。
  阮袁拿了补考的卷子,成绩堪称突飞猛进。他急着给他哥看,一放学也不理会同学KTV的相邀,急着赶着往家跑。
  然而他赶的是巧,才到家门口,先听到的却是自家屋里爆炸般的怒吼,“我能容忍你生下那孽种,可大度到让让那孽种自由出入我家!”
  他不由停了步,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门是半掩着,门缝间传来了父母又一次激烈的争吵。
  阮父掀翻了满桌的菜,阮母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崩溃的大喊,“孩子有什么错!他连选择自己出生的权利都没有!”
  阮父咆哮道,“他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砰地一声巨响,玻璃杯在大门上撞开了花,碎片从门缝间溅溢了出来。
  阮袁忍不住往后一退,却意外撞进了一个怀里,他吃了一惊,忙转过头去,就见着他的哥哥兀自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望着屋内,漆黑的发间夹杂着雪粒,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座冰雕。
  阮袁慌忙拉上自己的门,低声道,“哥,我们……我们出去吃饭吧。”
  青年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乱了他被绒帽弄乱的短发,“阿袁乖,跟阿姨说声,我先走了。”
  青年深深望了阮袁一眼,旋踵快步下了楼。
  阮袁有心想追出去,又顾忌屋内吵翻天的父母,他推了道门缝见着二人似乎都有些偃旗息鼓,忙转身撒腿追了出去。
  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漫天风雪冻黯了路边的昏灯。
  青年已走到了小区的门口,他的身影正缓缓淹没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阮袁心底忽然一阵说不出的惶恐,他疯了一般追了上去,边追边大声喊着,“哥——哥!你等等我!”
  青年好像没有听到,他走出了小区,正慢慢穿过前方的马路。
  阮袁只觉自己跑的心都要从嘴巴里跳了出来,眼见着哥哥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不管不顾冲过了马路。
  嘀——嘀——!
  嘶鸣的喇叭声在耳侧炸响,刺目的远光灯如死神的目光自上俯视而来。阮袁只觉窒息,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侧过头去看了一眼,他看到了一辆大货车正向他撞来。
  “阿袁——”马路那头有人跑了过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个人倏然伸手猛地将他往前一拽。
  大货车险险擦着他身后飚了过去,急刹着停在了路边。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对着他两破口大骂。
  阮袁至始至终拽着青年的衣角不放,他有一种预感,也许这一次松手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青年把他拉到了身后,直给司机道了歉,好说歹说劝走了对方。他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阮袁,低低叹了口气,“你追出来做什么?”
  阮袁道,“哥,你跟我回家吧。妈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外面这么冷,你现在回宿舍也没有……”
  “阿袁,”青年打断了他的话,他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是云淡风轻,可阮袁总觉得底下藏着惊涛骇浪,“那不是我的家,那里只有憎恶我的人。”
  阮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觉眼眶里发着烫,他抓住青年的手,“有我在,哥你是我家人呀。哥,你别走,别离开我们。”
  青年摇了摇头,低垂的目光似透着怜悯,他低声道,“阿袁乖。”
  阮袁绞尽脑汁也找不出挽留他的话来,伸出手发现还有一张考卷被自己捏在了掌心里,“哥!”他像发现了什么宝贝,展开那半是潮湿了的考卷给青年看,“哥,你看我,这次考试都考了好高分呢。”
  青年接过考卷低头看了眼,他笑道,“阿袁好厉害。”
  “还不都是你教的的好,”他抬着头,执拗地盯着对方,“哥哥你以后继续帮我补习好不好。”
  青年笑了起来,“你已经学的很好了。”
  “那是因为有哥哥……”
  “够了,”青年的声音倏然冷了下来,连带着面上的表情,是一种刻骨的森冷,有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该回去了。”
  阮袁不由松开了拽着他的手,莫名有些害怕,“……哥?”
  青年闭上了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阿袁,回去吧。”
  阮袁执着道,“哥哥,你还回来么?”
  青年微微笑了,“会的,我还会回来的。”
  ——然而他食言了。
  一直到大学毕业,阮袁都再未见到他的哥哥。
  偶尔他也会对阮母提起过,然而阮母只是沉默,或是摇头苦笑,到最后她也冷了脸,漠然驳斥着他,“你哪来的哥哥?”
  他独自跑去K大找过他哥,可问遍了无数人,回答都是没听过这个人。他又去了他哥后来租的那处住地,看到的却是起重机轰隆隆的拆迁。
  最后他回到了老家,然而那片莽莽森林也已被夷为了平地,连带着那栋荒废的洋楼,成为了蔓延在他成长期的一段不可捉摸的过去。

    第42章 重重可怖

  “——阿袁!阿袁!快醒醒!”
  有人在他耳边小声喊着,边用力推他。
  阿袁酣睡未足,隔了好久才懵懵懂懂的醒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丛武的脸,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阿袁!”丛武的表情明显是舒了口气,“你总算醒了!”
  “发生什么了?”阿袁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一时难以分清眼前是梦还是现实,他道,“你掐我一下,用力点。”
  “我们从那管道摔下来了,你撞得都晕过去了,”丛武听话伸着两指用力拧了他一把,“你还没清醒?”
  阿袁被他指甲捏的疼,勉强确定了眼前的现实,“我回忆起了我是谁。”
  丛武摸不着头脑,“啊?你还失忆了?”
  阿袁沉默了下去,他不但想起了他是谁,他还想起了和常安在的全部回忆。那个人每一次的出现都那么突兀,而消失却总那么的匆匆。
  他没敢再深想,转而看向周围。只这一眼,他登时骇得连退了数步,“这是什么地方!”
  四面八方有十几个人也连退了数步。
  “诶!别慌别慌,”丛武忙道,“你看仔细些!”
  阿袁暂定了神,仔细一看,周遭墙壁竟是砌满了一块块狭长的镜子,乍看间如环绕着一扇扇门一般。
  屋子正中点着两根儿臂粗的白蜡烛,蜡油淌了一地,显然已经烧了许久,烛光罩不全四周,镜子里的人影都是昏昏冥冥宛若魍魉魑魅,随着他们做着相同的动作。
  阿袁抬起头,发现不但墙壁,便连天花板上镶嵌的亦是大块的镜子,被这么多自己注视着,仿佛被无数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在暗暗窥视,“怎么会有……这么多镜子。”
  丛武道,“方才我们摔下来的时候吓死我了,幸好是掉到这个地方。方才外面一直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我也没敢出去……结果现在连门也找不到了。不过听说镜子辟邪,这里应该挺安全的。我想干脆先躲躲算了。”
  阿袁不想看镜子里的自己,只好低着头专心致志注视着燃烧的蜡烛,闻言不由道,“镜子辟邪?我怎么听说镜子招鬼呢。”
  “你别瞎说,”丛武两眼瞪得如铜铃,边还做贼般不住打量周围,“你们城里的估计不知道。我们老家那有个说法,如果被抓交替的鬼缠上,就要往对床摆个镜子。这样抓交替的鬼一来,分不清了,会误以为人在镜子里,等它进去了,它就被困在镜子里了。我估计黄安娜他家人也想这么干来着。”
  这说法闻所未闻,阿袁全当他在说书,随口道了句,“这么说,这屋的镜子里岂不是都有鬼?”
  “你别瞎说上瘾了啊!”丛武蹲了下去,从下方翻着两黑白分明眼珠子瞅着阿袁,他小声道,“不过你还别说,我方才一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你名字。”
  阿袁一愣,“谁?”
  “是个男的声音,”丛武搓着双手,他看起来有些冷,“其实我从看到你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你那时候一直在和谁说话?”
  阿袁几乎百分百确定喊他的人就是常安在了,难道说常安在没有死?他欣喜了片刻,又霎时冷静了下来——难道说他也沦为了同徐帆他们一样的……抓替身的恶鬼?
  不对——他想起了童年的遭遇,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现在他们所处的鬼屋就是当年常安在那栋林中洋楼的翻版,无论是人还是屋子的模样——然而那处在深山间的鬼屋为什么如今会跑到城市里来?它们与常安在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他脑子里乱得很,后知后觉反映过来丛武的后半句话,“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在和常……”话到半截倏然又卡了,他看着丛武紧张的表情,轻轻道,“你没看到我的同伴?”
  丛武见鬼般瞪着他,“没有,我们从一开始就只看到了你。”
  阿袁的脸刷得苍白了下去,丛武却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张着嘴做了口型,“你听。”
  又是熟悉的脚步声,咚、咚、咚——它在三楼走走停停,好像在每扇镜子的后面绕着圈,伴随着是东西翻倒在地的声响,哗拉拉的,门外那人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阿袁紧张听着那声音,可思绪老被丛武的那句话所纠缠。
  他们没有看到常安在?那么一直跟着自己的常安在究竟是人是鬼?不不不……也许丛武他们是鬼也不一定呢!
  阿袁猛想起了常安在的那句话,“别太相信你所看到的。”
  是指谁?眼前的丛武,还是那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
  阿袁望着面前的丛武,一时也觉得对方可疑了起来。许彤不就是像平常一般骗着于丽做了她的替身么?
  可……如果丛武真是想,不该趁他昏睡时就下手么。
  阿袁努力不去想他在一楼那间屋子门口看到的木牌……那印证着常安在已死的木牌。
  便在他思绪杂乱之时,他忽然听到了屋外有人在喊他。
  “——阿袁。”
  “阿袁,你在哪里?”
  是常安在的声音!
  丛武满脸惊恐的看着他,阿袁瞪着镜子,镜子里的他抖如筛糠。
  那声音一直在持续,而却在这一声声的呼唤声中,阿袁竟在忽然间困顿了起来!
  这睡意似如一张遮天盖地的绒被,即使恐惧也敌不过,霎时就将思绪混沌的他笼罩在了期间。
  ※    ※   ※
  报纸糊住的窗微微透了蒙蒙灰亮。
  阿袁嗅到了肉包的鲜香味,坐起来时发现常安在已经买来了早餐,摆满了那张瘸脚的桌子。
  阿袁有些迷糊,他伸手掐了自己一把,有点疼——这又是梦境还是现实?
  常安在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声音后回了头,见着阿袁便道,“洗漱下,起来吃早餐吧。”
  阿袁昏头昏脑,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去水池边简单洗漱。
  两人始终没有再说一句,直到阿袁坐到摇晃的桌子旁时,才忽然道了一句,“我想起以前的事了。”
  常安在拿了豆浆戳了吸管递给他,“是么。”
  阿袁接了过来,嘴里仍道,“大学之后你去了哪里?”
  常安在沉默了片刻,“我只是回到了我该回的地方。”
  “老家么?你骗人,我回去过,那栋房子已经拆了。”阿袁瞪着他,“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常安在笑道,“我想来看看你,我的弟弟长成什么样了。”
  阿袁本来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听他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应,只好低头吸了口豆浆,他的眼睛酸涩,只能拼命盯着一处克制着眼泪不往下掉,他想站起来抱抱对方,问他后来过的好不好,然而,最终所有汹涌的思绪都被理智压回了深处,他只是故作冷静道,“我现在过的挺好的,你呢——我一直在找你,可一直一直找不到你。”
  “我也过的不错,”常安在伸长手臂摸了摸他的头发,“最近休年假,闲着没事。你每天忙着卖馄饨,不如我来帮你吧。”
  阿袁讶异的抬起头看他,“你来帮我?”
  “帮你包怎么样,”常安在笑道,“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你不想试试?”
  “那怎么行,”阿袁不好意思说他每天的馄饨都是直接从那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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