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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请下凡-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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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清陷入自己的思绪,并不理会他们,思虑间还不时摇头,偶有叹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顿住步子,看着两个徒弟,神色有些复杂:“他说的不错,东华的确算是活着的阳气,世间独此一份。”
  说话间,太清一直审视着东华,后者不动声色,表情堪称完美,可一双手却在袖下不露痕迹的攥紧。
  太清将这一点微末细节看在眼里,同样不动声色,又去瞧玄天。
  而玄天淡淡的回视,目光如利刃一般,这位经历过开天辟地的大道祖竟隐觉脸上生疼。
  东华僵硬的勾起嘴角,对玄天道:“师弟,原来这是真的,我……”嘴角重如千钧,竟是笑不起来,也不敢再往下说。
  救世对他来说义不容辞,可同时意味着,他从此会消失在这个世间,与玄天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见。
  玄天定定的看着他,某个刹那,脸上似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大道祖无声观望,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思来想去,最终闭上眼道:“你两个已然长大,各自经天纬地,早将为师比了下去。这桩难题,你们比为师更懂得该如何处置。”
  这几句言语虽不冷不热,却暗藏着对徒弟的痛心与不舍,还有拯救三界的迫切。矛盾的情绪交织,最终让东华读出的,便是浓浓的无奈。
  东华依旧不敢去看玄天。只深吸一口气,整理衣衫,对着太清稽首,待要说句“弟子明白”,却忽然被身侧的玄天一把拽住。
  “的确。”玄天眸中平静无波,却幽深无比,“我知道怎么做。”
  太清睁开眼,目光未名:“那就好,你一直都是为师的好徒弟。”依旧是缓慢腔调,可说到尾声,语气却有些不稳。
  “既如此……”玄天转过身去,沉沉的道,“我答应。”
  东华猛然抓住玄天的手臂,颤声道:“师弟,我……”
  玄天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东华按在怀中,力道极重,恨不得将自己的骨肉与他揉作一处。他将脸埋在东华颈间,贪婪的感触着那凉而不寒的体温。“我最了解你,师兄,我知道你想三界安宁。”
  事到如今,纵然大道祖在场,东华也毫不避讳的紧紧抱着玄天,声音发涩:“我也想要你好生活着……待我去了,你……”后面的话,他是再也说不下去。
  怎可能好生活着……明知道玄天深爱自己,却……
  什么大公无私,心怀大义,他东华其实是这世间最自私,最无情的人。
  又一回为了三界离他而去,且这一去,即是永别。
  可玄天居然说,他答应了。
  他脸上如此平静,一定是在忍着满腹悲痛,且忍的十分艰辛。否则为何会有湿热的点滴,落在自己颈间?
  东华闭着眼,只道玄天放任自己去救三界,一时间愧疚到了极点,可时间飞速流逝,不知该如何补偿他。
  好容易和他在一起,还不曾无忧无虑的过几天安心日子就要离开,东华何尝是心甘情愿?
  可若不去,三界不存在,就连玄天也要湮灭在天地间,自己也只能自私一回。
  就在一日前,东华还在胡思乱想,若某日风平浪静。他和玄天撇下一切相携畅游,若赶上开春,便可用另一番心境赏玩凡间的种种奇观。
  他还想看看,曾经被枣枝掩映的山洞还在不在,若尚在,那玄天会否站在曾经他独立的地方,眺望旭日东升。
  那枣的滋味实在酸涩,不知玄天吃在嘴里,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东华猛然将眉心拧在一起。
  不,万不能再往下想。不过是些痴念,又无甚用处,便止于此吧。
  可虽是这么想,过往种种却不受控制的浮在心头。偷摘雪莲,梅间对弈,无望谷反目,幽兰院偶遇,河畔小舍再见……历历在目,竟是拼尽全力也压不下去。
  不知何时,太清已飘到二人身侧,又是一声叹,将手放在玄天头顶,极其轻缓的摸了摸,而后飘回了储物囊。
  山涧里的雪水汇成溪流,映着沉沉夕阳,再往上去,苍茫的积雪上竟然形成了一圈冰晕,金光浅淡,却无比耀眼。山坳里雪莲怒放,在冰晕中辉映,犹如天河里的金莲。
  东华忽然放开玄天,压下了喉中的涩意:“还有几个时辰?”
  玄天也收了手,声音有些低哑:“八个时辰。”
  虽然不多,却足够做许多事。
  东华抬眼看向东方,整个繁华世界俱被收在他清浅的双眸中。“师弟,我想回紫府洲看看。”
  玄天点头:“好。”
  紫府洲远在东极,北极种种尚未传过来。如今碧梅开至荼蘼,拥着一片浓艳的翠色,海上风平浪静,落霞与海浪交叠成紫,和往日每一个普通的春日黄昏别无二致。
  但这一个寻常的景象,对东华来说已足够珍贵。
  多年前这里一片荒芜,只有两个年轻的神仙,在半夕泉上相对照影,在薄暮中怀着心事睡去。
  那时只有这一桩心事,如今早已达成,东华细细琢磨,既如此,本上仙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东华贪心的想,从此师弟哭,本上仙再也哄不得。他若难过,可要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来兮(八十二)

  东华有些时日没回紫府洲。
  自他离去以后,偌大的东极失了顶梁柱,虽然表象井井有条,可毕竟不如往日繁荣。
  一则谁也不敢接手,二则九重天连日来被自身尸搅成一锅粥,纵想管问,也无暇顾及。
  此时见着府外守卫们静立,府内仙童们洒扫,各人按部就班,只是面上多少有些怏怏不乐。守卫们素养良好,从前向来是目不斜视,此时却不时向北方张望,似乎在盼谁回来。而仙童们将前厅正中央的位子精心擦拭一遍又一遍,偶尔看看门外,低头继续擦。  
  东华站在梅林的阴影里,隔着一片花枝,静静观望那些低头忙碌的身影,却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
  玄天问:“师兄不打算现身?”
  东华脸上有几分欣慰,却摇头道:“不了。”
  就算见了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弃他们而去,此刻挑起他们的念想,末了又是一场哭哭啼啼,倒不如叫他们早些忘了的好。
  玄天将东华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可嘴角却紧紧抿了起来。
  黄昏时分,春风里伴着几丝清冷,拂得林间花影微颤,落在二人的衣襟上,如同此时半夕泉池底漂浮的藻荇。
  东华俯身,将手指放在泉水中,那水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却不冰手。
  玄天定定望着花影下的白衣,眼底本是一片静谧,可其中无声起了点点水光。
  而东华缓缓回过身,垂下眼睑,假装没看到玄天眼中的波动。只抬手摸了摸玄天的脸,勾起嘴角道:“似乎眨眼间,你就长成这般模样了。”
  这嘴角天生含笑,自带包容天下的气韵,此时温润的挑起来,几乎快暖化了冷色的碧梅。
  玄天一语不发。东华搜寻着回忆,慢慢道:“当年从八卦炉中出来,我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那时你同凌烨一样喜欢哭闹,我还不会讲话,只好去帮你抹眼泪。”  
  他说着,忍不住笑得更深。玄天则微微仰起脸,星光落在眼中,一时间波光粼粼。
  “白衣苍狗,只在转瞬。”东华感慨不已,“没几年你就大了,渐渐离开我去别处闯荡,如今修为见识都赶超了我。你看看,就连身量,也早就比我高了,但师兄高兴的很。师弟,你为何一直不言语?”
  玄天睫毛投下的阴影微颤,依旧没有答他的话。只一把抱住他,嘴唇贴过去,炙热的吻让他几乎背过气去。
  东华怔了怔,随即一反常态的与玄天紧紧相拥,唇齿间尽是对方的气息。
  那独有的墨兰冷香让东华贪恋不已,力道愈发加大,和玄天一样慢慢啃咬起来,到最后恨不得将玄天吃了。本难得的强势一回,眼角的湿润却让他显得有些弱势。
  他到此时才发现,死这个字,当真叫人莫可奈何。有些东西就算再喜欢,也是一丝一毫都带不走。
  也不敢带走。
  他们两个以这种方式几近疯狂的交缠。玄天在这个时候本就不喜闭眼,此时东华也难得的没有闭眼。他二人眼中尽是对方的影子,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时,已经相护搂抱着倒在草地上,口里甚至起了隐隐的血味。
  玄天贴在东华的嘴角,终于开了口:“师兄,去你的静室。”
  东华凝视着他道:“都依你。”他虽好脾性,可内里一向刚直,从不曾刻意讨好过谁,此时他只想了却玄天所求。
  也是他自己所求。
  玄天在这种事上向来心急,可今日却存了十足的耐心。又是叫东华点清心灯,又是张罗着燃起流香。直到室内清辉遍洒,地下流香滚滚,他站在帘帐下不再言语,周身光彩朦胧,亦幻亦真。
  东华这才走入烟雾里,手臂微抬,外袍已然落地。
  玄天定定看着他,眼眸如同点墨,看似深沉,当中却只有一个东华。东华也同样深深回望,动作未停,很快白皙精致的锁骨从衣襟下露出来。
  紫色衣衫才刚褪至臂弯,玄天就忍不住将他搂在怀中,几乎与此同时,东华狠狠吻上他的薄唇,开始解他的腰带。可手法太过生疏,东华一用力,那腰带居然被他扯断。
  玄天迅速占据主动,直将东华吻的气喘吁吁,细碎的声音从紧贴的唇间沉沉传出:“师兄,我舍不得你……”
  东华一怔,随即停下。而后俯身,将脸贴在玄天胸前的疤痕上,磨蹭着那片凹凸之处,颓然道:“师兄最舍不得你……师兄对不起你……”
  玄天没有说话,只是心房里的震颤骤然加快。
  东华抬起头:“如今还剩些时辰,你我……”
  玄天抬手抽出东华的发簪,浅色长发随之披散,口中道:“我想陪师兄领略这世间诸多好处,却做不到了。”
  东华垂下眼睑,默然无语。
  玄天撩拨着东华额上的碎发:“师兄转世时,最喜凡间的鸡丝汤饼,我待给师兄做一回,可总是学不会。”
  原来你背地里竟做过这种蠢事。一个神仙,还动手做汤饼,本上仙无法想象你身上沾满面粉的模样。
  东华轻笑出声,可鼻尖却有酸涩涌上来,眼眶也热了。
  拥着他的怀抱骤然放开,东华面露惊疑,却见玄天从袖中取出一个白净瓷瓶:“这是碧梅上采的清露,方才我在前厅顺手拿来,总算能给师兄了结一桩遗憾。”
  东华喉中发涩:“难怪这瓶子有些眼熟,谢……谢师弟。”
  玄天勾起嘴角,脸上总算是见了笑意,眸色却暗淡下来:“师兄永远不要谢我。”
  东华只道他是强颜欢笑,避开他的目光,犹自讨好的跟着勾唇:“是师兄太见外,你……”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上,一股清流带着淡淡的梅香涌入口中,玄天的舌尖在他唇齿间轻柔掠过。
  东华抬手擦拭嘴角的水渍,点头道:“香气浓郁,想来这清露刚采来不久。”
  玄天也点了头,依旧勾唇道:“师兄喜欢就好。”说罢又饮了一回,含在口中凑过去,东华十分主动的受用,只觉从玄天口中渡来的清露,比以往喝过的都要甘甜。
  这一次渡来的清露比方才多了不少,而渡罢以后,玄天并不放开,直吻的东华头昏脑涨才甘休。
  东华瞧见玄天面色又开始复杂,只道他对自己不舍又不满,可等喘息片刻之后,却发现昏沉之感不但没减弱,反倒连元神都开始微微浮动。
  东华身子晃了晃,觉得眼皮有些沉。
  玄天将他接在怀中,声音轻柔:“师兄觉得如何?”
  一瞬间,东华心惊肉跳起来,颤声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眼看着没多少时辰,此时变故陡生,东华再也绷不住了,情绪一触即发。他抓住玄天的前襟,努力瞪着眼,意图从玄天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玄天依旧是那般深深的看着他,轻吮着他的嘴角,动作满是疼惜。
  “是酒。”
  这感触其实已让东华隐觉似曾相识,可在玄天亲口揭破之后,他还是固守着最后那点清明,勉强笑道:“你是不是同我玩笑?”
  玄天一字一句浇灭他的侥幸:“师兄,这是我此生最认真的时刻。”
  东华被他坦然的模样惊呆了。
  玄天在他耳边柔声道:“这瓶子并不是我在前厅拿的,而是赤璃诞辰上师父亲自送来,与清露十分相似。非但能以假乱真,且酒力浑厚。我早为师兄预备下这条后路,今日终得圆满。”
  “师父?他怎会……”
  玄天眸色幽深,手指滑过他的发际:“不然师兄以为,我凭什么帮他隐瞒真相至今?”
  “你究竟意欲何为……”东华手上脱力,玄天的衣袍从他指间渐渐滑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瞧着不甘和焦急在东华眸中烧成火,玄天却出奇的冷静,“我知道。我知道师兄舍不得我死,舍不得三界消亡。”
  “知道你还——”
  东华骤然闭口,目光闪烁不已。他想站起来,却浑身乏力,只能靠在玄天胸前,艰难的抬起头,“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你、你猜到什么了?”
  玄天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有。”
  东华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忽然哀求起来:“师弟,我求你让我去,师父都说自身尸的办法可行,你为何还要拦我。你相信我,一定是我,你千万不可……”
  玄天牢牢堵住他的嘴,清心灯光华铺在沉沉烟云里,虽不很亮,却足以照见他眼角的水光。
  东华满腹言语被堵住喉中,除了闷哼,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努力的摇着头,想要躲开这吻,但无济于事。
  几丝咸涩从玄天唇边传来,在二人舌尖流转。东华惶急的睁着眼,用尽全力去挣扎,可越是这样,越是加剧了酒液在体内扩散。
  到玄天终于撒开手时,东华已是强睁着眼,多半神智陷入混沌。  
  而他还记得要紧事,急的口不择言:“你混账!玄天!”
  这句含糊不清的话在静悄悄的屋里回荡,同样匮乏的骂人措辞,同样一言不合就开始灌酒的行径,与河畔小舍那日何其相似。不同的却是抱着他的这个人,此时动作温柔的很,仿佛再重一分他就会碎了似的。
  迷蒙中,东华感觉到脸上落下一滴滚烫的水渍。
  玄天仍不让他开口,用手捂住他的嘴:“师兄,往日我曾痴想,若天地重归混沌,我定要与你化成阴阳二气互相缠缚。就算某日我走在前面,也要拉上师兄一起。以免别人看师兄,欺侮师兄,或是师兄喜欢上别人时我无法知道。”
  你就如此不相信本上仙?就算本上仙想去喜欢别人,可谁能同你比?
  东华心中几近咆哮,嘴上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拼命摇头。
  “每思及此,我就苦闷到无法言喻。”玄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微微俯首,“可当这一刻真来了,我才明白,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加在一起,都抵不过你活着。”  
  东华的动作停了停,随即继续摇头,眼圈渐渐红起来。
  “往后,师兄怎样都可以。倘若被人冒犯,千万不要再忍,我……”
  后面的话对东华至关重要,玄天却忽然闭了口,凑上前去,吻上他湿热的眼角。他终于松开手,将东华一把抱起,径直走向床榻。
  东华终于能出声,顾不上心中的酸涩,抓紧问:“你可是要去找师父?”
  玄天轻轻将东华平放在榻上,闭上眼,过了片刻才睁开。东华以为他是在深思熟虑,岂料他却是答非所问:“师父会抹去你的记忆,让你从此忘记我。”
  “不!师弟你冷静些!”东华努力的抬头,连声质问,“你为何这般残忍,你不能如此对我!你让我去,一定是我,你弄错了……”
  东华终于急火攻心,他对死都面不改色,玄天说的话却让他恐惧到了极点。他太了解,玄天向来说一不二,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定会达成。
  他脸上重新出现了哀求之色,眼角的湿热源源不断涌出,顺着发丝一路流下,打湿了玉枕。
  这一生,东华都不曾失声痛哭过,今日总算破了例。玄天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可新的泪水立即又涌出来,竟是擦也擦不尽。
  东华也从不知道,自己眼里竟会有这么多的泪。
  玄天亲手给他擦拭,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一番战事师兄为我重伤,当时你口中的血总也止不住。如今我给师兄拭泪,也是如此。想师兄是何等人物,不过千年,为我一人流血流泪……足够了。”
  东华急道:“不够……玄天你这混账!”
  他舌头打结,讲话困难,被逼的拿骂人来纾解。
  玄天沉默了片刻,道:“师兄要撇下我填补漏洞时,你所想即是我所想。师兄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东华呆呆的看着他,知道是再也说不通,但仍不死心的对着虚空胡乱叫喊:“谁……谁来帮帮我……拦住他……本上仙定不计一切报答。”
  他此时无助至极,哭腔将言语搅得连不成句。他从未有过一刻如此恨自己,恨自己这副怕酒的身体。可若重来,他仍会不顾一切去救玄天,玄天也一定会将他送到太清那里医治,固元丹一入口,便又是如此。
  死局,全都是死局。
  他和玄天都是倔强之人,且事情只要与对方有关,他们拼却性命也要一条路走到底。
  东华眼前一片黑暗,朦胧间瞧见玄天转身离去,他张了张嘴,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玄天走出三两步,在原地静站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东华。
  强劲的酒力袭来,他的师兄已经闭上了眼,可眉心却紧紧皱在一起,眼尾的泪摇摇欲坠。他仍在和酒力抵抗着,想要醒来。
  他这师兄虽与他的性子天差地别,可是那股子执拗却是不遑多让。
  玄天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折返回去,将东华半挂在臂弯的衣物褪尽,俯下身吻了上去。
  魔境,火行域。
  日头偏西,偌大的火行域上空连半片云都没有,漏洞形成的旋涡,已经开始隔着结界吞噬外部的一切。
  余下的几个上仙不时以灵力加固,却是杯水车薪。
  各人脸上绷得紧紧的,原本还能故作洒脱的扯两句闲话,此时是一句话都没了。
  东华难道一去不回?
  谁都想问这个问题,可谁都开不了这个口。
  百忍站在气浪翻腾的旋涡边界,岿然不动,掐指一算,开口道:“半个时辰。”
  每个人脸上露出焦灼之色。
  这个结界,只能再支撑半个时辰了,再不补救,可就真的要天地泯灭,重归混沌。
  百忍看了看一片虚无的天际,眉心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一张嘴闭的密不透风。这位雷厉风行的天帝,面上也生出了犹疑之色。
  忽然,一股银光闪过,一袭白衣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原本坐在地上的众人,见状立即站起,纷纷围了过来。
  九青眼睛亮了亮:“帝君!”可随后他便意识到东华是来做什么的,立即双眼暗淡,低头抹泪去了。
  百忍有些疑惑:“东华,你何故压制了仙气?”
  东华淡淡道:“我怕自身尸半路拦截,以防万一罢了。”
  百忍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大师伯怎么说?”
  东华道:“他说自身尸没有扯谎,的确需要我来填补。”
  语落,所有人都盯着东华,却又不能说什么,各自脸上都是一片复杂。
  对此,百忍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又问:“玄天不随你来?”
  东华冷笑一声:“他知道这回事,会忍心看着我死?”
  南极星君干咳一下,道:“人之常情,东华师弟不必沉郁,眼下……”他被东华的眼神冻的险些打哆嗦,又干咳一下,“师弟自便。”
  众人从未见过东华这幅冰冷的模样,只道他即将赴死,心里憋得慌。
  东华背对众人,看着脚底旋涡,也不知在想什么,袍裾被气浪带的大幅抖动。
  一声哼笑从半空里传过来:“我是骗你们的,你们也信,还白白的来送死。”
  众人面色一凛,各自取出法器。
  只见一道身形从天而降,八卦图案在众人眼前一晃而过,直奔东华而去。
  东华头也不回猛一闪身,堪堪避过,来人一击不中,便落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正是自身尸,玄英垂着头,恭敬的站在他身后。
  玄女骂道:“泼魔,你死前口不择言招了,此时又来翻供,以为我们会信?大道祖都亲自确认了!”
  自身尸听罢,似是被这话刺激了,大喝一声:“东华徒弟,你不许下去!”一面说,一面又擎起两把凶剑,直直刺向东华。
  东华嘲讽看着他,这次并不回避。
  自身尸“咦”了一声,两把凶剑只在东华眼前虚晃,被其他几位上仙的法器拦下。
  百忍见东华如此气定神闲,忍不住道:“东华!”当中的催促之意,已经流露无疑。
  自身尸瞪着东华道:“东华徒弟,你不太对头,你不应该这么做啊。”
  “我该如何?”东华嘴角勾着一抹冷笑道:“看到尊驾前来,怕再生事端,急急忙忙往下跳,而后于事无补,留下这些人绝望等死?”
  自身尸脸色变了。
  玄女狐疑道:“于事无补?你不是说……”
  “尊驾筹谋数万年,灭世之心天地可鉴。”东华不冷不淡的看着自身尸,“昨日那般逼供,情急之下招了一半。可余下的那半,全是歹毒心思。漏洞的确可以填补,但缺失的并非阳气,而是阴气。”
  尾音未落,银光一闪,白衣的东华赫然变成了着黑袍的玄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平安夜快乐

  ☆、来兮(八十三)

  包括自身尸在内,所有人都瞪圆了眼。只是一张张面孔中,自身尸的表情最鲜明。
  玄天满意的很,下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一掌,打向自身尸。
  后者迅速反应过来,杀气腾腾的避开。
  但有些迟了,惊讶和不甘充斥得他满脑子都是,动作稍有迟钝,不留神便被玄天打中了肩膀。
  玄天点头道:“尊驾昨日不惜以元神破结界,你已非本座对手。六御之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将你拿下。”
  听见他如此说,其他人各自都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死盯着自身尸,担心随时出什么差池。
  百忍眉心依然皱着,从玄天身上挪开目光,看向所剩无几的结界。
  自身尸捂着伤处,跌跌撞撞往后退,玄英忙扶住他。
  玄天站在蒸腾的冰火旁,衣袍飘荡,边角的银色墨兰流过暗红光泽。他负手道:“若需牺牲的是我师兄,三垢渊里你怎会留他安然无恙?从你招认时,本座便已经识破了这瞒天大谎,何况,昆仑山还有吾师。”
  自身尸脸色瞬间阴沉:“他……”
  玄天一字一句道:“你不现身,本座还不敢确定,可惜你太有把握,也太恶意。”
  此时结界已经耗损到所剩无几,张着幽深大口的旋涡呼之欲出。
  万年筹算,功亏一篑。本想着撺掇着东华白白送死,岂料反被玄天引蛇出洞。
  “想不到你如此大无畏。”自身尸眼神闪烁不定,怒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玄英小仙……”
  这话戛然而止,他感觉肩头一紧,看见玄天脸上起了莫名的笑意。
  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被他招呼的玄英忽然抬起头:“就连我,也能轻易拿下你了。”
  自身尸从脊背上生出一股凉意来。
  因为,这声音和他的一模一样。
  却由于性格不同,习惯不同,这一句被轻缓的说出来,与他向来高低起伏的音调大相径庭。
  自身尸顿时明白了,想挣已是挣不脱,元神被绵绵不绝的抽离身体。
  同前些日子他夺取太清元神时一样,合体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被压制的一方束手无策,他唯有坐以待毙。
  自身尸陡然笑起来,从嗓子眼里压出声音:“不愧是一体所出,韬光养晦的手段竟不输给我。你说,你是何时埋在玄英小仙元神里的?”
  太清悠然道:“刚刚。”
  数道淡金色光华从玄英身上绽出,将自身尸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人影,只能听见两个同样的声音在对谈。撇下那迥然不同的语气,竟好似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百忍略略一听,眉头稍稍和缓,抬手施礼道:“恭迎大师伯。”
  “大道祖?”
  其他人惊喜的看过去,见玄天点头,便也慌忙跟着百忍拜。
  玄天嘴边勾出几分讥诮:“凌烨难以取信于人,本座便令玄英代他潜伏尊驾身边。否则师父留在八卦炉里的丹丸,百忍如何能拿到?玄英由本座一手带出来,斡旋的本事自不会差。”
  朱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小子……君上好算计!”
  玄英从重重白光里退出来,玄天冲他一颔首:“你辛苦了。”
  “属下分内之事,在所不辞。”玄英施了礼,才刚走没几步,便被人推搡的打了个趔趄。
  白藏朝他背上重重一拍,大声嚷起来:“好家伙,你把我吓得不轻,朱明你说气人不!功劳都被他一个人占了!”他连捶带打,却没使几分力气,“好样的,兄弟没白认识你一场。”
  朱明过来拉架,一时撕扯不开。
  玄英哼了一声,道:“任重道远,换了你们行么?撒手,衣服扯乱了。”虽是这么说,可一贯淡漠的脸上倏尔起了一点笑意。
  他几个只顾打打闹闹,在几个上仙面前忘了还有规矩这回事。钟离允在一旁看着,也不掺和,但好歹脸上没那么僵硬了。等他再往旁边瞧时,整个人顿时成了木头。  
  凌烨远远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枯木下,朝白光处拱了拱手:“父亲是不用死了,那爹呢?” 
  白光里太清耐心的夺着属于本就自己的元神,听见这一针见血的问题,目光一闪:“玄天……”
  这句低语被一声张狂的笑压了下去:“你也没招了吧?哈哈哈,看东华徒弟到时候怎么找你拼命!”
  “收声。”太清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自身尸的狂笑戛然而止。  
  这个搅得三界不得安宁,让整个兜率宫提心吊胆了万年的异数,终于被抽离最后一丝元神,磨灭在他精心设计的漏洞前面。
  白光散去,太清真身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目光淡定,手持拂尘。
  凌烨叹了口气,看向玄天:“父亲一定会伤心欲绝。”
  太清也看向玄天,意有所指的道:“都说好了……”
  玄天点点头,眸中十分平静,只有漩涡中流转的冰火映在其中。
  说好了,他会听话,救下包括师兄在内的三界众生。
  说好了,要师兄从此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看着面色决绝的玄天,百忍目光微凝,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帝,对着他昔时对手和如今死敌,微撩衣袍,深深躬下身去。
  他虽疏离严谨,却也心高气傲。这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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