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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破道-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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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腾仿佛赞叹一般地解说道:“你看,这面盾牌看起来简单,中间却其实有着许多前所未有的技术结晶。
  先是这聚妖阵,利用灵气激发此阵,聚集起来的却是妖气,这其中的结构之复杂,构思之精巧……我离开之时,也曾参与聚妖阵的讨论,只是基于法天大阵提供了些许灵感而已,最后他们却能实现得如此完美!
  还有这个运用妖气形成波光盾的结构,如果我所料未错,这个结构的灵感应该是来自于一种海上的龟妖,再然后,最最重要的是,受到灵气攻击之后,这个波光盾能迅速消解灵气,这个时候,其实对于妖气的消耗必然是十分剧烈的,聚妖阵提供的妖气必须跟上才能让这个波光盾维持下去。
  可我发现,他们竟然差点解决了妖气波动对于聚妖阵的冲击问题,我只是来补了最后一笔而已……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神乎其技了,诸界就算是产生过再多惊天动地的法器,也从来没有诞生过这样的东西啊……”
  在大衍听来,虽然杜子腾满满赞叹着此界符阵师,但他却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吐槽:难道不是那种在种种思考阻塞之时给予灵光、在条条道路走到绝境而一笔令所有思路起死回生的家伙才更可怕吗???
  明明是自己这位师弟在几个关键当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不自知……
  看到杜子腾那满眼的赞叹欣赏,大衍不由得脸颊抽搐,师弟你这样间接称赞自己、表扬自己真的好吗?
  虽然眼前这样东西确实当得起惊天动地四个字。百城界妖灵大阵,虽然能同时利用妖灵二气,可其实毕竟是同一大阵之内的两条平时线路,从激发到使用,没有太多的交互,充其量,只是在交战的时候,控制这两条平行线的两队修士在充分训练之后可以相互配合。
  和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完全是两种不同层级的意义。
  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然让修士可以利用妖气……这TMD简直是动摇三观哪。
  但大衍对于此物的表现却半点也不惊讶,或者他已经震惊到麻木了,现在就是杜子腾说他是个什么妖族、或者人妖混血、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大能转世,再发明出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大衍都不会感到半点惊讶。
  能在道境上进境那般强横、符阵天赋技能全部点满的家伙,下次就算令整个诸界天翻地覆也不能令他感到半点惊讶……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师尊之子吗?
  眼前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符阵师身上,大衍都会觉得赞叹惊奇,可在眼前这人身上,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好在,眼前这东西虽然亦是开辟了另外一道,但大衍对于妖气、妖族的诸多结构并无太多积累,不至于再次陷入方才那种神识暴动的恐怖之境,讲真,他此时想到这点心尖都还有点颤抖——妈的,应该庆幸他涉猎不算太广吗?要是原来对妖族有一点点好奇心,恐怕现在就难逃劫数了,真的是要他开口感谢师弟不杀之恩,顺便跪求他下次展示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时候提前预告一下吗?
  但大衍同时悲哀地想到:下次估计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发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这位师弟也不会给任何预告的。
  因为在这家伙眼中,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发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也不知道是自家师弟没把这些东西的威力看在眼中,还是自家师弟太看得起他大衍的道境……不论哪个是真相,想想都让他足够悲伤。
  虽然在心中觉得自家师弟这点十分操蛋,大衍毕竟还是个十分具有感恩之心的人(感谢师弟不杀之恩?)此时便问道:“你是要我在此界主持生产此物?”
  杜子腾居然再次摇头:“不。”他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大衍认真道:“我希望你能生产此物的简化版。”
  大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简化版?”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一动,法天大阵凝聚,先前在白澍面前展示过的场景再次出现:法天大阵凝聚起妖气注入盾牌中某个特定的结构中,妖异的波光再次浮现,而后,法天大阵一分为二,凝聚起一股灵气狠狠击在波光上,波光浮动、完全消解了那股灵气。
  周遭一片死寂。
  大衍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眼珠才转向杜子腾:“你……是要生产妖族所用的武器!”
  杜子腾默然不语。
  大衍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杜子腾眉宇淡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知道。”
  大衍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个屁!”
  杜子腾只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大衍可能会有抵触,却没有想到如此剧烈,可他环视百城界周遭,昔日熟悉的场景一一浮现,彼时在对峙的妖族与人族之中,他的心境不也与现在的大衍一样吗?未必觉得人族便是代表了大义,可还是情不自禁伪善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去帮助人族。
  想到彼时的自己,杜子腾的心情便平缓下来,他随手布置下桌椅,斟了杯悟道茶:“大师坐下说话吧。”
  大衍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坐了下来。
  杜子腾:“我曾经也与大师的想法一样。”
  大衍看向他,不说话。
  杜子腾笑道:“我知道大师也许不相信,但就是在此地,在并不太久远之前,我与大师的想法一模一样。如果大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在此界游历时的故事与您说一说……”
  意外与萧辰分开、流落此界时被小妖搭救、后来卷入人族的纷争之中、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镇压……
  “那个时候,我曾经反复想过,妖族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们的尸骸可以成为人族的器具原料,所以他们就活该被圈养、活该被奴役、活该被屠戮?还是说,一切不过是强者为尊,人族有强大的武力镇压,妖族只能接受这一切,只能认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妖族起事造反,妖族屠戮人族又有什么过错?我厌恶人族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妖族做的事,反正此界人族不过自食其果,不是吗?”
  大衍眉头紧皱,欲开口反驳杜子腾,可一时间竟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此界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是事实,妖族亦是智慧生灵,反抗命运改善处境,何错之有?
  杜子腾没有理会大衍此时的表情,只缓慢地道:“可在妖族越来越强大之时,我终究是站到了修士一边,原因无它,因为我也是人族。”
  大衍表情渐渐放松,不错,这就是他要说的反驳。如果他不是人族、不是妖族,遇到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是情有可原,可既然身为人族,先天就有同样的立场,再厌恶也不可能说完全抛弃自己的出身种族。
  杜子腾看了大衍一眼,奇异地道:“彼时,我只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人族,绝不能坐视妖族屠戮人族。可事后我仔细回想,我为什么会站到人族一边?是因为什么种族大义?”
  然后他哼笑一声:“狗屁的大义,不过只是因为,如果我不帮助那些修士,就等同于承认此界修士罪有应得,等同于承认我与这些罪有应得之人份属同族,等同于在否认自己,等同于在承认自己也有可能随时犯下这样的罪行;也因为,若是我不出手,来日我可能就要随时背负上对于同族见死不救的内疚,对这种内疚的惧怕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是非而已。”
  这一番深深的剖析令大衍一时间亦不由自主感觉到刺痛,是那种将自己下意识的决定剖析得干净、隐藏在深处的黑暗自我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刺痛。
  仿佛被刺痛狠狠刺激了一般,大衍尖锐地问道:“所以你就可以抛却自己的种族,忘却自己的出身,去帮妖族?!”
  在这种近乎骂他数典忘祖的指责下,杜子腾却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只是平静地道:“不,不是忘却。”他抬头看向大衍,眼睛明亮若天上星辰:“是燃起新的理想。我等之所以有爱有恨有种族立场,只是因为天道之下,我等生而为灵,不像泥石瓦砾无知无觉,我等何其有幸可以感知这一切,甚至可以通过修行延长这一切幸运的时限。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谓的种族樊篱之见?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狗屎的仙凡之别?一定要将天道给予的幸运挥霍因为这些不同偏见而起的无数血腥、杀戮、镇压之中?
  我希望今日的所作所为,至少能够换回一片永无种族之见的土地,每一个生灵在那片土地上都能一视同仁,永远不被自己的出身、种族、所束缚,都有自己可以追求、可以实现的梦想。”


第402章 随手深坑
  大衍寂静许久。
  杜子腾的话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不过还只是普普通通一介农家之子,年少时偶尔听说了修真的存在,一心一意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翻云覆雨的仙人,在乡人的嘲笑中,他千辛万苦找到了通向升仙大会的山门,事实证明,他是有灵根的!他果然生来就该修仙!
  那个时候,凡间出身的农家小子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修真之路今后便能平步青云,像那些神仙话本中所说的那样从此拥有排山倒海之能、摆脱尘世凡俗,可是,他当真的踏入修真道途时才发现,天资平平,没有资源支持的他要前行半步都是那般困难。
  那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唾手可得的一切,他几乎要拼上半条命才有可能得到;那些天赋卓绝之辈不屑一顾的机会,他不惜奴颜婢膝低三下四哀求许久才能拥有……
  天道如此不公,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说,不论前路将是什么样的,他都不允许自己付出如此之多而轻易退却。
  无奈他在修行上的天赋如此之差,再如何拼尽一切,很快将耗尽寿元却一无所成。
  直到那个时候,他听说了一个轰动诸界的传奇诞生——斩梧渊中诞生了一位符阵大师。
  只因为那位墨部部首,符阵的威力被诸界前所未有地认识。
  彼时的他,还不过叫着凡界带来的、可笑的、粗鄙的名字,几乎是如饥似渴地去查找任何与那位墨部部首有关的一切消息,他不知道自己在符阵道上有没有天赋、有没有机缘,可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因为没有人说得上来符阵上的天赋机缘是什么样的,也许就没有人能够轻易否定他。
  他赌了自己的一切,途中几次差点死去,终于辗转抵达了斩梧渊,可他随即绝望地发现,想向那位斩梧渊墨部部首求教的人那么多,天之骄子、宗族嫡脉,那些骄人的天赋、闪耀的家世,愿意为了求教而付出的一切资源……他统统没有。
  瘦骨伶仃的炼气小修士站在斩梧渊门外,天际大雨淘淘,他看着那位年轻的斩梧渊渊主在众多天骄的簇拥下踏进门中,周身被细密庞大的灵气护卫,雨不沾身。
  而他只立在雨中,浑身湿透,比凡界那些落魄的野兽都不如,他体内经脉数次断落、丹田内灵气十不存一,兜中甚至连续一续灵气的半点灵物都没有,连挪动一下躲避大雨都生不出半分气力。
  前来驱赶他的斩梧渊仆从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嫌恶,像在看一团发臭的垃圾,他亦知道自己的不堪,彼时绝望地站在雨中,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踏上修真之途,也许他就该听他那凡间父母的话,老老实实地种几亩田地、过几年娶上媳妇生几个孩子,凡俗百载岁月纵有千般挫折亦绝抵不上这修真世界中的苦风厉雨,叫人魂销骨断永世再难燃起半点希望与热忱。
  就在此时,那个远远的声音传来:“门外那是谁?”
  拎起他准备扔出去的仆从不得不回答:“回部首……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小的这就处理……”
  而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鼓起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撕心裂肺般地喊道:“我是来学符阵的——我是来学符阵的——我是来学符阵的——————”
  年轻稚嫩的声音在雨声中破裂干哑,无比刺耳,墨部部首周遭只传来无数窃窃嬉笑,好似在想这么个落魄得不成人形的小玩意儿竟然也想学符阵。
  可那位部首只回首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既然想学,便也让他进来吧。”
  那个时候的墨部,天骄满堂,部首讲经之时,向来座无虚席,他混迹在其间,却更绝望地发现,也许他与这些人的差距不只是在出身、在地位……因为部首所讲的一切那些天骄们都能侃侃而谈,他却犹如听天书一般,茫然无措。
  这远当日站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更叫人绝望。
  多年之后回首,大衍已然记不起彼时自己所用的姓名、又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记忆中最深刻的只有师尊垂头问他:“你……可是听不分明?”然后是一个已经氤氲在时光中的温暖笑意:“既如此,便到我堂下扫洒吧,多听几次总归会有进益。”
  那个人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弟子,可是在他心目中,那个人就是师尊。
  想到这里,大衍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不只是他,就是那些自认为已经登堂入室、得其指点的天骄们,谁又敢站出来说自己是他的衣钵传人?!
  只有眼前这个家伙。
  大衍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杜子腾,符阵大师锋锐的视线犹如淬火之后的利器,闪着冰冷的寒光一寸寸临摹过杜子腾的轮廓,眉目,鼻唇……
  久远的时光将太多的东西浸润模糊,可是有的东西却越来越鲜明,熟悉得就仿佛昨日。
  想到方才那为了演示波光盾而一闪而逝的法天大阵、自己初次得知有人能够得到此阵认可时的复杂心情,大衍不由苦笑。
  墨部部首的失踪在斩梧渊内乃至诸界掀起轩然大波。
  可身为那位部首身边为数不多、一直服侍追随的人,大衍与郭临一样,清晰地记得,一切的异常都是从第二次进入墨池之后开始。
  墨部部首第一次进入墨池便令斩梧渊上下震动,始知七池之外斩梧渊尚有第八池,而且是闻所未闻的符阵道打开的第八池,所以才会有斩梧渊之主赐下墨帜,才会有大名鼎鼎的墨部部首名震诸界。
  然而,哪怕就是那些号称追随墨部部首得到符阵真传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墨部部首第一次打开墨池之后,中间间隔了漫长的岁月,他一直都锲而不舍地想打开第二次。
  是的,发现墨池的墨部部首想打开墨池亦是十分艰难,更勿妄言像其余七池般可以随意进出、并且利用七池来进行修行了。
  那一日,回想起来亦是历历在目,部首那样高兴,因为一次顿悟之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再次进入墨池之事终于有了眉目,他是那么开心,甚至对着彼时还只是个洒扫童子的自己笑道:“阿言,若是能打开墨池,今后你们再修行的时候也许就能借助墨池之力了。”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部首做了许久的准备,墨部大阵上几乎等同于重新翻新一遍,就是那些有教无类的弟子讲经亦是中断了数月。
  整个墨部里,少少几个知晓此事的人莫不是期盼着部首出来之后能够完全打开墨池、再次震撼诸界,可是后来……
  大衍久久仰望天际,隔了那么久的时光,旧事依旧让自己这般心神不宁,看来果真是修行不够。
  或许,他视线收回看向杜子腾,只是这越来越相似的面孔、还有那些似曾相识的话才勾起了自己的旧事。
  法天大阵……想起自己当日一口一个师弟时,三分调侃七分缅怀,不过一时戏语,何曾想过一语成谶?
  那个在第二次打开墨池之后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浸在上古离奇传说中、渐渐将斩梧渊抛诸脑后、将墨部上上下下扔在身后、离开斩梧渊游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越来越长、最后终于不再回来、甚至被斩梧渊完全除名驱逐的人,在那些漫长的、没有任何墨部之人追随的游历之中,是怎么流落到漩镜界那样偏远之地的?又怎么会和那小小的妖异宗门里的女子留下血脉?
  如若不是在漩镜界一时好奇想要追溯这位御兽宗宗主的一切,看到那所谓合欢宗的故地旧址中,独属于墨部部首的手迹,还有这位杜宗主从来也不屑于掩饰的出身事迹……也许自己永远也想不到。
  可一旦明白了真相再回头看去,自己昔年是得蠢钝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对一切线索视而不见。
  符阵天才?
  这是何等巧合才会前后有这样两个天赋不想上下、同样震撼诸界的符道天才?!
  还有法天大阵、墨部传承、那依稀相似的轮廓……太多太多,可他竟然全都视而不见,真是何其眼瞎啊……
  可是,知道了杜子腾的身世亦未能令大衍好受半分。
  他有那样多的疑问,胸膛中有那么的情绪,他想再追上那个人一次,一次就好!他只想大声质问对方为什么抛下所有人、抛下整个墨部不顾,想问一问对方知不知道郭临耗尽神魂亦在守护着他的一切,对方可有愧疚,可有在意……却始终没有机会,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哪怕是那个同他有过姻缘、诞下血脉的女子也已经不在世上,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而眼前这个孩子,大衍看着对方眼神坚定明亮,仿佛因为心中的信仰整个人犹如天地间唯一的光源般令人不敢直视亵渎……那些问题,便都悉数咽了下去。
  这个人,是杜子腾,不是墨部部首。
  他的心地手段,所作所为,都已经超出大衍期望中的故人之子太多太多,哪怕不是故人之子都是极其欣赏的同道,他怎忍将昔年旧事翻出来让对方再跟着纠结一场?
  说穿了,墨部的一切,与他何干?
  可真的无关吗?如果不是因为眼前人与那位部首的关系,他又怎么会对对方在立场上对于妖族的亲近而暴怒?又怎么会因为对方方才那番众生平等的震撼宣言而心神动荡勾连旧事?难道他敢否认这一切没叫他想起彼时那位名震诸界的墨部部首广开门庭、有教无类的心胸?没有因此而内心慰贴、乃至释然?
  大衍心绪起伏难定,眼神中亦是透出重重复杂心绪,杜子腾却只静静在原地,对这一切复杂难辨的一切一无所知,好似只单纯等待着一个可能志同道合的战友,而不知战友身后可能与他所有的重重牵碍。
  好半晌,大衍平息了所有情绪,才恢复了一贯的尖锐刻薄,或者不如说借这尖锐刻薄粉饰太平:“所以,你所谓换取那一视同仁之地的做法就是去给妖族送兵器?果真是好一个一视同仁!”
  仿佛一直在等待大衍这句反驳,杜子腾微微一笑便道:“我曾经想过很多,可是诸界太大,我能做到的不多,也许能做到的只在联盟、只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而大衍内心深处却知道,不论杜子腾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只要杜子腾开口,他的请求自己都很难再去拒绝,哪怕杜子腾真说自己是妖族埋下的后手,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可终究,杜子腾的回答令大衍内心渐渐安然,这家伙只要不像他爹,突然抽风,一直这样下去,便是天道诸神护佑,做什么都好,他都认了。
  杜子腾并不知道大衍的沉默是因为欣慰,他反而细细解释起来:“大衍大师,你身在诸界时日比我长,恐怕对于如今局势应当比我更清楚,若是此战持续,你觉得斩梧盟与万妖军,谁先倒下?”
  这个问题很尖锐亦很清晰,叫大衍也不由自主全神贯注思索了半晌,才道:“如今两方大军对峙,前线打得界域崩塌,便是双方大能,恐怕亦难断分明吧。”
  杜子腾却摇头:“其实,打到现在,战局再如何如火如荼都是假的,如今这战,打得不是前线,而是后方。”
  人妖两族之战,是关系到诸界最终走向的大事,到了这会儿,听到杜子腾的论断,大衍心神亦被全数牵动:“打的是后方?何解?”
  “战争到了现在,其实考验的是双方的后勤,修士这方需要的是源源不绝的丹药、法器、灵石,只要供应不上,前线的修士再如何浴血,再如何投入,恐怕亦是无解;妖族亦是一样。”
  大衍皱眉:“可妖族与修士不同,它们依仗得更多的是己身的本命妖术,能支持妖族持续战斗的灵物并不多,妖族太多亦不依赖。你的后勤之说……”
  杜子腾摇头道:“不,一样是后方之事。妖族没有把物资运送到前线,而是执行大军轮休之制。”
  听到臭名昭著的万妖军轮休制,大衍面色沉峻,没有一个人族会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不脸色难看的,实在是因为这个制度太血腥太残暴,极少有人族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同族在妖族的血腥杀戮下还能平静的。
  杜子腾只道:“所以,现在只看哪边的后方先坚持不住,是被晓林洞的物资剥削的斩梧盟属地?还是被轮休妖军重重□□的万妖军属地?”
  大衍忍不住嗤笑:“物资盘剥耽误修行好歹并不直接要命。”
  杜子腾面色始终平静:“当真?那王氏要不是我及时插手,会不出人命?”
  如果杜子腾不插手,王氏全族都会在张氏压榨之下,送上王氏女儿为宠姬也许只是一个开头,王氏族人在张氏盘剥之下到底能活下多少……恐怕并不好说。
  大衍是听过这段故事的,此时亦沉默。
  杜子腾只叹道:“可是你说得对,好歹王氏还有条活路,但在轮休妖军之下,那些界域能有几个活口真不好说,所以,我们必须要改变万妖军作战的方式。”
  大衍皱眉:“改变?”
  杜子腾冷静地道:“私以为,万妖军高层并不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轮休制是在饮鸩止渴。毕竟,后方就算多为人族,也是他们的地盘,再这么践踏下去,崩塌只在眼前。但在这样危急的战局面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这般,又或许,万妖军手中除了前线战局之外,还有别的牌,只等着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出手,可是,我们不能坐视待到那一日,因为万妖军的后方恐怕支持不到那一天。如果有朝一日,联盟能够占领更多的地域,我也不希望我们得到的都是哀鸿遍野的废土,苍生何辜?与其等到战局有变数的那日,不如我们自己创造变数,让妖族不再依赖于后方的轮休之制,转变他们的作战方式,让他们依赖武器!”
  大衍面色古怪:“就像人族一样?”
  杜子腾回首看到大衍的表情:“你担心他们未必愿意改变?”杜子腾嘲讽地一笑:“放心吧,我会让万妖军高层求之不得的。”
  大衍:……
  这口气,怎么听起来好像万妖军高层是你家手下一样拽?
  不过,鉴于对杜子腾的了解,知道杜子腾的身世亦不能在此时影响判断,杜子腾极少做没有把握之事,恰恰相反,很多时候,这个人的判断都敏锐到不似人类。
  而且,杜子腾方才的观点亦说服了他,万妖军后方大片界域中人族的凄凉下场,大衍身在联盟中亦在诸界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何尝没有听闻过?这也是斩梧盟中层层盘剥亦从来没有人真正站出来反对过的原因之一,因为人族别无选择,如果落到万妖军手中,与地狱何异?倒不如接受斩梧盟的盘剥,起码打赢妖族,换条生路。
  这样想来,大衍便不再迟疑:“如果你是希望妖族使用,此次随行皆是符阵师,炼器师不够,恐怕你需把炼器学会搬来才行。”
  杜子腾摇头:“此地有诸多炼器师,你与他们倾力合作。”
  妖灵器师全部被抓,但是,百城界炼制妖灵器的基础却是在的,只是少了核心,杜子腾之所以让大衍过来,而不是别人,便是因为联盟所有人中,恐怕只有大衍的道境才能对生产妖器、迅速培养出一支顶替妖灵器师的队伍最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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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子腾与大衍将如今万妖军、斩梧盟之间的形势辨析清楚之时,泱泱诸界,亦不只有杜子腾一个人看得分明,同样的对话亦在斩梧盟某处进行着。
  碧血界。
  “我今日奉盟内之令前来,亦是希望我晓林洞诸位能在此轮大战中有所建树!”
  晓林洞这几个洞主互相对视几眼,如今前线大战如此紧张,能将他们七人聚到一起的,显然在晓林洞中、甚至代表晓林洞在斩梧盟中的地位都不可能太低,对于对方的话,几个洞主眼中都有迟疑。
  天一洞主便直接开口问道:“长老,非是我等不肯在大战中出力,前几轮盟内亦召集我等加强了几轮攻势,我等亦是全力以赴,可那万妖军亦非等闲,非是我等不尽全力,乃是那些妖族皮糙肉厚,我等洞中儿郎毕竟是血肉之躯,与那些力大无穷的妖族相拼……连番折损的可都是精英弟子,实是太过心痛。再者,这几轮大战中,消耗颇剧,后方收集物资的同门亦是苦不堪言,我等亦是库中艰难……长老,我等定当配合盟中行事,可其中艰难到得此时也是不得不让您周知啊!”
  卢森只将手中杯盏轻轻置于桌几之上,合道修士之能,这些许动作没有半分烟火气息,那杯盏犹如轻烟般浑不受力,可这清雅出尘的动作却叫场中几个气息凌厉的洞主俱是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卢森淡然道:“笑话!”
  然后这晓林洞中上九洞里,除了轮值两界、不敢轻离的天三、天五两个洞主,在场的七个洞主皆是同时起身连声告罪,先前出言的天一更是头顶汗水涔涔。
  卢森视而不见般地道:“在本座眼前哭穷,你们可真是长能耐了!真以为盟内诸位大能看不见吗?!天一,既是你说物资艰难,那我问你,前番大战,你可是截了一批灵石?哼,你本事倒是不小,斩梧渊弟子的东西你都敢截!”
  天一嘴角蠕动,他想辩解,那不过只是个元婴小儿……
  卢森却仿佛读心一般冷笑道:“你莫不是真以为你是分神,他是元婴,你便可肆意欺压?容我提点你们几句,”他凌厉的目光令场中七人人人元神动荡,话语犹如滚滚雷霆响彻几人耳畔:“元婴?那可是斩梧渊嫡系弟子明昱!这个名字你们都听过么?要是没听过,本座现在告诉你们,那是斩梧渊渊主、如今的斩梧盟盟主钦定的未来承继之人!你们可知上番我在盟主前遇着他师尊的时候提及此事的情形吗?!”
  合道修士舌绽天雷之下,账内一切俱是化作烟尘渺渺而下,几个分神修士俱是灰头土脸地跪伏在地,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动用灵气辟尘,只有面皮发紫、额上淌汗……若真是明昱这样的斩梧渊来日继承者被截了灵石,那明昱的师尊又是在盟主面前提及此事,可想而知,彼时卢森有多么尴尬,叫卢森受这样的窘迫,他们有几个脑袋敢这般行事?
  天一更是将那为了讨好于他而特特截下物资的宠妾家人在腹中翻来覆去地骂个狗吃屎。
  卢森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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