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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破道-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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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无意与此地有什么瓜葛,但好歹受了这段时间的庇佑之恩,杜子腾亦无意为恶,便举步往回去。
  路游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杜子腾随口问道:“你方才所说,城里的老爷们?是那些穿着甲胄的修士?”
  只要杜子腾不出去便万事好办,他们一族得天独厚,祖上就发现了洞口那些神石,若没有族人领路,外人是绝计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就是城里那些最为强大的大老爷们也绝不可能。
  放下担忧之后,路游并不吝惜解释:“是的,老爷们都住在城池中,我们这些妖奴是绝不能进去的。只有老爷们偶尔来妖圈围猎,找找乐子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
  路游的解释中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甚至是情绪上的波动,显然,千万年以来的规矩已经令这些兔妖都将之视为寻常,哪怕每一次的所谓“围猎”都会带来族人的强大伤亡,哪怕那些老爷们的所谓“乐子”都是建立在族人的血泪之上,可是,他们已经习惯,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麻木,只是因为太痛,若是不麻木,便会痛到再也无法生存下去。
  于是,也只能麻木。
  路平的神情中寂然无波:“上次族里快断粮了,我们和其他族的一起到妖圈边上碰运气,你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后面的你也知道了,我们点儿背,遇上了城里的老爷围猎。”
  那些血腥,那些绝望的哭嚎,路平一字未提。
  这般的情形……杜子腾目光微闪,终于归于一片平静。
  然后,当看到那些兔妖爬回来时挂在脖颈上的篮子里满满当当时,杜子腾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那篮子里满满都是草籽与荼根,杜子腾曾经尝过这两样东西,草籽很粗糙,没有什么味道,卡在喉咙里几乎没有办法下咽,荼根更是又苦又涩,咬到一点都令人皱眉,这两样东西和着地底一种黑色的泥可以做出兔妖的主粮:荼草饼。
  那风味真是酸爽,苦涩粗糙,杜子腾尝过一次,然后每次看到兔妖们吃饭时他都在心中一万个庆幸:还好自己已经辟谷。
  可兔妖却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反复咀嚼着这珍贵的食物,哪怕就是幼小的孩子们也没有一个抱怨的。
  今天收获这么多的草籽荼根,路游那张失落了许多日的脸蛋上都露出由衷的高兴笑容来,可以够族人吃好久好久了!
  至少这段时日内,他们不必再冒险出去找吃的了!
  兴奋不已的路由难得主动地跟杜子腾解释道:“今日是城里的庆典,所有老爷们都要在城里,绝不会来围猎的,今天也是妖圈的盛典,大家都可以全部出去尽情找吃的,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必担心食物了!”
  杜子腾一怔,连节日要依靠那些甲胄修士们的施舍吗?
  但看到高高兴兴的路游,他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不是兔妖族的人,没有办法代他们感到悲哀,亦无权决定他们的选择。
  也许于他们而言,生存已经太过不易,还有能这样一个节日,能够在这日开心片刻已经生命中的恩赐,他又何苦去打破。
  说是节日并不为过,即使是那样小孩子也竖着毛茸茸的长耳朵开心地奔跑嬉闹着,也只有在这一日,孩子们咬着新鲜酥脆的荼草饼,央求着阿妈多给几块才不会被打骂。
  一个满脸皱纹、耳朵上的茸毛都已经稀疏的老年兔妖坐在杜子腾身旁,看到这欢乐的一幕,老人浑浊双眼中都似有温暖的光芒在流淌。
  杜子腾侧头一看,对方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在杜子腾注视下,那包裹竟然蠕动起来,老子连忙晃了晃手臂,那包裹却蠕动得更厉害了。
  下一秒,那包裹便散了开来,露出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顶着一双嫩呼呼的长耳朵,看到杜子腾,便咬着自己的手指咯咯笑了起来。
  老人连忙摸出一小块饼子塞到婴儿嘴里:“乖乖多吃点,今天饼子多哦……”
  杜子腾很快回收视线,然后他看着身旁逗弄婴儿的路游冷静地道:“我要走了。”
  路由一怔。
  路游不知为何,能将这来历不明的厉害人物送走,他应该高兴的,心中此时却只有复杂难明的情绪:“你这就要走吗……”
  杜子腾却是悠然道:“既然是庆典,想必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是从这里离开的,你们丰收之后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去,定会安全无虞。你也大可放心,即使我运气不好被抓住,也不会透露这里的一切。”
  路游还想说什么,路江,那先前与路游动手的高大青年却是冷哼道:“那就快点走,莫要拖累我们!”
  似这样一生困于洞穴一方的兔妖,杜子腾又怎么会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只淡淡一笑,便举步朝外而去,路游呆呆看着那人说走就走半点亦不拖沓流连的潇洒身影,他想像不到对方会进入怎样精彩的世界,可一定不是像他这般,只能困在洞穴中面对这昏暗又沉闷的一切……路游心中突然无比艳羡。
  路江却是冷冷道:“这人走了,也算送走一个麻烦。你以后少抱有那些虚妄之想,这世上哪有什么大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多采几篮草籽,多养活几个族人来得好……”
  听到路江冷冷的念叨,那明明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潇洒身影却在路游心中越来越清晰,这一刻,鬼使神差一般,路游举步冲了出去。
  路江大吃一惊:“你去哪里?!”
  看着路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路江蓦然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脸色大变,追上去厉声道:“你疯了吗?!那个人肯定是要离开妖圈的!你追上去做什么!”
  路游觉得自己也许真的疯了吧,可他脸上却露出一个再高兴无比的笑容,千万年来种族血脉中流淌的强大生存技能令他爬行得无比迅疾,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快过,他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爬得这样开心:
  过往每一次攀爬奔跑都是为了逃命,他们还年幼时,族里的长老便严苛地训练他们要他们激发出种族血液中流淌的能力,“能跑会爬才能活下来继续吃荼草饼!”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不是在为了那一块荼草饼攀爬,他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也许有比妖圈边界那一次的屠戮更恐怖的事,可他依旧开心,为了从小到大第一次不为荼草饼的奔跑攀爬而开心。
  不知为何,杜子腾并没有第一时间动用疾行身法离开,而是慢慢踩着步子,当他再一次听到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回头,面容宁定。
  看到这张平静面容时,路游一路上那些雀跃飞扬的情绪都变作了忐忑不安。
  “我不会在妖圈停留,你想好了?”
  和路江说的一样,但路游却是没有半点迟疑地点头。
  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再像祖祖辈辈留下的训诫那般忍耐再忍耐,他做不到继续忍受身后的一切,他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强者也许就是自己这一生中遇到的唯一一次机会。
  要多少的运气,才能捡到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能在一首歌的时间里屠掉城里的一个小队啊!
  他难道还能指望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捡到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强者吗?
  路游的点头那样肯定坚决,所有的忐忑都已经消失。
  这一刻,明明已经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杜子腾竟然犹豫了半妙,然后叹了口气,他自己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容却流露出了欣慰。
  路游并没有听清杜子腾那笑容后的喃喃自语,不然他一定会十分后悔自己的选择:“啧,妖不能进城,这有点麻烦啊,他们不来找小爷,小爷还想去搜括一下他们呢。”
  灵力在身的杜子腾与全力奔跑的路游并肩而行自然是轻松无比的,这看得路游十分惊讶,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这位大人还表现得没这么轻松的。
  杜子腾甚至都没将心思花在赶路上,脑子里兀自转着无数念头:既然说妖无法进城,那显然是城门有什么东西能识别出妖?
  当他们走出了很远很远时,路游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儿?大人。”
  几乎是下意识地,路游还是将这个他曾经错认为大人的强者叫做了大人。
  杜子腾挑眉:“怎么?”
  路游犹豫地道:“再往前就到妖圈边界了。”
  他有些害怕,在妖圈边界,那些老爷们的出没之地,对于妖族而说,往往意味着血腥、悲惨。
  杜子腾点头:“小爷果然英明神武,一直朝一个方向总会走得出去的。”
  听到这话,路游忍不住觑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位大人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杜子腾却像没看到一般,脚步不停,速度半点没有放缓地继续前行。
  路游急了:“大人!再往前就出边境了!”
  杜子腾看着路游又快被自己逼出耳朵的脑袋问道:“然后呢?”
  路游这才想起自己眼前这位大人乃是从天而降,好像对妖圈和妖圈外的世界都完全不知道……这一刹那,他心中第一次升起隐隐的后悔,自己决定跟着这位来历不明的大人出来闯荡,会否太过鲁莽草率了些……
  可怜的小兔子不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路游兀自十分认真严肃向杜子腾陈述其中厉害:“如果闯出妖魔却不过城门的话,会有巡逻军的老爷前来盘问的!”
  杜子腾点了点头,一脸明白的模样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城门吧。”
  路游一脸快晕倒的样子!
  城门,城门那是城池护卫军最密集的地方!
  他们两个,一个刚刚杀了城池里那么多老爷,定然是被追缉的,一个是低贱的妖奴,根本没有资格进城的。
  他们这样往城门上撞,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这位大人是怎么能这么淡定地说出去城门这种话的!
  然而,杜子腾只淡然道:“如果你不带路去城门,那我们直接出妖圈也一样,只是过程不同而已。”
  说完,他老人家脚下不停,竟真的继续前进了。
  路游快哭了,巡逻军……那是城池老爷们中的精英,他小时候听过的恐怖威吓故事中,巡逻老爷们的出场次数是最多的,什么逃跑的妖奴被巡逻老爷吃掉啦,什么浪费粮食的妖奴被巡逻老爷关起来啦……
  然后,哭丧着脸的路游只能领着杜子腾朝城门而去。
  杜子腾并不是真的傻,当他站到那无数符文密布的城门口,看到远处那哭喊着被拖走的人时,心中若有所思。
  “啧啧,一个低贱的妖奴竟然敢进城,我还以为圈了这么多年,妖奴们都该学聪明点了呢。”
  “听说是个妖血淡了不少的妖奴,自觉得只有一点点妖血,应该不会有问题,便悄悄想摸进城里,嘿,这妖血,沾一点都是低贱,甭管它是多是少!”
  “可真是晦气。”
  这些纷纷的议论落到杜子腾的耳边,他拉了拉路游:“喂,上次你救我时可有看到我储物袋?!”
  路游正惨白着脸看那被拽走的人在路面拖出长长血迹,他快被眼前这一幕吓尿了,只拼命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露出耳朵、千万不要露出耳朵,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杜子腾在问什么。
  杜子腾不耐烦地踢了踢他:“我说,你上次救我的时候,我的储物袋呢?!”
  杜子腾踢得不轻,路游吃痛之下转过头来,这么情绪一转移,那蠢蠢欲现的长耳朵没有显露,他只是疑惑地对杜子腾道:“我……我没看到什么储物袋啊。”
  杜子腾皱眉:“不可能,我那储物袋中还有很多灵物!我一贯随身带着的!”
  路游一脸迷茫。
  杜子腾面容严肃:“你该不会是想自己私吞了吧?!”
  路游急了:“我、我我我……我真没看到!”
  杜子腾声音不小,周遭原本看那被抓到的妖奴热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二人,窃窃地猜测着事实,到底是恩将仇报的戏码呢还是见财贪昧。
  杜子腾冷哼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我醒来的时候可有你在身边!”
  路游完全不知道杜子腾是怎么了,此时一脸的懵逼委屈。
  然后杜子腾一脚踹倒了他,提起他的领子冷冷一笑:“你到底看没看见,我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271章 妖灵器
  路游被杜子腾拖走之后依旧是懵的,他当初捡到这位从天而降的大人时,是真的没有从大人身上取走什么东西。而且,都这么长的时日了,若是大人真的怀疑他取了什么东西,为何现在才发难?!
  一直到二人离开,城门口围着的修士们依旧议论纷纷,不过,这等人流如织的地方,多的是新鲜事,与那妄想混入城中的妖奴相比,偷拿东西这种小事实在算不上什么,不一会儿,这传言便也湮灭无形。
  到得无人之处,杜子腾神识一扫,对路游的一脸委屈视而不见,反而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可曾见过符纸?”
  “符纸?”路游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杜子腾耐心地解释道:“那是一种纸张,修士可以在上面画符,激发之后可以产生莫大的威能……算了,我这样问吧,你在这妖圈边缘时,可曾见过有修士激发种纸张?”
  路游摇头。
  杜子腾皱眉,莫非在这个世界中,并没有修士修行符道?
  路游问道:“大人,您是要那个东西来做什么呢?”
  杜子腾瞥了他一眼:“那城门有检查妖气的法器,若有符纸,我可以绘制‘匿气符’,至少三个时辰内,可以保证你的气息不会被那法器觉察。”
  路游当即就被震住了,他张大了嘴巴,甚至保持着这个愚蠢的模样好半天,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您是说,您有法子让我、让我可以进城而不被发现?!”
  杜子腾点头,方才借着与路游纠缠做戏的机会,他用神识略微刺探了一下那些修士正在调整的法器,其中原理大概可以明白,绘制一张反其道而行之的匿气符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现在,他却正好卡在了没有符纸可用的尴尬境地。
  说真的,自杜子腾进入修真界以来,一直修行符道。
  他在符道上遭遇过千千万万个关卡,或是神识不足、或是对规则理解不够、甚至是自己灵力枯竭,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唯独眼前的窘迫境地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杜子腾居然会有一天因为没有符纸而没办法画符。
  杜子腾的烦恼路游并不知道,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竟然真的可以进城的狂喜之中,他自出生之后,泰半的时间都是困在族地中,他年纪小小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常常不顾族内长老的恫吓偷偷溜到洞口,哪怕只偶尔能看到天际划过的法器虹光、幻想一下那些老爷们穿梭于天空的风采都能令他兴奋好久。
  城池,那是老爷们居住生活之地。
  哪怕这些老爷们每次到妖圈带来的都是血腥杀戮,可是,那些毕竟是拥有无上力量的老爷们,他们居住的地方该是什么模样……
  路游一时陷入想像不能自拔。
  杜子腾却是烦恼地问道:“那我问你,你们这里可有一种植物?或者是另一种相近的植物也行。”
  杜子腾将一阶、二阶、甚至三阶禾禾草的模样仔仔细细地描述了出来,路游却依旧摇头:“大人,我自幼在妖圈长大,我族本就依草籽为生,各种植物我都见过,但您说的这种在妖圈中从来没看到过。”
  路游的话不必怀疑,这下是连用禾禾草制符纸的路也彻底断了。
  杜子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身修为皆系于符箓,没有符纸,他能动用的法术只有符音杀,或是曾经以血盆口的山川为灵感绘出长城器纹,这些皆不是常规符箓,亦没有办法供平日使用,这下可如何是好。
  没有符箓,路游气息无法遮掩,便无法进入城池。
  若是无法进入城池,便无法混入修士中打探消息,又谈何寻找萧辰与云横峰。
  即使他此时抛下路游独自一人进城,但身上无符,他杀了那么多修士,城中必是在通缉于他,没有符箓的遮掩,贸然进城无疑自投罗网,依旧无济于事。
  杜子腾冥冥中有感觉,眼前这小子,虽不说于自己有什么大用,但对于自己解开妖魔的许多奥秘定然会有裨益,更何况,当初他答应带这小子离开,若是就此抛下,不符合他杜子腾的处事准则。
  看到杜子腾的神情,路游也知道恐怕那些东西对于大人发挥修为十分重要,他想了想道:“大人是需要纸张来画东西吗?那……”
  路游面上犹豫许久,才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您可以画在这个上面吗?”
  杜子腾挑了挑眉,他接过一看,是一张薄薄的皮子,触之依旧带着少年的体温,自杜子腾第一天看到这少年起,他就是一副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可这张皮子却保存这般细致,主人肯定是十分爱护的。
  显然于他而言,这是极其珍贵之物。
  更令杜子腾觉得奇特的是,当他神识拂于其上时,似乎隐隐残留着某种力量的痕迹,而且这皮子的感觉……他细细回想当日与那些甲胄修士交手时,神识对于那些奇特法器的感觉,二者这般相似,难怪似曾相识。
  杜子腾心中一动,符纸本质是一种承载规则与力量的东西,画符之时,神识勾动灵力是将规则烙印其上,用符之时,神识激发规则、引发力量,继而产生威能。
  没有符纸,这样东西能与神识牵连,又隐含力量的痕迹,若是细细研究,也许真能绘出符箓来。
  杜子腾看了一眼目含不舍的路游,直言不讳地道:“这样东西也许可以用得上,可如果你交给我的话,也许这样东西就会损坏了,你舍得?”
  好半晌,路游才低声道:“这是哥哥留给我的,族人一直都说他已经死了,但我相信他也许是进了城里,如果大人能带我进城找到他,我……我舍得的!”
  杜子腾沉默。
  其实一直以来,他也在回避一个问题,对于地底那些兔妖,他曾经觉得他们太过善良到软弱,并不是什么能够生存下去的种族,这种故意的蔑视之后,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其实刻意在疏远与他们的关系,因为他们是妖,不是人族。
  曾经那些入侵的妖魔已经让杜子腾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哪怕是一个曾经好心收留过自己的种族,他亦回以冷冷的嘲视,根本不愿施以任何援手。
  但现在,当眼前这只兔妖愿意跟着他离开那个洞穴、进入一个对他来说处处危险的世界,甚至提到自己下落不明的亲人时,杜子腾再也没有办法回避一个问题:哪怕这是个软弱的种族,可这种族中的许多生命亦如同眼前这兔妖一般,有亲人、有朋友,有喜怒哀乐,更有许多不得不以麻木去面对的悲哀绝望。
  他们之中,也许没有几人能有少年路游的勇气,为了心中一个答案冲进满是危险的世界中。
  可不能否认,这样的种族……这样的种族,本质上来说,和人类又有何分别?
  区别只在于他们的处境而已。
  若是修真界没有横霄剑派、没有萧辰,若是那些妖魔真的入侵成功,是不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人类修士亦会这些兔妖一般,只能胆战心惊生活在地底之中,依靠着躲避妖魔生存,甚至一日日告诉自己要麻木,只有麻木才能继续生存下去,才不会觉得无望痛苦。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真理。
  可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蔑视、去嘲笑别人挨打的痛苦。
  杜子腾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一定会带你进城。”
  杜子腾手中不再迟疑,选好了一个位置,灵力所到之处,这张皮子便被划下了小小一块,剩下的,他却是悉数还给了路游。
  少年一怔,胸中却蓦然满溢着温暖,看着这样的杜子腾,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并没有错认,眼前这位……也许是自己真正要找、要追随的“大人”!
  然后杜子腾握着那块小小的,还没有半个巴掌大的皮子,盘膝垂眸,细细琢磨着这块皮子的特性。
  那日与甲胄修士交战,杜子腾开始并不还手、只一味躲闪,固然是因为他身上灵力不多实力不足,想以示弱来骄敌心,但更多的,亦是他对于那些奇怪的法器认知不足,想多加观察的缘故。
  那些修士的气息、修为他十分清楚,绝不可能使出那样大威力的招式,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们手中那奇怪的法器,不过几招,杜子腾便发现,这些修士来来回回就那么些招数,显然,法器赋予他们超越境界的威能,亦不是没有约束的:法器中的招数十分有限,他们只能激发,不能修改。
  杜子腾神识刺探中,只隐隐发现是因为那些法器本身的构造决定了招数,而眼前这块小小的皮子也是这般。
  如果是符纸是一片广阔的平原,灵力可以狂放恣意奔腾其上,那这块皮子就是一处遍布洼地、沼泽、险峰的奇怪之地,若是贸然绘制,灵力在其上必然会磕磕绊绊处处受制,发挥不了符箓本身威能的十分之一。
  所以,杜子腾细细揣摩着皮子中这些暗暗潜藏的“陷阱”,努力琢磨着自己要绘制的符箓结构,思索着怎么才能避开这些“陷阱”,让自己的符箓能安然在其上运行无碍。
  路游于一旁不敢打扰,于是杜子腾这般苦苦冥思之间,太阳东升西落,他才突然端正坐好,提起小木棍,路游便瞪大了眼睛看到那小小一块皮子无风自动,然后竟是悬浮在半空,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牢牢将它绷好一般,稳稳地平铺开来。
  只见这位大人提起那根犹如古怪的木棍在那皮上一蹴而就,七彩虹光闪过,那皮上竟是留下了一个精致繁复的纹路,仿佛生就一般,自然清晰。
  路平看到眼前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觉得简直神奇极了!
  这块皮子他贴身带着这么多年,每一个细微之处他都曾经细细擦拭过,是从来没有出现这么神奇的一幕的!
  他看着杜子腾的眼中,带着一种更明显的仰慕。
  而杜子腾将这块皮子递给他道:“好了,把这块皮子藏好,现在应该那法器应该没办法觉察到你身上的妖气了。”
  在看到方才那画符的一幕之后,路游再也没有半点怀疑,将这块皮子同方才剩下的一起牢牢在身上藏好。
  杜子腾却是脚步一顿,然后手上一挥,地上无数草叶离地而起,只见在他灵力精微地控制下,那些草叶以某种韵律编制成形,最后竟是制成了一顶草帽扣在了路平头上。
  杜子腾微微一笑:“以防万一。”
  别最后他老人家画的“匿气符”生效了,这家伙的兔子耳朵却没藏好而露陷,那就太搞笑了。
  而杜子腾自己,却只是将一些草汁在面上细细抹开,又用些凡间手法调整了一下模样,用灵力调整了一下骨骼肌肉,便变了个模样大摇大摆朝城门而去。
  路游摸了摸头顶,便笑呵呵地跟在杜子腾身后进了城。
  第一次进入城池中,路游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杜子腾却是思索着,他那储物袋恐怕是遗失在传送阵中,不过也难怪,储物袋虽是修真界中使用得比较成熟的法器,但其实,这储物袋制造的根本原理,须弥芥子,那也是涉及到高明无比的空间法则,传送失败时,或许法则干涉导致了储物袋的破损、或者是遗失,只是可惜了那些他与萧辰准备的物资。
  现在,除非他把身后那只傻兔妖拐去卖掉,不然,他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身无分文。
  虽然一穷二白,但负手闲逛的杜小爷却绝没有半点穷困者应有的苦逼表情,看这位小爷那满脸悠闲惬意流连于摊贩之间的模样,只让人想起那些闲得没事干、灵石多得没地造的仙二代。
  这条街面上摆满了各种小摊的,能在此处抢到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火眼金睛?
  于是,杜小爷被人拦下来了。
  “这位爷,您看看我手中这块‘九澜水貂皮’,这可是真正的九澜水貂所产,不论是用来赠佳人还是送亲友,都绝对是拿得出手的佳品……”
  拦路的是个胖子,圆得杜子腾都不敢靠近——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蹭到,对方都会马上滚起来。
  但对于这胖子手中拿的那块灿然生辉的皮毛,杜子腾却是饶有兴趣,竟然主动问道:“哦?佳品?”
  “嘿,您可是问对人了!这块皮毛来自于一只水貂大妖,这大妖在九澜周遭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听听这称谓,‘九澜’呢!所谓一澜,是指水妖成年时可催动一道水波,两澜,那是两道水浪,这九澜之力啊您想想,那可是能催动九道大江,法力一催,动辄淹没良田万顷,端的是厉害无比!这只水貂可是六个大修士齐心协力才将之拿下!我这块皮毛乃是貂颈后水行妖力最浓厚的一块!我只收您五百灵石,保证物超所值!”
  眼见这拦路的胖子有滔滔不绝的架式,一个声音阴阴地突然插道:“是吗?您那块‘九澜仙贝壳’不是也来自于一只贝壳大妖,九澜法力,九个大修士才把它拿下?”
  胖子脸色一变,身上肥肉一抖,正要开溜,却被一只手牢牢揪住,顺着那只手看过去,那是一张阴沉得似乎随时可能雷霆大作的面孔,对方另一只手上,赫然捏着一只雪白贝壳,都可以看到那只手上明显凸起的青筋。
  似这等戏码,在这太原城中的东市中,实在太多太多,东门商贩素来就多,大家各有各的货源,说得清的说不清的,总而言之热闹得不行,这等人来人往之地,似乎无甚分别。
  似眼前这胖子就是那极其倒霉的。
  旁边就有不少同行在窃笑,这胖子也是猪油蒙了心,昨日既然已经宰了只肥羊,就该收收贪念,老老实实按照规矩,要么换个地方,要么安心休息一段时日,他倒好,变本加厉,连台词都不变就出来接着宰羊,如何不下场凄凉?
  结局是可以预见的,在热热闹闹围观的人群散去之后,杜子腾悠悠然地迈着小方步一样离开,路游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大人方才是要在这干些什么?
  杜子腾手中捏着一只雪白贝壳,喟然一叹:“啧,多年没出江湖,宝刀未老哇。”
  路游有点发慌:“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杜子腾却是悠然道:“找地儿。”
  路游:?
  杜子腾嘿然一笑:“画符。”
  不过半日之后,来往如织的人群便听到一个大声的吆喝:“列位客官、列位客官,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喽!您来看看,这可是‘九澜仙贝’!您听听这称谓,‘九澜’呢!所谓一澜,是指水妖成年时可催动一道水波,两澜,那是两道水浪,这九澜之力啊您想想,那可是能催动九道大江,法力一催,动辄淹没良田万顷,端的是厉害无比!”
  “就这块仙贝的主人,这样厉害的大妖,那可是九个大修士齐心协力才将之拿下!我这块仙贝乃是水行妖力最浓厚的左贝!我只收您五百灵石,保证物超所值!”
  说话的修士头顶着几根杂草、脸上还有些脏兮兮的,手上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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