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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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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泰尔咿里哇啦说了这一大阵子,接着就是一阵咳嗽,活该。

〃说到革命,〃若李说,〃好象毫无疑问,巴(马)吕斯正在闹恋爱。〃

〃爱谁,你们知道吗?〃赖格尔问。

〃不知道。〃

〃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马吕斯的爱情!〃格朗泰尔大声说,〃不难想象。马吕斯是一种雾气,他也许找到了一种水蒸气。马吕斯是个诗人类型的人。所谓诗人,就是疯子。天神阿波罗。马吕斯和他的玛丽,或是他的玛丽亚,或是他的玛丽叶特,或是他的玛丽容,那应当是一对怪有趣的情人。我能想象那是怎么回事。一往情深竟然忘了亲吻。在地球上玉洁冰清,在无极中成双成对。他们是两个能感觉的灵魂。他们双双在星星里就寝。〃

格朗泰尔正准备喝他那第二瓶酒,也许还准备再唠叨几句,这时,从那楼梯口的方洞里,冒出一个陌生人。这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一身破烂,个子很小,黄脸皮,突嘴巴,眼睛灵活,头发异常浓厚,浑身雨水淋漓,神情愉快。

这孩子显然是不认识那三个人的,但是他毫不迟疑,一上来便对着赖格尔·德·莫问道:

〃您就是博须埃先生吧?〃

〃那是我的别名,〃赖格尔回答说,〃你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林荫大道上的一个黄毛高个子对我说:'你认得于什鲁大妈吗?'我说:'认得,麻厂街那个老头儿的寡妇。'他又对我说:'你到那里去一趟,你到那里去找博须埃先生,对他说,我要你告诉他:ABC。'他这是存心和你开玩笑,不是吗?

他给了我十个苏。〃

〃若李,借给我十个苏,〃赖格尔说,转过头来他又对格朗泰尔说:〃格朗泰尔,借给我十个苏。〃

赖格尔把借来的二十个苏给了那男孩。

〃谢谢,先生。〃那小孩说。

〃你叫什么名字?〃赖格尔说问。

〃我叫小萝卜,我是伽弗洛什的朋友。〃

〃你就待在我们这儿吧。〃赖格尔说。

〃和我们一道吃午饭。〃格朗泰尔说。

那孩子回答说:

〃不成,我是游行队伍里的,归我喊打倒波林尼雅克。〃

他把一只脚向后退一大步,这是行最高敬礼的姿势,转身走了。

孩子走了以后,格朗泰尔又开动话匣子:

〃这是一个纯粹的野伢子。野伢子种类繁多。公证人的野伢子叫跳沟娃,厨师的野伢子叫沙锅,面包房的野伢子叫炉罩,侍从的野伢子叫小厮,海员的野伢子叫水鬼,士兵的野伢子叫小蹄子,油画家的野伢子叫小邋遢,商人的野伢子叫跑腿,侍臣的野伢子叫听差,国王的野伢子叫太子,神仙鬼怪的野伢子叫小精灵。〃

这时,赖格尔若有所思,他低声说着:〃ABC,那就是说,拉马克的安葬。〃

〃那个所谓黄毛高个子,一定是安灼拉,他派人来通知你了。〃格朗泰尔说。

〃我们去不去呢?〃博须埃问。

〃正在下雨,〃若李说,〃我发了誓的,跳大坑,有我,淋雨却不干。我不愿意伤风感报(冒)。〃

〃我就待在这儿,〃格朗泰尔说,〃我觉得吃午饭比送棺材来得有味些。〃

〃这么说,我们都留下,〃赖格尔接着说,〃好吧,我们继续喝酒。再说我们可以错过送葬,但不会错过暴动。〃

〃啊!暴动,有我一份。〃若李喊着说。

赖格尔连连搓着两只手。

〃我们一定要替一八三○年的革命补一堂课。那次革命确实叫人民不舒服。〃

〃你们的革命,在我看来,几乎是可有可无的,〃格朗泰尔说,〃我不厌恶现在这个政府。那是一顶用棉布小帽做衬里的王冠。这国王的权杖有一头是装了一把雨伞的。今天这样的天气使我想起,路易-菲力浦的权杖能起两种作用,他可以伸出代表王权的一头来反对老百姓,又可以把另一头的雨伞打开来反对天老爷。〃

厅堂里黑咕隆咚,一阵乌云把光线全遮没了。酒店里,街上,都没有人,大家全〃看热闹〃去了。

〃现在究竟是中午还是半夜?〃博须埃喊着说,〃啥也瞧不见。吉布洛特,拿灯来。〃

格朗泰尔愁眉苦眼,只顾喝酒。

〃安灼拉瞧不起我,〃他嘴里念着说,〃安灼拉捉摸过,若李病了,格朗泰尔醉了。他派小萝卜是来找博须埃的。要是他肯来找我,我是会跟他走的。安灼拉想错了,算他倒霉!我不会去送他的殡。〃

这样决定以后,博须埃、若李和格朗泰尔便不再打算离开那酒店。将近下午两点时,他们伏着的那张桌子上放满了空酒瓶,还燃着两支蜡烛,一支插在一个完全绿了的铜烛台里,一支插在一个开裂的玻璃水瓶的瓶口里。格朗泰尔把若李和博须埃引向了杯中物,博须埃和若李把格朗泰尔引回到欢乐中。

中午以后格朗泰尔已经超出了葡萄酒的范围,葡萄酒固然能助人白日做梦,但是滋味平常。对那些严肃的酒客们来说,葡萄酒只会有益不会有害。使人酩酊酣睡的魔力有善恶之分,葡萄酒只有善的魔力。格朗泰尔是个不顾一切、贪恋醉乡的酒徒。当那凶猛迷魂的黑暗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不但不能适可而止,反而一味屈从。他放下葡萄酒瓶,接着又拿起啤酒杯。啤酒杯是个无底洞。他手边没有鸦片烟,也没有大麻,而又要让自己的头脑进入那种昏沉入睡的状态,他便乞灵于那种由烧酒、烈性啤酒和苦艾酒混合起来的猛不可当的饮料,以致醉到神魂颠倒,人事不知。所谓灵魂的铅块便是由啤酒、烧酒、苦艾酒这三种酒的烈性构成的。这是三个不见天日的深潭,天庭的蝴蝶也曾淹死在那里,并在一层仿佛类似蝙蝠翅膀的薄膜状雾气中化为三个默不作声的疯妖:梦魇、夜魅、死神,盘旋在睡眠中的司魂天女的头上。

格朗泰尔还没有醉到如此程度,还差得远呢。他当时高兴得无以复加,博须埃和若李也从旁助兴。他们频频碰杯。格朗泰尔指手画脚,清晰有力地发挥他的奇想和怪论,他左手捏起拳头,神气十足地抵在膝头上,胳膊肘作曲尺形,解开了领结,两腿叉开骑在一个圆凳上,右手举着个酌满酒的玻璃杯,对着那粗壮的侍女马特洛特,发出这样庄严的指示:

〃快把宫门通通打开!让每个人都进入法兰西学院,并享有拥抱于什鲁大妈的权利!干杯。〃

转身对着于什鲁大妈,他又喊道:

〃历代奉为神圣的古代妇人,请走过来,让我好好瞻仰你一番!〃

若李也喊道:

〃巴(马)特洛特,吉布洛特,不要再拿酒给格朗泰尔喝了。他吃下去的钱太多了。从今早起,他已经报报(冒冒)失失吞掉了两个法郎九十五生丁。〃

格朗泰尔接着说:

〃是谁,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便把天上的星星摘了下来,放在桌上冒充蜡烛?〃

博须埃,醉得也不含糊,却还能保持镇静。

他坐在敞开的窗台上,让雨水淋湿他的背,睁眼望着他的两个朋友。

他忽然听到从他背后传来一阵鼓噪和奔跑的声音,有些人还大声喊着〃武装起来!〃他转过头去,看见在麻厂街口圣德尼街上,有一大群人正往前走,其中有安灼拉,手里拿着一支步枪,还有伽弗洛什,捏一支手枪,弗以伊,拿把马刀,古费拉克,拿把剑,让·勃鲁维尔,拿根短铳,公白飞,拿支步枪,巴阿雷,拿支卡宾枪,另外还有一大群带着武器气势汹汹的人跟在他们后面。

麻厂街的长度原不比卡宾枪的射程长多少。博须埃立即合起两只手,做个扩音筒,凑在嘴上,喊道:

〃古费拉克!古费拉克!喂!〃

古费拉克听到喊声,望见了博须埃,便向麻厂街走了几步,一面喊道:〃你要什么?〃这边回答:〃你去哪儿?〃

〃去造街垒。〃古费拉克回答说。

〃来这儿!这地段好!就造在这儿吧!〃

〃这话不错,赖格尔。〃古费拉克说。

古费拉克一挥手,那一伙全涌进了麻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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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格朗泰尔开始觉得天黑了

那一地段确是选得非常高明。街口宽,街身窄,街尾象条死胡同,科林斯控制着咽喉,左右两侧的蒙德都街街口都容易堵塞,攻击只能来自圣德尼街,也就是说,来自正面,并且是敞着的。喝醉了的博须埃的眼光不亚于饿着肚子的汉尼拔。

那一伙涌进来后整条街上的人全惊慌起来了。没有一个过路人不躲避。一眨眼工夫,街底、街右、街左、商店、铺面、巷口的栅栏、窗户、板帘、顶楼、大小板窗,从地面直到房顶全关上了。一个吓破了胆的老妇人,把一块厚床垫系在两根晾衣服的杆子上挂在窗口外面,用以阻挡流弹。只有那酒店还开着,原因是那一伙人都已进去了。〃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于什鲁大妈边叹气边这样说。

博须埃下楼找古费拉克去了。

若李待在窗口,喊着说:

〃古费拉克,你应当带把雨伞。你又要伤风感报(冒)了。〃

同时,不到几分钟那酒店的铁栏门上的铁条便被拔走了二十根,二十来米长的街面上的石块也被挖走了。伽弗洛什和巴阿雷看见一个名叫安索的烧石灰商人的两轮马车,载着三满桶石灰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便拦住那车子,把它推翻,把石灰垫在石块的下面。安灼拉掀开地窖的平板门,寡妇于什鲁所有的空酒桶全部拿去支住那些石灰桶了;弗以伊,为了固定那些木桶和那辆马车,用他那十个惯常为精巧扇页着色的手指,在桶和车子的旁边堆砌了高高的两大堆鹅卵石。鹅卵石和其他的东西都是临时收集起来,也没人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从临近的一所房子的外墙上拆下了好些支墙的木柱,用来铺在木桶的面上。当博须埃和古费拉克回来时,半条街已被一座一人多高的堡垒堵塞住了。再没有什么能象群众的双手那样去建造一切为破坏而建的东西。

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也参加了大伙的工作。吉布洛特来回搬运石灰碴。她向街垒贡献了她的那种懒劲。她把铺路的石块递给大家,正象她平时给客人递酒瓶时的神态,睡眼惺忪。

两匹白马拖着一辆公共马车从那街口经过。

博须埃见了,便跨过石块奔向前去,叫那车夫停住,让旅客们全部下来,搀扶着〃女士们〃下了车,打发了售票员,便抓住缰绳,把车子和马一同带了回来。他说:

〃公共马车不从科林斯门前过。〃

一会儿过后,卸下来的那两匹马,从蒙德都街口溜走了,公共马车翻倒在街垒旁边,完成了那条街的堵塞工事。

于什鲁大妈心慌意乱,躲到楼上去了。

她眼睛模糊,看东西也看不见,一直在低声叫苦。但可怕的叫声不敢出喉咙。

〃这是世界的末日。〃她嘟囔着。

若李在于什鲁大妈的粗红颈子的皱皮上吻了一下,对格朗泰尔说:

〃我的亲爱的,我还以为女人的颈子总是无比细腻的呢。〃

但是格朗泰尔这时正进入酒神颂的最高潮。马特洛特回到楼上来时,格朗泰尔曾把她拦腰抱了一把,还在窗边狂笑不止。

〃马特洛特真是丑!〃他喊着说,〃你做梦也不会想到马特洛特会那么丑!马特洛特是一头怪兽。她出生的秘密是这样的:有个塑造天主堂屋顶水沟瓦档上饕餮头像的哥特人,一天早晨,象皮格马利翁①那样,忽然爱上了那些塑像中最可怕的一个。他央求爱神赐给它生命。那饕餮便变成了马特洛特。公民们,请看!她的头发和提香②的情妇一样,都作铬酸铅的颜色。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向你们保证,她能勇敢战斗。凡是善良的姑娘都有一颗英雄的心。于什鲁大妈也是一个老当益壮的妇人。你们看看她嘴上的胡子!那是从她丈夫那里继承下来的。一个乌萨③娘子兵,没有错!她也一定能勇敢作战。有了她们两个,准可以威震郊区。同志们,我们一定能够推翻这个政府,这是确切可靠的,确切可靠到正如在脂肪酸和蚁酸之间有十五种中介酸那样。这些事与我毫不相干。先生们,我的父亲从来就嫌弃我,因为我不懂数学。我只懂得爱和自由。我是好孩子格朗泰尔!我从来不曾有过钱,也没有找钱的习惯,因此我也从来不缺钱,但是,要是我有钱的话,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穷苦人!那将是人人能看得到的!呵!假使好心肠都有大钱包,那可就好了!我常想,要是耶稣基督能象路特希尔德④那样阔气,他会做出多少好事!马特洛特,拥抱我!您呀,多情而腼腆!您有着招来姐妹亲吻的双颊,有着要求情人亲吻的双唇!〃

①据希腊神话,皮格马利翁(Pygmalion)对自己所塑造的一座美女像发生爱情,爱神维纳斯使那塑像成为活人。

②提香(Titien,1477…1576),意大利画家,他有一张画题名是《提香的情妇》。

③乌萨,匈牙利骑兵。

④路特希尔德(Rothschild,1743…1812),德国籍犹太银行家,巨富,这里代表最富有者。

〃不要闹了,酒桶!〃古费拉克说。

格朗泰尔回答说:

〃我是风流太守!我是品花大师!〃

安灼拉,手里握着步枪,昂起他那俊美庄严的头,直立在街垒的顶上。我们知道,安灼拉象个斯巴达人和清教徒。他可以和莱翁尼达斯一起,战死在塞莫皮莱①,也可以和克伦威尔一起,焚烧德罗赫达②。

①塞莫皮莱(Thermopyles),一译温泉关,在希腊。公元前四八○年,三百名斯巴达人在国王莱翁尼达斯率领下,在此奋战波斯大军,全部阵亡。

②德罗赫达(Drogheda),爱尔兰城市。

〃格朗泰尔,〃他喊道,〃你走开,到别处酗酒去。这儿是出生入死的地方,不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不要在此地丢街垒的脸!〃

这些含着怒气的话在格朗泰尔的身上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效果。他好象让人家对他脸上泼了一杯冷水,忽然清醒过来了。他在窗子旁边,把手肘支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蔼神情望着安灼拉,对他说:

〃你知道我信服你。〃

〃走开。〃

〃让我在此地睡唾。〃

〃到别处去睡。〃安灼拉喊着说。

但是格朗泰尔的那双温和而尴尬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嘴里回答说:

〃让我睡在这儿……直到我死在这儿。〃

安灼拉带着藐视他的意味估量着他:

〃格朗泰尔,你啥也不能,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格朗泰尔以严肃的声音回答说:

〃你走着瞧吧。〃

他还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便一头栽了在桌子上,这是酩酊状态的第二阶段,是常有的现象,安灼拉猛然一下把他送进了这阶段,不一会儿,他睡着了。

四试图安慰于什鲁寡妇

巴阿雷望着那街垒出神,他喊道:

〃这条街可以说是袒胸露背的了!好得很!〃

古费拉克也多少把那酒店里的东西损坏了些,他同时试图安慰那当酒店女主人的寡妇。

〃于什鲁大妈,那天您不是在诉苦,说吉布洛特在您的窗口抖了一条床毯,您便接到了通知并罚了款吗?〃

〃是啊,我的好古费拉克先生。啊!我的天主,您还要把我的那张桌子也堆到您那堆垃圾上去吗?为了那床毯,还为了从顶楼掉到街上的一盆花,政府便已罚了我一百法郎,你们还要这样来对待我的东西吗?太不象话了!〃

〃是啊!于什鲁大妈,我们是在替您报仇呢。〃

于什鲁大妈听了这种解释,似乎不大能理解她究竟得到了什么补偿。从前有个阿拉伯妇人,被她的丈夫打了一记耳光,她走去向她的父亲告状,吵着要报仇,她说:〃爸,我的丈夫侮辱了你,你应当报复才对。〃她父亲问道:〃他打了你哪一边的脸?〃〃左边。〃她父亲便在她的右边脸上给了她一巴掌,说道:〃你现在应当满意了。你去对你的丈夫说,他打了我的女儿,我便打了他的老婆。〃于什鲁大妈这时感到的满足也无非如此。

雨已经停了。来了些新战士。有些工人把一些有用的东西,藏在布衫下带了来:一桶火药、一个盛着几瓶硫酸的篮子、两个或三个狂欢节用的火把、一筐三王来朝节剩下的纸灯笼。这节日最近在五月一日才度过。据说这些作战物资是由圣安东尼郊区一个名叫贝班的食品杂货店老板供给的。麻厂街唯一的一盏路灯,和圣德尼街上的路灯遥遥相对以及附近所有的街……蒙德都街、天鹅街、布道修士街、大小化子窝街上的路灯,全被打掉了。

安灼拉、公白飞和古费拉克指挥一切。这时,人们在同时建造两座街垒,两座都靠着科林斯,构成一个曲尺形;大的那座堵住麻厂街,小的那座堵住靠天鹅街那面的蒙德都街。小的那座很窄,只是用一些木桶和铺路石构成的,里面有五十来个工人,其中三十来个有步枪,因为他们在来的路上,把一家武器店的武器全部借来了。

没有什么比这种队伍更奇特和光怪陆离的了。有一个穿件齐膝的短外衣,带一把马刀和两支长手枪,另一个穿件衬衫,戴一顶圆边帽,身旁挂个盛火药的葫芦形皮盒,第三个穿一件用九层牛皮纸做的护胸甲,带的武器是一把马具制造工人用的那种引绳锥。有一个大声喊道:〃让我们把他们歼灭到最后一个!让我们死在我们的刺刀尖上!〃这人并没有刺刀。另一个在他的骑马服外面系上一副国民自卫军用的那种皮带和一个盛子弹的方皮盒,盒盖上还有装饰,一块红毛呢,上面印了〃公共秩序〃几个字。好些步枪上都有部队的编号,帽子不多,领带绝对没有,许多光胳膊,几杆长矛。还得加上各种年龄和各种面貌的人,脸色苍白的青年,晒成了紫铜色的码头工。所有的人都在你追我赶,互相帮助,同时也在交谈,展望着可能的机会,说凌晨三点前后就会有援兵,说有个联队肯定会响应,说整个巴黎都会动起来的。惊险的话题却含有出自内心的喜悦。这些人亲如兄弟,而彼此都不知道姓名。巨大的危险有这么一种壮美:它能使互不相识的人之间的博爱精神焕发出来。

在厨房里燃起了一炉火。他们把酒店里的锡器:水罐、匙子、叉子等放在一个模子里,烧熔了做子弹。他们一面工作,一面喝酒。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封瓶口的锡皮、铅弹和玻璃杯。于什鲁大妈、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都因恐怖而有不同的反常状态,有的变傻了,有的喘不过气来,有的被吓醒了,她们待在有球台的厅堂里,在撕旧布巾做裹伤绷带,三个参加起义的人在帮着她们,那是三个留着长头发和胡须的快活人,他们用织布工人的手指拣起那些布条,并抖抻它们。

先头古费拉克、公白飞和安灼拉在皮埃特街转角处加入队伍时所注意到的那个高大个子,这时在小街垒工作,并且出了些力。伽弗洛什在大街垒工作。至于那个曾到古费拉克家门口去等待并问他关于马吕斯先生的年轻人,约在大家推翻公共马车时不见了。

伽弗洛什欢天喜地,振奋得要飞起来似的,他主动干着加油打气的鼓动工作。他去去来来,爬高落低,再爬高,响声一片,火星四射。他在那里好象是为了鼓励每一个人。他有指挥棒吗?有,肯定有:他的穷苦;他有翅膀吗?有,肯定有:他的欢乐。伽弗洛什是一股旋风。人们随时都见到他的形象,处处都听到他的声音。他满布空间,无时不在。他几乎是一种激奋的化身,有了他,便不可能有停顿。那庞大的街垒感到他坐镇在它的臀部。他使闲散的人感到局促不安,刺激懒惰的人,振奋疲倦的人,激励思前想后的人,让这一伙高兴起来,让那一伙紧张起来,让另一伙激动起来,让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对一个大学生戳一下,对一个工人咬一口,这里待一会,那里停一会,继又转到别处,在人声鼎沸、干劲冲天之上飞翔,从这一群人跳到那一群人,叨唠着,嗡嗡地飞着,驾驭着那整队人马,正象巨大的革命马车上的一只苍蝇。

那永恒的活动出自他那瘦小的臂膀,无休止的喧噪出自他那弱小的肺腔:

〃加油干啦!还要石块!还要木桶!还要这玩意儿!哪儿有啊?弄一筐石灰碴来替我堵上这窟窿。太小了,你们的这街垒。还得垒高些。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去,丢上去,甩上去。把那房子拆了。一座街垒,便是吉布妈妈的一场茶会。你们瞧,这儿有扇玻璃门。〃

这话使那些工人都吼起来了。

〃一扇玻璃门,你那玻璃门顶什么用啊,小土豆儿?〃

〃你们是大大的了不起!〃伽弗洛什反驳说。〃街垒里有扇玻璃门,用处可大呢。它当然不能防止人家进攻,但它能阻挡人家把它攻下。你们偷苹果的时候难道从来就没有爬过那种插了玻璃瓶底的围墙吗?有了一扇玻璃门,要是那些国民自卫军想登上街垒,他们脚上的老茧便会被划开。老天!玻璃是种阴险的东西。真是的,同志们,你们也太没有丰富的想象力了!〃

此外,他想到他那没有撞针的手枪便冒火。他从这个问到那个,要求说:〃一支步枪。我要一支步枪。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支步枪?〃

〃给你一支步枪!〃古费拉克说。

〃嘿!〃伽弗洛什回驳说,〃为什么不?一八三○年当我们和查理十世翻脸的时候,我便有过一支!〃

安灼拉耸了耸肩头。

〃要等到大人都有了,才分给孩子。〃

伽弗洛什趾高气扬地转身对着他回答说:

〃要是你比我先死,我便接你的枪。〃

〃野孩子!〃安灼拉说。

〃毛头小伙子!〃伽弗洛什说。

一个在街头闲逛的花花公子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伽弗洛什对他喊道:

〃来我们这儿,年轻人!怎么,对这古老的祖国你不打算出点力吗?〃

花花公子连忙溜走了。

五准备

当时的一些报纸曾报导麻厂街的街垒是一座〃无法攻下的建筑〃,他们的描绘是这样的。他们说它有一幢楼房那么高,这种说法错了。事实是它的平均高度没有超出六尺或七尺。它的建造设计是让战士能随意隐蔽在垒墙后面或在它上面居高临下,并可由一道砌在内部的四级石块阶梯登上墙脊,跨越出去。街垒的正面是由石块和木桶堆筑起来的,又用一些木柱和木板以及安索的那辆小马车和翻倒了的公共马车的轮子,纵横交错,连成一个整体,从外面看去,那形象是杈桠歧生、紊乱错杂的。街垒的一头紧接酒店,在另外那一头和对面房屋的墙壁之间,留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作为出路。公共马车的辕杆已用绳索绑扎,让它竖起来,杆端系了一面红旗,飘扬在街垒的上空。

蒙德都街的那座小街垒,隐在酒店房屋的背后,是瞧不见的。这两处街垒连在一道便构成一座真正的犄角堡。安灼拉和古费拉克曾认为不宜在布道修士街通往菜市场那一段蒙德都街上建造街垒,他们显然是要留一条可以通向外面的路,也不大怕敌人从那条危险和艰难的布道修士街攻进来。

这条未经阻塞留作通道的出路,也许就是福拉尔①兵法中所说的那种交通小道;如果这条小道和麻厂街的那条狭窄的缺口都不计算在内,这座街垒内部除了酒店所构成的突角以外,便象一个全部封闭了的不规则四边形。这座大街垒和街底的那排高房子,相隔不过二十来步,因此我们可以说,街垒是背靠着那排房子的。那几座房子全有人住,但从上到下全关上了门窗。

①福拉尔(Folard,1669…1752),法国军事学家。

这一切工程是在不到一小时之内顺利完成了的,那一小伙胆大气壮的人没有见到一顶毛皮帽①或一把枪刺。偶尔也有几个资产阶级仍在这暴动时刻走过圣德尼街时,向麻厂街望了一眼,见了这街垒便加快了脚步。

①十九世纪初,法国近卫军头戴高大的毛皮帽,此处泛指政府军。

两个街垒都已完成,红旗已经竖起,他们便从酒店里拖出一张桌子,古费拉克立在桌子上。安灼拉搬来了方匣子,古费拉克打开匣盖,里面盛满了枪弹。枪弹出现时最勇敢的人也起了一阵战栗,大家全静了下来。

古费拉克面带笑容,把枪弹分给大家。

每人得到三十发枪弹。好些人有火药,便开始用熔好的子弹头做更多的枪弹。至于那整桶火药,他们把它放在店门旁的另一张桌子上,保存起来。

集合军队的鼓角声响彻巴黎,迄今未止,但已成一种单调的声音,他们不再注意了。那种声音,时而由近及远,时而由远及近,来回飘荡,惨不忍闻。

后来街垒建成了,各人的岗位都指定了,枪弹进了膛,哨兵上了岗,行人已绝迹,四周房屋全是静悄悄的,死了似的,绝无一点人的声息,暮色开始加深,逐渐进入黑夜,他们孤孤单单地留在这种触目惊心的街巷中,黑暗和死寂的环境中,感到自己已和外面隔绝,向着他们逼来的是种说不出有多悲惨和骇人的事物,他们紧握手中武器,坚定,安闲,等待着。

六等待

在等待的时候他们干些什么呢?

我们应当谈出来,因为这是历史。

当男人做枪弹,妇女做绷带时,当一口大铁锅还在烈火上冒气,里面盛满熔化了的锡和铅,正待注入弹头模子时,当哨兵端着武器立在街垒上守卫时,当安灼拉全神贯注,巡视各处岗哨时,公白飞、古费拉克、让·勃鲁维尔、弗以伊、博须埃、若李、巴阿雷,还有另外几个,互相邀集在一起,正如在平时平静的日子里,同学们促膝谈心那样,坐在那已成为避弹地窖的酒店的一个角落里,离他们建造的堡垒只两步路的地方,把他们上好子弹的枪支靠在他们的椅背上,这一伙壮美的年轻人,开始念一些情诗。

什么诗呢?这些:

你还记得我们的甜蜜生活吗?

当时我俩都年少,

我们一心向往的,

只是穿着入时,你我长相好。

在当时,你的年纪,我的年纪,

合在一起,四十也还到不了;

我们那简陋的小家庭,

即使在寒冬,也处处是春光好。

那些日子多美好哟!曼努埃尔豪迈而明智,

帕里斯正坐上圣餐筵席,

富瓦叱咤似惊雷,

我被戳痛在你汗衣的别针尖儿上。

人人都爱偷望你!我,一个无人过问的律师,

当我陪你去普拉多晚餐时,

你是多么俏丽!我暗自寻思:

蔷薇花儿见了你,也会转过脸儿背着你。

我听到他们说:她多美!她多香!

她的头发多么象波浪!

可惜她的短大衣,遮去了她的小翅膀;

她头戴玲珑小帽,好似蓓蕾初放。

我常挽着你温柔的手臂,漫步街头,

过往行人见了都认为:

爱神通过我俩这对幸福的情侣,

已把明媚的初夏许配给艳阳天。

我们掩上门,不见人,象偷啖天庭禁果,

饱尝爱的滋味,欢度美好光阴。

我还没有说出心中话,

你已先我表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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