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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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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热胡帮(pagnonsdejéhu),热月政变时法国南方的热月派。

⑧铁臂骑士,这里是雨果对昂古莱姆公爵的党徒讽刺性的称呼,因他们在左臂佩带绿色袖章。

因此,正如拉斐德所说,在某种情况下,如果起义能是最神圣的义务,暴动也可以是无可挽回的罪行。

在热能的强度方面也有所区别,起义是火山,暴动是草火。

我们说过,反抗有时发生在政权的内部。波林尼雅克搞的是暴动,卡米尔·德穆兰治理国家。

有时,起义就是起死回生。

用普选来解决一切问题还是个崭新的方法,以前的四千年历史充满了人权被蹂躏和人民遭灾难的事实,每个历史时期都带来了适用于当时的抗议形式。在恺撒的统治时期,不曾有过起义,但有尤维纳利斯。

愤怒代替了格拉古兄弟的悲剧。

在恺撒时代有流放赛伊尼①的犯人,也有历史年表里的人物。

我们在这里不谈论巴特莫斯②的巨大放逐,这件事也引起理想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强烈抗议,使成为大规模的讽刺,使尼尼微的罗马、巴比伦的罗马和所多玛的罗马作出《启示录》的光辉启示。

约翰③站在山石上就象斯芬克司蹲在底座上,人们可能不理解他,他是犹太人,写的是希伯来语④,但写《编年史》的是拉丁人,说得更恰当一些,他是罗马人。

①赛伊尼(Syène),埃及地名,即今阿斯旺地区。

②巴特莫斯(Patmos),爱琴海斯波拉泽斯群岛之一。

③约翰(Jean),耶稣十二门徒中四大门徒之一,晚年被流放。

④希伯来语,指难懂的文字。

那些尼禄们的黑暗统治,应同样被描绘出来,仅以刻刀雕琢是平淡无味的,应使刻痕具有简练而辛辣的文风。

暴君有助于思想家的观察,接二连三的言论是猛烈的言论。当某一主宰剥夺群众的言论自由时,作者就要再三加强他的语气。沉默会产生神秘的威力,使思想经过筛滤如青铜般坚硬,历史上的压制造成了历史家的精确性。某些文章象花岗石一样坚固,实际上是暴君的压力形成的。

暴君制度迫使作者把叙述的范围缩小了,也就增添了力最,在罗马的西塞罗时代,对韦雷斯①的评论多少有些力量,可是对卡利古拉就逊色了。词句简练而加强了打击力,塔西佗的思想是强有力的。

①韦雷斯(Verrès),古罗马地方总督,在西西里岛贪污,为当时政治家西塞罗所批判。

一个伟人的正义感是由公正和真理凝合而成的,遇事给予雷霆般的打击。

顺便谈一谈,应当注意到塔西佗不是在历史上压倒了恺撒。罗马王族是保留给他的。恺撒和塔西佗是相继出现的两个非凡人物。他们的相遇是神秘地不予安排,在世纪的舞台上规定了他们的入场和出场。恺撒是伟大的,塔西佗是伟大的,上帝免去了这两个伟人相遇。裁判官在打击恺撒时可能过火了,因而成为不公正。上帝并不愿意如此。非洲和西班牙的战争,西西里岛上的海盗被消灭,把文化引进到高卢、布列塔尼以及日耳曼地区,这些光荣遮蔽了鲁比肯①事变。这正是神圣正义的微妙表示,不批判著名篡位者的令人生畏的历史学家在犹豫不决,于是使恺撒得到塔西佗的宽恕,这样就给予英才一些可减轻罪行的情况。

当然,专制政治总是专制政治,就是在有才能的专制君主统治之下,在有名的暴君之下,也有腐化和堕落,但是在一些丧失廉耻的暴君的统治之下道义方面的灾害是更丑恶的。在这些朝代里耻辱是不加遮盖的,塔西佗和尤维纳利斯这些表率人物,在人类面前有益地批颊痛斥这些无可辩解的耻辱。

罗马在维特利乌斯②统治时期比西拉时代更坏。在克劳狄乌斯和多米齐安时代,其卑劣畸形是符合暴君的丑恶面貌的。奴隶们的卑鄙是由专制君主直接造成的,在这些沉沦的内心中散发出来的浊气反映了他们的主人。社会的权力是污浊的,人心狭窄,天良平凡,精神如臭虫。卡拉卡拉③时代是这样,康莫德④时代是这样,海利奥加巴尔⑤时代也是这样。可是在恺撒时代,在罗马元老院内只散发出一些鹰巢内本身的臭味。

①鲁比肯(Rubicon),意大利和高卢边界的一条小河,为了避免冲突,双方相约不准越过此河,但恺撒没有遵守。

②维特利乌斯(AulusVitellius,15…69),罗马国家活动家,六十年代为日耳曼行省总督,六九年一月被推为皇帝,在同年年底绵延不断的内战中战败被杀。

③卡拉卡拉(Caracalla,188…217),罗马皇帝(211…217),以夺权开始,以被刺结束,在位时扩大罗马民法。

④康莫德(mode,161…192),罗马皇帝,马可·奥里略之子,以残酷著名,后被毒死。

⑤海利奥加巴尔或埃拉加巴尔(Héliogabale,204…222),罗马皇帝(218…222),他的名字成为挥霍、独裁和淫乱的代名词。

从这时起出现了塔西佗和尤维纳利斯等人,看来似乎迟了一点,这时期明显地产生了示威运动者。

如尤维纳利斯和塔西佗,同样如《圣经》时代的以赛亚以及中古时代的但丁,都是个人,可是暴动和起义是群众,有时是错误的,有时是正义的。

一般的情况,暴动由物质现实所引起,而起义总是一种精神的现象,暴动就如马赞尼洛①,而起义是斯巴达克。起义是局限在思想领域里,而暴动属于饥饿方面。加斯特②冒火了,加斯特未必总是缺理的。在饥荒问题上,暴动,例如比尚赛③事件,出发点是正确的,悲壮和正确,为什么还只是暴动呢?因为它实质上虽然有理,但在形式上是错误的。虽有权力,但行动横蛮,虽然强大,但残暴不堪,乱打一阵,象一只瞎了眼的象,在前进中摧残一切,在后面留下一批老幼妇女的尸体,他们不知不觉牺牲了那些天真无辜者的鲜血。哺养人民是一个好愿望,而残杀他们是一个坏方法。

①马赞尼洛(Masaniello,1620…1647),托马佐·安尼洛(TomasoAniello)的绰号,渔民,一六四七年那不勒斯反对西班牙统治的人民起义领袖。

②加斯特(Gaster),法国古小说中人物,此词的意义是肚子或胃。

③比尚赛(Buzānsais)事件是指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一个情妇,挑动国王去领导军队。

一切武装起义,包括合法的,如八月十日和七月十四日,在开始时都有同样的混乱。在法定权力被解放以前总有些骚动和糟粕,起义的前奏是暴动,同样一条河流是由急流开始的,通常起义是归纳到革命的海洋中。有时起义从高山出发,那里是正义、明智、公理,民权的天地,理想纯洁如白雪,经过岩石到岩石的长距离倾泻,并在它明镜似的流水中反映了蔚蓝的天空之后,就成为壮大的百条巨川,具有胜利的雄壮气概,突然,起义事业迷失在资产阶级的洼地中,象莱茵河那样流入了沼泽。

这些都是往事,未来则又不同。普选有这样可钦佩之处,它原则上消除暴动,当你给起义者以选举权,你就解除了他们的武装。战争就此消灭了,不论是街垒战或是国境战。这就是必然的进步。不问今天的情况如何,和平是明天的事。

总之,起义不同于暴动,可是真正的资产阶级,不能理解这种细微的差别。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民变,纯粹是叛乱,是看门狗的反抗,想咬主人;想咬人就得用铁链锁起来关在笼子里,狗用大声或小声狂吠着,直到狗头的形象突然变大的一天,暗中隐约出现了一只狮子的脸。

于是资产阶级就喊起来:〃人民万岁!〃

经过这样的解释,根据历史的观点,一八三二年六月的运动是什么?是暴动?还是起义?

这是一场起义。

从这场可怕事变的舞台布置,我们可能把它说成暴动,但这仅是表面现象,同时我们要具有区分暴动的形式和起义的实质的能力。

这次一八三二年的事变,在它爆发的速度和它悲惨的熄灭中都表现出无限伟大,就是那些只认为它是暴动的人也不能不以尊重的态度来谈论它。在他们看来这仅是一八三○年事件的余波。他们说,被激动的思想不会在一日之内平静下去。一切革命不能一刀把它垂直地切断。在回到平静时期之前必须经过一段波折,好象高山慢慢达到平原一样,好比没有汝拉山区就没有阿尔卑斯山脉,没有阿斯图里亚斯,就没有比利牛斯山脉。

在近代史中,这次感动人心的危局,在巴黎人的记忆中称之谓〃暴动时期〃,这肯定是本世纪风暴中最突出的一个时期。

在言归正传之前再来谈件事。

下面我要谈的是件活生生的戏剧性的事,历史家由于缺少时间和机会而把它忽略了,可是,我们要特别指出,在这件事里有生活,使人忐忑不安和发颤,我们好象以前曾讲过,有些细节,好象巨大事变中的一些小枝叶,已在遥远的历史里消失了。在所谓的暴动时期有许多这类琐事。有些司法部门的调查,由于其他原因而不是为了历史,没有把一切都揭发出来,也可能没有深入了解。在已经公布的众所周知的一些特殊情况里,还有些事,或是因为遗忘,或因当事人已死,没有流传下来,我们因而来揭露一些。这些宏伟场景中的大多数演员已经不在了,相隔一日,他们已经沉默。而我们在下面要讲的,可以说是我们亲眼见到的。我们更改了一些人名,因为历史是叙述而不是揭发,但是我们描写的是真实的情节。我们写这本书时的条件只能显示某一事件的某一方面,当然是一八三二年六月五、六两天中最没有被人注意到的情节。我们要做到使读者在我们揭起暗淡的帷幕后,能约略见到这次可怕的群众事变的真实面貌。

三埋葬:再生之机

一八三二年春,尽管三个月以来的霍乱已使人们精神活动停止,并在他们激动心情上蒙上一层说不上是什么的阴沉的死气,巴黎仍处于长期以来就有的那种一触即发的情绪中。正如我们先前说过的,这个大城市就象一尊大炮,火药已经装上,只待一粒火星落下便会爆炸。在一八三二年六月,那粒火星便是拉马克将军之死。

拉马克将军是个有声望也有作为的人。他在帝国时期和王朝复辟时期先后表现了那两个时期所需要的勇敢:战场上的勇敢和讲坛上的勇敢。他那雄辩的口才不亚于当年的骁勇,人们感到他的语言中有一把利剑。正如他那老一辈的富瓦一样,他在高举令旗以后,又高举着自由的旗帜。他坐在左与极左之间,人民爱他,因为他接受未来提供的机会,群众爱他,因为他曾效忠于皇上。当初和热拉尔伯爵和德鲁埃伯爵一道,他是拿破仑的那几个小元帅之一。一八一五年的条约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如同受了个人的侮辱。他把威灵顿恨之入骨,因而为群众所喜爱,十七年来他几乎不过问这其间的多次事件,他岿然不动地把滑铁卢的痛史铭刻心中。他在弥留时,在那最后一刻,把百日帝政时期一些军官赠给他的一把剑紧抱在胸前。拿破仑在临终时说的是〃军队〃,拉马克临终时说的是〃祖国〃。

他的死,原是预料中的,人民把他的死当作一种损失而怕他死,政府把他的死当作一种危机而怕他死。这种死,是一种哀伤。象任何苦痛一样,哀伤可以转化为反抗。当日发生的情形正是这样。

六月五日是拉马克安葬的预定日期,在那天的前夕和早晨,殡仪行列要挨边路过的圣安东尼郊区沸腾起来了。这个街道纵横交错的杂乱地区,处处人声鼎沸。人们尽可能地把自己武装起来。有些细木工带上他们工作台上的铁夹〃去撬门〃。他们中的一个用一个鞋匠用来引线的铁钩,去掉钩子现实的可能性是两个对立面的统一。,磨尖钱柄,做了一把匕首。另一个,急于要〃动手〃,一连和衣躺了三夜。一个叫龙比埃的木工,遇见一个同行问他:〃你去哪儿?〃

〃我呀!我还没有武器。〃〃咋办呢?〃〃我到工地上去取我的两脚规。〃〃干什么?〃〃不知道。〃龙比埃说。一个叫雅克林的送货工人,遇见任何一个工人便和他谈:〃你跟我来。〃他买十个苏的酒,还说:〃你有活计吗?〃〃没有。〃〃到费斯比埃家里去,他住在蒙特勒伊便门和夏罗纳便门之间,你在那里能找到活计。〃费斯比埃家里有些子弹和武器。某些知名的头头,〃搞着串连〃,就是说,从这家跑到那家,集合他们的队伍。在宝座便门附近的巴泰勒米的店里和卡佩尔的小帽酒店里,那些喝酒的人,个个面容严肃,聚在一起密谈。有人听到他们说:〃你的手枪在哪里?〃〃在我的褂子里。你呢?〃〃在我的衬衣里。〃在横街的罗兰作坊前面,在一座着过火的房子的院里,工具工人贝尼埃的车间前,一堆堆的人在低声谈论。在那群人里有个最激烈的人,叫马福,他从来没有在同一个车间里做上一个星期,所有的老板都不留他,〃因为每天都得和他争吵。〃马福第二天便死在梅尼孟丹街的街垒里。在同一次战斗中被打死的卜雷托,是马福的助手,有人问他:〃你的目的是什么?〃他回答说:〃起义。〃有些工人聚集在贝尔西街的角上,等候一个叫勒马兰的人,圣马尔索郊区的革命工作人员。口令几乎是公开传达的。

六月五日那天,时而下雨,时而放晴,拉马克将军的殡葬行列,配备了正式的陆军仪仗队,穿过巴黎,那行列是为了预防不测而稍微加强了的。两个营,鼓上蒙着黑纱,倒背着枪,一万国民自卫军,腰上挂着刀,国民自卫军的炮队伴随着棺材。柩车由一队青年牵引着。残废军人院的军官们紧跟在柩车后面,手里握着桂树枝。随后跟着的是无穷无尽的人群,神情急躁,形状奇特,人民之友社的社员们、法学院、医学院、一切国家的流亡者,西班牙、意大利、德国、波兰的国旗,横条三色旗,各色各样的旗帜,应有尽有,孩子们挥动着青树枝,正在罢工的石匠和木工,有些人头上戴着纸帽,一望而知是印刷工人,两个一排,三个一排地走着,他们大声叫喊,几乎每个人都挥舞着棍棒,有些挥舞着指挥刀,没有秩序,可是万众一心,有时混乱,有时成行。有些小队推选他们的领头人,有一个人,毫不隐讳地佩着两支手枪,好象是在检阅他的队伍,那队人便在他前面离开了送葬行列。在大路的横街里、树枝上、阳台上、窗口上、屋顶上,人头象蚂蚁一样攒动,男人、妇女、小孩,眼睛里充满了不安的神情。一群带着武器的人走过去,大家惊惊慌慌地望着。

政府从旁注视着。它手按在剑柄上注视着。人们可以望见,在路易十五广场上,有四个卡宾枪连,长枪短铳,子弹全上了膛御中的进攻、持久中的速决、内线中的外线等作战方针和运,弹盒饱满,人人骑在鞍上,军号领头,一切准备就绪,待命行动;在拉丁区和植物园一带,保安警察队从一条街到一条街,分段站岗守卫着;在酒市有一中队龙骑兵,格雷沃广场有第十二轻骑联队的一半,另一半在巴士底,第六龙骑联队在则助斯定,卢浮宫的大院里全是炮队。其余的军队在军营里,巴黎四周的联队还没计算在内。提心吊胆的政府,在市区把二万四千士兵,在郊区把三万士兵,压在横眉怒目的群众头上。

送葬行列里流传着种种不同的小道消息。有的谈着正统派的阴谋;有的谈到雷希施塔特公爵①,正当人民大众指望他起来重建帝国时,上帝却一定要他死去。一个没有暴露姓名的人传播消息说,到了一定时候有两个被争取过来的工头,会把一个武器工厂的大门向人民开放。最突出的是,在这行列中,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已流露出一种既兴奋又颓丧的神情。这一大群人已激动到了急于要干出些什么暴烈而高尚的行动来,其中也偶尔搀杂着几张出言粗鄙、确象歹徒的嘴脸,他们在说着:〃抢!〃某些骚动可以搅浑一池清水,从池底搅起一阵泥浆。这种现象,对〃办得好〃的警署来说,是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的。

①雷希施塔特公爵(Reichstadt),拿破仑之子,即罗马王,又称拿破仑第二,病死于一八三二年。

送葬行列从死者的府邸,以激动而沉重的步伐,经过几条大路,慢慢走到了巴士底广场。天不时下着雨,人们全不介意。发生了几件意外的事:柩车绕过旺多姆纪念碑时是唯心主义的。美学和文艺批评上,主张批评现实主义的创,有人发现费茨·詹姆斯公爵①站在一个阳台上,戴着帽子,便向他扔了不少石块;有一根旗杆上的高卢雄鸡②被人拔了下来,在污泥里被拖着走;在圣马尔丹门,有个宪兵被人用剑刺伤;第十二轻骑联队的一个军官用很大的声音说〃我是个共和党人〃,综合工科学校的学生,在强制留校不许外出之后突然出现,人们高呼:〃万岁!共和万岁!〃这是发生在送葬行列行进中的一些花絮。气势汹汹的赶热闹的人群,象江河的洪流,后浪推前浪,从圣安东尼郊区走下来,走到巴士底,便和送葬队伍汇合起来,一种翻腾震荡的骇人声势开始把人群搞得更加激动了。

①费茨·詹姆斯公爵(Fitz-James,1776…1838),法兰西世卿及极端保王派。

②法国在资产阶级大革命时期,旗杆顶上装一只雄鸡,名为高卢雄鸡,这种装饰,到拿破仑帝国时期被取消了,到一八三○年菲力浦王朝时期又被采用。

人们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说:〃你看见那个下巴下有一小撮红胡子的人吧,等会儿告诉大家应在什么时候开枪的人便是他。〃据说后来在引起另一次暴动的凯尼赛事件中,担任同一任务的也是这个小红胡子。

柩车经过了巴士底,沿着运河,穿过小桥,到达了奥斯特里茨桥头广场。它在这里停下来了。这时,那股人流,如果从空中鸟瞰,就活象彗星,头在桥头广场,尾从布尔东河沿开始扩展,盖满巴士底广场,再顺着林荫大道一直延伸到圣马尔丹门。柩车的四周围着一大群人。哗乱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拉斐德致词,向拉马克告别。那是一种动人心弦的庄严时刻,所有的人都脱下帽子,所有的心都在怦怦跳动。突然有个穿黑衣骑在马上的人出现在人群中,手里擎着一面红旗,有些人说是一根长矛,矛尖顶着一顶红帽子。拉斐德转过头来。埃格泽尔芒①离开了队伍。

①埃格泽尔芒(Exelmans,1775B1852),法国元帅。

这面红旗掀起了一阵风暴,随即不见了。从布尔东林荫大道到奥斯特里茨桥,人声鼓噪有如海潮咆哮,人群动荡起来了。两声特别高亢的叫喊腾空而起:〃拉马克去先贤祠!拉斐德去市政府!〃一群青年,在大片叫好声中,立即动手将柩车里的拉马克推向奥斯特里茨桥,挽着拉斐德的马车顺着莫尔朗河沿走去。

在围着拉斐德欢呼的人群中,人们发现一个叫路德维希·斯尼代尔的德国人,并把他指给大家看,那人参加过一七七六年的战争,在特伦顿在华盛顿的指挥下作战,在布朗蒂温,在拉斐德的指挥下作战,后来活到一百岁。

这时在河的左岸,市政府的马队赶到桥头挡住去路,在右岸龙骑兵从则肋斯定开出来,顺着莫尔朗河沿散开。挽着拉斐德的人群在河沿拐弯处,突然看见他们,便喊道:〃龙骑兵!龙骑兵!〃龙骑兵缓步前进,一声不响,手枪插在皮套里,马刀插在鞘里,短枪插在枪托套里,神色阴沉地观望着。

离开小桥两百步的地方,他们停下来了。拉斐德坐的马车直到他们面前,他们向两旁让出一条路,让马车通过,继又合拢。这时龙骑兵和群众就面对面了。妇女们惊慌失措地逃散了。

在这危急时刻发生了什么事呢?谁也搞不清楚。那是两朵乌云相遇的阴暗时刻。有人说听到在兵工厂那边响起了冲锋号,也有人说是有个孩子给一个龙骑兵一匕首。事实是突然连响三枪,第一枪打死了中队长灼雷,第二枪打死了孔特斯卡尔浦街上一个正在关窗的聋老妇,第三枪擦坏了一个军官的肩章。有个妇人喊道:〃动手太早了!〃人们忽然看见一中队龙骑兵从莫尔朗河沿对面的兵营里冲了出来,举着马刀,经过巴松比尔街和布尔东林荫大道,横扫一切。

到此,风暴大作,事已无可挽回。石块乱飞,枪声四起,许多人跳到河岸下,绕过现已填塞了的那段塞纳河湾,卢维耶岛,那个现成的巨大堡垒上聚满了战士,有的拔木桩,有的开手枪,一个街垒便形成了,被撵回的那些青年,挽着柩车,一路飞跑,穿过奥斯特里茨桥,向着保安警察队冲去,卡宾枪连冲来了,龙骑兵逢人便砍,群众向四面八方逃散,巴黎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投入战斗的吼声,人人喊着:〃拿起武器!〃人们跑着,冲撞着,逃着,抵抗着。怒火鼓起了暴动,正如大风煽扬着烈火。

四当年的沸腾

没有什么比暴动的最初骚乱更奇特的了。一切同时全面爆发。这是预见到的?是的。这是准备好的?不是。从什么地方发生的?街心。从什么地方落下来的?云端。在这一处起义有着密谋的性质,而在另一处又是临时发动的。第一个见到的人可以抓住群众的共同趋势并牵着他们跟他一道走。开始时人们心中充满了惊恐,同时也搀杂着一种骇人的得意劲头。最初,喧嚣鼓噪,店铺关门,陈列的商品失踪;接着,零散的枪声,行人奔窜,枪托冲击大车门的声音,人们听到一些女仆在大门后的院子里笑着说:〃这一下可热闹了。〃

不到一刻钟,在巴黎二十个不同的地方就几乎同时发生了这些事:

圣十字架街,二十来个留着胡须和长发的青年走进一间咖啡馆,随即又出来,举着一面横条三色旗,旗上结一块黑纱,他们的三个领头人都带着武器,一个有指挥刀,一个有步枪,一个有长矛。

诺南第耶尔街,有个衣服相当整洁的资产阶级,腆着肚子,声音洪亮,光头高额自然符号论又称〃普遍自然符号论〃。英国贝克莱的唯心,黑胡须硬邦邦地向左右奓开,公开地把枪弹散发给过路行人。

圣彼得蒙马特尔街,有些光着胳膊的人举着一面黑旗在街上走,黑旗上写着这么几个白字:〃共和或死亡!〃绝食人街、钟面街、骄山街、曼达街,都出现一群群的人挥动着旗子,上面的金字是〃区分部〃①,并且还有一个编号。其中的一面,红蓝两色之间夹着一窄条白色,窄到教人瞧不见。

①一七九○年,制宪议会把巴黎划分为四十八个行政区,设立区分部,行政人员由选举产生,以代替从前的教会辖区。

圣马尔丹林荫大道的一个武器工厂被抢,还有三个武器商店也被抢,第一个在波布尔街,第二个在米歇尔伯爵街,另一个另立新说,成为儒学的主要反对派。率徒奔波于齐、鲁、宋、,在大庙街。群众的千百只手在几分钟之内便抓走了二百三十支步枪,几乎全是两响的,六十四把指挥刀,八十三支手枪。为了武装较多的人,便一个人拿步枪,一个人拿刺刀。

在格雷沃河沿对面,有些青年拿着短枪从一些妇女的屋里对外发射。其中的一个有一支转轮短枪。他们拉动门铃,走进去,在里面做子弹①。这些妇女中的一个叙述说:〃我从前还不知道子弹是什么东西,我的丈夫告诉了我才知道。〃

①当时的子弹壳是纸做的,装有底火,这部分由武器厂完成。〃做子弹〃就是把弹药装进子弹壳。

老奥德里耶特街上的一家古玩铺被一群人冲破门,拿走了几把弯背刀和一些土耳其武器。

一个被步枪打死的泥水匠的尸体躺在珍珠街。

接着,在右岸、左岸、河沿、林荫大道、拉丁区、菜市场区,无数气喘吁吁的人、工人、大学生、区的工作人员读着告示,高呼:〃武装起来!〃他们砸破路灯,解下驾车的马匹,挖起铺路的石块,撬下房屋的门板,拔树,搜地窖,滚酒桶,堆砌石块、石子、家具、木板,建造街垒。

人们强迫资产阶级一同动手。人们走进妇女的住处,要她们把不在家的丈夫的刀枪交出来,并在门上用白粉写上〃武器已交〃。有些还在刀枪的收据上签上〃他们的名字〃,并说道:〃明天到市政府去取。〃街上单独的哨兵和回到区公所去的国民自卫军被人解除了武装。军官们的肩章被扯掉。在圣尼古拉公墓街上,有个国民自卫军军官被一群拿着棍棒和花剑的人追赶着,好不容易才躲进一所房子,直到夜里才改了装出来。

在圣雅克区,一群群大学生从他们的旅馆里涌出来,向上走到圣亚森特街上的进步咖啡馆,或向下走到马蒂兰街的七球台咖啡馆。在那里,有些青年立在大门前的墙角石上分发武器。人们抢劫了特兰斯诺南街上的建筑工场去建立街垒。只有一处,在圣阿瓦街和西蒙·勒弗朗街的转角处,居民起来反抗,自己动手拆毁街垒。只有一处,起义的人退却了,他们已在大庙街开始建立一座街垒,在和国民自卫军的一个排交火以后便放弃了那街垒,从制绳街逃走了。那个排在街垒里拾得一面红旗、一包弹药和三百粒手枪子弹。那些国民自卫军把那红旗撕成条条,挂在他们的枪刺尖上。

我们在此一件件慢慢叙述的一切,在当年却是那城市在每一点上同时发出的喧嚣咆哮,有如无数道闪电汇合成的一阵霹雷滚滚声。

不到一个钟头,仅仅在那菜市场区,便平地造起了二十七座街垒。中心是那座著名的第五十号房子,也就是从前让娜和她一百零六位战友的堡垒,在它的两旁,一面是圣美里教堂的街垒,一面是莫布埃街的街垒,这三座街垒控制着三条街,阿尔西街、圣马尔丹街和正对面的奥白利屠夫街。两座曲尺形的街垒,一座由骄山街折向大化子窝,一座由热奥弗瓦-朗之万街折向圣阿瓦街。巴黎其他的二十个区,沼泽区、圣热纳维埃夫山的无数个街垒没有计算在内,梅尼孟丹街上的一座,有一扇从门臼里拔出来的车马大门,另一座,在天主医院的小桥附近,是用一辆卸了马的苏格兰大车翻过来建造的,离警署才三百步。

在游乡提琴手街的街垒里,有个穿得相当好的人向工人们发钱。在格尔内塔街的街垒里出现一个骑马的人,向那好象是街垒头目的人交了一卷东西,象是一卷钱币,并说道:〃喏,这是作开销用的,葡萄酒,等等。〃一个白净的年轻人,没有结领带,从一个街垒到一个街垒传达口令。另外一个,握着一把指挥刀,头上戴一顶警察的蓝帽子,在派人放哨。在一些街垒的内部,那些酒厅和门房都变成了警卫室。并且暴动是按最高明的陆军战术进行的。令人折服地选择了那些狭窄、不平整、弯曲、凸凹、转拐的街道,特别是菜市场那一带,有着象森林一样紊乱的街道网。据说,在圣阿瓦区指挥那次起义的是人民之友社。一个人在朋索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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