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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与娇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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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姜桓站着,定定地望着天阶走下的人影。
  眉目静远高彻,面容无悲无喜,风越辞原本的容色已是极致的美,而今更是超脱了人间生灵的界限,更像是一尊供人叩拜的神灵。
  他瞳孔染上霜雪之色,浅浅淡淡,而眉心之上的玄妙印记,叫人神魂皆颤。
  从他身上,好似再也寻不到清徽道君的温柔,只余七情寂灭的冰冷。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从仰慕变得恭敬,升不起半分亵渎念头。
  唯独姜桓看他,仍如从前。
  姜桓左右看了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青伞,走了过去。
  当风越辞迈下最后一道天阶时,青伞恰好遮在了他上方,挡去了风雪。
  姜桓撑着伞看他,眼神专注,一眨不眨。
  风越辞抬手,一点点拂去了他眉梢上的雪花。
  姜桓扬起笑容,眼中却泛起湿意,低声道:“阿越,你醒了。”
  

第81章 云散
  魔王是什么模样?
  没人讲得清。
  姜帝至少有史书记载的桩桩件件大小之事; 还能找到几分影子; 魔王就只有虚无缥缈的传说了。
  世人了解清徽道君; 却对魔王一无所知。
  所以他们敬畏,惶恐,茫然无措。
  姜桓却不然。
  在他心里; 无论风越辞变成什么模样; 都是他的阿越。
  漫天白雪无声无息地飘落; 四野空茫一片,夜空中明月高悬; 皎皎无匹。
  众人皆拜倒在地。
  风越辞的手拂过姜桓眉梢。
  姜桓紧紧盯着他,倏地握住他手置于唇边,急切地吻着; 触碰到冰冷的温度; 才有几分真实感。
  风越辞回来了。
  姜桓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垮,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他的阿越没死; 他的阿越回来了。
  真好,真好,太好了。
  风吹起曳地衣摆; 撩动乌墨长发; 银白外纱飘飘荡荡; 洁净不染烟尘。
  风越辞目光淡静,不言不语。
  姜桓受不了这静默,倾身便想去抱他,却在刹那之间; 风越辞手掌翻转,一指点他眉心。
  寒意涌入,神魂皆颤。
  青伞随之坠地,贱起细碎的雪花。
  姜桓动作顿住,僵在原地,没有丝毫反抗,眼中情意亦半分不减,语气温柔极了,道:“阿越要杀我么?”
  不等风越辞回答,他掌心显出长刀,直接放在了风越辞手中,指着自己道:“不必如此麻烦,来,就是这个位置,阿越也刺我一刀,也让我尝一尝你所受的痛楚。”
  远处姜家人看着这一幕,恐惧胜过了敬畏,姜家家主急声喊道:“陛下,不……”
  姜桓道:“闭嘴!”
  姜家家主焦急不已,姜家兄妹连忙拽了拽父亲。
  众人低垂着头,屏气敛息,全当自己不存在。
  风越辞未接刀,道:“我为何要杀你?”
  姜桓只看着他被刀锋穿过的地方,道:“阿越,疼不疼?”
  风越辞道:“不疼。”
  姜桓攥紧双拳,眼中泛起血色,分不清是情绪上涌,还是另一道意识在苏醒,他忽然长刀一转,对准了自己,却被风越辞一手挡住。
  姜桓道:“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到头来却亲手伤了你,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到头来却险些害死你!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倘若风越辞不是魔王,便会在那一刀下身死道消!
  姜桓仅是想到这种后果,就怕得浑身发抖。
  哪怕捅自己十刀,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风越辞劈落他手中之刀,眼中终于泛起几分波澜,轻声唤道:“望庭。”
  姜桓听到这一声与寻常别无二致的“望庭”,才从发疯的边缘走了回来。
  风越辞抵他眉心的手轻抚了下他额头,道:“望庭,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姜桓呼吸一窒,攥紧的掌心有血滴落。
  他向来讨厌人哭,因为哭解决不了任何事。
  痛彻心扉情难自禁便罢,倘若做错了事还要哭,本身就是用眼泪来博取同情,为自己开脱。
  姜桓不屑如此。
  他可以偿还,可以自责,可以做任何事,但凡能够流血,便不会再流泪。
  掌心被抠出血痕,血溅在雪地里,染红了脚下,姜桓看着风越辞,喃喃道:“阿越,我还以为你不愿再理我了,我还以为你……”
  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风越辞淡淡道:“你曾言,见花念我,望月常思。花月能长存,自是心心念念,又如何舍下?望庭,我为你动心动情,从未变过。”
  姜桓心上有一朵花,随着那一刀枯萎凋零,而今却如遇甘霖,重新绽开。
  长刀落地。
  姜桓眼中的光芒亮起,甚至比原先更甚,但他扬起笑容,正想说什么,血色却完全覆盖了眼眸。
  血眸姜桓瞬间占据了主导权,盯着风越辞,笑了起来,道:“你爱他,便是爱我。魔王陛下啊,你竟然会爱一个人,你竟然会爱我。”
  姜桓压下他,狂怒道:“滚开!阿越爱的是我!不是你这个垃圾!”
  血眸姜桓道:“我们是同一个人,爱你就是爱我。魔王陛下啊,你知道自己有多美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你死去时的模样了。”
  “我、说、滚、开!”
  “抱歉啊,我、滚、不、了!”
  两道意识互相撕扯对方,又在意识海中打成一团,因风越辞的归来,金色锁链光芒大盛,死死镇压着血眸姜桓,姜桓很快占据了上风,也不管与天道化身性命相连,下手揍得要多狠有多狠。
  风越辞道:“望庭,让他出来。”
  姜桓气疯了,道:“阿越,你是我的!”
  风越辞道:“你的。我有话问他。”
  血眸姜桓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告诉你也无妨,如今我是世界正反两面的天道,倘若我死,你的魔王之境会立即崩塌,所有人都会死。何况,就算你想杀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年你油尽灯枯,神魂俱散,而今轮回数千载,难道已完全恢复了么?”
  “哦对,差点忘了,七年前你又散了一次魂,”血眸姜桓似笑非笑道:“我的陛下啊,你真是可怜又可爱。”
  风越辞波澜不惊,静静望着他。
  姜桓在意识海中疯狂砍人:“你给我去死!”
  血眸姜桓已经懒得打了,任他砍。
  姜桓砍得越狠,神魂散的越快,不过封印消失,而今他已是天道之身,神魂重聚得也快,最多受点伤,根本就死不了。
  意识海中交战,外表看起来便是入定,只瞳孔时而漆黑,时而血红,可以此来判断哪道意识占据主导。
  风越辞道:“望庭,天道非生灵,你融合天道,仍是你自己。”
  世界有正反两面,人亦有正反两面。
  原本两者应该存于一体,却因为“魔王之镜”的特殊,令两者共存而又独立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的反面都会出现,而往往需要一个契机。
  修为境界低且执念过重者,易受世界反面之力影响,从而诞生自己的反面,相反,修为境界高者,便不会被轻易影响。
  姜帝那时修为境界极高,纯属自己作死。
  世界有正反面,天道却只有一个,姜帝融合天道,本我代表了世界正面,那么会诞生一个反面再正常不过。
  正反两面的关系很难讲清。
  有些像人的善恶两面,但又远比善恶复杂得多。
  因为人性本就复杂,正面有善有恶,反面亦有善有恶,难以区分。
  姜桓道:“他怎么可能是我?我死都不会伤害你的!阿越,你别听他瞎扯,是我追了你六千年,你是我的,跟他没关系!我迟早弄死他!”
  众人:“……”
  看到现在,听到现在,在场聪明些的都能猜到几分情况,内心十分绝望——难怪姜帝都被坑了,原来惹事的根本就是姜帝本人!
  所以继自己损自己,自己捶自己后,姜帝还得自己弄死自己?
  有病快点治啊!
  风越辞抬手,再次点姜桓眉心,暂且镇压了血眸姜桓。
  他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忽然侧身,唇边亦有血迹溢出。
  姜桓拧了眉头,立即抱着他消失在原地,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躲在人群后方的戮君黑着脸,拽了拽骆冰莹,示意赶紧趁机走。
  骆冰莹道:“魔王归来,还能走到哪里去?等着吧。”
  元君道:“就是。”
  戮君道:“你……”
  他话讲不下去了,因为四魔将不知何时已围住了他们。
  戮君瞪着吴一岸道:“你这个叛徒!”
  元君将脸上的伪装扯掉,道:“什么叛徒,是卧底!一岸啊,时妍啊,眠溪啊,烟岚啊,我是校长啊,也是卧底,已经认亲了,不用抓我老人家啦。”
  吴一岸:“嗯。”
  季时妍:“???”
  李眠溪:“!!!”
  林烟岚:“……”
  戮君指着元君,手指发抖:“你你你!”
  百家众人:“…………”
  这究竟是什么鬼啊!
  

第82章 独处
  回到殿内; 刚迈过门; 风越辞便俯身掩唇; 咳出血来。
  姜桓心疼疯了,立即抱着他放在床榻上,握住他手; 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过去。
  风越辞道:“不必。”
  姜桓急声道:“什么不必; 是不是刀伤?阿越; 快让我看看!”
  他伸手便去脱风越辞的衣裳。
  风越辞按住他手,道:“不是; 是我神魂之故。”
  姜桓想也不想道:“我们神魂双修!我渡神魂之力给你,快点……”
  风越辞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姜桓却扯着他衣服; 冷静不下来:“阿越!”
  风越辞道:“望庭; 莫急,我有话跟你讲。”
  姜桓道:“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讲好不好?眼下你身体重要; 让我先帮你。”
  风越辞道:“我为魔王。”
  姜桓道:“我还是姜帝呢!”
  话音落下,气氛忽然停滞了一瞬,姜桓后知后觉地无言了。
  姜帝与魔王。
  史书上记载的人物。
  他们曾经还拿着书闲谈过; 姜桓甚至口口声声说过自己跟魔王没关系……又打脸。
  行吧; 习惯了。
  姜桓不以为意; 摸了摸风越辞脸庞,认真道:“不重要,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阿越; 是我追寻六千年,唯一在乎之人。”
  风越辞静静端坐,雪衣银纱,乌发铺满床榻。
  他的美是世间极致,超脱皮骨之相,钟尽天地灵秀。
  姜桓喃喃道:“阿越,我爱你。”
  风越辞道:“你爱我,是因我当年救你。”
  姜桓道:“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倘若当年救我的是骆冰莹,我断然不会如此。阿越,你相信么,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遇见你,便注定沉沦。”
  风越辞眉目间好似笼了一层薄雾,亦真亦幻,看不真切。
  他轻声道:“望庭,鬼君没有骗你,当年你我相遇,并非巧合。”
  姜桓闻言笑了笑,轻吻他唇角,道:“阿越是主动去寻我的么?那更好了,原来阿越早就在意我了。”
  风越辞之言有无数种理解,他却偏偏避开了所有的矛盾,选择了最好的一条。
  风越辞静默片刻,望着他道:“是算计与欺瞒。”
  姜桓摇摇头,问道:“阿越,你救我性命,可是真?”
  风越辞道:“是。”
  姜桓道:“你教我入道,可是真?”
  风越辞道:“是。”
  姜桓道:“你陪我度过少年时最苦难的时光,可是真?”
  不等风越辞回答,姜桓便抱着他,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你所说的算计,无非是想选出一个人,代替你守着魔王之境,你所说的欺瞒,无非是那时的我太过弱小,无法承担重任。可是阿越,你知道么?能够遇见你,才是我人生中最幸运之事。”
  姜望庭遇见叶无越,才懂得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生生死死亦舍不去的执念。
  风越辞抬手碰他带笑的眼睛。
  姜桓笑了笑,道:“别说你待我千好万好,便是真的算计我,也没什么,反正我一定会抓住你,然后……这样。”
  他吻上风越辞的唇。
  尝到了血迹。
  他的心隐隐作痛,是心疼,却又从中尝出缠绵的甜意来。
  风越辞退开些许,道:“但你因此受苦。”
  “阿越太小看我了,我让别人受苦还差不多。倘若你说的是变强的代价与对你的追逐,那不是受苦,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想得到什么,必要先为此付出。”
  说到这里,姜桓又皱了眉头,伸手去扒他衣裳,“阿越才是受苦了,我看看你的伤。”
  风越辞拦他道:“已无伤口。”
  姜桓道:“我想亲眼看一看。”
  风越辞道:“不骗你。”
  姜桓道:“我知道,可我就是难受,要不阿越也砍我一刀好不好?否则我真的是……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你满身血倒在我怀里的模样。阿越,越越,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他抱着风越辞,又是亲,又是哄,心肝宝贝乱喊一气。
  风越辞看了他一眼,垂眸,褪去银白纱衣,握住他手从腰间伸进去。
  姜桓摸到了毫无瑕疵的肌肤,冰凉得像碰到一片霜雪。
  风越辞拢好衣衫道:“好了。”
  姜桓只碰了一下,猝不及防被推开了,脱口就道:“我还没看呢!”
  风越辞容色端正,耳根泛起薄红,淡淡道:“还要如何看?”
  姜桓:“……”
  天地良心,原本他是真想看伤口的,可他又不是柳下惠,美人在怀,谁能把持住啊。
  姜桓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阿越还受伤呢!
  风越辞道:“那一刀非你本意,不必放在心上。清徽道君死去,魔王才能归来,死而后生,便是如此。”
  姜桓:“不,我要记着,永远都记着。”
  这会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做得还不够,他没能保护最重要的人。
  风越辞道:“无论多强,都不能事事完美,面面俱到。望庭,你从未想伤我,不是你的错,不要为难自己。”
  “可我心疼。”姜桓亲了亲他,道:“你方才又咳血了,我们双修好不好?”
  风越辞道:“你不会愿意。”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特别特别愿……”
  话说到一半,姜桓忽然察觉到另一道意识的蠢蠢欲动,瞬间僵住了。
  血眸姜桓在意识海中舔了舔嘴角,兴奋地道:“继续啊,抱他,亲他,跟他双修!”
  姜桓想骂脏话。
  想骂一万句脏话。
  血眸姜桓懒洋洋地躺着,笑容古怪道:“你觉得他真的会爱你么?你了解叶无越,了解风越辞,但你了解魔王么?行行行,考虑到你的恋爱脑,我们不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这么讲吧,他连衣服都不让你扒,你觉得他是有多喜欢你啊,还不如趁他如今神魂未复,干脆来强的算了,等他真的翻脸不认人,好歹也是……”
  ——睡过的关系了。
  血眸姜桓话没说完,又被捶散了。
  但凡血眸姜桓能被杀死,早已经被姜桓砍死千万次了。
  姜桓道:“你给我滚回去!”
  血眸姜桓道:“我不信你没想过,你能实诚点么,什么双修,你就是想跟他上……”
  继续被捶散。
  风越辞看着姜桓眼睛黑红交错,忽然道:“可去九重天阙。”
  姜桓下意识道:“什么?”
  风越辞道:“想要让他消失,便去九重天阙。”
  “消失?”血眸姜桓笑了起来,道:“也对,你自然是想去九重天阙的,毕竟九重天阙还有九十二件魔王信物。我也挺好奇的,当年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令自己油尽灯枯,神魂尽散。我更好奇,你会怎么对付我,怎么对付爱你成痴的姜望庭!”
  

第83章 两处
  血眸姜桓是天道化身; 他的意识可以无处不在。
  原先金色锁链与姜帝封印都出现裂痕; 天道化身才有了生事的机会。
  而今魔王归来; 姜帝苏醒,两重镇压下,他想闹腾也闹不起来; 这才逮住机会就耍嘴皮子。
  他在试图离间姜桓与风越辞之间的感情。
  否则帝王同心; 无人能挡; 天道也得退避三舍。
  说白了都是姜帝的锅,爱谁不好偏偏爱上魔王; 更离谱的是,魔王居然被他追到手了。
  堪称天地奇闻。
  姜桓听着血眸姜桓之言,毫不犹豫地将之捶散; 踹回意识海深处; 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无所谓地躺在床榻上,拉过风越辞的手亲了亲; 道:“阿越要对付我么?那我可太期待了,我巴不得阿越你现在就捅我一刀,或者……”
  姜桓嘴角一挑; 舔了舔风越辞莹白指尖; 在他手腕上轻轻啮咬。
  风越辞收手。
  姜桓拽住不放; 笑容中含着某种叫人脸红心跳的色气,意有所指的道:“或者是这种对付。”
  风越辞沉静如常,但他肤白,极容易被红晕浸染; 看着便是耳根微红,似是害羞的模样。
  姜桓目不转睛,看直了眼。
  风越辞道:“不是。”
  姜桓颇为遗憾,手上一用力,将他也扯到床榻上来,抱住蹭了蹭道:“心肝宝贝大美人啊!你可太折磨我了!”
  风越辞拍他额头,低声咳嗽两声,道:“莫闹。”
  姜桓抚他后背,皱眉道:“阿越,双修好不好?我屏蔽他,你这样我真的担心。”
  风越辞道:“无妨的,我不会有事。”
  姜桓道:“但你会疼。”
  两人相拥躺着,风越辞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疼,便微微偏头,在他唇角轻吻一下。
  这吻像冰霜做的棉花糖,轻软凉薄,带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风越辞轻声道:“不疼。”
  姜桓心跳微滞,随即噗通噗通跳动起来,急促而又热烈。
  风越辞生性淡泊,极少愿意主动亲近人,可只要他稍稍撩动心弦,姜桓就全然招架不住了。
  姜桓立即搂住他,急切地追着他亲吻,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
  风越辞道:“望庭,”
  “你不疼,我疼啊。我从前受过不少伤,也没觉得怎样,可如今看你碰掉一根头发我都难受。”姜桓比了合掌的手势,道:“阿越,我真想将你变得小小的,就这么点大,揣在心上养着,谁也不让看,谁也不让碰。”
  风越辞道:“胡说。”
  姜桓自己也知道胡扯,说着便笑了起来,道:“天地良心,我是想这么做的,不过越越肯定不让。”
  风越辞淡道:“这样不好。”
  生而为人,修行有道,受伤受挫本为常事。
  风越辞是清徽道君,是魔王,他本身已强到无需任何人保护。
  姜桓却将他当成是易碎的珍品瓷器,稍稍照顾不周全便会陷入自责的死循环里出不来。
  其实没有必要。
  纵然是创造了整个魔王之境的魔王,亦有算不到做不到之事,何况是姜桓。
  无常不定,无相不明,无生不在,无灭不散——四无奇境早已昭示魔王性情。
  无论是数千年前,或是七年前,或是不久前的一刀,风越辞都从未放在心上,便是真的身死道消,他亦不会有遗憾,不会怪任何人。
  清风明月,万里无尘,这是他的道途。
  姜桓盯着他,伸手抚他清澄眉目,道:“神思无邪,心无外物,阿越你知道么?我爱极了你这副模样。”
  情爱叫人盲目。
  多少人沉溺其中,忘了自己最初令对方心动的模样。
  而风越辞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他的淡泊,他的从容,他的道途,是姜桓最初追寻他的模样,是姜桓最爱他的模样。
  姜桓亲他一下,道:“我想照顾你,想保护你,想将你抱在手上揣在心上,这些都是我的想法,是我的情不自禁。但阿越不同,阿越这样便很好了,不用管我。”
  风越辞闻言却摇头,道:“我在意你。”
  姜桓低声笑道:“我知道,阿越人美心善,爱我爱得不得了,所以我才有恃无恐啊!”
  风越辞没讲什么,只抬手戳了下他眉心。
  姜桓隔着衣裳,抚着他被长刀穿过之处,认真道:“这是最后一次。”
  风越辞道:“不必如此。”
  姜桓笑了笑,道:“好了好了,阿越身体重要,就算不能双修,好歹让我为你输送灵力。来,大美人,宝贝儿,闭眼吧。”
  风越辞轻轻颔首,阖上双眸,与他掌心相对。
  日升月落,转眼三日过去。
  百家诸人聚在姜家,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个都没跑。
  帝王归来,四魔齐现,四君被抓。
  他们还在惊吓中没缓过神来。
  不过吴一岸等人却是齐聚一处,看守着骆冰莹与戮君。
  庭院中,戮君黑着脸盯着围坐的四魔将,没好气地道:“你们看犯人?”
  没人搭理他。
  骆冰莹坐在戮君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心思倒了杯茶饮着。
  姜家兄妹、吴双涯及林冬灵坐在另一边,面面相觑,小声说话。
  姜之梦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的气氛,道:“我,我,那个,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道君就是魔王陛下!你们呢?”
  校长叹了口气道:“我老人家也不敢信啊!清徽还是我捡回来养大的呢!”
  吴双涯道:“哦,您老回去烧根香吧。”
  校长:“……”
  林冬灵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笑意,道:“很好啊,道君哥哥是魔王陛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吴双涯道:“有啊,姜帝跟魔王在一起了,是不是更‘好’的事?”
  这个“好”字特地加重了音。
  林冬灵:“……”
  李眠溪想了想,却是道:“学姐可以毕业了!”
  吴双涯想到他先前提过的那位写姜帝魔王二三事的学姐,一口水都喷了出来,终于无言以对。
  校长痛心道:“我老人家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学生!”
  季时妍凉凉道:“怎么比不过了?校长,元君阁下,马甲穿着舒服吗?信不信大家能轰了您老办公楼?”
  校长:“……”
  姜之梦托着下巴,神情古怪道:“话又说回来,魔王陛下归来,有人通知叶家人吗?他们家可是魔王后裔哎!”
  众人齐齐摇头。
  “啧啧,”姜之梦感慨道:“兄长,我原以为我们家没认出陛下已经够惨了,没想到叶家人更胜一筹。”
  姜之意深以为然。
  姜桓是刚来起源之地不久,可道君却与大家相识多年了。
  尤其是叶云起,时不时地还在道君跟前晃,居然都没能认得出来。
  倘若知晓真相,估计捅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姜之梦扯扯姜之意的袖子,道:“兄长,你给叶大公子传信吧,扳回一局!这回他肯定绷不住脸了!”
  姜之意严肃道:“小妹,我没输给他过。”
  姜之梦道:“正好呀!兄长你现在可以赢啦!”
  吴双涯道:“有什么好嘚瑟的,也不看看你们家陛下在道君跟前的样,我敢打赌,你们家肯定比不过叶家!”
  “帝王帝王,我们陛下还在前呢!”
  “废话,那是史书记载,读着通顺!”
  “我们陛下那是宠媳妇!”
  “可拉倒吧,指不定谁压谁呢!”
  两个小朋友越吵越凶,什么荤话都敢说。
  众人:“……”
  吴一岸原本盯着骆冰莹,闻言转过来道:“再讲一遍?”
  姜之意拿了糕点堵住妹妹的嘴。
  吴双涯轻哼一声,默默拿了块糕点塞嘴里。
  吴一岸转回来,看着骆冰莹道:“喝够了?”
  骆冰莹黑衣裹身,冷艳逼人,换成是旁人定然要对她于心不忍,可她眼前的却是四魔将。
  季时妍一拍桌子,道:“虚空灵梭与江天雪缎,拿出来。”
  骆冰莹冷漠道:“我为何要拿出来?”
  林烟岚蹙眉道:“那是陛下信物。”
  骆冰莹勾起唇角,笑得分外讽刺:“好啊,那就叫他亲自来拿,你们还不够资格。”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了脸。
  戮君冲她使眼色。
  骆冰莹理都不理。
  吴一岸也倒了杯茶,淡淡道:“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答应宗辰临死前的请求,留你一命。”
  骆冰莹终于变了脸色,倏地起身,死死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吴一岸道:“我说,宗辰是我杀的。”
  骆冰莹双拳一点点攥紧,桌子被暴动的灵力震得粉碎,将对坐的戮君吓了一跳。
  吴一岸平静道:“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骆冰莹双目通红,转瞬却又冷静了下来,道:“是怨不得谁,是他自己太蠢。”
  吴一岸对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
  骆冰莹幽幽道:“虽然蠢,但也只有我能杀他,所以……你去死吧。”
  漆黑的江天雪缎不知何时已笼在庭院上方,一层一层地环绕而下。
  “陛下赐予江雪城的信物,江天雪缎,原本洁白无瑕,”吴一岸缓缓起身,望着空中飞舞的绸缎,道:“我在想,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将它染黑?又是谁,给你这样肆意妄为的底气?”
  姜家兄妹出刀斩下,校长与其他三魔将亦同时出手,然而所有的力量加在一起,都不能动摇这飘舞的江天雪缎。
  黑绸回旋,狠狠拍向众人。
  姜之梦“啊”了声,抱着头道:“吴大公子,天魔大哥,别装深沉了!有话回头再讲好不好?你先阻止她啊!”
  吴一岸恍若未闻,收回视线,与骆冰莹对峙道:“还有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江雪城主,骆冰莹!”
  骆冰莹摊开手,盯着掌心的虚空灵梭,眼神漠然而空茫,轻声道:“我当然是。”
  

第84章 江天
  姜桓与风越辞坐在床榻上; 掌心相对; 周身灵光若隐若现; 循环运转。
  两人同修已是三日。
  姜桓忽然察觉到什么,偏头看向窗外。
  远处两股灵力交战对撞,余波一直漫延到此处殿中; 震得桌椅杯盏轻轻晃动。
  风越辞双眸微动; 也睁开眼睛。
  姜桓道:“这帮不省事的毛孩子; 天天惹麻烦。”
  风越辞道:“是一岸与鬼君。”
  掌心分开,灵光消散。
  风越辞起身; 推开窗,一抹光点落在他掌心,他目光微敛; 静静发呆; 又似沉入玄之又玄的境地。
  姜桓挥散波动,换了件外袍; 道:“说起骆冰莹,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当年我融合天道,出现天道化身; 起先神魂虚弱; 本我时常陷入沉睡; 被天道化身占据主导。”
  风越辞合拢掌心,安静听他讲。
  姜桓走过去牵他手,在他眉心轻轻一吻。
  风越辞微微偏头,看他。
  姜桓道:“正巧那时骆冰莹过来寻我; 被送到了九重天阙……我记得我骂了她一顿,骂得还挺狠,后来就没再理她,让人将她送回去了。”
  其实他记着从前那个在皇朝大殿上护着他的小姑娘,但从未有过什么感情。
  姜帝眼里心里只有叶无越,对旁人都是不假辞色。
  他骂得厉害,是想叫她清醒点,别一直沉浸在对他的感情里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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