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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僧谈之无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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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公子打量他一阵,方出声问:“你就是和弼?”这句话,字字清音,如石击玉盘。
先齐亡国之君的太子和弼,向敌人献上自己父亲的人头以求自保。郑侯封了他一个庸王的虚名,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监视,虽让他活着,却不管他过得如何。这些年来,和弼苟延残喘,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可怜。
那人本是有些耳背,猛地听到公子的声音,浑浊的眼便睁了睁。
和弼……不知是太久没听见这名讳,还是因为那唤着这个名字的声音。此人一激动,就咳嗽起来,如同惊弓之鸟:“何……何人?”
他就看来人缓缓拿下帷帽,露出了脸。和弼一脸吃惊,全身抖颤,一番挣扎时从炕上滚下来。他爬了起来,两只眼仍眨也不眨地看着公子,忽地颤颤地咳起来,竟是哭了。
公子如木桩一样,怔怔地站着看他。那老者匍匐地爬过来,用力地抱住公子的腿,泪泗横流地唤:“王父……儿不孝啊……!”
秋阳宫。
床上云雨正烈,郑侯此日兴意极浓,二人衣裳褪也不及,就将子瀛抱在腿上。肤色雪白的少年两腿岔开,衣服微乱,只有莹润的两臀露在外头,任由那粗厚的手掌捏弄得通红青紫,父子苟合之处,深肉色的利刃挤在白腻的臀肉之间,每次擦弄,隐约都有水声流出。两人交颈缠吻,喘息闷哼不断,瀛公子拱腰自淫数十来回,颤颤地咬住唇,射在两人的肚皮上。男人捏住他两瓣软肉,又往里狠狠一捅,瀛公子眉头一拧,呻吟一声。疼痛之余,又有无尽的快乐。
“你今日出宫,去了何处?”无极抽送之间,咬着他的耳朵问。子瀛的身边,都是他的人,他一日里做了什么,都有人事无巨细上报给国主。瀛公子双颊晕红,如醉酒一般,他勾着男人的脖子,这才没将自己摔下去:“去……去访了管大夫……家中……”呼吸断断续续,呻吟更多。“做什么了?”郑侯追问。少年紧紧抓住他,脚趾蜷曲:“吃酒……”
“还有谁?”郑侯抱着人压下,公子两腿几乎抵到了胸前,头晕目眩之中,父亲炙热的东西又深深地插进来。他清晰地感受到,它是如何占有自己,撕裂自己,每个晚上,都在他身体里疯狂地驰骋,带给他的不只有痛楚,还有,极乐。
“他的女眷,儿子……”公子喘喘地说,“女儿……”父亲猛地扣住了他的脸,瀛公子一颤,他看到了那双眼里的火,如此之狂热。“他想将他的女儿献给你?”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像刀子在磨石上滑动。瀛公子敛目,他出奇地平静:“我没有要。”
郑侯静静地看着少年,紧接着,他突然猛力抽干,每一下都攻击着公子最脆弱的地方。混乱的呻吟和抽泣之后,一切又归于宁静。
内侍将红幔挂起来,国主亲自抱着公子去沐浴,尔后,父子二人一齐回到床上来。少年枕在男人的腿上,一只手一下下地抚摸着他。良晌,少年的声音响起来:“王父何故对我如此执着?”
——从那一夜,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父亲依旧几乎夜夜传召他,在这张床上,将他摆弄得死去活来。这样的宠爱,谁也不曾有过。
那抚摸着他的手一顿,那沉沉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来:“只要一你个,不好么?”
郑侯久不踏足后宫,连锦梁宫的美人都冷落了。深宫里吹起了不少流言蜚语,迟早人人都会发现。男人没有害怕,从强迫子瀛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顾念了。
瀛公子翻了翻身,他看着男人。这张脸,如雕如刻,不是一般地好看。郑侯少年时,就已经名闻天下,甚至很多人都说,郑侯无极是春君苏阖的转世。瀛公子倾了倾身,男人就将眼睛合上。他轻轻地吻了他。
喧嚣热闹的街巷,戴着帷帽的人走上小楼。
小楼里高朋满座,伙计将贵客带到了二楼。瀛公子入座,他后头架着一个竹帘,看不清他身后的人是谁。上了酒之后,他身后响起声音:“哥哥尝尝这里的酒酿,不逊于宫中的美酒。”
瀛公子没有拿起酒碗,他冷淡道:“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后头,酒碗往桌上一扣。狴公子发出一声笑:“哥哥怕什么,这几个……都是我的人。”瀛公子往下头瞧,那两个武士站在楼梯下方,带着肃杀之气。
瀛公子微微敛目,压低声音:“你究竟还买通了多少人?”狴公子不答,他转开了话头:“我叫你见的人可见了?”
瀛公子沉默了下来。狴公子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哥哥一定很好奇,究竟哥哥和齐王有多么神似……”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就连先太子都以为是他的父亲还魂了,哥哥,事到如今,你难不成还以为,王父对你的宠爱,是因为你这个人么?”
竹帘轻轻晃了晃,公子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模样过于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在公子的料想当中。
他早已经知道,王父的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肤如白雪,清瘦而高,善器乐,会诗,会文,就像王父宠爱过的那些美人一样。他们的身上,都有这个人的特征。锦梁宫里的那些美人,长得不是与公子相似——
他们,像的是齐王。
狴公子猛地掀起竹帘,他粗鲁地揪住了他的长兄,布着血丝的两眼狠厉地盯着他,他咬牙说:“你就这么甘心被他玩弄在手掌心,在他眼里,你跟锦梁宫里那些脔宠有什么分别,不过是看在你更像齐君罢了!”他狠狠地将瀛公子摔下,“哥哥想过没有,他的宠爱,能持续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这天下,总会有比哥哥你更像齐王的人。”他俯下身来,用一副怜悯的模样看着瀛公子,“到时候,哥哥可就跟那些惨死的美人儿一样,不……你会比他们更惨……”
他伸出手来,拂开公子微乱的鬓发。子瀛伏在酒案上,因为克制隐忍而胸口起伏,眼睛通红着,恶狠狠地看着狴公子。狴公子如一只狼一样盯着他久久,失声喃喃:“我竟不知,哥哥原来如此美丽……”瀛公子用力地别过脸去,狴公子被他无情地拒绝,心下暗恨了一声骚货,也站起来:“哥哥思量了几天,如何?”他阴冷地一笑,“我已经和母亲的族人都连成一气,只要事成了,军队会马上包围王宫,到时候,我就会昭告天下,王父得了急病,太尉和襄阳公等人都会支持我登基。
“那时,天下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瀛公子听到这儿,轻喃了声:“——我们?”
狴公子往他身上一看,道:“哥哥如果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弟弟定不会忘记哥哥的恩情。到那时,我会封哥哥一个侯位,金山银山,还有无数的美人,只要哥哥愿意,这些都是哥哥你的了。”他凑近他,继续蛊惑道,“最重要的是,他如此胁迫哥哥,让你犯下了父子奸淫的大错,我知道,哥哥心里肯定恨极了他,那时候,我就把他全权交给你处置,你想杀他、还是折辱他……一切随你的意。”他最后说阴森森地了句,“你不要忘了,子浣是怎么死的。”
瀛公子眼神空洞,冷风刮了进来,不知什么时候,狴公子已经离去了。他慢慢地坐起来,脸色极其灰败,宛若将不久人世一样。公子看着街上来往的人,见到一个父亲赤着足走着,他牵着他的孩子,人潮拥挤,他就把他抱起来顶在头上。
他念起幼时,宫中曾有刺客。那刺客逃命时抓住了郑侯的其中一个公子,以此要挟。子浣是郑侯的儿子里,长得最肖他的那一个。机敏、聪慧。他和他的母亲,当初都很得郑侯的宠爱。刺客拿住了子浣,他以为郑侯会放过他,子浣也一直求王父救他。瀛公子记得,王父当时说了句话。他说,放箭。
子浣和刺客一起惨死箭下,他的母亲也疯了,郑侯给了他这个儿子很隆重的葬礼,刺客的余党也都抓住了,一一凌迟,郑侯提拔了子浣生母的父兄,后来,她的父亲仍位列三公之一,荣耀至今。可那又如何,人不在了,那些死后的哀荣,又有何用。老三说得没错,王父从未将他们视作血亲骨肉。或许只有这么样的人,才能独霸天下,让所有人都敬他、怕他、服从他……他曾以为,这个男人是不会有心的。
他错了。
王父不是没有心,他只把心给了一个人。那个人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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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3。0章
第三十六章 《鬼僧谈·无极》 番外 《痴》
狴公子临走之前,故意向子瀛提起了子浣。他这么做并非毫无道理,他是想要提醒他,若瀛公子将此事向国主告密,以郑侯的猜忌和多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两个。就算王父肯信他,狴公子也会鱼死网破,宁可玉石俱焚。
瀛公子坐在火光里,几只飞蛾围绕着星火打转。他施手将信笺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老三决定在王父的寿宴上动手?”
他的前方跪着一个内侍,白白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大公子要做的,只是把那杯酒,端给国主。其余的,我等自有安排。”
“是毒酒?”公子出声。内侍轻细的声音响起:“公子说岔了,只是一杯酒罢了。”
瀛公子静静地看着火。良久,他哑声道:“你们怎么如此笃定,他对我不会有任何防备。”
“宫里谁不晓得,大公子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他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只要是大公子呈上的,哪怕国主明知道有毒,也会愿意喝下去的。”
烛火忽然暗下,再亮起来时,人已经没影了。
说到郑侯的寿宴,今年虽非国主的整寿,但却办得格外郑重和奢华,不仅大宴群臣,并邀请了各国使者公子前来共贺,好是一幅当初天子设宴款待诸侯之盛景。早在寿宴的半月之前,各国使节已经到来,王宫里也比往日热闹,人人来去忙碌,丝毫没有半点山雨欲来的迹象。礼部的人向郑侯确认寿宴细节,郑侯却突然说:“今年不在飞霄宫举宴。”
几个官员互觑,历来郑侯不管是寿宴还是国家大事,都在飞霄宫举办,今年突然怎么要换了。丞相便拱手问:“那国主以为,在何处宴客好?”
郑侯抬起眼,威严依旧。他说:“金麟殿。”
——金麟殿,乃是先齐留下的正宫。传说是齐国开国之主春君梦到一只金色的麒麟由九天上飞来到凡间里,春君为将麒麟留下,特地建造了这么一个豪奢的宫殿来锁住它。自从先齐亡了以后,国主就封住了金麟殿,郑国的许多臣子从未见识过那宫殿究竟是有多么地奢美,似乎随着先齐的凋亡,金麟殿的传说也跟着消弭。时隔二十多年,郑侯居然打算重开金麟殿。
此事传至天下,愿意前往郑国贺寿的使臣比以往都多了好几倍,哪怕是场鸿门宴,也依然有人肯冒这个险,试问有谁不想亲眼看看当年齐天子接见天下诸侯的地方,有谁不想亲自感受传说重现的那一刻。
殿门打开的时候,男人走了进去。此处,依然点着无数的宫灯,灿亮如昼,十年如一日,王座却空荡荡。他走到王座下,转身慢慢坐了下来。他看着屋梁上美轮美奂的金龙雕刻,默念着:“山海去无极……”
转眼,就到了郑国侯的寿宴当日。
金麟殿再次敞门宴客,一踏进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人人无不诧异,只叹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磅礴浮华之处,文人墨客都将此地说成是天上宫殿,纷纷为其著歌以流传百世。那些献给郑侯的寿礼,由王宫内一直排列到宫门外头,这等场景实为鲜见。
郑侯的公子们也处心积虑想为王父送上满意的礼物,很多人都知道,郑侯已经拟旨,若不出任何意外,他会在今夜昭告天下,谁将是他的世子,谁将会在他百年之后,继承这个庞大而混乱的帝国。
暗潮汹涌,人人心中各怀鬼胎。
宫中,所有人都在准备,连宫奴们都盛装打扮。“国主。”由外头响起跪安的声音,瀛公子回首看去,正好见到男人朝此走来。郑侯今夜穿上一身崭新的王袍,上头用金丝绣着祥龙,更显得威武俊美,浑然有一种天下共主的气势。
“子瀛。”无极进来一看,就见到了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或许,他已经不能称为少年了。瀛公子年纪渐长,病后瘦了很多,身子却拔长了不少。他依然是季容的模样,却比当年的季容更孤高沉默,若说无极是座俯瞰苍生的高山,那子瀛便是它顶上的一朵冰花。他是季容,却又不全然是他。
瀛公子并未穿礼服,他穿着件素袍,腰间有一柄白扇,比其他人来说很是朴素。他旁边的案子上,还放着一个面具。无极走到他的跟前打量,便是一旁有宫人在,也忍不住亲昵地摸着他的鬓发:“你瞒了寡人这么长时间,原来是要献舞。”
世人都知道,郑侯的长子瀛善器乐,却不知他也会舞。子瀛目光涟涟,他的眼仿佛笼着烟雾,随时都会滴出水来。男人不由凑近他,嘴几乎要碰到他的唇了,他沉声问:“……春君?”
“不是,”瀛公子轻声道,“是鹄昊。”
鹄昊……在那似真似假的传说当中,春君苏阖有一宿敌,那便是鹄昊。他们身处于不同的部落,苏阖乃是天上春神,而鹄昊则是由岩石里诞生的暴君,给人间带来了无数的灾难。每一次的剑舞里,鹄昊和春君相斗,到最后,都必然是鹄昊惨死于春君苏阖的刀下,没有一次例外。这是个故事,也是史实,无论最终如何,鹄昊都必死。
男人的双眼锁住了瀛公子,粗糙的指腹摩擦着那有些苍白的唇。这是他们之间的暗示。子瀛垂下眼目,他伸出舌,轻轻地勾住了王父的手指……
礼官来到殿外,他高喝道:“吉时到——”
里头的人不应。礼官只好又催:“国主,吉时到——”依然没有人回应。礼官偷眼一看,宫人都跪在殿外,无人留在内殿。
“嗯……”是难耐的呻吟。除此之外,还有粗喘,肉体拍撞的声音。公子眉头紧紧蹙着,他的双手扶在柱上,消瘦的身子因为被猛力冲撞,而像是雨中的树柳一般激烈摇晃。“王父……”他一边呻吟,一边忍不住嘶哑地叫唤,“无极……”他的手伸到后头去,要害一直被顶弄的快活让他几乎失禁,他伸手去推了推他的父亲:“慢、慢些……啊……唔。”无极扣住他的脸,将人扳过来,凶狠地噙住那双唇。瀛公子猛地睁眼,他忽然声音一急:“够了……!”男人却不听他的,他像是极恨他一样,将人粗鲁地拉扯起来,丢在案上,面向自己。
“——够了!”瀛公子惊慌起来,“不要了!王父!”男人却红了眼,他用力地打开那双腿,他的东西从子瀛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淫靡而诱人。瀛公子用力地摇着头,男人死死地搂住他,又用力地将自己送了进去。公子难忍地往后仰着脖子,汗水沿着眼角滑下来,像是哭了一样。他的十指紧紧地抓住了男人,激动得几近晕厥。无极狠命地冲撞时,倾去唆吻那张合的唇瓣,恨声问道:“这么喜欢王父插你?有这么舒服?嗯?”如此反常的凶狠,他像是恨不得吃了他一样,“你装什么?你骗得了谁?你想我想得要死,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可以满足你——”
他将人往死里掇弄,侵占,好似要连上辈子的份,一并讨要回来。那里头,有爱恨、有不甘、有妒忌、有执着、有迷惘。也有痴。
这个痴念,从他赐给他名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挣脱。他忘了,可是他没有忘。他日夜拥有他,却依然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他还没有得到救赎。他仍然没有。
子瀛紧紧地抱住了无极,他像是想将这个男人绞进自己的骨血里,唯有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离无极这么近,他不再是远远地看着他,他终会明白他的痛苦和秘密。他会找到,他的心落在什么地方。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这么相信的。
“国主,吉时到——”这是第九声。眼看着吉时都快过了,群臣百官在金麟殿里等着,礼官恐怕有什么差池,正犹豫着要不要差人进去看一看时,郑侯就走出来了。
郑侯头戴冕冠,冕旒放了下来,肃穆如常,众人不敢直视天颜,纷纷跪下。他沉沉地说:“开宴罢。”
×××××××××
倒数2。5。
季容会想起的
你们看,我为了HE,就是这么不择手段,这么俗气=v=,
哎呦,自信。
第三十七章 《鬼僧谈·无极》 番外 《痴》
金麟殿宫灯如星子,此处的一砖一瓦都似纯金打造,浮雕栩栩如生,整个大殿可容上千者,而殿中央是一座华丽的石台,莲池里菡萏绽放,这等华美气派令百官与诸国使臣都恍如置身梦中,无不将这场宴会引为天上之宴席,凡人不可及。
众人一副沉迷之中的模样,可也有人从数日前就已经坐立不安,狴公子捏紧着酒觞,虽与舞姬调笑,背后渗出的冷汗却暗示着他此刻的紧张,他暗暗朝上座望去,王父的神情隐于十二重冕旒后,难以看清,就像他做了他十七年的儿子,依然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父亲……他又何曾将他们视作儿子。狴公子的目光阴冷地暗下,他环视着这华丽的宫殿,只要熬过今夜,这一些,就都是……
“请众使官献礼——”礼官唱贺。
各方使臣早久候此时,按照顺序一一向国主贺寿。无论是送上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稀罕的美人,郑侯都不显露分毫喜色,久而久之,他人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莫名的惶恐——王座上的这一位已非凡人,他是这个帝国的象征,凌驾于中州之上的阴影,他是天子。
过去近半时辰多,使臣献完贺礼。郑侯所受到的寿礼远不止明面上的这么多,还有不少各国士族和其他偏远小国都想巴结国主,能在殿上献礼的还算有脸面,这些使臣难免有些得意。唯有几个脑子清白之人暗中摇首,说到底他们谁不是郑国的附庸,总有一日,郑国的铁骑会踏平他们的家乡,他们每个人终将沦为亡国奴。
又过了一轮酒,这时候,礼官才唱道:“请诸公子献礼——”按制,诸公子献礼应由长子先,此回却有变,先有二公子至最年少的四公子,众人这才见一个长袖拖地的身影款款走来。那人脸上带着一张恶鬼的青铜面具,可身姿如柳,清逸雅致,如歌赋里走出的翩翩君子。他身量颇高,身形却单薄得很,那素袍略嫌宽松,更衬得他身段纤瘦,别样风流。有很多人都盯着他,包括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跟着众人便听见那清冷的声音说:“子瀛,向王父献礼。祝愿王父洪福齐天,千秋无期。”
他仰起脸,那清澈的眼睛透过铜面,看向了王座上的男人。那本来黑幽如潭的双眼泛起了涟漪,在那华丽的王袍下,还有方才父子激烈欢爱时,少年留在他身上的抓痕,而唇上还残留着彼此交换津液时,来不及散去的热度。
此时此刻,他们都掩饰得极其完美。
紧跟着,瀛公子站起来。当他走到台上时,左右两列的龙霆军都跟着他出来。少年们的脚步声如雷,却又如此齐整。再跟着响起的,是鼓声。荒凉的天地,鹄昊从冰川里走出,他手里没有剑,只有一柄白扇。他身后有万鬼追随,所经之处,灾难频发,百姓痛苦,追杀鹄昊。鹄昊无辜的妻女惨死,他握着白扇恸哭,落下的泪逐渐变成了烈火,火焰吞噬万物,中原陷入黑暗。群雄讨伐鹄昊,鹄昊手执白扇,与兵刃相接,鼓声隆隆密集。
这场舞似水与火的碰撞,有力量的角逐,也有极致的美,在座的人无不瞧得目不转睛。他们也发现了,台上没有春神,没有拯救人间的春君。鹄昊的爪牙席卷了中州,他就要胜利了,可是,他身后的人,突然将刀剑转向了他。恶鬼群起攻之,鹄昊被淹没于漫天的血光当中。
残暴冷酷的君王,最终的结局,并非被什么春神所弑,而是惨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鼓声止住。
殿里,一片死寂。众人仿佛都绝了呼吸,汗水渗透额头,连吞咽都小心翼翼。
第一个击掌的人,是郑侯。他从王座上站起来,所有人跟着跪之前,他拂袖说了句:“众卿随意。”他缓步走了下来。
台上的龙霆军纷纷起立,向两侧退了下去,而那穿着素袍的人也跟着慢慢起来。当他直起身时,眼睛便看见了男人衣襟上的龙纹。它依然如此地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一只手探来,将瀛公子脸上的铜面拿下来。二人这才看清楚了,彼此现下的模样。
郑侯幽深的眼直直地看着公子。他抬起袖子,轻擦过那脸庞上的水,声音几不可闻:“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了?”
“回王父,”瀛公子的神情木然,苍白的唇翕动道,“只是……汗水罢了。”
男人的指腹慢慢擦着他的脸,到了眼角时——用力地一摁。划开。
那轻薄的皮肤被指甲给擦破了,鲜艳的血慢慢地凝聚成细小的珠子,比南疆的宝石还要艳丽。
郑侯看了眼众臣,沉声说:“子瀛的这份寿礼,甚得寡人心。”瀛公子退了两步,朝他的王父跪拜而下,“子瀛谢王父嘉赏。”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群臣纷纷恭贺国主,有此称心如意的儿子,暗处里,狴公子攥紧十指,指节用力得泛白……他冷不丁地一勾唇,带着扭曲而又病态的快意。
便看一个内侍用玉盘端着一杯酒过来,瀛公子抬起眼。他看着那一杯酒,脑海里匆忙掠过了这些年来的岁月,不论是那跳舞的疯妇,惨死的下人,还是不知道已经被扔在哪个角落的草蚱蜢,这些混乱的回忆当中,最清晰的竟然是男人拥抱他时的热度,那些缠绵又大胆的呓语,吹拂在颈脖之间的粗重鼻息,组织在一起,成了他疯狂又甜蜜的噩梦。
瀛公子很清楚,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瞧着他,他的人生如同浮萍,过去卑微如尘埃,如今他的一个念头,即将动摇整个江山乃至苍生万民。公子忽地一笑。
众人就看,瀛公子双手拿起酒觞,少年明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王父雄才大略,经天纬地,以迅猛之势统一这一爿江山,纵看这千年,如此伟大的功绩,又有谁人可及。”此等溢美之辞,想必国主再耳熟不过,可却没有人能像瀛公子说得那么赤诚,那么触动人心。也没有人没有注意到,郑侯的视线,那黑黝黝的眼里头,酝酿着何其可怕的焰火,随时都可以让这座宫殿里的一切灰飞烟灭。他们都以为,瀛公子会将酒敬给国主,然而少年却是微笑,说道:“此后,子瀛必日夜祈愿,王父达成夙愿,千秋万载,唯我郑国之天下。”
“——子瀛!”是狴公子嘶吼了一声。他一有动作,本该在暗处的武士都要发动,但却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柄寒剑横过狴公子的脖子。狴公子睁大眼,看着他的门客,一脸难以置信:“你……你竟是……!”
上头,酒觞“当啷”一声落地。
瀛公子呛咳几声,单膝一屈。他两眼通红地看着那袖摆上的龙纹,颤颤地释出一笑:“王父……原来早知道了。”
群臣哗然,殿外顿时响起了刀剑声。有人刚要站起,郑国的武士就亮出了长刀,殿门“空”地一声合上,这下子,不论奸忠,所有人都插翅难逃!
台上,郑侯静静地看着脚边的人。他脸上没有表情,却无故地令人胆寒。他对着子瀛沉沉地道:“酒里无毒,你很失望?”那声音恍如刀刃,穿过公子全身。瀛公子无言地抿紧唇,神情是如此绝望。
无极寒声一笑,那模样令在场的一些人,恍惚看见了许多年以前,那执刀杀入王宫的男人。他的面目如此艳丽,像是全局在握,谁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他唤了一声:“宫先生,将人带来。”
挟持了狴公子的门客喊了声“是”,他将狴公子给拿住,推到了台下。狴公子狼狈之极,他神情愤怒又恐惧:“王父、王父,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撺掇儿子——”在他开口的当儿,就见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外公还有母亲都被抓了起来,尽数羁押。
无极冷冷地看着下头:“如果这一时候,你肯放胆一搏,寡人还可看在你有此胆色、神肖寡人的份儿上,赐你全尸。”郑侯的一句话,就轻易定了他们所有人的罪名和刑法。狴公子看着自己的门客走到郑侯身后,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抬起眼,看着他的父亲,神色渐渐变得癫狂:“儿子……那你配做一个父亲么!”
狴公子踉跄地爬起来,在上千的人的眼前,指着郑侯嘶喊:“虎毒尚不食子,有你这种设计陷害儿子的父亲么!这都是你的局,你派人到我身边,教他蛊惑我,给我挖了个坑,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无极危险地眯起眼,他寒声道:“你若对寡人没有二心,就不会中计,你终究是寡人的儿子,那寡人便舍不得杀你。子狴,害死你的,是你自己。”
狴公子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的目光慢慢地转到了瀛公子身上。原来,王父……王父都是为了他……
就看狴公子霍地抽出袖子里藏的剑,爬上台刺向瀛公子,可在他这么做之前,就有武士拔剑,莲池的水溅起,暗红的血逐渐将清澈的水池给染成了鲜艳的颜色。
外头的刀剑声渐渐弱下,不知是谁先跪下来,跟着所有人都跪倒,他们颤抖地匍匐在地上,一齐喊道:“国主饶命——”
原本谁都没有料到,这合该记载如史册的辉煌之夜,居然会如此充斥着暴虐和血腥。子欲弑父,而父终杀子,这是一场用鲜血滴染的盛宴,而最后的赢家到底是谁,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
凌空飞来一只冷箭。
它出现得如此诡妙,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地一样。
无极看到了箭,他没有动,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生命迟早会在这样局面下终结。他应当可以避开要害,可是宿命是如此地诡谲,远在他反应之前,子瀛却比他更快。箭从郑侯的身后飞来,子瀛先看到了它,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当初被射死在箭下的那个脔宠。这王宫里,有无数的怨鬼,它们躲在暗处,没有喜怒,连怨恨都没有,它们只是旁观着这一切,它们什么也做不了。
箭穿过了瀛公子的肩膀,那强力的冲击几乎把他钉在了地上,在那之前,他先坠进了男人的胸膛里。他倒下来的同时,他听见了男人的暴吼:“留活口——!!”
箭上有毒。
武士将丁六给抓住,他本来是这些武士的统领,谁想,最想要郑侯的命的人,是他。
每个武士的箭都粹着剧毒,那是郑侯的旨意,他要被箭射中的人,没有活命的机会。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的残暴和无情,又一次断绝了自己爱的人的生路。
瀛公子一动,鲜血就从嘴里漫出。那一只手拖着他的脸,被他的血给染红了,它在颤抖,如此地害怕。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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