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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僧谈之无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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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她跳着舞。长至曳地的袖子如水一样,明明是如此欢喜的歌,她的声音却哀哀凄凄、幽幽怨怨。在这如同废墟一样的地方,她的身影宛如妖魅。
大公子在她的歌声里失了神,他站在门后良久,直到那女人停了下来,她似乎极悲伤的模样,斜着身用袖子掩住脸,肩膀抖动着。那哭声却很是诡异,就像是跑调的弦,瀛公子握紧了灯,想悄然地离去,可突然吹起的狂风,将门扉给吹开来。
那女人猛地回过头,露出一张白白的脸。
公子大惊,手里的油灯摔碎在地上。他跌坐在地上,才挣扎地要爬起来,就看见了一双绣花鞋。他一抬头,就见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她戴着一个灰白的代面,通红的眼透过面具,落在瀛公子的身上。
别……公子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声门,他发不出声音,身子轻轻地颤抖。他爬着一步步地往后退,那女人就踩着绣鞋,也一步步地走近他。
别过来……突然,那女人跪下来,惨白的双手抓住了公子。大公子喊叫一声,挣扎起来,女人却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尖声地喊:“——王上!王上!您来啦,您终于来啦——”
争执之中,她脸上的面具被扫到了地上。公子一看,惊见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年轻女子,而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她不知从哪弄来的胭脂水粉,浓妆艳抹,看起来极其之恐怖可疑。
老妪抓住公子不放,一直哭叫着他“王上”,这头的声音惊动了宫里的守卫。他们赶过来,将那疯妇拿下,公子惊魂未定,脸色极是难看。疯妇却朝他伸长着手,狂喜地唤:“王上——是奴婢啊,王上——”
当夜,此事就传到了郑侯的耳里。
第二十三章 《鬼僧谈·无极》番外《噩》下
秋阳宫。
这儿,曾经是齐王的寝宫,是整个宫殿戒备最森严之处。这里无时无刻都亮如白昼,通往内殿的路上,莲花池里点亮着一盏盏宫灯,就像是去往冥府的道路。
一踏进寝宫,就可以闻到一股很重的沉香。那是用几十种的香料调制而成,传说古时君王下葬之前,为了掩盖尸身腐臭的气味,就会在王宫里乃至于墓室的内外,都烧上这浓郁的香。这么一说,这宏伟的秋阳宫,就好似一个陵墓,日日夜夜地祭奠着谁。
“停——”在后宫里被拿下的疯妇,此时此刻被人五花大绑,重锁押到了秋阳宫外。內侍尖声一喊,跟着就有人入内通报。他们忙忙碌碌,走路却没有半点声音,晃进晃出的身影,像是一个个模糊的鬼影,而站在殿外那些玄甲武士,则是一个个催命的鬼使。哪个活人来到这里,谁不胆战心惊。
郑侯身边的近侍走出,他掐着嗓子道:“带进来——”侍卫就像拖着一个死物一样,把罪人拖了进去。
阴阳节,祭亡魂。
过去,在这样的日子里,王宫里可一点都不冷清。先前的郑侯,沉迷于鬼神之说,每年一到这时候,宫中就大肆举祭,白烟弥漫,没烧透的冥钱在整个王宫飘荡,好似要把这儿所有的孤魂野鬼都招来——什么时候起,这些都没了?郑宫里曾经豢养的那些巫师术士,一夜之间,都全消失了。
内殿,老妇被粗鲁地扔下来,锁链清脆地响动两声。她颤颤地缩着脖子,陈旧的白衣上都是泥泞和血渍。
內侍监碎步而来,停在屏风前十步之外,跪拜下来,轻轻说:“国主,罪人带到。”
里头跟着就传出了细微的响动,那是缂丝拖拽在地上走来的声音。不多时,从里走出个人。他就是郑侯无极。
传闻,郑侯面目狞恶,连恶鬼都惧之。可眼前的郑侯,他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狰狞丑恶,相反,恐怕这世间,除了千年前的春君苏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为俊丽的男子。虽然如此,他的眼像剑刃,那戾气远在穷凶恶极之上,杀戮对他而言,只在一睁一闭之间。
他就是这个天下,现在的主人。
“就是她?”郑侯走下矮阶,他声音低沉地说,“每一晚上,在寡人的宫里装神弄鬼。”
內侍监跟在郑侯的身后,细声道:“回国主,这疯妇原是前朝乐府的舞姬。当年,齐君大葬,国主曾有命,随葬者须清白出身,此妇为胡姬,故不在随葬之列,后发配至浣衣局,不知如何潜入废宫,这才冒犯了大公子。”
原来,还是个前朝余孽……说及前朝,郑侯眼里似有微光闪烁,仔细一看,又什么也没有。他说了声:“退下。”
侍卫放下老妇,退出内殿。
郑侯就站在那妇人的面前,她原是疯疯癫癫,火光之中,晃眼一见郑侯,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身:“王上……”她睁大着黄澄澄的一双眼,抹着胭脂的嘴唇翕动着,眼角渐渐地凝出了一滴清泪,“王上……”
她认得的,不是郑侯,而是他身上那件玄红色的王服。
她颤颤地爬到了郑侯的脚边,周围之人看到这情景,心都不由提起来。殿里响起了沉沉的声音:“说。你是何人?”
我是……老妇一脸怔怔。我是……我是……
一个胡姬,何来名讳。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却还记得,那是前朝元熹四年。
那年冬日,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乐府外头,一个红头发的少女被推搡到了雪地里。她衣着单薄,赤足踩在雪里,冻得一脸乌青。人啊,分作三五九等,做奴婢的,自也有命更贱的。因她是胡人血脉,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因此更招他人妒恨,素日里受人欺压,日子过得像是踩在刀尖上。今儿,那些人撕了她的衣裳,抢了阿母留给她的首饰,把她赶到了冰天雪地里,是打算活活逼死她去。
胡女无处可去,又不想活活在雪地里冻死。她什么都不会,只知如何伺候、讨好贵人。天寒地冻,她为了让身子暖和起来,便只有跳舞。此处无人奏乐,她便自己唱着歌。胡姬天生无骨般柔软,故为朝中贵人所喜,不少贵族府里都豢养着胡人。她们身份低贱,不管如何受宠,都只是贵人之间的玩物。这样的日子,或者,到底有什么盼头……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
大胆——!內侍一声呵斥。
胡女浑然不知,自己跳舞的地方,是齐王回行宫路上的必经之处。她被人押到了王上的跟前,冒犯齐君,该当死罪。胡女连求饶都不敢,本以为这一回死罪难逃,却不想,一个玄黑色的慢慢走进她的视线里头。
“ 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那声音,没有多余的怜悯,也没有一分一毫的轻视。胡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王上……难道王上,是在跟她说话么?——然后,她又听见齐王说:“抬起头来。”
胡女颤巍巍地把脸扬起来,她看见了年少稳重的天子。
彼时,齐王季容初初掌国四载,年轻的齐王并非英姿勃发的少年人,反是气度沉稳,眉宇之间,有很重的忧思。即使是如此,这样的王上,对一个不断受人欺辱、活得如同蝼蚁一样的胡女来说,已经是如天上的神君一般。
內侍监道,王上问你话,还不快速速回答。胡女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是……是奴婢,家乡的歌……”
家乡……少年齐王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怀,传闻,齐王的生母,也是一名胡女。那可怜的女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就惨死在了这森森的禁宫里。
齐王免去了她的罪,他还说:“嫪丑,给她找一双鞋来。”
胡女穿上了王上赐给她的绣花鞋,冻得已经发紫的脚趾,竟好似有一股暖意淌过……
这是齐王第一次和她说话,也是唯一的一次。
火光跳动,郑侯目光沉静地看着老妇,他稍微俯身,嘶声地喃喃:“你也是一个,被他所迷惑的人……”那声音,这么冰冷。
老妇睁了睁眼,她渐渐看清了眼前之人。这、这不是……这不是王上!她似乎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这个人,是窃取了王土,将齐王活生生逼死的恶徒!
你……你……妇人还来不及干出什么,一记袖子狠狠地从眼前扫过!
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满嘴都是血。侍卫进来将这胆大疯妇给押住。
郑侯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件死物:“凌迟。”他拂袖,大步走进了深深的黑暗里。
——郑侯无极在位之时,常施以重刑,视人命若无物。郑侯暴虐成性,不说他人惧之,连鬼神都不敢接近。至于,他的亲人……
公子瀛夜里受惊,回宫后果然大病了一场。他自幼体质质弱,是打娘胎就有的不足之症,药石罔效,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身体,是绝对担不起国之大任的。曾有个道士似真似假地说,大公子这是心魂不定,乃是早夭之命,大公子再如何不受待见,此话也令郑侯十分忌讳。那道士后来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大公子烧了两天两夜。此夜,他又发了噩梦。梦里头有许多的白影,他们舞着剑,其中一人,他的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铜面具,那人突然拔剑,追着他来。大公子慌怕地逃命,那人仍锲而不舍,大公子害怕时,大声地叫着“王父”。这世上,若说有谁在公子心中高大甚于这天地者,唯王父莫属。奇的是,当他喊着王父之后,那追着他的鬼影就停下来,渐渐地消失了……
公子醒过来时,汗流浃背,烧也这么退了。他正欲唤人,转眼一看,冷不防见着了那一道屏风之后的狭长身影。
“……王父!”瀛公子起来,忙要跪下来。郑侯的声音传进来:“你躺着。”
公子的脸上惊疑不定,全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实在料不到,王父会亲自来看他——可怜这郑侯的公子,光有长子的名头在,却处处不如其他兄弟。那几位弟弟,谁不是已经出宫建府,有自己的属臣和随扈,只有长公子瀛还留在王宫里头,搞不好,来日连个封地都没有。
郑侯素与子嗣不亲,他亲缘甚薄,素不见爱重哪个,倒对大公子是更加地苛刻凉薄,可偏偏就是说什么都不废了他。
大公子只以为王父马上便走,不想陡然听到郑侯问:“那疯妇,可曾在你面前瞎嚷什么?”
大公子怔了怔,抬眼看看王父,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她……她说……”
……王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公子自然难以启齿,他随即马上道:“必是她将我错认为王父,这才说出这等疯语,还请王父明察——”
公子跪了下来。他低垂着眼,只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内心也跟着七上八下——郑侯多疑,他只怕,王父以为他有异心,若是这样,他真是、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刚这么想时,一只手探过来,将他的脸轻轻捏起。
郑侯静静地端详着少年的那一张脸。
大公子长得一张容长脸,即不像他王父,也和他母亲不像,没人知道他是像谁。他个子高挑清瘦,肤色也比一般的男子白皙一些,眉宇间总有一丝愁绪盘绕着,不知从何而来。
两年。转眼,两年了。
无极看着那张脸,大公子不止长得越来越像他,连字,也是一模一样……他寻了他二十年,原是就在身边。
——这两年,他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王父?”
这一声“王父”,将郑侯拉回了现实之中。大公子察觉那搁在他脸上的温热离他而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又从万丈深渊里,保住了一条性命。
郑侯令公子起来,既不追究他犯宫禁一事,也不盘问公子那疯妇还说了什么话。大公子病好了以后,拨着琴哼哼的时候,內侍问他:“公子唱的是什么?”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轻道:“许是……思乡的歌罢。”
——番外《噩》 完——
第二十四章 《鬼僧谈·无极》番外《欲》
齐国亡了以后,郑国攻占临缁,雄踞中州之龙脉,至此已有二十余年。这些年,郑侯的军队征战四方,烽火不绝,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亦时善时恶,至善和至恶相互角力,这是中洲历史上,一个纷乱而绚丽的时代。
没有人怀疑过郑侯统一中州的决心,事实上,在郑侯取齐王而代之的仅仅六年后,郑国已经相当于是天下之主,而郑侯自然也是当之无愧的战国霸主。然而,眼看霸业将成,奇怪的是,在取齐国而代之后的第二十年,郑侯突然就放缓了征战天下的步伐。
后世有人说,那是因为郑侯已经看出来了,郑国虽独得天下之势,可到底时候未到,在他活着的时期,恐怕是无望见到天下一统的盛世了。但是,也有人说,郑侯的改变毫无预兆,简直像是在一夜之间就放弃了眼前的宏图霸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从一个以战谋天下的暴君,转眼间成为一个耽于享乐的君王,史书上却也没留下太多的蛛丝马迹。
在郑侯治国的最后十年里,他犯下了几乎每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到最后都无可避免会犯下的错——欲。
临缁,京畿。
中州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继,纵使年年开仓布施,也依然是杯水车薪,更遑论还有各地每年加重的税务,使得年年饿死的人不下几十万。管道上,一队华丽的车辇行经而过,和这一路上的荒芜和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等仪仗,不说在郑国里,中州有此财力者,当属郑侯无疑。
那些跟在王辇后头的宫娥个个长得水灵,在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眼中,简直如天女下凡一般。车后随行的玄甲武士共计有上百人,一个个则都凶神恶煞,路上但凡有贸然接近之人,一概斩杀。
王辇中,郑侯盘腿倚坐,除他之外,车内并无他人,內侍在左右步行,车辇四面八方都有武士围守,将王辇守得如铜墙铁壁一样。就算这样,郑侯仍然随身带着他的佩刀。郑侯的这一把宝刀,传说是春君当年所用,他从不让它轻易离身。
路上稍作休息时,王辇里的郑侯看着不远处。
热风吹拂,华盖轻扬。在距离行队不远的地方,有僧人正在施粥。此事不算罕见,一般庙里若有点余粮,一些住持就会带着僧人到外布施。內侍监顺着郑侯的视线暗暗瞅去,只见那批僧人当中,有一面目极清秀者,想是平日也无几顿饱饭,长得颇是消瘦,略有病气,然面目好是温和,粗粗一看,倒是有几分弱柳之姿。
内侍监招了另一人过来,细声地交代了几句话。
郑侯的眼色不变,他只是静静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它圆润光滑,像是那充满着血腥和欲望的记忆里,那纤细白皙的玉脖,干干净净的,上头那些浅淡的青纹,便是它血管的纹路……
——世人皆说,郑侯的后宫聚集了天下所有的美人,宫侍的人数比起当年齐王在位时就整整翻了一倍多。尽管身边美人无数,郑侯并无扶立正室,因着前朝有繇奴之祸,致使郑侯对后宫极其约束,后宫里也只有那几位生养过公子的还能勉强称得上主子。可就算是这样,她们的存在,甚至还不如那几个在国主面前得脸的下人来得鲜明。
或许,整个后宫,对郑侯无极而言,始终只是帝王的附庸,是除了这个天下之外的另一种瑰丽的嘉赏。他并不沉迷其中,却也不吝于享受。
这座禁宫花团锦簇,那些肥沃的土壤里开出的花,究竟是用了多少鲜血来浇灌。宫廊上由远走来一个少年,他身形瘦高,想是鲜少在日头下行走,气色略嫌苍白,可肤色是同雪一样地白。他像是一朵腐地里开出的梅花,为这已经从骨子里腐朽的地方带来一抹幽香。
公子瀛为郑侯长子,在他之外,另有三位公子,除了四公子桓年不足十岁,尚留在宫中,另两个都是一满十四岁就出宫去。唯大公子瀛还住在宫中,身上既无职责可为王父分忧,又无门客心腹臣属,而世子之争,却一日一日地渐渐浮上了台面。
“自古立嗣,立长而不立贤。”大公子的老师田婴乃是郑国上卿,少时曾周游列国,以博学而闻名。公子瀛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一阵惶恐,他拜下来,犹豫道:“王父春秋无期,立嗣一事……自是不着急。”
田婴却摇头道:“贤君以立嗣稳朝堂,免储位之争。国主有两年不举兵,一为养民,二为立嗣做准备。”公子静而不语,听先生道:“郑侯乱世起兵,杀伐果决,此为万民之福,却也是万民之不幸。”
“老师……!”大公子脸色变了变,此话有不敬之嫌,他是……是怕先生有事。
田婴接着说:“国主为乱世之君,如此果断当不可避免,故此更要在立嗣一事上谨慎,当以仁德品性为先,这才能守住郑国的千秋基业。”
“二公子棂虽才思敏捷,但睚眦必报,诡诈善妒,三公子狴如其父神勇善战,可暴戾恣睢,视人命如无物。他们当中不论是谁做国主,其他的公子都不会活命。国主应当明白,唯有立长公子为嗣,剩下的几位公子方有一线生机。”
大公子瀛本性宽厚,必不会轻易杀其手足,又无母族外戚,为免内政动摇,以长远为计,当立为世子。
——但是,他们却都不知道,郑侯几乎给了他的每个儿子乃至于他们的母族希望,令他们都各自暗暗相信,自己将成为天下的下一个主人。朝野的明争暗斗,公子们也暗中较量,彼此的仇恨早就埋下,而这些都是郑侯默许之下的争夺。他任由着二虎厮杀恶斗,最后的目的,是为了……
“有些人,不是天生,就配做一个父亲的……”郑侯发出了嘶哑的轻语。他的身前有人伺候着,那个人有个纤细白皙的脖子,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內侍都跪在外殿,他们都面无表情,跪拜时他们会露出自己的后脖子,要是犯了什么错,或者是国主不满意,只要抽出刀来,一起一落就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內侍监站在距离国主的床榻最接近的地方,他听到了郑侯所说的话。
许多人都知道,郑侯年少时受其父子闾与继母的虐待,这不是一个秘密。所以,也有人猜测,郑侯和公子们不亲近,多少同少时的经历有关。可是,郑侯对他自身的兄弟姐妹却很宽容。他极疼爱自己的同母胞妹红缨夫人,夫人远嫁青城之后,他又寄情于弟弟子琰的女儿,长乐郡主身上。长乐郡主和红缨夫人模样肖似,十分受郑侯的宠爱。那郑侯说的这一句话,指的是其父,还是自己?
內侍监不敢随意揣摩。蓦地,床帐后发出了剧烈的响动,是男人像抓住猎物一样摁住了那个瘦弱的僧人,他从后扼住了他的脖子,像是一个阴影完全笼罩住了他。“嗯……”僧人两腮酡红,咬紧的牙齿还是没制止住痛苦和欢愉交织的呻吟,男人炙热的手掌擦过他的背,那里像是烧红的铁一样,又像是一朵梅花,一片雪白里透着诱人的红……无极俯下身,他阖着眼,鼻尖点着细密的汗珠,火一样的嘴唇慢慢贴住那纤弱的颈项。
大公子一早便去了书阁,这儿已经有些年头,素日里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这书阁年久失修,屋顶破漏,走过道儿时有粼粼的光洒下来。公子不知从哪儿搬了张梯子过来,他爬了上去,架子上的书简有很多已经毁坏,被雨水给泡得字迹模糊不清,他也不觉有半分扫兴。公子瀛虽不说机敏伶俐,但好学勤奋,故有人说,长公子有先齐君子之风,但是这等赞美之言,却引来郑侯一声嗤笑。
君子当不成上位者,只能任人鱼肉。郑侯崇尚霸权,常以齐王之败为鉴,直言文人晓风花雪月,不通治国,齐王得尽人心,也挡不住无情的千万铁骑。
大公子虽怕王父甚深,却也敬他甚多。要说公子几位如何,二公子善奉承迎合,三公子纵然粗鄙却也善猎,常献上美物令王父展颜。大公子会什么?他只要少说两句扫兴的话,他父亲也就不会对他冷落至此了。
瀛公子翻着书卷,这里有很多未传世的古籍,想是过去齐宫里某个人所收集的。此时,公子听见脚步声,是一对宫娥走过。
“你可知,锦梁宫前两夜里,又有人死了……”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之前国主从宫外带回的那个和尚。”
“是怎么死的?”
“怕不是仗着几日的殊宠,不知好歹——”美丽的宫娥吃吃地笑,“根本不需要等到国主生厌,自有人会收拾了他。”
那笑声清脆悦耳,却教人森森一寒。
她们慢慢走远。
公子却想,锦梁宫。这是郑侯后来修建的行宫之一,听说它华美又豪奢,除了郑侯自己之外,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因为,那里都住着郑侯的禁脔,王宫内外都在传国主在锦梁宫夜夜笙歌。那是郑宫最引人遐思之处,它同时也是欲望的沟壑,像一只贪婪的兽张着血盆大口,每隔几日,都有死人从那里被抬出来,埋在了万古深渊里。
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公子不知何故失神,他一碰,夹在书简之间的一物滑落下来,吹起了漂浮的尘埃。
瀛公子咳了几声,他拍着那些灰,踩着梯子下来。他蹲下身把书简捡起来,冷不防地看见一个布卷。那是一张画。公子将它打开来,随着浮动的烟尘,一个披着玄甲的少年跃然纸上。
那少年身如蛟龙,手里擎着一把宝刀,画他的人想是倾注了不少的心血,才能把这少年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公子无声地探出手,指腹轻轻地拂过画里的人,在画的右边提了一句诗。
公子眉目微垂,如羽般的长睫轻轻地颤着。他念道:“山海……去无极……”
山海去无极。
金麟殿上人影憧憧,金色的托盘上缀着宝石,却只用一个白色的布盖着。鲜血滴下来,从王位流下了台阶。最后,他还是掀开了它——
床上的人猛地一清醒。
“出来!”他赤着脚大步走出来,没人知道他在找谁,他咆哮道,“你出来!无极知道,你就在这儿……你在这!你走不了!你走不了!”
秋阳宫的內侍跪成一地。在这座禁宫里,没有人愿意知道太多的秘密,一旦你明白得太多了,离死,就不远了。
不多时,郑侯脸上的狂乱,就慢慢地褪去了。他看着这座宫殿,眼神停留在柱子上的龙首雕纹。他从未怀疑过,齐王是有多么地恨他。季容用自己的死来惩罚他、报复他,到如今,也仍然没有放过他……
他低声地唤:“內侍监。”
內侍监无声地走来,他匍匐在郑侯的脚边,细声地答:“奴婢在。”
“把大公子带来。”他的眼神暗暗,缓缓地说出这一句话。內侍监应了声“诺”,不敢多停留,躬着身要退出去,无极却又说,“不。”內侍监停下来。
郑侯轻声地说:“大公子睡了,不许吵他。”郑侯的这一句话,宛若一个慈父所言。
整个秋阳宫一片死寂。之后,就见宫灯亮了起来,是郑侯深夜摆驾,去了锦梁宫。
锦梁宫位在王宫北面,仅用时一年三个月就建成,期间不知累死了多少的奴隶。它建在一片湖上,湖里种满了莲花,开得异常地鲜艳。有人说,那是因为这池子的花和鱼是吃人肉的。传说,锦梁宫里的个个都是世间少有的尤物,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以取悦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然而,就算是他们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们就像这池子里的花跟鱼,嘴里吃着人肉,但是,随时随刻都会被连根拔起或是肆意鱼肉。
郑侯未传人伺候,他命人奏乐,上酒。乐师抱着琴箫入殿,內侍为郑侯斟酒。內侍监尖声道:“奏乐——”
相传,先齐亡国之君,也善乐。那位是饱学之士,身上集聚了君子之风仪,郑侯还记得初见那时,齐君为虎所惊扰,纵然一身狼狈,君子的风度也丝毫不落。
无极。山海无极。
梦里的僧人说,齐王心里装的,是这个天下。如今,天下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郑侯出声问:“是谁弹的琴?”琴声一止。用不着等多久,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琴师就跪在了郑侯的脚边。
內侍过来,将琴师的脸扬起来。琴师是个美人,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兴许还有点胡人的血脉。
但是,他不像。
郑侯无极最初的欲望,来自于那个尊贵年长的男人。那个男人,消瘦、苍白,身上总有一股虚弱的病气,而这一切,都让曾经少年的郑侯无比地沉迷和向往。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郑侯的欲望,开始变化。他仍旧中意白皙瘦削的人,而他们无一不年少青涩,或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他喜欢他们眼里的惶恐和谨慎,他甚至沉醉于看着他们露出迷乱和疯狂的神色。
借此,他才能锁住心里的恶兽,他才能保住他藏在这座禁宫里,唯一的一颗明珠。
郑侯拂手,让琴师退下。琴师袖子下的手攥紧,他好不容易等到在国主面前开脸的机会,又怎能看着它白白失去。他情急之下,俯首拜倒:“——国主。”
这一声叫唤,令那摩挲着扳指的手一顿。
內侍监的眼皮动也不动——琴师的声音,清朗而明晰,和禁宫深处的那一位,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嗓音。
琴师总算留住了郑侯,他听见前头响起了冰冷的声音:“过来。”那是欲望的召唤,是登向财富和权势的天梯。他爬向了他,那只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脸庞。琴师从未料到,是个这样俊美而恐怖的男人。
“你的口音,不似郑人。”那粗糙的指腹揉过琴师的唇,他战战兢兢地应:“回国主,奴、奴曾是齐人……”那手指探了进来,捏住了他的舌。
齐人?毋怪……男人微微屈颈。
夜凉,露重。瀛公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不能寐。可是,他的宫里,没有值夜的宫女,连个陪寝的侍儿都没有。
对此事,瀛公子向来羞于启齿,他更是不能去王父面前讨人伺候。瀛公子年有一十七,早该通事,然而他实不知,他的王父绝无可能让他碰任何人,自然也不会让谁去动他。公子不知,父亲居心叵测,他只当是受人冷落,平日不觉如何,便当修身养性,可今夜老想起那些宫娥的话,锦梁宫……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瀛公子胡思乱想忍了半宿,还是不免动了淫心,此事原也不必羞惭,可不曾有人好好教过他,他胡来过几回,大都觉得不爽利,次次草草收场。
这一夜,少年蜷在被子里。他咬住了唇,趁着无人,手探进解开的裤头……那物也奇,将弄两下,就硬得浑身都疼,公子喘了喘气,苍白瘦削的脸蛋升起一片红晕,他的脖子也一片通红,颈脖后露出的印子,鲜艳得好像在滴血似的。
“唔。”公子死死地隐忍着,他不知如何使自身愉悦,只胡乱套弄一气,指甲刮得皮肉生疼,这疼痛却让他一阵颤栗,顶口的小眼汩汩地流精,很快浇了他一手。出精之后的一段时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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