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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凤凰如何吊死于歪脖子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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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乔光屹那个只知道修炼的家伙很显然不懂得什么叫品茶。乔以桐暗自腹诽老爹。
走到外面的美人靠上,这里安置这一副绣架,上面还绷着一副未完成的绣品,乔以桐凑过去细细看了。这幅刺绣并不能算的上好,针脚有些凌乱,绣的是梧桐叶,叶片绣的歪歪扭扭的,不像是梧桐,反而像是粗粗短短的手指,但是因为其流露出来的特殊意味,乔以桐却不禁生出些感动。修真之人基本不做凡间事务,母亲却愿意为自己刺绣,她当年,就是坐在这张椅子面前,为自己还没有出世的孩子亲手绣东西的吗?
乔以桐不忍再看,转而离开了回廊,来到了书房内。书房的四面墙壁上,都摆满了书,乔以桐细细看去,却都是一些静心凝神的道家修炼功法,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直觉这里应该会有两人当年留下的一些自稿,但是遍寻不到,就开始按照常见的一些解机关方法瞎折腾。先是找椅子的扶手,再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后来又一本本地抽出书,结果还是毫无动静。乔以桐一挥衣袖,干脆将整面墙壁的书全部抽了出来。
几百本书静静浮在空中,露出了后面的书橱,乔以桐敏锐地发现书橱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些奇怪的线条,先前只拿出一两本书时,他只以为是墙壁本身的纹理,所以没有在意。现在看来其中大有玄机。
乔以桐将手贴在花纹上,往里面灌输灵力,花纹浮现出光芒来,而后连成一片,组成风云渡的门徽,乔以桐眼睛一亮,果然有戏。书橱向两边散开,墙壁则缩上去一截,露出里面一个小天地。
这里是一个开阔的地下世界,灵石发出光亮,映照在四面的矿石上,发出五颜六色的柔光,耳边有淙淙的水声,原来落叶峰下面居然有一条地下暗河。
一座小亭子临河而建,乔以桐来到亭子中,发现亭子中间设了一个聚灵阵法,这里的灵气程度居然是整个风云渡的数十倍之多,修炼起来应该事半功倍。
然而他并不对聚灵阵感兴趣,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亭子边上的一本书册上。
这书边角都已经卷了起来,而且有些书页都掉了。很明显已经有了很多年头,而且经常被人翻看。
要找的东西看来就是它。
乔以桐深吸一口气,要打开时却有些紧张。他自嘲地摇了摇头,通过书页回到了已逝的时光。
这是乔光屹写的随笔,往往每则只有数言,但是连起来,却让乔以桐知道了很多不明白的事情。
乔光屹从前也是个风云渡重点培养的弟子,所过的生活与乔以桐并没有什么不同,乔以桐快速略过之前的一些琐事,到乔光屹的文字中开始频繁地出现一个女子时,才认真看了起来。
“……奉师命游历于世,抵达木族,本非我所愿。世事难料……”
游历大陆的乔光屹无意路过一个叫做木族的聚居地,没料到木族不允许外人进入,因此受到木族众人的攻击,乔光屹虽然实力高强,奈何木族也不弱,而且人数众多,乔光屹被打成重伤,扔出木族。
木族处于深山野岭,妖兽群居,乔光屹受了重伤没有自保之力,万一受到不明生物攻击,连性命都很难保住。正心生绝望之时,几乎耗尽生机的乔光屹却被一个女子救了。
那个女子姿容绝世,兼之心地善良,无意中发现乔光屹,不忍心看他死去,将他带到了隐蔽的地方安置起来,而后日日为他治疗。
在女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乔光屹不禁对她心生爱慕之情,想要问明她的来历,娶她为道侣。岂料女子却连姓名都不肯告诉他。乔光屹本以为女子并不爱自己,黯然神伤。哪知他伤势见好,不日就要到分别之日,女子分明眉目含情,似有不舍之意。
乔光屹疑窦丛生,不明白为何她明明也心悦自己,却不给两人一点发展的机会,于是给在女子身后,想要探明她的身份。但女子似乎有一种秘术,他总是跟丢。数次失败,乔光屹心生一计,装作伤好了离开,但是却暗暗藏身在她身边。
他提出离开的要求时,女子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微笑向他祝好。然而见他真的走了以后,女子却独自伤心哭泣起来。乔光屹虽然心痛,但是却按捺住自几冲出去安慰她的愿望,等待她回到自己家。想要到那时再出现,光明正大向她提亲。
女子果然止住泪水,像往常一样回去。跟在后面的乔光屹震惊地发现,她竟然走入了木族!
虽然木族已经明令禁止他进入,被人发现的话将会大祸临头,但是为了心爱之人,乔光屹毅然不顾自身安危,潜入木族,默默守护在女子身边。
女子的身份终于揭晓,是木族这一代圣女芷姬,之前就知道女子气度不凡,却没料到她身份竟然如此高贵。
乔光屹已然明白,自己与芷姬有缘无份,绝不可能在一起。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理智上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他却一拖再拖,迟迟没有离开。
一日,乔光屹不小心被芷姬的婢女发现,泄露了行踪。婢女本来要通知族长处理他这个外族人。但是却被芷姬拦下了。
芷姬着实吃了一惊,虽然也对乔光屹的行为感到惊讶,可责备他了以后,终究不忍心杆塔离开。从次,两人的恋情就隐秘地发展起来。
然而,情爱虽浓,却注定不能长久,芷姬从小就与他人订了婚约。
婚期将近,乔光屹提出要带芷姬走。芷姬在族人与乔光屹之间犹豫再三,终于在成婚前夕与乔光屹一起来到风云渡,两人成婚,剩下了乔以桐。
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然而,接下去乔光屹的叙述却让乔以桐怒火渐生。
乔光屹一次外出时,正巧凡间两国大战,一时间死伤遍野。他作为修真之人,心有不忍,便停留了几天,引渡亡魂。在此期间,于乱军中救了一个亡国公主的性命。
公主年幼,对救自己性命的仙长很是依赖。乔光屹本来只想等她状态稍有好转时就离去,后来却发现自己照顾公主竟然成了一种习惯,难以离开了。
历史似乎在此刻重演,芷姬爱上了被自己救下的乔光屹。而乔光屹也爱上了这个孤苦无依的亡国公主。他开始怀疑自己对芷姬的感情,究竟是对她救命之恩的感激还是真正的爱情。
公主是凡人,寿命不过短短一世,七八十年而已,对于修真者来说短暂得仿佛白驹过隙,乔光屹却想陪着她走完这一生。然而,即使乔光屹对公主的喜爱越来越深,但是却不能对不起为了他抛下一切的芷姬,何况芷姬还曾经救了他的性命,并为他诞下一子。
乔光屹虽然尽量遮掩公主的存在,但是也许女子对于爱情天生敏感,芷姬已经察觉到道侣并不再爱他。芷姬本就背井离乡心情苦闷,再加上孩子刚刚出世,道侣却另有新欢,备受打击之下,修炼时产生了心魔,导致自己修为受损,自此一病不起……
乔以桐看着这些字,眼前浮现起芷姬在病床前的愁容,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乔光屹一向不喜他,本以为他只是天生冷漠,一心向道,却不知他少时竟然如此多情!他这样的做法,将母亲置于何地?
怪不得自己从小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原来母亲竟是被他生生害死的!
凭什么?他为何能做出这样的事?乔以桐的双手紧紧握起,父亲往日对自己的种种严厉苛责一时间都浮上了心头,之前他打自己那一掌,也许还没有好透,不然为什么现在胸口疼了起来?
如果……如果乔光屹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话,乔以桐怀疑自己能不能忍住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再与乔光屹继续玩那孝子严父的无聊剧码。
感受到乔以桐微微颤抖的身躯,蛋生知道他此刻一定非常激动,在他耳边“啾啾”加叫了两声,还不停蹭他的脸颊,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安慰他。
乔以桐摸了摸蛋生,似乎冷静了一些。毕竟是未经允许偷偷进来的,心中再有不甘,也要以后再与乔光屹理论。乔以桐神情冷漠,将书又放回原地,整理好自己的起伏的思绪,准备顺着原路离开。
肖秦还在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外面等他,不能让他陷入险境。
乔以桐转身,乔光屹平静却隐含着怒意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凤栖梧二十四
乔以桐冷不丁见到乔光屹的脸,被吓了一跳,随即明白了自己闯入洞府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他反而定下了心,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父亲,端看他准备怎么处置自己。
乔以桐脸上的神情,让乔光屹明白,他已经看到了自己记下的东西。只是不知,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私闯禁府,该当何罪?”乔光屹道。
乔以桐漠然道:“废三级修为,贬为次一级弟子,拘禁三月。”
乔光屹道:“你知道就好,念在你初犯,第一条就不用了,其余两条,自己去受罚。”
言毕就要离开。
乔以桐在他背后突然出声道:“为何有人擅自闯入别族人领地,就没有受到惩罚呢?”
“什么?”
乔以桐故意施施然叹道:“没什么,我就是感叹一下,怎么同样犯了错,我就没那么好运气,没有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愿意出来帮我善后呢。”
乔光屹目光蓦然森严起来:“这不是你该管的。”
乔以桐:“哦,都是姓乔的,夫君不管妻子,儿子也就不能管娘亲了对吧。”
乔光屹似乎忍了忍,之后并未理会乔以桐的挖苦,继续向里面走去。
乔以桐被一个人落在原地,看着自己亲爹的背影越来越远,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自己跟在他背后,却被甩开给以玄师兄一样,乔光屹对他还是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态度。难道今日这件事还不比他的修炼重要吗?究竟是他厌恶自己和娘亲,不愿意与他们沾上一点边,还是他乔光屹就是没有良心?
乔以桐低下头,平日总是带笑的脸埋在阴影中,胸腔起伏,呼吸之声越来越粗。
蛋生察觉了些许不妙,不安地抖动了几下翅膀。
“乔光屹!你说清楚!”乔以桐蓦然爆发,“你给我一个解释……关于我母亲的事,我要一个解释……”
他喊完这句话,还没有等到乔光屹反应,自己眼圈却先红了:“你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她也不能去的悄无声息……”
乔光屹停住了,却没有转身。不带感情的声音顺着空气传来,似乎被风沾染上了一丝冰凉的气息:“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曾经对不起她,就是这样。”
乔以桐哪里料到他竟然这样敷衍,似乎连一句借口都懒得找,也丝毫没有安慰自己的意思。
也对,承认自己薄情不是比负起责任要轻松得多吗?天下人都是这样。
“母亲的坟墓在哪里,十几年来,我竟从未祭拜一次。”
乔光屹有些奇怪道:“芷姬并未去世,只是离开了。”
“什么?”乔以桐生出些希望和惊喜,“你是说,母亲虽然得了重病,但是没有死?那她现在在哪里,回木族了吗?”
“她已经被逐出木族,木族不可能再收留她。”乔光屹道。
“那她能去哪里呢?她当年还生着病……你这么多年没有去找她吗?”乔以桐焦急问道。
乔光屹眼神闪烁:“她不愿再回风云渡。”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乔以桐气极反笑,“曾经有一个女子,为了一个人被族中除名,不能回家乡,这个人本就想要甩掉她,心安理得不来寻找,她自己自然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回风云渡。看来这个女子,真是天下最傻的人,不然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人渣,竟然害的她在外漂泊几十年,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乔以桐怫然变色,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乔以桐梗着脖子问道,“我不过感叹一个女子的可悲,难道不是启华道尊自己心虚,非要把人渣之名套到自己头上?”
“给我滚出去!”
“我偏不!你不敢面对现实,那就让我来问你,这些年你良心有愧吗,你捡来的这条命用的舒不舒服?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来救你的人也许正风餐露宿无家可回?还有……”乔以桐冷笑一声,“和公主在一起这些年有没有浓情蜜意你侬我侬?一个活了千年的老道尊,却滥情地爱上了凡间的十几岁女孩,焉知她不是迫于威势不得不依附于你?一个贵为公主,却不知廉耻地与有妇之夫有牵扯,恐怕没有哪家正经皇室教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吧,真是好一对璧人!”
乔光屹听这些话灌入耳朵,气的浑身发抖,待到听到他越说越难听,竟然说到了公主头上,再也忍受不住,瞬间来到乔以桐面前,伸出手就要打死这个逆子——
乔以桐浑然不惧:“怎么,被人戳中了痛处,准备杀人灭口了?”
他说这话时,两只眼睛直直钉在乔光屹身上,视线像刀子一样深深刺了进去。这双眼睛,乔光屹也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熟悉的目光几乎要戳破他的外壳,逼迫他将最不堪的一面露出来。
“也对,就算没有了我,指不定你和公主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孩子,毕竟老当益壮,不怕没了后代。”乔以桐愤怒到一定境界,明知此时不该刺激乔光屹,却还是忍不住火上浇油。不为母亲出了这些年的恶气,他真的难以忍受。
“孽障!”乔光屹怒吼,带着掌风的凌厉一掌就要当头落下!
乔以桐闭上了眼睛,心下却凉了,竟然也不再抵抗。
乔光屹没有料到他只是站在那里让他打,完全没有防御的意思,吃了一惊,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这时一个火红的东西突然将乔以桐撞向一边,自己用身躯抗住了饱含威力的一掌,没有让乔以桐被余波伤到一分一毫。
乔以桐猝不及防被人推开,狠狠摔到地上,想到什么猛地提起了心脏,转头就看见包裹着一团火焰的蛋生被狠狠击中,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下。
乔以桐飞扑过去抱住蛋生,见它气息奄奄,俨然已经很难再活下去了。
“蛋生!蛋生!”乔以桐惊惶地呼唤着它的名字,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你没有事吧,你不要离开我!”
乔光屹见那鸟帮乔以桐挡住了自己的攻击,放下心来,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自己又忍不住对儿子下手。
乔以桐怒吼一声,将蛋生放在了原地,竟然冲了上来,祭出飞剑,凌空刺来!
“你为什么杀它!”
乔光屹想不到乔以桐竟然对自己动手,又惊又怒,出手格挡:“不过是一只灵禽,你发什么疯!”
“我恨你!”乔以桐不管不顾,即使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过乔光屹,还是揉身攻上来。
乔光屹因为自己之前差点打死儿子,出招颇有几分顾忌,可是见乔以桐招招凌厉,加上自己余怒未消,正需要发泄,也动了真格,要好好给乔以桐一个教训。
两人攻势相击,乔以桐远远不敌,完全处于下风,接连受伤。
正当乔以桐心内不甘之时,却听到一个声音道:“道尊请三思!”随后一个人也上来帮自己抵御乔光屹,竟然是本该守在外面的肖秦。
“你根本毫无抵抗他的能力,快离开!”乔以桐危急之中抽空道。
肖秦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看到镜子里,你快被打死了。”
乔以桐暗叹给他镜子反而坏事,不想连累他,只是道:“我不要你帮忙!”
然而乔光屹却不理会他们俩究竟什么关系,见乔以桐有人助阵,更加是怒上心头。
乔以桐知道自己不能近身乔光屹,干脆放开飞剑,只靠灵识御剑,飞剑分成数道虚影向乔光屹冲去。闪转腾挪间,乔以桐终究不是乔光屹的对手,飞剑虚影立即被识破,本体却被乔光屹夺走。乔以桐自己也被一掌打在肩头上,跌落在地。乔以桐吐出一口血,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肖秦情急之下上前护住乔以桐,却背后一凉,乔以桐那把飞剑穿胸而过,在自己眼前溅起一簇血花。
刹那间似乎时间都变慢了。
乔以桐倏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剑,剑柄正握在乔光屹手上。此刻乔光屹的脸上沾上了肖秦的血,看起来像是个十恶不赦的魔修。
肖秦站立不住,倒在乔以桐身上,乔以桐连忙扶住他。肖秦的血喷涌出来,流到了乔以桐的白衣上,将他的衣襟染的通红。
肖秦见了,伸出手摸上去,笑道:“真对不住,我又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记得你以前说……你的,衣服……应该不怕脏吧……”
声音越到后来越低微,渐不可闻。
乔以桐完全回不过神来,怔怔盯着肖秦血色的胸口,还有不听自己命令的那把飞剑,讷讷无言。
肖秦胸口剧痛,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视线中只有乔以桐眉心的朱砂越发红艳,恍惚间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很讨厌乔以桐,以至见了他哪里都不喜欢,见他长个眉心痣就嘲笑他像个女子。后来不知何时,目光却总是专注在乔以桐身上,再也移不开来,常看的也是这眉心痣。
肖秦苦笑一声,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摸上乔以桐的眉间,喃喃道:“真好看……要活下去……”
只可惜,自己好不容易与他化干戈玉玉帛,却不能陪他一起活下去了……
纷繁的思绪渐渐放空,而后,消逝……最后一刻,似乎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他的脸上。
凤栖梧二十五
乔以桐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混合着脸上肖秦和自己的血液,看上去像是哭出了血泪。蛋生躺在一旁,气息微弱,见到他受了伤,而且这样难过,翅膀动了动,仿佛在拼尽全力要挪动到他身边。
乔以桐双膝跪地,将蛋生小小的身躯捧在手掌心,低下了头,身躯止不住颤抖。
他用自己的修为温养蛋生,自从蛋生破壳而出的那一刻,他就把它当做是自己的家人,从来没有想过分开的可能。可是如今,蛋生要离他而去,好友肖秦也为了帮助自己而丧命剑下……
为何偏偏是这把剑?
乔以桐看向自己的飞剑,目光非常复杂,有愤怒、有责备、有失望……飞剑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剑身颤动两下,似乎在懊悔为什么自己被别人控制了,还违背主人的意愿杀了主人的好友。
洞外一阵响动传来,是以玄收到乔光屹的命令来处理事情。
以玄带着手下,匆忙进来时,见到跪在地上一身是伤的乔以桐,慌忙走过去道:“师弟,你可还好?”
乔以桐听到这话,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以玄一样,这含着泪光的一眼成功让以玄的脚钉在了原地,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看见乔以桐身边肖秦的尸体,还有他手上那只平时宝贝的不得了的鸟儿,以玄明白,这次闹大了,恐怕不能善了。但是无论如何,最紧要的还是从盛怒的师尊手下成功保住师弟再说。
所幸乔光屹似乎不准备继续动手惩罚自己这个逆子,吩咐以玄道:“把他带走,锁起来。”
以玄唯唯称是,并不让手下去拉乔以桐,而是自己试探性地走过去,想要搀扶起乔以桐。
一步,两步,三步……洞中寂静极了,甚至能听到以玄的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别过来。”乔以桐开口了,双眼通红,声音十分沙哑。
以玄顿住了,站在原地,捏着自己的袖口,十分踌躇。
“哼!”乔光屹冷哼一声,“你这个师兄是怎么当的,怪不得师弟被你管教成这样!”
以玄一惊抬起头来,他并不想逼迫师弟,但是师命难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一边道:“师弟,有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再说……”
就这样又向前走了几步,已经十分接近乔以桐了,他跪在原地,背挺的非常直,像是利剑一般,只是微微颤抖。
“霍”地一下,乔以桐猛地站起身来,怀抱着蛋生,站在肖秦的尸身面前,面对着以玄厉声道:“我说了别过来!”
以玄从未被师弟如此粗暴对待过,他眼中的乔以桐,一向冷静优雅,颇有人间世家公子王孙贵族的清雅风范,何尝像现在这样狼狈过?一愣之下,却被激起些许管束之心来,非要乔以桐听他这个师兄的话跟他回去。
乔以桐见状拿出墨云扇挡在自己身前,以示警告。乔以桐于修道一事上天纵奇才,真比试起来,即使他现在受了伤,以玄也并不一定能敌得过他。
乔光屹见状道:“还想抵抗?不如连着武器一起收了吧。”说着纵身飞来,就要像夺走飞剑一样夺走墨云扇。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原本躺在乔以桐手上的蛋生周身突然迸射出一道火焰,温度奇高,不似凡间所有,倒像是仙火,明亮到了几乎刺眼的地步,简直就像是燃尽了最后的生命——蛋生拼劲全力挣扎着起身,扑向了乔光屹。
乔光屹猝不及防,不能抵御,只来的及将周身力量聚集于一处,向前方攻去,企图以力打力,化解攻击。
两道力量相撞,发出“轰!”的巨大爆炸之声,冲击形成的气流将四周的人全部扫荡到一边,实力低微的直接就重伤身亡,乔光屹直面这冲击,也受了伤。而那火焰虽然也烧到了乔以桐身上,但是却没有半分灼烧感,蛋生的火焰,从来不会伤到乔以桐。
爆炸使得山体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顺着洞向外看去,这里的地下暗河通往外界,从里面看不过是一条小细流,到了外面却奔腾汹涌,水波壮阔。乔以桐正在思考如何趁着混乱脱身之际,一道轻柔的力量包裹了他,而后温柔托起他,乔以桐连忙抱起肖秦的尸体,将他放在河水之中。火光中,乔以桐看见了一只金红的美丽鸟儿,似乎是个朦胧的凤凰的形状……
以玄见到这个场景,生怕乔以桐就这样一走了之,不顾余波未尽,想冲到乔以桐身边将他拉回来,可惜一块巨石掉了下来砸在面前,待他好不容易绕过巨石,乔以桐已经顺着水波流下,一瞬间只能看见小小的人影。
水流极快,乔以桐水性并不十分好,只是靠着修为才能平安无事。好在这么快的水有望摆脱风云渡,乔以桐拉住了肖秦,尽量让他靠近自己身边。漂了一段时间,似乎到了一个险段,河水波涛汹涌,河道巨石嶙峋,激起阵阵雪白的水花。乔以桐不得不分神将沿途避开沿途的陷进,好几次险险撞到巨石上,有时实在避不开,就只好将巨石击碎,反而将身上到处擦出了伤口。
渐渐的,乔以桐觉察出些许不妙来,普通的河水并不会让他陷入如此困难的境地,这河水显然不对劲,水中似乎蕴含灵气,修真者的一些术法在这河水中被抑制了。
乔以桐想这河水是不是和风云渡的灵脉有关,很可能有人在河水中加了阵法用来封存灵气,现在却使得他自身的灵气也被封了。
正思考间,突然身边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乔以桐措手不及,手没有拉住,肖秦的尸体立刻脱开,瞬间被卷入漆黑的漩涡中。乔以桐奋力挣扎,才勉强脱身,顷刻间又被河水冲出数里之远,再回头时,肖秦的身影早已了无踪迹。不多时,乔以桐一身湿淋淋地趴在水中一块凸出的大石块上,耳边听到水流的轰鸣声,想到今日所见所闻,以及逝去的蛋生和肖秦,怔怔地看着怒吼的波涛。
一夕之间亲情友情俱失,他再也不愿面对父亲乔光屹,风云渡也不能回去了,算是流落在外无家可归。乔以桐就算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何况从小受宠长大,性格骄纵的很,从没有吃过这样天大的苦头,受到这样巨大的打击,眼泪不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然而外物不会为他的感情所动,冰冷刺骨的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一时间悲从心来,将脸埋在手臂内,只觉得天地广大,宇宙浩淼,他在其中渺小得仿佛草芥浮萍,没有人在意他的悲喜。
暗自神伤了数个时辰,河水凉意泛上来,寒气针砭入骨,竟是连他这个修真之人都无法抵挡,乔以桐收了收情绪,从河水中趟出,来到岸边。
这里是一个荒僻无人烟的小山坡,越过小山坡,是一个废弃的村落,并没有一一户人家,只有些断壁残垣,泥土和稻草堆砌的土墙上面长满了野草,看上去像是下一刻就会坍塌下来,在夕阳下显得无限惨淡。
四野无人,只有稀稀拉拉的虫鸣之声,听了更让人心生悲戚。乔以桐用术法清理了一下的衣物。他这衣服本来不沾凡尘,但是之前打斗时衣服上的阵法被破坏掉了,失去了效力,在加上在水中浸了好几个时辰,也显得破破烂烂。露野之地并无处可睡,乔以桐也并不打算休息睡觉,只是坐在遗留下来的茅草堆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刚刚升起的月亮。听到夜鸦的叫声,就想到那只火红的斑鸠,看见手臂上的伤痕,又想到好友胸前的伤口。
思绪正朦胧间,远方忽然传来一阵人声,伴随着车马行动间发出的喧闹,乔以桐眼神一凛,想到自己的容貌,总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纠纷,干脆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将自己的脸包裹了起来。而后躲在墙后,看看所来究竟是何人。
凤栖梧二十六
那人声越来越近,很快面前出现了一堆模糊的影子,手上拿着火把,待到他们来了,才发现是凡人的一队商队。
大陆广袤,不同领域所产特产不同,因此常有行商多地往返倒卖货物。这些人估计是没找到投宿的地方,又仗着人多,才勉强在荒郊野外将就一晚。
陆一帆指点着所带领的脚夫和商贩安营扎寨,而后拒绝了童仆递过来的汤水,自己看着火堆出神。他是明京城最大的酒楼听风楼主人的独子,明京城坐落在修仙大宗风云渡脚下,因此受益,十分繁华。他陆家也算是明京城前十的富人了,按理说他应该从小锦衣玉食得长大,现在出来带商队的苦却是他自己要求吃的。
一年前在酒楼偶遇一少年公子,风华神采令他一见倾心,多番打听才知道少年原来是风云渡长老的弟子。为了追寻他的脚步,他愿意放弃凡间的富贵身份,去寻仙问道,奈何自身资质愚钝,毫无修行天赋。所梦想的瞬间化为泡影。一气之下,陆一帆干脆带着一些资金离家,走南闯北起来,誓要干出自己的一翻事业。
然而忘情岂是容易的事,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当年的惊鸿一瞥。自己坐于窗边,笑看窗外闲云野鹤,不期然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闯入眼帘,那人站在一只小舟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闲闲背手看着沿河的风景。像是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一样,微微抬起头,那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就这样撞进他的心里。
小舟无人划桨,自动破开水面,凌波而行。那人忽的飞上空中来,像一片树叶般翩然落在他对面的屋檐角上,吓了他好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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