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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国士无双-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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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将最残酷的秉性藏在漫天飞卷的桃花之下,那是鬼君死了无数年后,再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觉到消亡的恐怖。各族真是瞎了眼,把这么一个大杀器看做了烂漫温柔的浪子。这个仙人的眼中心中,皆是空空如也。
鬼君沉默着没有回答齐光的问话,反而侧过身将云渊暴露在对方眼前。是了,当日自己被烈火雷霆惊醒,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个不把任何存在放在眼里的齐光,竟爱上一个凡人,爱到痴缠不休,爱到骄傲尽毁。
而今日最先提出灭仙的,正是齐光求而不得的云渊啊!
“齐光,纵然你我相熟,可魔族的地界,也不是你想踏……”就踏的。魔君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齐光过于柔和的眼神给打断,玄德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上次见到对方这般表情是什么时候?是七百年前,齐光眼睁睁的看着友人死去之时。听说那位仙人和他认识了上千年,后来觉得长生太过寂寥,便自我消亡,绝了生机。
齐光薄唇勾着笑,从头到尾地目睹了对方的消散,没有半句劝阻。从那一刻起,这个仙人便是玄德最不愿为敌的存在。玄德知道齐光的冷情寡性,就算自己举兵欲灭仙族,仙君都不一定会站出来,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仙族,魔族……”齐光没有理会所谓的魔君、鬼君,他的视线再也没离开过云渊。男人浅淡的声音宛若漂浮在九天的流云回荡在宫殿内,捉摸不定而又深沉透骨。
“仙地,魔地……”桃花仙的手指抚上了云渊的额间,灼热的印记抵触着仙人,让他渐渐被烫伤。
“又与我何干?”齐光忍住仙魔自古相斥的气场,执着地一遍遍描绘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火红纹路。
“入了魔……哈哈哈哈……”他突然停下了指尖的动作,低低的笑了起来,压抑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内越发放肆。齐光第一次笑得这般明显,却让听者有种撕心裂肺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哈,你入了魔。”这好像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让仙人都慢慢俯下了身,笑得停不下来。
玄德感受着诡异的氛围,渐渐和归土走了出去。罢了,就让齐光待上片刻,也算是了结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是为了摆脱我?还是为了别的?”他蜜色的手下移,按在了云渊的肩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蔓延开了血色。
“怎么,这也不能告诉我?嗯?”支开他,无视他,然后独自一人入了魔,将天下骗得团团转。当真是聪明至极啊!
“……”云渊感受着对方仿佛要捏断他肩骨的力度,索性靠着身后的檐柱静静和齐光对视,不发一言。
“云渊……”齐光如雪的发垂落在身前,他慢慢闭上了那双勾人的丹凤眼。
“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齐光过于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了过来,他将自己的额头和云渊相触,一如最初订立契约一般。可如今齐光感觉到的不是当日的怦然心动,而是一阵将灵魂都要灼烧殆尽的痛楚。
不过是触碰想要触碰的人,齐光便觉得烈火在身体里绵延冲撞。
仙与魔,长生路上的两种极端,自古便不相容。想与魔族再次订契,天道绝不会允许!
“温柔是错,懦弱也是错。当年最不屑一顾的字眼,今日我却当真抵不过了。”
“当年若是不遇到你……啧,好像做不到。”
齐光终是睁开了眼,昔年仿佛盈满了日月光华的眸子里一片暗沉,他突然抬起了云渊的下巴,平静的面容下满是疯狂决绝。
仙与魔是吗?他齐光最不信的便是命运。
云渊透过对方的表情,仿佛看透了仙人波动的心绪。青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起折扇想要逼退对方。然而齐光只是任由扇尖划破手臂,纵使满溢的鲜血染红了粉色的衣袖,也触不动他分毫。
那个仙人突然勾起薄唇,紧接着俯身狠狠吻了下去。与其说是吻,反而更近乎于想要吞吃入腹的咬噬。
“轰!”仙与魔的吻?永远暗沉的天空突然炸响了雷霆之声,一阵接过一阵的轰鸣惊动无数魔族。天地不能容忍之事,终究是发生了!
云渊看着满脸平静的齐光,看着对方从根处渐渐蔓延变黑的发,终究移开眼,不顾一切地爆发圣力推开对方。
齐光在干什么?齐光想干什么?他欲入魔!
云渊是人,人族伪装入魔便已足够辛苦;而仙呢?自古从未有之,或者说有这般念头的无一人活下!这副皮囊,这副躯体,云渊统统都不在乎,他云渊唯独受不了欠别人的。
“你……”你还能用纵横家的圣力,你并未成魔?齐光将疑问的话语悉数咽回喉咙,刚刚对方推开他的那份力量甚至远胜一般大儒。
仙人难得不知所措,眼底的戾气还未尽数褪去。齐光吻下去的瞬间心里便涌起了无数情绪,他想借由那份叫嚣着的执念一念成魔。可如今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你记得当日我在桃花林中,我与你说的话吗?”云渊用手背擦去了唇角的血渍,精壮的胸膛上也沾染了仙人的血液。
“我说,天为棋盘星为子。”他的声音很低,唯独齐光能够听见。
“而现在便是博弈之时。我需要一位仙君,那个仙君只能是你。”
“懂吗,齐光?”云渊将折扇上的机关收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白的利用之言从他口中吐出,伤心刺骨。
“齐光,我是人也好,是魔也罢,终究不会成仙。”
“根本不值得……”云渊话语未尽,齐光便敛下了所有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出殿外。
青年不由苦笑,齐光又应下了他过格的请求,任性地选择他想要听的话语。
这个仙人不屑于像任何人解释,甚至连爱这个字眼都不愿诉诸于口。他所认定了什么,便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改变。
罢了罢了,无论如何桃花仙都不能入魔。云烟口中的未来,他绝不会让其上演。天道定了所有人的命运,他云渊便要试试逆天改命。与人与魔博弈,不如去和这虚无缥缈的天道来上一局。
“谈得如何?”过了许久,玄德走了进来。魔君是目送桃花仙离去的,自然也看到了对方蜿蜒的鲜血。
“如你所见,谈崩了。”玄德闻言瞬间脑补了很多,云渊和齐光终究是翻了脸,甚至刀刃相向?
仙君自此会插手战事吗?如果开始插手,那么仙族当真是心腹大患!
“仙族啊……”魔君沉吟一会儿,他的声音突然响彻了整个魔族地界:“即日起,任云渊为我魔族第一军师,号令兵士,督管诸将。”
“如今我把权柄交予你手,万物皆在你的脚下。所以啊……”
“掀翻这片天吧,云渊!”
玄德也开始了一场豪赌,他在赌所谓的“鬼才”能惊才绝艳到何等地步。若是输了,不过是将计划延后百年,若是赢了,不消十年他便能颠覆他族!
而事实证明,那场豪赌让玄德大赚特赚。而云渊的名字,在短短一年间传遍了各族。
第81章 七夕一见语难言
“圣历三千二百三十年,夏,魔族鬼族于中央战场大战。鬼面者初次出现,以狂谋险策大败鬼族。”
“三日之后,仙族栖息之地被魔族大军踏破,据说领头者黑衣鬼面……”
“同年冬,仙君齐光率仙人破鬼族据点,鬼君身陨,怨气遮天,七日不绝。自此魔鬼仙三族混战。斥候亲眼所见,鬼面者出没在鬼君身陨之地。”
“次年春,鬼面者率兵出现在人族北部战场,势如破竹,我军败退……”
陆危楼翻着一份份的军情,眉间因为长久皱起而留下了深刻的纹路。他粗糙的手掌间握着一个精致诡异的面具,面具半边白色半边黑色,界限分明,而面具正中心是宛若鲜血浇注而成的火红纹路。这是墨家之人根据斥候的描述,凭着映像造出来的仿制品,据说和鬼面者所戴的别无二致。
细数军情不难发现,每场大战的背后都站着这个神秘的身影。自此鬼面者出现,各族局势便乱得不成样子,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如今鬼族鬼君已亡,残留下来的小鬼不过是憋着一口气和仙族死磕,完全不成气候。而魔族忙着和仙族开战,早已从战场撤兵,基本没时间理会他们人族。
妖族和人族倒是零零散散打了几场,只不过双方都觉得局面太过微妙,反而打得不太激烈,更像是试探性地交锋。短短一年间,魔族仙族皆是元气大伤。若不是鬼面者今年带着魔族来进攻人族,陆危楼甚至以为对方是人族派去的奸细,特意用来消耗他族的。
而就算对方来进攻人族,陆危楼心中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别人不知道,在各个战场待过的陆危楼却最清楚,北面战场已然腐朽。将军动不动斥责打骂士兵,士兵对军令左耳进右耳出,私下偷喝酒水,他们早已不是能打胜仗的模样。
陆危楼起过对方是特意挑着人族毒瘤打的荒唐念头。
他还隐隐猜测过,也许那个鬼面者,正是失踪一年多的云渊。
云渊虽已入魔,他的名字却并未被从白玉璧上抹去,如今堪堪停在了国试榜第九十七名上。离国试结束只有半年,若半年后他还未归来……人族怕是真的要抹去他存在的痕迹了。
“陆兄,还在看这个?”墨天工从门外进来,其他三族闹的那般凶,人族和妖族倒是闲了下来。不少大儒从接替着战场上回来休整片刻。
“今日是魁星节,大家一起出去走走?”五子在陆危楼的府邸做客,他们说服了半圣,几日后再入中央战场。
“你不是和孔文他们在晒书吗?”陆危楼放好手上的纸张,慢慢站了起来。
魁星节,就是七夕。文人习惯在这一天将藏书拿出来晒,一来显示自己饱读诗书,二来是遵循习俗罢了。
“晒书?”墨天工满脸荒唐之色,语带惊讶,“你可知现在是何时辰?看看外面,那是什么?月亮!”
“不走?”陆危楼淡淡瞥了眼窗台上洒落的皎洁月光,径直走到门外,理所当然地回问墨天工,面上没有半分尴尬。他分析军情稍微忘了时辰,这是常有的事,实在不足为奇。
“走走走。”墨天工懒得和这般无趣之人辩驳,邀上夜孤城等人走向了繁华的街道。要不是这一年陆危楼变得太多,他们也不会担心地赶来看看他。
曾经没有斩过将士、最多贬谪放逐他们的陆危楼,在战场上开始杀伐果断,对内对外毫不留情。硬生生三个月里立下赫赫军功,爬上了国试榜第一位,如今仍是高悬榜首。
当时夜孤城询问他为何改变至此时,陆危楼好像回了句什么,墨天工记不清了。他却深深记住对方自嘲讽刺的眼神,那是墨天工第一次见到顶天立地的陆危楼流露出此等苦涩之情。
晕黄的灯火点亮了楚国国都,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街道,月光、灯光交相映照着,映出的面容皆透着幸福喜悦的笑意。这番和平的场景,光是看着便温暖醉人。
“当真热闹。”墨天工放松地摇着扇子,随手把玩起身侧摊位上的面具,直接拿了一个憨厚的猪型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
“小玩意儿,便宜划算咧!买多了我再送你一个。”摊主高兴地吆喝道,竭力推荐着各式各样悬挂着的面具。而驻足的墨天工不知道是当真觉得这面具颇有趣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反正果断地给其余四子一人塞了一个。
陆危楼沉着脸接过对方递来的花哨过头的面具,想也不想便放回摊位,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纯白笑脸模样的。
今日是难得的佳节,街上人流如潮。不过是带上面具的功夫,他们六人便已被冲得分散开来。陆危楼透过面具,看到孙济世直直走进一家酒楼,也懒得叫住对方,干脆自己随性漫步起来。
陆危楼不是不知道友人对自己的担忧,可他身为人族的将领,总要迈出那一步。或许真的如那个人所说,自古慈不掌兵,掌兵便不能太过仁慈。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
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1”
孩童吟唱歌谣的轻灵声音穿透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知不觉让陆危楼疲倦的表情缓和下来。这般悠远安详的氛围,毫不费力地便能触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面具下陆危楼那几乎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男人几乎是笑着走在街道上的。
“啊!好疼呀……”稚嫩的声音有些模糊,软绵绵的呼着疼痛,语气中还带着哭腔。
“真是不好意思,没撞伤你吧?小孩子胡冲乱撞惯了……”妇女道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起来是她家孩子撞到了哪个游人。
“这个给你。”就在陆危楼休息够了准备离去时,一个男人低缓的声音让他硬生生地僵在原地,陆危楼感觉自己挺直的背脊似乎一瞬间被电流划过,连带着心都被刺得酥麻疼痛。他不禁握紧了拳,驻足下来。
带着黑色面具的青年抚了抚衣角,没有理会道歉的妇女,而是无所谓地将手中刚买的巧果递予哭泣的孩童。说他心胸宽广,他偏偏不搭妇女的腔;说他睚眦必报,他的举止又不失温柔。那个人似乎永远是这般矛盾的模样。
青年黑色的衣襟大开,白皙的胸膛在月光下散发着干净透明的光泽。从面具下溢出语调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恍若昨日才听闻过一般。
陆危楼永远忘不了那日在中央战场,青年贴着他耳畔的低语,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嗅到随着记忆而来的血腥气息。
云渊……纵使对方拔高了身形,纵使对方掩住了面容,纵使对方压低了声音,陆危楼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他究竟有多大的胆量,敢孤身一人来到人族国都,肆无忌惮地游荡在街道上?
陆危楼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迈开步子跟上了青年消瘦孤寂的背影。
云渊在往望月湖走去,如今的望月湖边早已围满了人群。陆危楼在楚国多年,自然知晓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富商在此组织“斗巧”的游戏,说白了不过是些女子比拼手艺、穿针引线罢了。他不觉得云渊来此是为了沾沾乞巧节的喜气。
而湖心还有一处酒楼,不少文人骚客在那里赏月饮酒,舞文弄墨。陆危楼亦不觉得对方有雅兴到来此吟诗作赋的。
那个名震天下的白骨君永远摸不透前方青年的心思。
“找我?”陆危楼止住了迈向湖边的脚步,他所跟着的人不知何时停在了自己的身旁。
“人族的节日,真有意思。”青年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一句简单的言语便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撇出了人族。
“你也是人。”陆危楼不为所动,话语间有着斩钉截铁的意味,还流露出刻骨的深沉。
“我曾经是人。”云渊语带笑意,可漆黑面具下的神色,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唤来圣人。看来正直大义到被诸位文人尊称成‘人君’的陆危楼,也不过如此嘛。”青年的声音有着奚落和调侃,与其说是在激怒陆危楼,不如说是在与友人聊天。
当日六子挡在白玉璧前,拼命阻止圣人抹去自己姓名的景象,云渊之后终究是用了些手段亲眼见证了那一幕。曾经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今日只有戴着黑白面具的两位游者。这里没有陆危楼……”
“亦没有云渊。”那个不会撒谎的男人一字一句吐出了破格的话语,在湖边人群的欢呼下听不分明。
云渊到底是听见了,却宁愿没有听见。
第82章 黑白鬼面诉衷肠
“听起来不错…しw0。”
云渊唇角勾出了笑容,却悉数被面具掩去。他明明是愉悦的,吐出的字句却平静到令人心惊。
云渊晃动着手中不知不觉空了的酒瓶,转身准备离去。他特意来到此地,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叙旧。
“嚯——”青年走了不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他迅速地将手腕向后贴到颈边,接住了陆危楼扔来的东西。一个古朴沉重的瓶子在月色下发出幽暗的色泽,隔着塞紧的红色布帛隐隐能闻到苦涩清雅的酒香。见此,云渊的脚步不由顿住。
“用酒留住我,好主意。”黑色哭脸面具下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可是啊,我那天在战场上就想说……”
“这么难喝的药酒,你留着自己喝吧。”青年眼带笑意,夜色下看不分明。
“尝尝这个。”云渊知道陆危楼大概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走了,他便倚着湖边的栏杆,摆出一副要与那个寡言的男人一醉方休的架势。本来不想把这个人扯进来的,罢了……
“你看那个穿线的女子,是不是明珠榜第十七位,阮玉?”
两人一瓶接着一瓶,沉默地喝着各色各样的美酒,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而他们沉寂下来后,嘈杂人群中传来的声音便渐渐映入耳中。
“美则美矣,可惜喽。”打扮光鲜的贵族子弟摇了摇头,故作高深莫测地说道。
“我当初可是亲眼看过明珠大比的,这容颜在大比上根本不算什么。头名的云衣妆容琴音才是一绝。”
“对了。大比中突然出现的男子、后来成了无双榜榜首的那个,啧,那份风姿平生仅见。”
“你说的是云渊?我也听闻过。看来兄台阅尽美人啊,在下叹服。”
陆危楼听了不免觉得好笑,楚国国都是最繁华之地,亦是纨绔聚集之地,多荒唐的对话在这里都能听到。但这些纨扈子弟接下来的谈话,就让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男人慢慢沉下了脸。
“还是可惜喽。”纨绔重重叹了口气,吸引着周围人的注意。
“我堂兄在七国书院里,他传家书的时候写道,百家阁圣人要抹去那个人在白玉璧上的名字。”
“听说啊……云渊入了魔!”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有人粗俗地惊呼出声,顿时一脸鄙夷与唾弃。
“连人都不当了,将来岂不是会反过来残杀人族?真是我辈耻辱!亏我之前还崇拜他的文才。”
“要是我遇见他,一定为民除害……”一句接着一句的讨伐声下,陆危楼捏紧的拳头不禁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和云渊一起经历了万妖侵袭,一起穿越了刀山火海,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便是为了背负愚者的骂名吗?明明一切未成定论!
就在男人忍无可忍想要做什么时,云渊拿出一瓶新的酒,一边闻着酒香一边含糊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和他们讲道理,事实上我很擅长这一点。”陆危楼没有侧头,目光直直盯着大放厥词的人。
“讲道理……呵。”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云渊大概能猜到陆危楼是怎么做的了,和他讲道理之人都先被慑人的气势吓了个半死,未说话就腿软了三分。拿拳头讲道理,谁讲的过陆危楼呢?
“他们说的是事实。”云渊不再纠缠于这一点,话锋一转,仿佛全然没有把谩骂放在心上。
“不是。”陆危楼闻言终于转过了身,漆黑的瞳孔和云渊对上,眉目间皆是认真之色。云渊这才看清了男人眼中抑制不住的愤怒,那沉郁的火焰几欲灼伤人。
他从不未自己所受的苦痛埋怨分毫,却会为了友人冲冠一怒。这样的男人,怕是世间少有。
“你很相信我。”云渊自己都觉得自己反复无常,做梦都没想过还有这般得人信任的一天。
“谁都知道,陆危楼是人族最恪守大义的人。”最后一个字云渊加重了咬音,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将军。
“信了便是信了。”纵使云渊如何巧舌如簧妙语连珠,陆危楼没有动摇分毫。
“啧。”陆危楼天生是纵横家的克星吗?云渊走上前去握住男人粗糙的手掌,快速地将那炙热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陆危楼不由愣在了原地。指腹间按着的衣料的绵滑,更多的是青年裸露在外的冰凉细腻的胸膛。紧实的肌理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暗暗潜伏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感受到了吗?”云渊的声音唤回了陆危楼的思绪,他这才明白青年让他感受的是什么。对方绵滑的布料掩住的心脏上,嵌着一块坚硬的白骨,那是入魔独有的标志。
“怎么又沉默了?这般无趣我便走了。”云渊不想在和友人玩什么我信任你要感化你的戏码,他惫懒地起身,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人族的圣人应该快来了吧?那便足够了。
“不是不回答。”许久,那个男人敛下锋锐桀骜的眉、闭上深沉幽暗的眼,自嘲般地说道。
“而是因为,我早已分不清大义和私情。”
“哇!”湖边七夕“斗巧”比赛的胜者已经产生,陆危楼低哑的陈述再次在欢呼声淹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刻意去听,云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那么这个男人是在倾诉衷肠?
云渊理了理散乱的衣袍,沉默片刻突然唤道:“陆危楼。”
陆危楼宽阔的肩挡住了喧闹的人群,仿佛将楚国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云渊透过他的胸膛他的脸,勉勉强强看到对方身侧那无边无尽的朦胧月色。
“陆危楼,我终究是入了魔。”青年重复着这句话,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按在了纯黑的面具之上。本来想潇潇洒洒离去,留下一封挑衅人族的信件,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见到此景,陆危楼猝不及防间瞳孔骤然紧缩。他伸出手想要止住云渊的动作,仍是晚了一步。
“你说今日不分人族魔族,不过是自欺欺人。而面具这种脆弱的东西,也从来都隔不住人心。”
云渊“咔擦”一声捏碎了朴素的黑色面具,妖异深刻的容颜完完全全暴露在月光之下,那火红的额心孕育着天地间最艳丽残忍的纹路。
“发生了什么事?”“斗巧”刚刚结束,遍地人群将散未散,不自觉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视线。
“咦?那个人……那个魔,是不是云渊?!”之前讨论美人的几个纨绔瞥了过来,眯起眼辨认着青年的面孔,对方比明珠大比上还要张扬数倍的容颜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云渊甚至坦然移开几步,使他们看的更加清晰。
“真的是云渊!那个人族的叛徒!人族的耻辱啊!”原本赞叹的目光悉数化作厌恶,恨不得就地格杀此人。
“他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对了,我之前看到七子之一的孙济世去了湖心酒楼,谁叫他过来拖住这个魔头。”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也是魔吗……”
一句句充斥着怨气与恨意的话语交杂在一起,云渊孤身站在那里受着千夫所指,面色未变分毫。早在他入魔的那一刻起,就料到了此番场景。
没有人会记得你做了何等惊世的诗篇,没有人会记得你奏了何等天籁的琴曲,更没有人会记得你是否奋勇杀敌浴血沙场。他们只会有一个念头——你入了魔。这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青年笑着站在针刺般的目光之中,世间的月华仿佛独独偏爱他,让他愈发耀眼。他薄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几下,说着什么。云渊知道,那个男人能看见。
他说:“看,这便是你我之间的距离。”
愈来愈多的人群堵住了湖边,各自游玩的五子渐渐地也聚集到此处。别人认不出,可他们却知道站在云渊身侧的是陆危楼。
陆危楼辨认着云渊的话语,看完后突然低笑了起来,大手同时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住手!”淡定的孔文忍不住斥责出声。陆危楼要是这样露出容颜,怕是少不得被人编排说和魔族勾结。
陆危楼动作未停,果断的揭开白色面具一步一步走到云渊身前,小心翼翼地将面具盖了上去。那一袭黑色衣袍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我慕你多年。”男人喉咙震动溢出的声响让云渊想起了自己随手撩拨的琴弦,从指尖开始颤动到心脏深处。
“他在做什么?”众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却看见他靠近魔族的举止。就在喧哗声加大之时,孔文果断用魔族危险的旗号遣散旁观者。
陆危楼之于人族,是永恒不倒的标杆,绝不能染上任何骂名。
“陆兄,吾等当日在白玉璧前挡住圣人举动,不是因为信任你身后之……人。是信任你。”禾乐一脸沉重地说,除了云渊没人听见陆危楼说了什么。但禾乐完全想不到那般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轻率的、护住魔族的举动。
云渊看着昔日的战友如今争锋相对,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陆危楼缓步走了出来。
“入魔不好吗?无穷无尽的寿命,触手可及的力量,至高无上的权柄……没有礼教,没有法律,唯有弱肉强食。”诱人的声音像是染着蜜糖,数不尽的好处从唇间溢出,宛若魔鬼的呢喃。
“那么魔族的大人物怎么有功夫来我们人族的小地界,来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吗?”孙济世懒懒地打断了云渊的话语,狭长的眼睛下皆是试探与复杂。
墨天工与夜孤城,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当然没那么闲。我是来送信的。”云渊手掌间握了一支毛笔,临空写了起来。
夜孤城垂下眼,不知何时起,眼前的青年已经不用紫毫了,写的也再是不够成熟的瘦金体。那个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狂草的凌乱张扬,变得霸道肆意。
“中央战场,扫榻相迎。”落款是“鬼面”。
云渊一开始便是来下战书的,只想引出圣人,而不是友人,没想到偏偏遇到了陆危楼。
他瞥了眼身侧的男人,手掌拂过间,脸上白色面具变成了半黑半白的诡异模样,正是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鬼面者标志。
人魔之恋,爱恨纠缠,云渊统统没有兴趣。
他的棋局已然布成。而身为博弈者,自是落棋不悔。
第83章 大殿之外露锋芒
“两族交战,不斩来使。……人族一向守信,我说的可对?”云渊对着姗姗来迟的圣人们说道,任谁听来都像是贪生怕死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偏偏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对。”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比平静的湖水还要凝重三分。云渊握着折扇的手不禁顿住了一瞬,众人视线皆被说话者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的举动。
回答云渊的人,是他的老师,是纵横家的半圣吕不群。
吕不群瘦小的身体直直从高空跃下,落地之时溅起了几丝烟尘。他稳稳地停在青年的不远处,依然是初见时那副破破烂烂的打扮,依旧是随心所欲的古怪模样。
云渊看了他半响,半圣原本暗含精明的瞳孔不知何时起染上了些许浑浊,从不健壮的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他说话难得说得简短有力,再也不像那般不顾身份地嬉笑怒骂。也许在他族面前,吕不群便是如此严肃正经的模样,竭力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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