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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国士无双-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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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吗?”男人闻言,薄唇开合了几下。他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偏偏有种将天下玩弄在鼓掌间的气势。对于陌生人说的话,云渊从来都是半信半疑的。
  “真是太好了。”云烟看着他自信俊美的模样,笑眯了眼。
  “你能这般肆意,真是太好了……”男人听着她的话语,皱起了眉。这个女人的生命气息怎么这般微弱?简直是一副赴死的模样。
  “我记得,进士的寿元至少三百年,你……”
  “我哪里奢望三百年,三个月就够了。”云烟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
  “但它连三个月都不愿意给我。”云烟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无奈,像是惋惜。
  “我知道你怀疑我。渊君,我来自千年之后。”
  “来自千年之后,圣君云渊,一朝陨落的年代!”雷声又响起来了,天色陡然昏暗,这次却再也威慑不到任何人。
  “阴阳家呢,天文地理,五行学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至。我们趋吉避凶,卜算未来……”云烟放柔了声音,“可算得了未来,却回不到过去。”
  “我多么想和你荣生在一个时代!如今成了真,却不知该哭该笑。”云烟伸出纤细的手,似乎想抚摸对方的容颜,却被男人侧头避了开来。
  “今日,商阳会以你阿姐为要挟,让你随他去见一个人。他们为逼你入魔,当面杀了你姐姐。”
  “我之前试过阻止她参加明珠大比,失败了。只不过是做了些改变轨迹的小动作,天道就让我生命几乎溃散。”
  “我想多活一会儿。我想多看你哪怕一眼,所以我等到了今日才坦白。”阳光偏转了一丝角度,刚好流过枝叶,投下细碎的光芒。女子的面容,白皙到不真实。
  “今天是记载在史书上的一天。传闻圣君云渊青年时美恣仪,潇洒俊逸,身侧友人如云。”
  “而今日后,一身才华尽敛,在所有人以为你沉寂隐居时,又惊骇世人。”
  “你弱冠之年,联仙抗妖,致使妖族败退,前线大捷。众人还未回过神,你又离间了仙魔,一手引发仙魔之战,让人族休养生息。从此人族一跃成为最繁盛的族群!”
  “外乱已平,内乱不息。人族内部的激进派提出一鼓作气,先攻下妖族,随后将鬼族魔族逐一击破。人族总是自恃过高,不是吗?”说到此,云烟的眼底似有怨气。
  “妖魔虽动了元气,仍有一战之力。他们竟联合起来反攻人族。”
  “仙族一直冷眼旁观。”
  “人族勉强抗衡,这时候一直隐在暗处的鬼族加入联军,三族强攻。大战开启,又被你一手平定。”
  “你说服仙族相助,逆转了局势。”
  “往前千年,往后千年,纵横一道上,绝未有人能如你这般。”
  “鬼谷子的纵横学说,由你推向巅峰。你仅是亚圣,已被世人尊称‘圣君’。”
  “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对人族来说是的。”云烟幽绿的眸子涌起晦暗的波光。可对你来说,糟到不能再糟。
  “这本是人族最辉煌的时代,本是天骄争圣的时代,可战争,怎么会不死人。”
  “陆危楼死了,夜孤城死了。那个据说与天地同寿的仙君齐光……也死了。”云烟盯着男子不为所动的容颜,几百年的相处让她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不可能?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都能死,他们为什么不能死?仙族岂是那么好说服的?我不知内幕,却知你为此花了整整十年。”
  “而那陆危楼在三族联军前,排兵布阵,将其围困在长江处十年,十年之后,他殚心竭虑而亡。”
  “陆危楼死后,战斗并未结束,夜孤城也自那时起失踪,不久后传来死讯。你归来后,闻此等消息,一夜白头。”我曾经还傻傻地认为,你这般皎洁的白发,定是上天赐予的美丽。现在想来真是滑稽。明明是天道在逼疯你啊!
  毁你亲人,杀你爱人,断你友人……不知你是如何撑起人族的未来的。
  “人族和仙族一起杀败了联军。你功成身退,世间徒留颂德之声。我便是在那时遇见了你,你教导我百年,即将成圣,称你一句老师也不为过吧?”云烟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叙述着事实,她就像是那些寡言的史官,却做不到史官的公正。
  怎么做得到呢?当那人死后,一向针对他的天道都遮云蔽日,大雨倾世,似是在哀其才,惜其德。就算是最刻薄的史官都为其哀悼三日,世间涌出的祭文何止千百篇?
  “圣人要将七劫从头渡到尾,你渡心魔劫时,灰飞烟灭。”你心中的苦痛,我触摸不到一丝一毫。可看你终日浑浑噩噩、醉倒花间的恣仪,多少能猜到几许。我不是你,不知道你背负着一个人族的命运是多么悲哀,不知道你想死而死不得是多么悲哀。
  可是啊,“你怎么能死呢?”云烟低低地问了一声,像是在呓语。你怎么舍得死呢?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心魔劫若是想渡,当真渡不过吗?
  “烟儿,我累了,真的累了。这次我不是醉倒,而是睡去。让我多睡片刻,可好?”还记得雷霆之下你浪荡不羁地站立着,丝毫没把毁天灭地的威势放在眼里。
  然后你就真的睡去了,永远和空气融为一体。云烟倚靠在树干上,手指捏紧了树干。
  “你死后,佛家亚圣明空,赠我菩提子,让我遮住了妖族存留的气息;医家亚圣孙济世,赠我医书,让我能多续命几日;墨家亚圣墨天工,赠我机关屏蔽片刻雷霆,之后翩然而去,说要为你守墓百年。”
  “你早已消散在了天地雷霆中,他去哪守墓呢?”云烟淡淡地说,声音透着哽咽。就算她不是人不是妖,也会有情感崩溃的时候。
  “你死了不久,齐光便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一步步扣进了男人的心底。
  “仙君什么时候会死呢?”
  “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执念,他便死了。因为到了那时候,永生不过是个笑话。”
  “他本是桃花仙,成了仙君,掌管时光的力量。之后发疯一样入了魔,又掌管了空间的力量。”
  “由仙堕魔,自古未有。我是人妖混血,超脱天道之外,又学了阴阳家学说,与你关系匪浅。他便将我送回千年前,然后灰飞烟灭。”
  “不过能和你消散在同一片天空下,也不错吧?”她的尾音上挑,不知道在问谁。
  云渊的脸终于动容了,似喜似辈,眼里闪过挣扎之色。这般平静的叙述,反而让他感受到穿越千年而来的悲痛。
  “怎会有人为我做到这一步?”他闭上了眼,冷冷的声音不自觉染上了沙哑。这些都是风华绝代之人,都是心性自由之人啊!怎会为了自己……
  “哈哈哈哈!这真是最好笑的笑话。”云烟慢慢擦干了泪水,笑容从未消失。
  “憧憬你啊!爱慕你啊!你是我们的信仰,是人族的信仰啊!云渊,云渊!纵是人族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不该死啊!”云烟控制不住了,勉强压抑着声音,却近乎低低的咆哮,像是一只幼兽在孤独地舔着伤口。
  “我强行扭转天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寿命这东西对我而言太过奢侈。今日除了我,谁也不会死。也希望,今生除了我,谁也不会死。”
  “你觉得我很伟大?可笑,我怎么可能为大义献身?只不过恰巧你是人族。”
  “只不过恰巧,我舍不得你死而已。”云烟说完这句话,瞳孔里浮现出阴阳家独有的图案。那个商阳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怀里是昏迷的云衣。男人来不及开口就被云烟杀了。
  这时候墨家遮蔽天机的机关也失效,无尽的雷霆不停劈在女子单薄的身躯上。
  “喂,老师,听说你年轻时很会作诗?给你亲爱的弟子也作上一首可好?”
  “要知道你死后啊,我连存有你影像的鱼尺镜都找不到。有时候想看一看你,只能在雷雨天,不断地深呼吸。很累的啊。”雷霆每一次的冲刷,都带落几缕血液。女子表情扭曲,却一派坦然。早就经历过更痛苦的事情,皮肉上的疼痛又算什么?
  “为我留一首诗,记住我的存在,很难吗?”你为我取名为云烟,一眼云烟。可我不想成为过眼烟云呢,老师。
  “你来自北方?”云渊像是醒悟过来,沙哑地开口。他怀里还搂着昏迷的阿姐。他不能完全理解这种近乎偏执的情感的,可这份善意,他收到了。想来女子大比时的丧服,竟是在为她自己哀悼。
  云渊的脑子里有无数的诗篇,可这时候他作不出来,也不能做。他可以拿古人的诗篇去求长生,却不能拿古人的诗篇去记住一个想让他铭记的人。
  “秦国的雪很美吧?”云渊突然问道。
  “嗯。”
  “你说你在雷雨天想我。如今,我若是看见白雪飘落,自会想起你。”青年的声音有着发自肺腑的温柔,这大概比任何惊世的诗篇更要动人。
  “云烟,是个很美的名字。”
  “是吗?太好了。”云烟愣愣地扯起嘴角,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她想说服自己,她能让那个最憧憬的人、让那个将她拉出无聊世界的人放在心上,已经足够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贪恋的想要更多啊。云烟感受着自己的身躯似乎要消散了,撑不过雷劫的人,什么都不会留下。
  “云、渊!”女子的手伸出,想要抓住什么,握到的只是空气。
  “危楼高百尺,手可……”她几近吼着想念出一句话,却湮没在雷霆里,无法说完。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老师啊,这是你当年酩酊大醉后吐出的话语。别念出这句诗,这样的话……
  至少你不会为情所惑,一夜白头吧?
  
  第45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
  
  云渊放下了不自觉向女子伸过去的手,因为已经没必要了,那个人消散在了天地间,再也触摸不到。
  他修长的手指感到了一丝凉意,指尖碰到了晶莹的液体,那是云烟最后的泪水,意外的沉重。他盯着泪水,手慢慢紧握,最终青筋暴露、吱嘎作响。
  云渊深吸口气,一个纵身将商阳的尸体狠狠地甩到了还未消散的雷霆中,面无表情地看他化作尘埃。
  护卫们听到动静,迅速赶了过来,却只看到高大树干上一个深刻的手印,像是什么人发泄般打上去的。要说还有什么奇怪之处,便是微风中透着几许焦味。
  云渊将阿姐送到酒楼里,传书给吕不群说了楚国混有魔族之事,随后竟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袍,一个人乘着黑鹤飞往城外。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骨质的牌子,是商阳乾坤袋里的东西。此乃魔族特有的传信工具,由入魔者的骸骨制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自己是懂魔族语言的,不仅魔族的,妖族的他也能说上几句。纵横家若是与对方连话语都说不清,还做什么玩弄人心的纵横家。白骨上正浮现着魔族特有的文字——“巳时,寒潭。”
  楚国国都外有一森林,常年阴暗,树木皆是冰蓝色,妖异惑人。树木摸之极寒,普通人还未走近便被冻死。森林深处自古便有一寒潭,听说那是鬼物最爱的场所,故此地终年无人问津,很是隐秘。
  云渊站在鹤上,从锦囊里拿出一张帕子,用毛笔写上了大半首诗,只留一字未填。
  魔君玄德,我送你一份大礼可好?云烟不想我犯险,死前特意未说时间地点。可是,我云渊是个男人啊。
  云渊并不是有胆无谋,他算准了自己不会死。虽然不知之前命运的轨迹是怎样的,可那时他不会死,这时也不会死。没死的原因很好猜,要么是自己气运滔天,准备的计划完美实施,要么是……齐光来了。
  他算计至此,若是有人知道他的想法,说不定要骂上一句卑鄙无耻。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他啊,早已不在乎外人之言了。
  “魔君,玄德?”青年看到那个高大的红发男子,从黑鹤上一跃而下,飘逸地落在玄德跟前。
  “鬼君,云渊?”玄德乍然听到陌生的声音,没什么惊讶的神色。商阳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废物,那人总以为自己入了魔,其实连魔的边缘都没摸着。废物抓不到这个人,他并不意外。只不过自己离魔君仅有一步之遥的事,这小子是如何得知的?
  “魔族原来是这般模样。”云渊矜持地应下“鬼君”这个称呼,一点没有见到仇人的样子,反而风度翩翩。
  “你不知魔族的模样,我却知人族的道貌岸然。”玄德英挺的脸上满是嘲弄,像是想到了可笑的事情。
  “姐姐差点被虏,你还能和我谈笑风生,也算有潜质。怎样,有入魔的打算吗?”玄德喝着桃花酿,诱惑般地说。当日只是匆匆一瞥,他便记住了青年惊世的容颜。如今仔细打量,他似乎又俊美了几分。
  “入魔?”云渊仔细重复了这两个字。
  “如果断情断念、心性扭曲之辈便能入魔,那魔族也不过如此。”他话语毫不客气,仿佛面对的不是魔君,而是一个喽啰。
  “……说得好。”玄德却讶异地赞叹了一句,难得正眼瞧着他。世人以为只要穷凶极恶便能入魔,却不知那是最可笑的说法。这等人,入了魔也不过是最底层。入魔唯一的要求,便是执念。执念越深,入魔越强。
  “这下子我是真想让你入魔了。”原本他就有这打算,一是断了齐光的念头,二是看中了他的才华。今日一见,此子心性也不错。
  “在下听说,魔族和鬼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人族和妖族死磕,魔族和仙族似敌非友,鬼族一向隐秘,表面上与魔族关系稍微近些。
  “你说,魔族和鬼族闹起来会怎么样?”云渊偏着头,冷不丁地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你想得未免太天真。”玄德先是愣了下,然后放肆的大笑。他魔族和鬼族几千年来一直在私下里较量,不过小打小闹,又怎会突然开战?
  “魔君,不知道你可否听闻过一句话?”
  “此话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云渊笑容加深,他笑得开怀而讽刺。
  “别小看人族啊。虽然大多数人只是一点点火星,架不住人族,有我云渊。”这般大言不惭的话语,令玄德皱起眉头。他怎么觉得这个男子比妖魔还要狂妄多变?
  云渊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拿起那张未完成的诗稿念了出来。他念的是——
  “赫赫炎官张伞,啾啾赤帝骑龙。1”
  云渊念出第一句,玄德就沉下了脸,他知道青年想做什么!鬼族一惧雷霆,二惧灼热!他想毁了此处的阴寒,引火到自己这个魔君身上,致使鬼族与魔族闹出间隙。
  有时候,阳谋比阴谋更有用。
  这片终年长夜的森林,第一次有阳光流溢而下。那寒潭冷得透骨的水开始浮动,冒出丝丝白气,竟让鬼地犹如仙境。
  这里确是鬼族很重要的一处居地,玄德也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物。自己魔族的身份敏感,鬼族也一直蠢蠢欲动,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来,他们以此为借口,两族那暗中针锋相对的局势,说不准真的就演变到明面上了。
  可以说,云渊阴差阳错地走了一步好棋。不过,真的是阴差阳错吗?
  魔君神情转冷,准备打断对方。让青年入魔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现在……他张开了宽大的手掌,指间夹着一个骨质尖刺。自己用不来人族的诗词歌赋,也不懂什么异象雷劫,但是……魔族有魔族的做法。
  “安得雷轰九地,会令雨起千峰!”云渊像是看不到致命威胁,嘴上呼风唤雨不过是障眼法,他暗自用鲜血写完此诗扔了出去,玄德阻止不能。雷霆很给面子的轰然作响。
  早听闻此子是鬼才,没想到转眼间就将灼热与雷霆融为一体。玄德定定地看着那个和他对视的青年,那人不笑的时候,甚至有种迫人的压抑感。这小子恍若毒蛇,自己都不禁疑惑,他真是人族吗?
  玄德指尖的尖刺射出之时,霎时划破空间,本对准云渊咽喉的尖刺却削断了一缕发丝。一人一魔陡然安静了下来,因为这发丝,是白的。
  “齐光,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一触即发的局势趋于缓和,玄德抱臂看着眼前这滑稽的场景。那个桃花仙一向喜好阳光,现在竟隐在暗处不发一言?
  “玄德。”齐光现出了身形,他面容消瘦,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今日是第十日。”第十日,解除契约的最后一日。十日不见云渊,他便可以断了一切!
  “……你说什么?”玄德愣住了,压抑住心中的荒唐和不安,随手将另一根尖刺射到了树上。
  “你竟然!”他说为什么觉得那小子额头的印记那般眼熟,原来是契约!从古至今,与人族订立契约的仙族,齐光这个傻子的是头一个!所以自己从未往这方面想!
  “齐光你脑子坏掉了?”玄德爆了一句粗口,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傻事?本来想逗一逗齐光,帮他一把,却弄巧成拙!
  玄德眸子转到面无表情的云渊身上,仔细打量了片刻。
  “真不知你小子积了什么德,契约对于仙族来说……”
  “玄德。”齐光唤了一声,让魔君拂袖而去。
  玄德直接回到自己的地界,不再掺合此事。至于鬼族?他现在没心情去敷衍应对。若是敢开战,他玄德接着了,定会给他们……一场永生难忘的惨败。
  “怎么穿起了白衣?”齐光转过身,特意放柔了声音,但也掩盖不掉多日饮酒的嘶哑。云渊很少穿这样干净浅淡的色泽,以前穿白色是因为自己准备好了,那人怕麻烦就顺从地穿着。
  “因为有人需要祭奠。”云渊的声音很轻,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沉重的东西在里面。
  明明他们只相隔了十天,却仿佛有一道深深的沟壑横在身前。
  听说这个男人为了他灰飞烟灭,可也听说这个男人是他命运的转折点。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齐光,你走吧。”明明一切和云渊算计的一样,他却没什么料事如神的快感。就算齐光不来,他也可以全身而退。但这男人终究是来了。
  他想过,自己和齐光最好的关系,便是陌生人。只要是陌生人,齐光还是那个逍遥的仙,只要是陌生人,自己还是那个人族的云渊。
  齐光闻言苦笑。有些决定,下得了第一次,实在难下第二次。
  “伴你身旁,可好?”仙人一袭粉衣,仍然俊秀,却不复当初的从容。
  “你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那天吗?我们在秋日相遇,夜里我其实感觉到了你的视线。”云渊没有正面回答,齐光曾经在这张脸上见过嬉笑怒骂,如今只剩平静。
  云渊这句话,是在骗齐光。
  “秋风清,秋夜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2”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齐光静静地听着他吟诗词,目光复杂。他又想到了初见青年时的场景,那样的狂放不羁,那样的惊心动魄。
  黑夜重新笼罩了森林,给冬日染上了秋日的寂寥。齐光从一开始就知道,青年在算计,但那时他不反感,现在也不会反感。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吟到深处,词中的话语越发明显。云渊不傻,当日他不明白齐光为何而走,可如今他又怎会猜不到他的情意?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首诗他是为齐光而念,直接点破了对方离开的原因。
  “你既已知晓……”齐光半倚着冰凉的树木,心中的温度却比树木还要凉上几分。他知道青年大概要念出什么决绝的话语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齐光,书院的桃花不会开的,不是吗?”
  桃花仙看似温柔,实则那般骄傲。话说到这份上,又怎肯留下?云渊想断得一干二净,他并非反感对方的感情,他只是比起感情,更怕麻烦。当日齐光后悔相遇,如今,自己也后悔了。天下仙人甚少,他却是最不该招惹的一个。
  究根结底,是他不爱对方而已。
  “云渊,你觉得我会拂袖而去?”齐光闻言,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深沉,仙人的落寞寂寥与高高在上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
  “云渊啊,我会离开的。但是,你在小看谁呢?”他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飘然而去。他齐光骨子里是孤高不可一世,但感情之事,谁也无法从容相对。
  云渊看着他的背影,也浅笑着乘鹤离开。自己或许想国士无双,也或许想金戈铁马,但没有时间未风花雪月弄得身心皆疲。
  就这样吧,我们不相识便好了。你说呢,齐光?
  
  第46章 铁血柔情男儿义
  
  云渊来到军营时,已是五日后的黄昏。
  他在秦国接受了举人文位,国君听半圣说他要奔赴战场,赐他秦国正四品将军,以便他非战时能调动一小撮的秦国军人。至于七国的职位,全凭战功,国君也没有办法。
  那碧蓝色的天幕被染上了温暖的色泽,半消半退间有微光划过。浩荡的烟云锁住了残阳的去路,两者纠缠不休,汹涌决绝。
  云渊站在黑鹤上,沉沦在这般壮观的美景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往夕阳飞去,随其一起坠落。
  “嚯!”此时简短有力的声音从地底传来,那是将军在整合军队。下方的人影实在太小,再优秀的视力也看不清面容。
  这片土地上满是军人,四四方方的整齐队列显示着军纪严明。虽然身着一样的战袍,但这七个队列明显是来自不同国家。主修儒道的国家,士兵的气势是透着最温柔的坚忍;主修法家的国家,是残酷的决绝……
  但这无关紧要!纵使七个军队的右侧竖着各国的国号,可他们的正前方,永远竖着一个黑色的龙纹旗帜,上面用血色写着一个大字,也只会写着那个字。
  那个字是——人!
  以鲜血来浇灌我人族的土壤,以胜利来祭奠我人族的英魂!
  “吾等生而为人,愿为人族献上忠诚!”
  “献上忠诚、信仰、乃至灵魂!”
  荒凉的号角声伴着不知名的将军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同响起,这满溢的情怀超脱了言语。
  “为了人族!”七国军人齐声相和,手中的长矛抵着地面,凛凛气势奏出最合拍的乐段。
  “现在,为吾等袍泽,送——行!”将军放大嘶哑的声音,他面色沉凝,右手抱着头盔,猛然单膝下跪。
  怎么回事?文人不跪天不跪地,更不跪帝王。而如今……云渊指尖颤动了一下。
  满地的军人同时跪下,甚至能听到膝盖撞地的沉闷声响。他们额头抵地,有人无声的流下泪水,无声掩埋在血土之下。
  铁汉柔情,男儿意气。云渊恍然明白,他们在缅怀逝去的友人。
  号角声又从远处传来,像是离人的呜咽,又比拖沓的呜咽声多了壮阔与豪迈。
  这便是我人族的前线吗?
  云渊不自觉地摸了摸眼角,干的。真奇怪,为什么有一瞬间有种自己会流泪的错觉?
  他的目光停留在将军侧后方的那人身上。纵使看不见面容,云渊也一眼认出了陆危楼,只因那人过于突出的气质。
  陆危楼低垂着头颅,用长枪支撑身体。他并未像一些人一样念着祭文,只但握紧的手诉说着他的愤怒悲痛不逊色与任何人。男人似乎敏锐的感知到了空中的视线,猛然抬头看去,长枪直指云渊。
  他眼中有着还未消散的血色,就像是噬人的野兽,偏偏一身正气凛然。
  “云渊?”陆危楼眯起眼睛,不知道凭借什么,竟也认出了对方。
  啧。云渊暗叹一声,他明显来得不是时候。还好大多数人低头没有注意到陆危楼的举动,自己要是在这种氛围下加入军队,太过古怪。
  云渊点头示意,也不管陆危楼看没看见,将军队特有的令牌挂在腰间,直接飞往了军营。就当他没撞见这庄严悲哀的一幕吧,他只不过侧面看了军队,心神竟已被震慑。将来若是看到百万人呐喊征伐,又不知会涌出何种感情。
  男儿的归宿,果然不止是朝廷,还有伟大的战场!那是一个激发血性、荣辱与共之地!
  云渊拿着吕不群写的类似推荐信的东西,来了一个略小的营帐。等了没多久,就有两个将军进来。
  “此人便是云渊?”最前面的正是刚刚在阵前单膝下跪之人,其名陆英。他乃七国的正一品大将军,同时也是兵家的大儒,陆危楼的叔父。
  说实话,这片土地人族与妖族的交锋虽然激烈,但算不上主战场。妖族兵力大多还是分给了有大儒驻扎的边界。陆英并非常驻此处,这次孤身前来,只是佯攻一场,震慑因为明珠大比而蠢蠢欲动的妖族,隔日便走。
  这般做派也未尝没有照看陆危楼几分的意思。
  “嗯。前几日他发现了魔族在楚国的一处据点,七国承认授予他正七品的军职。”
  “正七品。”陆英斟酌了一下,这军职听着好听罢了,一点实权没有,也就比冲锋陷阵的童生秀才要好上些。
  “纵横家的少子?我第一次见纵横家有少子来前线。”陆英说话很直接,古铜色的脸上自有一股彪悍之气。当那双犀利的眼扫过对方时,会让人毛骨悚然。
  纵横家在战场上的地位有些尴尬。他们是耍嘴皮子的,不是真刀真枪的实干派,也不是什么后勤。此家之人在各国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就算来战场,也是在战局已定之时去谈判,争夺利益。
  他们是只有战后,才会出现在战场的人。
  当然,并非没有纵横家尝试过战局之前或者战局之中去游说妖族,他们“进退自如”、“合纵连横”的能力,用来保命再合适不过。
  而这样做的结局就是,妖族最开始确实被糊弄了几次,之后想杀他们又被逃了。纵横家每次还在战后条约上宰妖族一顿,有时妖族明明赢了也不见得得到了什么好处。
  妖族战后不好发泄,却养成了战时看到纵横家前来,没说上几句话就直接倾力埋伏斩杀,一舒怨气。这般做派后,纵横家已有百年不直接出现在战场了。
  “他是我的友人,我会带他一段时间。”陆危楼没有看向云渊,而是和自己的叔父对视着,气势毫不相让。
  “友人?罢了,由你。”陆英是如今军位最高的人,皱着眉头还是允了。他实在不觉得一个未见过血腥,只懂金钱的小子能有多大用。自己还要赶回主战场,懒得多管。
  “敢上战场的人都有胆气,但莫要只知胆气。”他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自家少子十年间奔赴各个战场,头一次要人,还是个在战场上标上死亡二字的纵横家。
  他怕陆危楼引火上身。
  “你们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营帐里只剩下云渊和陆危楼,云渊明知故问道。之前他在高空就发现,阵型虽齐整,但军中的哀伤与伤员的血腥是掩盖不住的,而眼前的男人更是一脸疲色。
  “我可以等你沐浴上药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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