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帝君,您走错蜗壳了-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云隙抱着昏迷的云吞转眼消失在了海底洞府之中。
海水分成天地,方尺寒见到凭空出现的云大人时松了一口气,“你…”,云隙抱着云吞,墨色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
方尺寒细看了下他胸口的银光,心中暗暗发惊,惊讶之际又感到一丝苍凉,他沉默的看着云隙,想起天帝说的话,若是云隙,或者云吞将那东西放在身上,就绝对会受到他的控制,但时至如今,那东西是否还在,天帝几乎只有稀薄的最后一成的把握。
方尺寒望着被控制的云隙和昏迷的云吞,悲凉的想问为什么,这只妖,究竟是如何想的,会一直将那东西带在身上,直到如今这种局面,也未曾丢弃。
三十三重天之上,苍歧脸色惨白,凌厉的看着出现在云端的方尺寒,以及他身后的云家父子。
昊坞披头散发,模样凄惨,跪在地上笑的鼻涕眼里糊了满脸,“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他爬起来,发狠的盯着苍歧,捡起地上的断剑丢到苍歧脚下,“自绝在我眼前,苍歧,朕命你自绝在朕的眼前,否则,朕就立刻令云隙杀了你的宝贝,哈哈哈,立刻杀了他!”
牧单大步冲了过去,被方尺寒身前所剩无几的天兵天将拦了下来,“云隙,你醒醒!”
他大喊着,对面的人却毫无反应,牧单眼睁睁看着云隙掐住他们的孩子,苍白修长的手指正在一点点收紧。
昏迷中的云吞被掐醒,猛地咳嗽一声,茫然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众妖,哑声道,“蘑菇…咳,爹爹…”
“小蜗牛。”苍歧心里狠狠发疼,快步向前几步,就见方尺寒将刀横在了无知觉的云隙脖后,刀刃在云隙脖后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逼的苍歧愣是不敢再动一步,
“动手,哈哈哈掐死他。”昊坞疯了,在苍歧面前手舞足蹈疯狂大笑,“自绝,掐死他哈哈哈哈,朕要你也当孤家寡人,哈哈哈,最后是朕赢了,哈哈哈哈。”
云隙胸口散发着浅浅的光,那光和苍歧的不同,又冷又慑人。
牧单忽然想到云隙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一瞬间,他目呲俱裂,冲到昊坞面前,一拳将昊坞砸倒下来。
昊坞被他压在身下,唇角顿时渗出鲜血,仍旧得意的凄笑,不断的喃喃,“掐死他,掐死他…你打死我把,我死了,就没人能解开他的控制了哈——”
牧单听他所言,粗声喘着气,艰难的让自己放开了发颤的手。
云海的另一端,云隙一点点收紧手指,被箍住的云吞微弱的挣扎,“…爹爹”
云隙漆黑的眸中一闪,挣扎痛楚之色浮光掠影飞快浮过,紧紧掐住云吞的手竟隐隐发起颤来,他平静的表情染上一层痛楚的神色,像是在拼命抵抗着什么。
“吞儿,吞儿!”苍歧手里化出长长的银鞭,心如刀割,就在他眼睁睁看着云吞快撑不住时,站在一旁的方尺寒却突然失力般放下了自己的刀,他手指做鹰爪,摸进云隙的怀中,在摸住那枚东西时,神情猛地一变,拼尽全力在自己理智快被控制时将云隙怀里的东西扯了出来。
那是一枚温润的佩子,天帝在云隙临行之前亲手交给他,要他送给小吞儿的礼物……
方尺寒脖间绷出凸起的青筋,双目大睁,牙关发颤,“杀了我……”
苍歧目光一凛,银鞭刹那没入了方尺寒的胸口,赫然豁出个血淋淋伤口。
云隙应声倒在地上,被拼命咳嗽的云吞抱住了。
见此情景,牧单的早已举起的拳头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狠狠砸在这看似已然垂暮的老人身上,眼底发红,声音从牙关一字一字挤出来。
“他一直带在身上!那是他一直带在身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是君,他是臣,他心怀有愧,他因为苍帝一直心怀有愧!你知道不知道!!他以为吞儿唤你一声天帝爷爷,他以为你是真的待吞儿好!”
牧单痛声道,“你知不知道,他因为吞儿要站在苍帝的身边,心里有多内疚,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利用杀光我们!你不知道青瀛从没想过要背叛你,是你让他失望逼他到了背叛的地步,你不知道云隙为了你,几次伤害了吞儿,就因为你是君,就因为你曾经对吞儿的怜爱,就因为吞儿叫你一声天帝爷爷!”
昊坞茫然睁大眼。
“就因为,他心里对你还存在着一丝的抱歉,帝君,你就这么让所有人心寒至此……”
叛变归顺的仙官,神魄消逝的青瀛,心怀有愧的云隙,悲哀寒心的方尺寒……
就因为他是君,就因为他们是臣,就因为他们曾见过他亲手创下的四界是怎样的歌舞升平,就因为他曾经一丁点真心相待的关怀和欣赏。
牧单高高举起断了的古剑,在昊坞恍惚看见凌霄大殿上文武仙官向他贺寿祝礼的瞬间,狠狠扎入了他的胸口。
第84章 宝宝最乖
鲜血‘噗’的一声溅了牧单一身; 血水顺着断剑往下流; 覆盖住上面经年久远的斑斑血迹; 昊坞一口气没喘上来; 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嘴唇颤动良久; 一个音都没能吐出来; 瞳仁放大; 眼底里还含着牧单悲愤的神情,就这么僵硬着咽了气。
连死都不肯闭上眼。
昊坞死透; 孤刹大军随即也化作灰烬,分崩离析一点点消失散尽在云海之间。
苍歧将云吞抱进怀里,胸膛几回起伏; 眉梢之间的冷意和森然还未褪去,被云吞吓出了一声冷汗。
云吞回手搂住他,摸到苍歧紧绷僵硬的脊椎骨; 他抬手按了按; 让他放松下来; 心想,瞧给娃吓的,顶着脖子上的青红勒痕; 故作漫不经心; 说,“没~事~了~,不~怕~不~怕~”
他声音还略带沙哑; 眼底清澈干净,回头看见父亲走过来,将爹爹的手腕放了回去,没忍住咳了两声,笑着说,“爹神思消耗过度~,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牧单望着云吞脖间的勒痕,心疼的用手指碰了下,垂眼将云隙抱进怀里,低声说,“吞儿,爹对不起你。”
小蜗牛多娇气啊,小时候受一点伤都赶紧来撒娇找人疼。这模样让云隙看见,他要多难受,从小都粘在壳上走哪都背着小东西,再怎么闹人,也没舍得打过,要是知道云吞脖子上的勒痕是自己掐的,心里难受可想而知。
云吞看不见自己脖子上的伤,大概摸了摸,“没~事~,对~了~,千~万~别~告~诉~爹~爹~”
说罢,他化成蜗牛,粘在苍歧手心,朝他们扬起短短的脖子,抖着触角问,“还能瞅见吗?”
苍歧摸摸他的小壳,说看不出来了。
三十三重天上血染云霭,妖族死的死伤的伤,还能喘气的相互扶持着站起来望着周遭同伴的尸体,一时心中满是苍凉。
苍歧起身望向疮痍的天宫,抬手化出无数点点荧光,荧光落在皮肉外翻的伤口上,像轻柔的风,拂去了所有疼痛。
第二十二重天的仙官前来,看见昊坞的尸首,皆是一震,随即,不知是谁带了头,所有仙官都跟着撩起仙袍跪了下来,长声高喊了三句苍帝在上,山河恩荣。
跟前众妖也悉数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天宫温润如脂的玉石地上,虔诚而身怀希冀的微微阖眼。
愿山河皆能受得恩荣。
苍歧手里的云吞被这众仙众妖的跪拜给有些吓懵了,触角朝下面勾着,看着俯首的父亲,再回头看看坦然受下的苍歧,虽能明白,但心里别扭不是滋味极了。
苍歧约莫是知晓云吞的别扭,端着小蜗牛,让众人起身,将清洗天宫,重整秩序之事交代下去,无需多行虚礼,先将这些烂摊子收拾干净,肃清昊坞这些年所做之事,记载成书,挨个呈于他,不掩不瞒,恩怨仇憎皆示于众,功过奖罚明察重施。
众人领命,苍歧一挥手,带领众妖下凡去了,将疮痍遍地血色云空交给众仙处理,各氏妖族的亡灵按仙官羽化的流程来办,不得怠慢和偏见,把新帝的大旗插上三十三重天上,顶着长风刮上几百年。
苍歧留下牧染明着协助众仙官,暗地里交代了几件事,其中一条便是如有昊坞余党残部,假意投诚冥顽不化者,不必问他,当场处置了。
牧染应下,看着苍歧领着伤痕累累的妖族从浩瀚天空退回了人间。
悬在云与海之间的天梯随即化作奔腾不息的天河,重新倒灌流进汪洋大海。
海底洞府里,云吞一进去就化回人形赶紧捡起地上的木匣子,翻过来一看,他心里顿时一空。
“宝宝不见了,是慌乱时候弄掉了!”
苍歧握住他的手,让他别慌,小灵芝和小小蜗生来就有灵力,肯定不会受伤的,估计是掉地上了贪玩跑走了。
“是我不好。”云吞嗓子还哑着,在洞府的角角落落呼唤两只小东西。
苍歧将他按到床上,放出银丝去找。
“别动,我先为你上药。”
他深谙那两个小东西的能力,倒是丝毫不担心,将云吞强行压在床上,为他敷药。
牧单抱着云隙回了海上,海水已经退下岸边,露出还未完全被淹毁的小渔村,找了间屋子暂时住下。
云隙睡的不太安稳,清俊的眉头紧皱,有时还隐隐发颤,像是做了难缠的噩梦,牧单将他抱在怀里,缩在一席方寸大的木板上,相拥睡去。
半月有余的战争让他心神俱疲,身上的伤口也没来得及处理,不消多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云隙这一觉睡得很是漫长,他晓得自己应该是被梦魇住了,但怎么都醒不过来,浑浑噩噩在梦里绷紧神经,莫名总是喘不上气来。
正当他觉得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丢进了一副匣子里怎么逃不出来时,忽然他的腰部有些发凉,黏糊糊的从腰腹上慢慢凉到胸口,云隙在梦里紧紧蹙起眉,感觉浑身都要被粘住了,怎么都甩不掉,他拼命让自己低下头看去,看到无数只小蜗牛爬上了他身上,要将他压的气都喘不过来。
云隙心里大惊,连忙扭动身子甩掉它们,他一扭,骤然从梦里醒了过来,看见自己熟悉的蜗壳壁,云隙伸了个触角,打算爬出去寻单儿,刚把触角伸出一半,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蜗牛肉硌的厉害。
他缩吧缩吧蜗牛肉,探出去的触角又勾了回来,在壳里几番摸索,忽然拎出个豆粒大小的蜗牛。
小小蜗刚寻了个地方睡到一半就被弄醒了,又饿又惊,嘴里叼着小灵芝,整只蜗都粘在云隙的一根触角上,死死抱着他触角的前端,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云隙被遮住的触角看不清东西,他心里疑惑,使劲抖了抖触角,想把上面粘着的小小蜗甩下来,谁知甩是没甩下来,倒把蜗弄哭了,哇的一声,张开小嘴,嗷~嗷~嗷~嚎了起来。
小小蜗一嚎,嘴里的小灵芝噗通掉在了云隙腹足前。
云隙其实不太喜欢小孩,更别说小蜗,除了他家吞儿和染儿,他对谁也没耐心过,但不知怎么,就觉得这只小小蜗像极了吞儿,一哭就将他带回了当初吞儿也是这么大的时候的回忆。
他弯下触角,用另一根抚摸上面粘着的小东西,温声说,“好了不哭不哭~,下来吧~,我看看有没有伤着~,来~,宝宝最乖了~”
夸宝宝的话,身为宝宝永远都受用,闻言,小小蜗立刻证明自己真的很乖,还抽噎着,小心爬了下来,落到了地上,巴巴仰着脑袋,看着比自家爹爹还大还漂亮的蜗牛。
云隙察觉到这小东西身上有灵力,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自从他被孤刹打伤后昏睡了许久,直到现在还有些头疼,神志不算清醒,只好耐下心问,“你~哪~位~?”
小小蜗茫然的探着触角四周瞧了瞧,也有点懵,不知道爹爹怎么就不见了,他小嘴一瘪,作势就要哭了出来。
云隙连忙把腹足前的小灵芝叼到他跟前,“宝宝不哭~,饿了吧~,吃吧~”
小灵芝傻乎乎撑着圆圆的伞盖摇啊摇啊,一脸‘我超好吃的’招惹蜗。
小小蜗长了个吃心眼,平常小气吧啦的,弄点东西除了跟爹爹分享外谁都别想吃他的东西,不知为何,这一次倒是突然大方起来,弯下触角拱了拱小灵芝,呆萌的看着云隙,意思是要和他分享。
云隙有点惊讶,心想这东西真乖啊,然后抖了抖触角,被小灵芝馋了好久了,他又不好意思跟小东西抢吃的,没想到小东西会这么大方。
他刚张开小嘴,打算啃一点尝尝,还没啃到小灵芝边上,就被人蜗口夺食给夺走了。
牧单醒来时就看见这一幕,被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来不及多说,直接抢过小灵芝,将他化成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抱在臂弯里,哭笑不得道,“小隙儿,这是你孙子。”
你孙子!云隙心里反驳,然后转念一想,他孙子还就是自己孙子,再往化成人形的小灵芝身上一瞅,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他连忙化回为人形,小心翼翼接过小灵芝。
小灵芝丝毫不记要被吃掉的仇,傻乎乎挥舞着小手搂住云隙。
云吞的一双孩儿和寻常人家的不同,极有灵气,懂事的快,乐呵呵抱住云隙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嘟囔,“顺…纸…”
云隙直乐,“孙~子~是~你~,我~是~爷~爷~,叫~爷~爷~”
小灵芝乖乖跟着学,“顺~纸~是~泥……”
云隙,“……”
牧单看他眼,“教孩子不能这么教,他听不懂。”说罢,他扭头摸摸小灵芝的脑袋,简单道,“爷爷。”
小灵芝欢喜一点头,“嗯啊!”
平白无故占了个大便宜。
牧单,“……”
云隙噗嗤笑出来,笑的肚子疼,躺在床上,不顾形象要打滚,脸一挨床,就觉得脸边一凉,他斜睨看去,小小蜗抖着触角噘起小嘴亲了他一下,奶声奶气喊道,“耶~耶~”
两人在小渔村了逗孙子逗的不亦乐乎,不知道海底洞府里众人寻两个小东西快寻疯了,云隙带人去的时候,云吞一把冲上来将小小蜗和小灵芝抱住,吓得眼底发湿,快哭了。
后来云吞才想起来,是爹爹出事的时候,他手里的木匣子倒在了云隙袍子上,里面的小蜗牛趁机叼着小灵芝,粘上了云隙身上,一粘就粘了一路。
海底洞府终归是小了些,容不下这么多大神出入,苍歧同牧单一合计,一行人打算暂时将千幕城作为根据点,等众人伤好之后再做他日的打算。
大军过后,必有凶年,天上交战,引起人间祸乱横生。流火飞溅,将稻田林木牲畜烧死了不少,节气异常,导致田中庄家毁了近半,整个冬日过去,田中种苗几乎没有抽芽,江海颠倒,滋生出不少疫病,这一场仙界与妖界的战争让凡间吃尽了苦头。
见此情景,苍歧悔不当初,顾不上多说什么,立刻带着云吞等人投入救死扶伤之中,希望能尽微薄之力,尽量让凡间秩序恢复正常。
第85章 小蛟龙
千幕城里不复往日繁华; 街上萧条少见人烟; 巷子里低矮的房屋大半倾颓; 露出半拉被烧的发黑的门梁; 从外面就能看出当时主人逃荒时的仓惶,桌子板凳乱了一地。
十里之外的良田再不见当日的稻浪翻滚; 只有一眼望不尽边的焦黑。
地上处处是大火焚烧过后的坑洼和狼藉; 路边商铺门扉禁闭; 他们走了一会才看见了客栈。
客栈门前挂着惨白的纸灯笼,灯笼上蒙着一层黑灰; 门里坐了个消瘦无神的中年男子。
苍歧上前问,“先生可还有空房间?”
掌柜的有气无力撩了撩眼皮,“有; 都是,不收钱,收粮食; 你有粮食吗?”
苍歧摸了摸; 他身上连个谷粒都没有; 只好顺手幻出一只灵芝问可否行。
掌柜的看着灵芝无动于衷,脸上蜡黄消瘦,他叹了口气; 说; “三个月前还算个宝贝,可现在……顶不了饿,没用。”
千幕城临海; 也算得上鱼米之乡,即便遇上大荒,百姓家中也应该会有存粮,不该如今一副弹尽粮绝的模样,说话间,门外的断壁残桓里冒出几颗黑黝黝的脑袋,是一群衣衫阑珊的难民乞丐,正盯着他们,脏污的脸上有几分虎视眈眈,像一群精疲力竭的饿狼。
云吞不忍直视,轻轻看了眼,然后微讶,扯了扯苍歧的袖子,低声说,“是~苏~渭~”
提起这个名字,苍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望着年初还繁荣昌盛的人间,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这眼前的一幕和他扯着太大的关系,苍歧觉得自己好似被那掌柜的消瘦的容貌,被屋外躲藏的乞丐正无声质问鞭笞着。
他顶着个为了苍生同齐的名讳,却跟昊坞没两样,做着对不起苍生万物的事。
屋外的苏渭望着这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眼尖的认出来了里头的云吞,他踉跄着从路旁堆积杂物的废墟里跑了出来,离得好远就扑跪了下来,披头散发尖着嗓子的哭道,“公子……公子可有见到颜至……他不见了。”
“颜~至~?”
云隙抱着木匣子,里面长出半个指头高的小灵芝,小灵芝的圆平的菌盖上摇摇晃晃爬着抖着大眼睛的小小蜗。
云吞道,“是染儿在人间的名字~”
说完看了站在人群里不显眼的木果子。
掌柜的见他们拿不出粮食,也没力气计较,倚着门窗道,“想住就住吧,就是没热水和米粮了。”他仰头看了眼这几日总算正常的日子,喃喃道了句,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脚步虚浮的回了屋子。
云隙低头在客栈里寻了个长椅,本想坐下来,但上面积灰陈厚,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
他拢了拢袖子,看着苍歧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该想想办法解决才是~”
云隙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战后枯败,万物待兴的局面,要说起来,比苍歧还镇定熟练些。
苍歧压下心里的闷涩,略带感激的看了眼云隙,让自己平静下来,交代众人暂时在此处休息疗伤。
客栈里都是空房间,他们一群这妖那妖,种类不少,分别拣了自己的屋子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苏渭认出云吞,也跟着走了进来,但他又没地方去,只好坐在大堂中神思恍惚。
外面天色有些暗了,苍歧看着云吞抱着一双孩儿睡下,自己抽身出了房间。
客栈门没关,入了夜更显得外面萧索可怜,十里之外几乎见不着灯火,风吹过空荡的断壁,发出呜咽的声音。
苍歧沿路而走,原先那一处茂盛丰收之景的良田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满地焦土,黑漆漆的,风一吹,一股烧焦和破败的味道。
他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焦黑的土地里翻找。
苏渭跟了他一路,在风里瑟瑟发抖,他喜欢好看俊朗的人,低头摸着自己脏污潮湿的衣裳,羞愧退远了一点,说,“…没粮食了,能吃的早都被挖光了。”
苍歧没吭声。
苏渭又自顾自言道,“三个月前…那一场天火烧光了所有…土被烧坏了,长不出东西…”
他眼神迷离,仰着头顶高悬的明月,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晨上太阳还暖洋洋的,是个丰年的兆头,没料到晌午刚过,天空火红如烧,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从天空落下来无数火球,火球就像雨一样,猝不及防砸在街上,铺子里,高楼亭台中,那火沾上就着,愈烧愈大,被溅上火星的人立刻会被整个火球吞没,汹汹烧成个人形灰烬,连骨渣滓都不剩,才会罢休。
那是孽火,连仙官都扛不住,更别说凡人躯体和楼阁。孽火烧过的土壤三尺之下尽是焦土,良田说废就废了。
苏渭浑身发起颤,想到那如火烧着的天空和无处躲藏的处处天火,一夕之间良田、楼阁几乎烧毁了大半,数不清的焦尸,四处哭喊惊叫的人群,如若不是他还苟延残喘,当真觉得那一日约莫是人间的大限了。
苍歧听他边哭边说,说到最后竟是上气不接下去,嚎啕大哭,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呜咽,显然已经怕极了。
苍歧沉默的听着,放出银丝在焦土中掘地三尺的寻找,找了好久,银丝终于喜气洋洋缠着一粒种子从土里钻了出来。
苍歧接过种子,在一块巨石下寻到了块未被孽火烧过的巴掌大土壤,他将种子埋进去,暗暗念起咒决。
只见那片局促狭窄的土地里忽然抽出鲜嫩的嫩芽,紧接着,伸出细瘦的枝干朝四周爬去。
身后传来一声吸气,苏渭不知何时不哭了,震惊的看着焦土中嫩绿的苗。
那秧苗爬的极快,没多久后,开出花蕊是淡紫色的小花。
苏渭先前是歌舞升平的琴师,五指不沾阳春水,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就看着苍歧轻轻一扯秧苗,几根银丝顺着土地钻进去,将一块沾着土块的大疙瘩丢了出来——是番薯,极耐饿。
藏在暗中的无家可归的乞丐难民纷纷走了出来,亲眼见苍歧覆手施法,呼啦跪了一地,以头抢地大呼神仙。
银丝哼哧哼哧挖的很快,将番薯个个挖出来,细细的银丝轻飘飘将番薯分了下去,虽然数量不多,但好在个头极大,有些饿极了的百姓直接用袖子胡乱蹭掉土块,生吃了起来。
苍歧托了着两块番薯,长身玉立衣袂决决,略带抱歉的看了眼满地的难民,留下几根银丝挖掘还在生长的番薯,自己先行离开了,临走前,还招呼银丝将一块番薯丢进苏渭的怀里。
此物虽不是长久之计,但解一时饥饿,保下这群将死的难民,也算百事待兴的第一步。
直到天亮,云吞醒来之前,苍歧已经携带着一小包从土中寻找的还没被烧尽的庄稼种子回到了客栈。
云吞长发未束,从身后将他抱住,摸着他颈边的冰凉,握住他的手,“会~好~的~”
苍歧苦笑将他抱进怀里,嗯了声。
从地里收回的种子被施了咒,苍歧在难民一传十十传百聚集在客栈前跪了一地祈求神仙时将种子分发下去,要他们按照过去一样汲水灌溉,田中耕作。
被施咒的种子十个时辰便能生出枝干发芽结果长出庄稼,不管是什么,先将人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牧单同苍歧去城中与人间的官府交涉,凭这些种子想将难民尽数安顿好还远远不够。
云吞从随身带的包袱中寻出不少的药材,忍痛割爱,在客栈门外搭了个小帐篷同花灏羽为人看病治伤,在难民集中的祠堂和庙宇中来回穿梭。
客栈里的妖能搭把手的都出去帮忙去了,祁韶站在窗边看着刚来是死气沉沉的千幕城终于燃起了炊烟,烟火气遥遥之上,飘进屋子里一阵清香。
他扭头看了眼床上重伤未愈的人,想起来他烧的一手外焦里嫩的烤鱼。
祁韶将目光从蟒婴刀削斧刻的脸上飞快掠过,堪堪落在了他怀中的蛟龙蛋上。
蟒婴被孤刹踩在背上,胸腔肋骨断了几根,骨刺扎进心肺里,血肉模糊,疼得他昏迷中也难以安稳,若不是云公子用苍帝的灵芝菌丝吊着口气,兴许,这位蟒族族长早就死了。
可即便是这样,蟒婴在昏迷中念叨的最多的是他的蛋和…祁韶的名字。
客栈下的潼岚蟒有不少缺胳膊少腿正给云吞搭手相助,祁韶想不明白,这只蟒怎么会为了自己一句‘救命之恩不得相忘’便会付出灭族的代价来鼎力相助他的恩人。
祁韶微微握紧手指,他唤的亲切,可其实祁韶却觉得自己与他陌生的厉害,他潜龙入海,被蛇困在海中,启齿之辱难以说清,更别说他强迫自己,暗结珠胎,以男儿之身为他诞下这不蟒不龙的杂种蛋。
这股羞辱……祁韶闭了闭眼,他怕是永远都咽不下去。
正当他心中愤懑,被蟒婴捂在怀里的杂种蛋裂开了。
一根小拇指细、通体遍蓝的小蛇顶着片碎蛋壳冒了出来,迷迷糊糊的伸出一截鲜红的小信子,打了个哈欠。
祁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只蛟龙,除了身上的花纹和他不太一样之外,和他太像了。
那小蛟龙圆圆的眼睛看到祁韶,顿时一亮,身上还黏黏糊糊的,仰着小脑袋游出蛋壳,歪歪扭扭就要朝他游来。
祁韶心里莫名一软,抬手想叫,从床上传来的呼唤声将他钉在了原地,他抬眼,看见蟒婴脸色苍白,一双墨蓝色的眼睛望着他。
“韶…咳咳。”蟒婴大力咳嗽起来。
祁韶忍住想要过去的冲动,垂眼望着空荡的桌面,既然他已醒了,自己便无需在停留下去,先前出现,不过是为报云公子相救之恩,如今天下太平,他不该再留在这个人身边了。
“我走了。”
“祁韶!”闻言,蟒婴立刻撑起身子,他身上的伤还没长好,动弹不了,心里一急,逼得唇角渗出道血迹。
“别走好不好?”他近乎哀求道。
祁韶脸色猛地一沉,束手而站,目光紧紧盯着床上半死不活的蟒,“你缚我时可曾听过我的哀求?!”
蟒婴面如白纸,唇瓣发颤,唇角的血将他映的触目惊心,他猛地咳嗽,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声音艰涩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咳咳咳…”
客栈外传来人声的欢笑,想起被缚住的那几年,祁韶眼里蹿起火光,他恨的浑身发颤,拼命才忍住所有的情绪,冷眼看他一眼,挥袖离开。
在他踏出房门的瞬间,蟒婴嘶哑说,“你连小龙都不要了吗。”
祁韶浑身一震。
还没迷糊过来的小蛟龙趴在他爹的肚子上,伸长细细的身子朝外面探头探脑,他不会说话,想叫也叫不出来。
祁韶冷笑勾唇,低声说,“龙?不过是个杂种,生于蟒族,不是奇耻大辱?!”他说罢头也不回,消失在了客栈之中,没留下一丝踪迹。
屋里,蟒婴绝望闭上眼,心里一阵紧缩的闷疼,他张口吐出鲜血,失力的重重倒在了床上。
大辱……无论怎么改变,他都不会接受他。
蟒婴心头涌起强烈的疼意,铺天盖地的疼痛和着求之不得的痛楚将他逼的几乎昏迷。
小蛟龙想去追祁韶,回头看见满身血的爹爹,细小的身子一抽一噎,将头上的蛋片顶的一上一下,他乖乖缩在他爹胸口,盘成一圈,伸出短短的小信子舔了舔他爹,刚一出生,就大抵晓得了他和他爹都被抛弃了这件事。
入夜,云吞和花灏羽收拾药箱回了客栈,刚上楼,就在楼梯口上看见一条小蛇。
云家父子都不喜欢蛇,云吞下意识摸出几根银针打算飞出去,就见那小蛇恹恹用尾巴尖卷在扶梯底柱上,一看见人就巴巴瞅着他甩尾巴,也不会说话,看模样老可怜了。
云吞木匣子里的小小蜗伸出脑袋望下一瞧,顿时乐了,叼着小灵芝的菌盖边缘直乐,小美蛋欸。
花灏羽提醒道,“这是蟒族族长的蛟龙。”他犹豫了下,“蟒婴疼的紧,不会让它自己出来的,应该是他出事了,我们去看看。”
花灏羽把手伸出来让小蛟龙过来,那小蛇紧张看看他,用尾巴尖小心翼翼戳了下,见他没生气,小蛟龙伸着小信子呼口气,顶着蛋片歪歪斜斜爬到了花灏羽受伤,缠住他的手腕。
果不其然,确实是蟒婴出了事,身前又没人照顾,胸口的伤口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