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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您走错蜗壳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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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什么都不会,但看着逗个乐也挺好。
正羡慕他们犹如战士驰聘沙场,温缘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红花砸晕了,一砸还砸了两下,他为难的看看花灏羽和云吞,迈着小碎步朝云吞偷偷的挪。
见此情景,花灏羽心下长长一叹,把花连拽着走进了他们不经常去的岛屿的另一面。
他们走后,徐尧这才带着东西瞥了眼潘高才,摸了摸藏在袖口中的东西,不耐烦道了句,“跟上。”
笕忧仙岛其长宽不知几千里,学堂坐落的地方还有一望无际的平川,踏出那丛柏树林,离开湘妃竹,路便徒然难走了,四周是望不尽的山峦和陡峭的断崖。
云吞带着温缘进了一座凹下去的山谷,谷中遍野生着野果,崖壁上一道从河上坠下来的银缎洗刷着谷底嶙峋的石块。
温缘驼着小包袱,脑袋上顶着云吞,站在瀑布边缘的巨石上,向后撅着屁股,摆出个虎啸山林的姿态,“今晚在这里歇息吗?”
云吞眯着触角,被瀑布溅起的水珠洇的睁不开眼,他指挥温缘离开瀑布的边缘,这才湿漉漉的抖掉满身的水珠,弯过去触角朝壳中一瞧,果然积满了水。
温缘抱歉的瞅着趴在叶子上抖水的小蜗牛,凑过去潮湿的鼻头,说,“要不让我帮你嘬一下?”
就跟吃凡界卖的辣酱爆炒螺丝那样的嘬。
云吞,“……”
云吞想起当年他弟吃了满盘子空螺丝壳的噩梦,连着好几天都觉得自己爬到盘子里被他弟挑出来嘬出辣汁吃掉了。
这个话题对于云吞而言有些残忍,他跳了过去,抬起触角打量了一下这座山谷,眼见便要日落西山,该寻个合适的地方歇着了。
温缘颠颠去不远处干枯的河涧里叼来些柔软的茅草,寻个树下做了个窝,自己卧在上面团成个毛球,将小蜗牛放在他上。
云吞的壳里渗了水,害得他不得不将壳中的东西都搬了出来,一一晾晒在小狐狸的皮毛上。
温缘折过去脑袋,将头放在尾巴上踮着,眼巴巴瞅着云吞摆弄自己的物件。
他看了会儿,想起来一事,有点害羞的说,“那天我看到你有个蝴蝶结……”
云吞触角一个鲤鱼打挺支棱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温缘用毛绒绒的爪子搓着脸颊,说,“我觉得很好看。”
云吞触角一呆,小米豆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思议的道,“你~也~喜~欢~?”
温缘小鸡啄米般猛地点头,“敲喜欢。”他说完怕自己看起来像是要夺人所爱,又道,“我不要的。”
云吞不等他这句话说完,晃悠着小壳喜气洋洋的冲了过去,触角朝晾晒在温缘皮毛上的小包袱轻轻一挑,拔拉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蝴蝶结,兴冲冲捧着给温缘去瞧,如数家珍道,“送~给~你~,随~便~挑~,有~坠~了~小~玉~的~,还~有~铃~铛~的~,这~个~是~秀~了~两~朵~……”
蝴蝶易有,知己难得。
温缘受宠若惊,被皮毛上晒得蝴蝶结看花了眼,最后选了个粉布带着铜铃铛的,让云吞给化成得体的尺寸,像狗戴项圈一样戴在了纤细的脖子上。
“这都是在哪里买的?”温缘低头用爪子将铃铛拨的叮当响。
云吞也叼了个,转过短短的脖子黏在自己的小壳上,满脸骄傲,“有~只~小~刺~猬~给~做~的~,他~还~会~做~衣~裳~”
温缘羡慕的嗷了一声,咬了咬自己的小蹄子,对此十分不满意,除了掉毛别无他长。
花灏羽与花连跟着萤火找到云吞二人时,只见瀑布潭边,一只狐狸和一只蜗牛围在一尊脸盆大小的水坑边,正如痴如醉自顾自连的望着自己的倒影,美着。
花连嗤鼻,“只有狗才会带铃铛。”
花灏羽走过去,言简意赅,“好看。”
花连,“……”
四人在山谷中碰了头,人多好行路。
眼见天色渐晚,花灏羽提议,今日歇下,明日再去寻鬼督邮,众人附议,各有各的睡法,纷纷歇下。
云吞的小壳大概是最舒适的,他睡到半夜,忽听自己的铃铛在响。
探出触角,只见外面天光黯淡,灰蒙蒙的,山谷间有一层薄薄的雾,铃铛声从微微的风中由远及近的送来,他等着,直到虚空中浮出了涟铮云端似的衣袍。
云吞用了半刻中纠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然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要能见到他,无论是梦里梦外都不重要吧。
涟铮手里捏着一枚蝴蝶结,云吞朝后一看,壳上的没了。
“你~也~喜~欢~吗~?”云吞问的有点羞赫,还没等到涟铮回答,心中便开始默默为他挑选出自己最好看的蝴蝶结,琢磨起要戴在这人身上哪里好。
涟铮摇了下头,蝴蝶结在他指间消散,他撑着头浮在云端,目光有些疏离和凉薄。
见他不喜欢,云吞心里的雀跃小小失落了下,扬起触角与他对视。
涟铮轻轻笑一下,唇角带着讥然,他突然像一只鬼飘到云吞身前,与他的触角挨的极近,用魅惑的声音道,“你喜欢我吗?”
云吞的小壳猛地红了起来,幸好在昏暗中并不明显。他心跳如鼓,在碧玉的小壳中一声声带着回响般的跳动,如同掷地有声的回答。
他喜欢他吗,一向将喜欢二字用在药材身上的云吞这一刻忽然觉得也该用在人身上了。
他望着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想到他两次救起自己时将他片刻搂在怀中的温暖,和这张稍薄分明的唇瓣与他相贴的柔软,云吞喉咙发涩,拿触角轻轻点了点。
涟铮勾起唇角,英挺的眉间慢慢凝上某种说不清楚的阴郁,“可我要消失了。”
“为什么?”云吞急问。
涟铮的眼中浮出滔天的恨意,这抹恨意藏在那深潭之下,让云吞觉得刺眼的厉害,这双眼不该是这样的。
“我~能~帮~你~吗~?”云吞听到自己这么说。
涟铮笑起来,用虚无的手摸了摸云吞的小壳,“帮我拿到珠母石,我就可以永远在你身边了。”
“如~果~拿~不~到~呢~?”
“那世间便再也没有我了。”
云吞心头仿佛被刀刃狠狠剜过,他勉强笑着加快自己的语气,“我会帮你,我是大夫,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况且,况且你答应过我要告诉我你是谁的。”
涟铮这才心满意足,凝望着云吞,消失在他面前。
天色明亮,太阳映进山谷中。
云吞迷迷糊糊冲出小壳,扭过头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壳背上,心中不知是何感觉。
原来,昨夜是真的。
第七关的时限是三天,他们已经消耗了一天,不得不加快寻找十年鬼督邮的踪迹。陆英给了他们两个选择,峡谷断崖和禁地边缘,这两个地方各有各的凶险,云吞望着岛西之侧重重雾气缭绕的天边,陷入了深思。
他们在山谷中寻了半日,没有任何收获,花连抱怨着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欢快的在石快上蹦来蹦去的温缘,嘲讽起来,“找人不找些有用的。”
温缘蹄子一顿,“你——”
“你什么你,说的就是你。”花连没好气道。
温缘连忙大喊,“别动!”
花连被吓得一愣,刚想发怒,只见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从他的背后爬了过来,绿油油的身子缠住花连的手腕,竖起三角形的脑袋,朝他吐出猩红的信子。
“救、救我。”花连惊恐的看向花灏羽。
与此同时,只听四周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像什么东西游在枯叶之间,紧接着,山谷之上响起单音节的笛声,笛音生涩,但顺着风袅袅朝他们飘来。
与此同时,山谷之中瞬间如洪水倾泻,刹那之间从地上树上,古藤干枝之间爬出数不尽的小蛇。
云吞一动不动望着脚面上游走的青蛇,猩红的蛇信子之间能看到两枚细小尖锐的利齿,这样的牙齿能瞬间咬透他的皮肤,将剧烈的毒液灌进他的体内。
即便他是妖,都无能为力抵御。
笛声断断续续响彻山谷。
云吞与花灏羽对视一眼,这是有人故意的。
无数条不知从哪个石头缝树林疙瘩藏着的蛇源源不断朝他们涌来,云吞与花灏羽还好,是人形,可是苦了那只小狐狸,四个毛茸茸的小蹄子上一条小蛇肆意的吐着信子,似乎在丈量着猎物的大小,随时随地准备将其囫囵吞入腹中。
看着那些滑腻散发着腥恶的蛇贴着鞋面蹭过,云吞突然发现他们家祖传的讨厌蛇不是没有道理,此时此刻,好不容易,云吞和他爹同仇敌忾起来,发觉蛇真讨厌。
“怎么办?”云吞用口型问道。
花灏羽拧眉看着快被吓哭的花连和温缘,用眼风扫着山谷聚集过来蛇群,滑腻的鳞片在地上刮过,带着骇人的难听。
他突然发现,这些蛇不停的在他们周围蹭来蹭去,看模样显得很是急躁,但却并没有一只下嘴攻击他们。
山谷中回荡的单音节笛调在不断回旋,驱动着蛇一点点朝他们逼近,小蛇顺着裤腿爬进温热的小腿上,花连当即被吓得面如灰土,眼看就要被吓尿出来,但似乎又顾忌尿了蛇会不会被更凶残的吃掉,于是他将灰土一样的脸憋成了猪肝红色,哆哆嗦嗦用僵硬了的嘴唇道,“炮竹、放、快快快放!”
花连越害怕,朝他身上爬的蛇就越多,顺着脚尖一圈一圈将他密不透风缠起来,云吞瞥了一眼,觉得这蛇颇有包扎的技巧,缠绕的松紧适宜,甚至还比花连好上一点。
听着花连歇斯底里的压抑着声音狠狠的用打颤的牙关念叨放炮竹,突然,云吞福至心灵,朝花灏羽看了一眼,后者朝他微一点头。
云吞放心的用内息朝空中唤道,“出~来~,我~知~道~你~是~谁~”
笛音骤然停了。
第24章 山崩地裂
笛声静下来的那一刻; 整个山谷都充斥着蛇麟摩擦在树叶上的声音,嘶嘶的信子粘腻的朝外吐着; 本来极小的声音被无数条蛇同时发出; 犹如大吃一顿前的吞咽口水。
云吞有点后悔了; 琢磨了琢磨,慢悠悠说,“要~不~; 接~着~吹~?”
“……”
那笛声像是跟着一愣; 空吹了一个破音,吹笛的就像一个刚学会握笛的人; 音儿还未学会便着急向人炫耀; 以至于被人嘲笑时; 连怎么吸气都忘了。
云吞微微闭着眼; 将周遭的声音屏气在外,凝神听着谷中沙哑生涩又响起来的音调,这一次; 他听清楚了; 猛地睁眼朝花灏羽大喊,“在那里!”
随着云吞一声落下,漫山遍野的树林之间有一小片树枝剧烈的晃动一下,这晃动犹如疾风吹过; 毫不显眼,但落在花灏羽眼中却已经是能让他精准判断出来。
只听云吞大喊一声,一道雪白的狐尾在山谷中骤然出现又兀然增大; 夹着疾风朝山腰间雷霆万钧的扫去,这只狐尾极大,粗壮的程度不亚于山腰上生了百十年的大树。
云吞只觉得眼前一白,便被抓了起来丢进千斤巨旦的狐尾上,瞬间被眼前雪白浓密的绒毛给淹住了,自己好像躺在一张发热的长毛毯子上来回颠簸。
与他有同样感觉的小狐狸不可置信的在那只粗大的狐尾皮毛之间跳动,朝云吞冲过来,边冲边大喊道,“花公纸好大啊!!!”
好大的花公纸尾巴突然顿了一下,继而像一根巨大的扫把在山谷之间大肆扫动,将地上细麻杆粗细的蛇群扫的漫天飞舞,场面尤为壮观。
大尾巴上被丢进来的还有一根笛子,云吞飞身抓住笛子,拨开花灏羽柔长的皮毛,只见雪白似绸缎的狐狸毛像是做茧一般的蚕,团出了两枚椭圆形的狐狸毛蛋。
徐尧和潘高才一脸无法相信,只觉得眼前一花,半空中突然袭来一根又粗又大的尾巴,顷刻之间便将他们卷了过去。
温缘气愤的指着潘高才,“你竟然要害我们!”
潘高才浑身发颤,被指责的无脸见人,他在狐狸毛团中挣扎,求饶道,“只学了引蛇来的曲子,那些东西不会、不会真的咬的。”
他说着,一团打成结七八糟的缠在了一起的小蛇们被大尾巴扫到了天上,然后落到了毛茸茸的尾巴皮毛上。
那团蛇离潘高才和徐尧不远,顿时就将两人吓的噤若寒蝉,面如白纸,绷成一块板砖,轻轻一碰就要碎成片片的模样,如果这叫不会咬,云吞打算现场就给他们演示一下小蛇生吞大象。
在山谷里将蛇当蝼蚁疯狂扫开的白狐狸终于从巨大的尾巴前露出了脸,他大的离奇,也漂亮的离奇,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像冰天雪地里的寒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大狐狸扭头喷了个鼻,冷冷说,“蛇没了。”
都别死皮赖脸的扒着他尾巴了。
云吞揪着一撮狐狸毛站在粗大的尾巴尖上朝山谷中望了望,原本林木茂密瀑布如银锻的山谷被庞大的白狐狸扫成了一锅乱粥,可当事狐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优雅的用爪子扒拉着地上拦腰截断的碗口粗的树木和石块往一旁潭子里扫去,为自己肥大而占地方的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屁垫。
与卧在山谷中的狐狸像比,他身上乱蹦的温缘就像蚂蚁见大象的区别。
温缘从来没见过这么老大的狐狸,对潘高才的愤恨和斥责立刻转移到了白狐狸身上,迈着小蹄子朝狐狸脑袋跑去,路过门梁柱那么高的三角耳朵,好奇的探长了头想去瞅个仔细。
云吞蹲在潘高才面前,没说话。
与他对望的人先是将脸涨的通红,随即血色又退的极快,一张脸刷白,嘴唇颤了颤,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早就该死了。”
云吞扫了眼同样被缚着的徐尧,在对方阴沉而骄傲的目光中替潘高才可惜一翻。
“这~么~喜~欢~他~?”
潘高才垂着头,脸上浮现出痛苦而又挣扎的神情,他这般痛苦着,却又让自己扯出个艰涩的笑意,“是啊。”
这一声是啊,满含过去的欢乐与辛酸,仿佛是凡间千千万痴男怨女在无数人不解的唾骂中孤独而带着希望的一句誓言,声调平淡,只有千疮百孔的人才能发出这种声来。
大抵是受了潘高才的情绪,又或许是心中迎风渐长日日呵护的那一点情爱苗头正入沐春天慢慢长大,云吞不知怎么,也忽的心里一酸。
酸还未进心里,脚下的白狐狸猛地一颤,重心一偏,脚底打了个滑朝后翻去,他踉跄的一翻,皮毛上背着的人人妖妖震感强烈的天翻地覆东倒西歪起来。
温缘当时刚探着脑袋去瞅白狐狸的耳朵,脚底一滑,一头便朝着黑漆漆毛绒绒的耳朵洞里栽去。
他扒在白狐狸的耳朵边上那一丛绒毛里惊慌的大叫起来,叫的忒不合时宜,尖锐的狐狸声直冲花灏羽的耳膜。
尖叫声带着回音让花灏羽顿时狠狠一震,他本是蹄子一滑,踉跄摔倒,被卡在瀑布坠下的湖潭子里,只要他重新站好,拔出蹄子就行。
但此刻,被温缘趴在耳朵边上这么一叫,耳朵洞里又痒又刺挠,花灏羽忍无可忍抬爪去挠,没了爪子支撑,庞大的身躯结结实实的一屁股坐在了湖水潭子里,水花飞溅三尺之高。
山谷里除了变成白狐狸的花公纸外,剩下法术最高的就是云吞,他毫不犹豫,捏诀唤出云端,由于修为尚浅法术低下,只唤出来几片稀薄的云,就够他一只蜗踩在上面。
云吞爬上云头想看一看大白狐狸到底怎么了,刚升起云团,居高临下的一望,急忙大喊起来,“快站起来!”
与他声音同时传进挠耳朵挠的欲仙欲死白狐狸的耳中的是天崩地裂。
不过,幸好,天还未崩,只是山谷中,从花灏羽蹄子被卡住的潭子里一道十丈长的裂口轰轰隆隆崩了开来。
地面撕裂出一道黑幽幽的伤口,活似被白狐狸一屁股压开的一般,又像谷中长出了一只漆黑贪婪的大嘴,要将他们吞入腹中。
云吞站在云团看见,忍不住大喊,“你~这~个~蠢~东~西~,你~太~重~了~!快变——”
‘变’字的半个音从地上裂开的口子回荡出来,卷着浓浓的土腥味,转眼,白狐狸就噗噗通通带着一身的人和小妖掉进了地陷裂口里。
云吞伸手去捞,揪住白狐狸的一撮胡须,毫无意外的被拉了下来。
坠落的过程让云吞头晕眼花,鼻尖下嗅到浓郁的土腥和潮湿的味道,下落带动的风刮着他的脸,云吞艰难的睁着眼,迅速捏诀化成蜗牛,躲进壳里,同时捏出三四个招风决丢向他的身边。
招风决在云吞身下形成一股独立特行的橫风,像一张大网在所有人脸朝地面砸去的那一刻,减缓了下降的速度,使得一同坠落的人有幸保住了自己的脸,狠狠地下坠,柔柔的摔倒。
“这到底是哪里?”花连颤巍巍坐在地上。
云吞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壳上的缝隙灌风,他觉得自己差点要被风干成蜗牛肉片了。
四周黑漆漆的,触手摸到的地方不像土疙瘩,坚硬微凉,不断有水从高处渗透下来,湿乎乎的糊在墙上。
“地下溶洞。”花灏羽的声音从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传了出来,他化成了人形,一手扶着被吓怕了的温缘,一手按了按刺疼的耳朵,摸到一些温热粘腻的东西。
是血。
如果此刻有光,兴许就有人能看到花灏羽的表情,他用手紧紧按着侧头,凝起的眉间染着着痛楚,他微微侧了侧着头,耳畔边上缓缓流出两道血来。
不知是温缘的尖叫声,还是跌倒时摔进他耳朵里惊慌的抓挠,花灏羽的左耳里如同被数十根针扎般的刺的尖锐的疼。
“我害怕。”温缘虚弱的道,什么也看不见,感觉不到其他人都在哪里,他只好努力靠向离他最近的花公纸身边。
花灏羽忍着疼痛,将温缘搂进了怀里,“我在,不怕。”
云吞侧耳听着周围的黑暗,嘘了一声。
哗啦。
是海水拍打在岸边的声音,仿佛大海与他们一墙之隔,就住在隔壁。云吞伸手摸了摸地下溶洞壁,感觉到石壁上的水愈来愈多,原本只是有些潮湿,现在石壁上竟淌起了薄薄的一层河,水帘洞似的沿着石壁往下流。
“花~灏~羽~,你~会~火~术~吗~?”云吞问黑暗里。
黑漆漆的一团静了会儿,花灏羽捂着刺疼左耳,将唯一还能听见声音的右耳伸了过去,他冷静的一如往常, “你为什么不会。”
哦,那就是不会了。云吞正欲另想办法,听见黑暗中‘嚓’的一声,潮湿的空气里掺了些干灰的声音,没一会儿,一撮幽幽的火光亮了起来。
捏着火折子的潘高才低声道,“还需要什么?”
当妖的永远比不上凡人的妥当,就像他们总觉得有妖会火术,从不带火折子一样。
云吞就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了他们掉进了的地方。
这里当真是个溶洞,直上直下,空间不算大,脚下积着到脚腕脖子的水,周围的石壁被冲刷的幽黑中泛着光泽,他伸手去摸石壁上的凸起,轻松掰碎了一块石头。
这里的石块常年被海水冲刷着,轻轻一碰,像豆腐渣,碎成一篮子沫沫了。
“我们怎么出去?”花连问道,气愤的一拳砸在墙上,恶狠狠瞪着云吞,说,“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该死的人死了,也不至于连累我们也被恩将仇报!”
捏着火折子的潘高才垂着眼,不发一言。
站在他身旁的徐尧透过幽幽烛光,望着侧影落在大半阴影中的童年好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连打了一拳,只觉得石壁噗簌簌朝下落石片,他心底又惊又怕,又慌又急迫切的想要出去,但奈何掉无能为力,只能用拳头发泄自己的恐惧。
云吞在他第二次挥拳时便开口制止,花连只是嘲讽一笑,重重砸在了石壁上。
他一拳下去,只听石壁上剥落下大片大片石块,淅淅沥沥的碎石块带着水珠溅在地上,云吞心道一句不好,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被砸了几拳头的石壁突然发出分崩离析的声音,裂纹接二连三炸了开来,就像他们刚刚在山谷地面裂出伤口,现在,崩裂的地方换成了四面八方。
吃人的嘴自下由上,变了个方位,海水不断倒灌进来,犹如裂口流出来的口水,正馋兮兮的要将他们吞进腹中。
云吞此时有些怒了,他不讨厌温缘这种小可爱,什么都不会不懂的时候就好好待着,别出来有事没事的惹事出来,他又不是他娘,没道理总是给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擦屁股。
哗——急湍的地下暗河冲破薄弱的石壁朝他们所困的溶洞中倒灌进来,顷刻之间,刚没脚脖的水涨到了腰间。
云吞恶狠狠鼓起腮帮子气恼的瞪了一眼看不见的花连,快速说,“我带两个,你带两个,行吗?”
沉默许久的花灏羽底底嗯了声,云吞觉得他沉默的有些异常,但现在不是详问的时刻,只好借着火折子熄灭之前抓住离他最近的徐尧和潘高才,调动修为,捏出飞离的法术来。
云吞觉得自己大概犯了水灾,平日里壳中漏雨就罢了,隔三差五的就给他来的大水淹蜗,,虽然他唤做云吞,但不代表他就喜欢在汤汤水水里待着。
更幽怨的是,吃的云吞好歹还有青葱碎末的骨头汤,而他却只有潮湿腥涩的暗河水。
地下暗河连通着大海,水流湍急而凶猛,激烈的冲刷着溶洞,争先恐后的朝里面灌了进来,云吞只觉得湿重的袍子裹在身上无比的难受,湿淋淋的人带着沙沙石石更加的沉重。
他捏诀一手各抓一个人,慢腾腾出离水面,借着稀薄修为朝他们坠落的裂口往上飘。
云吞飘的颇为艰难,一时之间后悔不该弃武从文,学了医,小胳膊小腿的连两个凡人都拎不动。
海水汩汩侵占溶洞,头顶也开始往下噼里啪啦淋下水,海水里面中掺着砂砾石子沾了云吞满脸,湿漉漉的黑发粘在脸庞,他腾不出手去抚掉,只好毫无作用的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你放下我吧。”见他往上飘的颇为艰难,被拽着的潘高才忽然说道。
云吞微微喘口气,看着头顶隐约落下黯淡的光,艰难的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被抓着的徐尧默默看了眼潘高才,嘴唇动了动,眼中泛过一抹情绪。
云吞继续道,“你~们~俩~我~都~想~扔~了~”
潘高才,“……”
这当真是蜗牛不能承受之重。
呸~~~~一张嘴就是满嘴的沙子。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稀稀落落的光线终于照在脸上,云吞心中一喜,正向叫花灏羽,低头看去,他本是飘的够慢,法术比他强些的花灏羽却更是落在了后面,眼看着歪歪斜斜就要被涌上来的还是淹没。
他朝下面大喊了一声,一波海浪将花灏羽温缘和花连拍进了海水中,好大一会儿,花灏羽才湿漉漉的抱着变成小狐狸的温缘和花连又艰难的冒出海面。
云吞看出什么来,在头顶彻底能清晰的望见湖潭崩裂的大口子时,低头喊道,“以后你要是再死,就是对不起你爹你娘和我,你爹娘兴许会原谅你这个不肖子,我可不会,你为谁去死,我就去杀了谁!”
否则完全不解气,他都快湿透了!
就是这么蛮横不讲理。
说罢,云吞调转内息,撑足了一口气,将徐尧和潘高才朝着裂口丢了出去。
手中轻了片刻,云吞终于体会到他爹爹纠结他过于脾气好的心情,小小的嫌弃了一下自己,又蜗不停蹄的转身朝溶洞下飞去。
他落在花灏羽跟前时发现这白狐狸脸色不大好,但花灏羽什么都没说,将落汤狐似温缘递到了他怀里,“走!”
刚刚脚底的溶洞已经被海水全部淹没,水冲石崩,花连挂在花灏羽身上哇哇大叫,不停的挣扎,丝毫未注意到花灏羽的异常。
就在海水重新席卷上小腿肚时,花灏羽终于没撑住,眼前一黑,径自汹涌的海水中掉去,在自己彻底失去力气之前,用尽全力拍在花连身上,将他朝高处扔去,来不及看他是否逃了出去,就闭上了眼。
“啊喂~~~!”
云吞被他这动作吓的一呆,他晃神的片刻中,躲在怀中的小狐狸嗷嗷嗷叫了两声,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跟着花灏羽扑进了漆黑的漩涡之中。
第25章 他这么馋
从地下暗河里涌上来的水浑浊的不可思议; 里面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砂砾,刚一没入水面; 温缘就感觉到一股呛鼻的土腥味扑进口鼻之中; 细细的砂砾在他的皮毛之间摩擦; 浑身的茸毛缠着砂砾打成了死结。
温缘从水面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抖掉耳朵里的碎石块; 两只后蹄猛地一蹬水面; 潜进了更深的水底。
他不断用爪子挡开飘来的碎石渣,急切的寻找着那抹身影; 溶洞中洇满的水又冰又凉; 四周晦暗无光; 只能听见越来越多的海水汹涌的朝溶洞的裂口中倒灌进来; 摧枯拉朽般的风声水声卷在一起,再配上这黑漆漆的溶洞底,明明可怖危险的厉害; 可温缘却发现在他跳进海底时; 心中所有的恐惧都变成了即将失去心底那抹修长清傲的身影。
为什么会这样?
温缘来不及思考,使出狗子的绝招——狗刨,不停的潜入水底,直到不断磕碰在石块上的小蹄子终于摸到了一片柔软的衣角; 温缘渐渐失去的勇气一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腔。
他在水中幻化成人,因为慌忙,幻形术捏的更惨不忍睹; 湿淋淋的碎发上顶着耷拉下来的长毛耳朵,兴许身上还有那些地方没变过来,不过温缘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他一把抓住那片衣角,用力将那人扯到自己怀里,摸上花灏羽还带着温热的脸颊时,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屏息了不知多久,心口正隐隐发疼。
“上来!”
温缘正抱着昏迷的花灏羽在冰凉汹涌的水中挣扎,一只手便适时的递到了他的面前。
温缘激动的几乎掉下眼泪,将比他重了一半还多的花灏羽用力抱起来,自己朝水里沉了三分,下巴以下全部泡在水里,狼狈的边发抖边朝外面吐水,“他他他没死,我抓住他了。”
云吞在直上直下的地下溶洞壁上好容易寻找到一个浅窄的水道,看样子也是被海水冲刷形成的,他矮身躲在里面朝温缘伸手,示意这里可以暂做停留。
云吞掐住颇沉的花灏羽双臂,与温缘一人在下托,一人在上生拉硬拽,合力终于将花灏羽拖进了水道里。
花灏羽被扶抱着救起来后,温缘双手一空,紧跟着心也空了,他睁着一双明亮被水洗过澄清的眸子,仰头望着花灏羽一点点消失在他面前,他的手还向上伸着,自己却失去力气般再也拿不出刚刚扑进海里的勇气,只能任由翻卷的海水将他朝惊险昏暗的海底带去。
就在温缘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地,成为一只落水鬼狐时,花灏羽原本无力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然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张开,在温缘被一波浪潮卷起的刹那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温缘被拉住的瞬间,他极有默契的化作一只小狐狸,减轻了那只手的负担,被轻松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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