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念-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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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君墨！”母亲变了脸色，“不许任性，快走，永远都不许回来，啊！”
　　下一刻，顾君墨看见母亲被进来的柴刀劈到，鲜血四溅，溅到顾君墨稚嫩的脸庞，他看见母亲倒地。
　　顾君墨抱紧洛离，大步跑进了深山里，过了很久，才注意到顾君墨的几个士兵也一同赶了上去。
　　天色黑暗，深山老林里几乎没有光，顾君墨不止一次被锋利叶片刮伤，他一次次回眸，只看见山下的房子火光冲天，而母亲，父亲……
　　“快！这小孩跑不了多远！”
　　顾君墨听见身后赶上来士兵声音，害怕极了，实在无处可躲的他，带着洛离钻进了灌木丛中。
　　洛离轻轻舔吻顾君墨的脸庞，用自己的方式安抚这个不安的人儿。
　　“这小孩怎么这么会跑，到底去哪儿了！”一个沙哑声音喘着气道。
　　顾君墨紧张到整个腿都僵直了，那声音，分明是从上方传来的。
　　“依我看，这小孩反正也跑不了多远，再去前面看看，实在没有就回去说死了，反正一个小孩在深山荒林里的根本活不了几天。”
　　“我可最想知道那只狐妖在哪，杀了他就有十金啊！”
　　“哼，就算找到了还指不定是谁杀谁呢。”
　　“你说什么！”
　　……
　　几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等了许久以后，顾君墨才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他感到全身都在发抖，但是怀中洛离总是能给他些许安慰。
　　想起母亲和父亲，顾君墨忍不住又掉下泪，他实在太累了，抱着洛离走上山，他已经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顾君墨看着自己满是刮伤的手臂，泪水一次次模糊视线。
　　顾君墨再次转身，从上往下看，自己的家已然只剩灰烬，几个士兵已经打算收拾走人了，可就在这时，顾君墨看见灰烬之中缓缓站起一个人，他全身沾满灰尘，但飘逸的衣裙顾君墨还是认得出来，那是母亲。
　　母亲起身跌跌撞撞向前跑去，一开始士兵们都被吓到，纷纷后退倒是给了母亲一个逃跑路线，随后，才有人回过神，纷纷举刀追赶母亲。
　　顾君墨感觉从未这么激动和害怕过，他看着怀中的小狐狸，蹲下身，放开他，又快速解开自己的玉佩，戴在洛离脖上。
　　冰冷触感让洛离一瞬间不是很适应。
　　“洛离，你去之前我们一起进的树洞里等我，我要去救母亲，一定要等我！”顾君墨擦干泪水，跑下山去。
　　洛离选择听顾君墨，他跑到曾经顾君墨迷路时的树洞内，漫长等待。
　　昏暗天色渐渐微亮，然而顾君墨还是没有回来，洛离终于等不住了，它起身追下山去，那个女人所走的路线他大致还是看到了，好像是……
　　洛离随着细微的气味，竟追到了悬崖附近，那一处唯一有这顾君墨气味的陡崖，此刻丢着一只鞋，和一摊深红色已凝固的血。
　　顾君墨……死了。
　　“嗷呜——”洛离悲愤地嚎叫，下一刻，一支箭朝他飞来，击中洛离。
　　那箭里有麻药，洛离只觉得腰部以下顿时失力，他试图起身，但完全无力。
　　“哈哈哈我就说那只狐妖一定会来！真不枉我多在这儿一夜。”
　　“等等，看，这不是月狐吗！”
　　“对啊，是月狐！我们赚了！杀了这月狐赏金就不止十金了啊。”
　　几个士兵从草丛内走了出来。
　　洛离看见他们，下一刻，它的眼神变得极度嗜血。
　　“哟，这月狐还是个小的，妖力肯定不怎么高，这次赏金可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哈！”男人还未笑完，他忽然感觉腿无法动弹。
　　原来是你们……
　　洛离盯着他们，一股极重的寒气从他周身溢出。
　　“哈哈哈哈！这狐狸都这样了还想反抗！真是愚蠢！”男人提起柴刀一步步走了过来，那张丑陋的脸笑得嚣张。
　　你们，惹怒我了。
　　洛离面无表情，众人都没发现这只狐妖的妖力忽然变得异常强大。
　　男人笑容突然凝固住。
　　“怎……怎么回事！”几人都低头向下看，只见他们每个人从腿上都结上了厚厚冰层，让他们都动弹不得。
　　下一刻，洛离竟缓缓起身，双眼通红，士兵们无一都从洛离身上看到了两个字：杀戮。
　　“不……不过是只没什么修为的小狐妖！一群废物，你们怕什么！”那男人大呼，可刚转头的一瞬间，他的心便被挖空了。
　　无数血飞溅，男人双眼暗淡下来，呼救都还没能发出便死在了这儿。
　　剩下几人震惊地看着，下一刻，众人想纷纷逃窜，可是双腿被寒冰钉住，动弹不得。
　　“不……不要过来！”为首的男人惊恐地看着洛离，他拔出剑，却发现自己手和剑部位居然也封上了一层冰！
　　他僵硬地胡乱砍，砍断了挂着洛离玉佩的细绳，玉佩掉在地上，碎成两半，其中一半被弹飞从涯顶掉了下去。
　　面对地上的碎玉，洛离愣住了。
　　“不要……啊啊啊！”男人挣扎着，眼睁睁看着心肺被眼前可怕的狐狸掏出，却动弹不得，最后，男人吐了口血，一命呜呼。
　　其他两个士兵下场也是如此，那是洛离第一次杀人。
　　一年前，月狐一族灵力强大的一只不羁的小月狐偷偷溜走，再也没有回来，众妖都为失去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而感到惋惜。
　　一年后，一只伤痕累累的小月狐回来了，他的腰间有一道延续到背上的极为深的疤痕，心脏处有一道被刺穿过的痕迹。
　　这只月狐便是一年前出逃的那只。
　　比起一年前，这只狐妖的妖力强大了不止一倍，众妖皆以为他受过致命伤得以浴火重生。
　　除了妖力以外，这只狐妖性格也变了，他再也没有想方设法地偷懒，也没有想着出逃，只是沉默寡言，专心于修炼罢了。
　　仅用五年，小狐妖便修得人形，他顺理成章地被选择为月狐下一任狐妖之王继承者。
　　大家都为他感到欣慰，然而，无人能看得出，小狐妖眼里曾万丈光芒，而现在，他的光灭了。
　　历届以来，成功修得人形的月狐可以为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
　　所有人都关注着眼前这只强大而又冷漠的月狐。
　　然而，这只狐妖只是凝视着前方，没有说一句话。
　　——母亲最近教了我一个成语，若即若离。
　　半晌，他开口道：
　　……
　　“就叫洛离吧。”
　　——要不，我就叫你洛离吧。嗯，就这样！


第16章　表白
　　几只月狐领着顾君墨来到了顾君墨第一次在月狐之地醒来的地方，顾君墨怎么都忘不掉这儿，这儿也曾是他第一次见到洛离的地方。
　　“躺上去。”其中一只月狐显得很不耐烦，“其他人离开。”他命令道。
　　顾君墨扶着受过伤的腰，小心翼翼躺了上去，然而那只月狐看到这个动作时，表情明显一愣。
　　“哼，没想到狐王大人居然对你这个凡人有这种兴趣。”他冷笑着，但手上功夫不闲。
　　“什么兴趣？”顾君墨不明所以。
　　“装傻？以为我看不出来？”月狐鄙夷眼神投向顾君墨，“能让狐王大人亲自动身去的地方还以为是什么极危险之地，没想到只是为了陪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凡人，估计你也就身体能吸引他了？”
　　顾君墨脸色一沉，他再傻也不会不懂这只狐妖想表达什么的，他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以你现在这幅身体，连我都打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月狐一顿，“别想着靠点姿色魅惑狐王大人，历届狐王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一旦狐王为情所困，命就定会为之所付。”
　　听见月狐这么说，顾君墨只是大笑道：“可笑，狐王与我不过是救命恩人，再深一点，他对我的感情也不过是对待朋友，何来魅惑一说？”
　　“再者，我已打算，待狐王伤好了，就告别他，下半生都不会再与他有过多交集。”
　　面对顾君墨这么说，月狐也只是冷哼一声，道：“但愿如此。”他转身，“你身上伤口差不多好了，休息几日就会恢复。”语毕，离去。
　　顾君墨方才只顾着和那月狐对峙，去检查身体，才发觉身上原本许多伤竟全部消失，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现在就如同焕然一新一般。
　　他早已想好，自己不可以一辈子是个废人，待洛离伤好，就离开月狐之地寻找师父，说不定师父还可以帮他恢复内力。
　　顾君墨想着，起身……
　　再一次想起这可悲的回忆，洛离不由自主嘲笑起自己，他又何尝不知顾君墨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对待亲近朋友罢了，然而，他却深爱着这个人将近十年。
　　洛离抬手，抚上胸前挂着的碎玉，耳边仿佛还是那个孩童天真的声音：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我都会很喜欢你的！
　　“呵……”洛离自嘲地笑着，觉得腰间那道疤隐隐作痛。
　　“狐王大人。”门外，是恭敬的声音。
　　“何事？”洛离问。
　　“那凡人求见。”
　　顾君墨吗？
　　“让他进来。”
　　随着暗湖大门开启，顾君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洛离从水中站起，面对顾君墨显得极为平静。
　　倒是顾君墨不淡定了，仅仅瞥了一眼洛离就猛地转过头。
　　“你……倒是把衣服穿上。”
　　“为何？”洛离见到顾君墨耳边有些微红，突然玩性大起，“当初一同泡温泉时怎么不见你知羞？”
　　顾君墨索性转过整个身子，背对洛离，磕磕巴巴道：
　　“那……那不一样？”
　　“哦？为何不一样？”洛离捡起衣物，却并没有急着穿上，而是一步步靠近背对自己的顾君墨，靠在他耳边，温热气息拂过顾君墨敏感的耳朵，“还是说你觉得坦诚相见更让人不害羞？”
　　“你！”顾君墨猛地转身，羞愤使他两颊绯红，但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应对洛离，良久，只道：“你身为狐妖之王，这么浪荡……有损名誉！”
　　洛离耸肩，将衣物重新披在自己身上，却很不在意道：“那又如何？世人不皆认为狐性本淫么，身为狐妖，何来名誉？”
　　本只是洛离不经意所道，顾君墨眼神却一暗，回答：“原来是这样吗……”
　　下一刻，顾君墨稍稍推开太过于近的洛离，又道：“今日我本是为了向你道谢，你救了我，但我并不打算在此久留，我不能一直靠着你们存活……”
　　顾君墨话还未道完，他只觉洛离表情忽然暗淡下来，洛离问：“你当真要离开？”
　　“是，但是我会等洛离你彻底痊愈以后再离开，毕竟你中毒是为了我。”
　　洛离恢复了顾君墨初见他是冷漠的表情，连同声线也低沉下来，“和身为狐妖的我在一起生活，对你来说，真的这般困难吗？”
　　顾君墨只是笑笑，道：
　　“并不是这样，你救了我，所以，我的命也是你的，但，我必须得走。”
　　顾君墨一直知道，除洛离以外，没有一只月狐愿意接受身为凡人的他，好像是与生俱来，妖和人始终处于敌对关系，战争必会一直弥漫于二者之间。
　　洛离背过身去，用力咬牙，他道：“为何要走，还是说，连你也厌恶妖。”
　　“洛离……”顾君墨不忍，伸出手，“我不曾厌恶过。”
　　“那好。”洛离转过身，好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他极为认真盯着顾君墨清澈的双眼。
　　“你曾问我，为何要救你，现在，我回答你。”洛离向前，“我对你真正是什么感情……”
　　洛离捧起顾君墨的脸，甚至在顾君墨还未反应过来时便用力吻了他，舌头灵活地伸进顾君墨微启的薄唇。
　　“洛……不要……唔……”顾君墨瞪大双眼，才后知后觉，心脏忽然跳动得剧烈，不知这是何物。
　　顾君墨抬起手推搡洛离的胸膛，他试图挣扎，然而洛离双手握住顾君墨手腕，一只脚勾住顾君墨小腿往后一扯，顾君墨失力不得不倒在地上。
　　洛离的吻更加霸道，两只手将顾君墨手腕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动作幅度更大，顾君墨不得不仰着头才能让自己呼吸，他试图抬手，然而洛离力气实在太大，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他扭头脱离洛离嘴唇，“洛离！放手唔……”话还未说完就再一次被克制着。
　　洛离的吻太过强硬，他连咬洛离舌头的气力都失了。
　　良久以后，洛离的唇才缓缓离开顾君墨，见对方不住地用力吸气，洛离问道：
　　“现在，你知道了吗……”
　　顾君墨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依旧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为什么。”他扭过头，问道。
　　洛离俯身，在顾君墨耳边道：“如果你还是不懂，那我可以继续做下去告诉你……”
　　下一刻，顾君墨惊恐地转过头，看着洛离将自己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仅用一只手就握住他两边手腕，他只觉得衣袍被掀开，一只冰冷的手触到自己腹部。
　　“洛离！你给我……住手！”顾君墨试图躲避洛离的亲吻，然而洛离不再只注重他的唇，还有脖子，甚至更多。
　　“放手……放手……洛离！”顾君墨用力挺起身子，却再次被洛离按住，见到洛离的手伸向里衣，顾君墨慌了，他大吼道：
　　“洛离！如果你敢做下去，我这辈子都会恨死你！”
　　终于，洛离愣住了，原本迷离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见到身下的人眼角发红，一脸屈辱地瞪着自己，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松开顾君墨的手，但还是压在他身上，顾君墨用力喘气，光是挣扎就耗掉了他不少体力。
　　他没有再看洛离，闭上眼，问道：“你我不过相识几日，为何你会对我抱有那样的情感？”
　　洛离忽然嘲笑道，“几日？对，我们不过才相识几日，我却对你怀有那样的情感，你自然会觉得恶心。”他说着彻底松开顾君墨，后者僵硬地起身。
　　“洛离……你……”
　　“如果你要走，我成全你，不过你内力尽废，贸然离开可能会很危险，所以，我会让几只月狐护送你离去。”
　　二人再次处于沉默之中，半晌，洛离回眸，伸出手，下一刻，他的手中显现出一只匕首，通体呈深红色，像极了火，和洛离一直以来的寒有极大出入。
　　“这只匕首名血刃，以我鲜血制成，有灵性且能够嗜血，常人一旦被刺入伤口就极难愈合，一旦哪日出现意外，你大可用这匕首。”洛离解释，将匕首推向顾君墨。
　　顾君墨沉默，看着悬空在自己面前的这只匕首，他伸手接过，道：“谢谢。”
　　洛离没做过多解释，眼神冷漠得像是不认识顾君墨一般。
　　眼前的洛离如同又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刚才那个强硬的他完全不同，然而顾君墨只是很平静地望着洛离，道：“对于我来说，我不过只是个被你救的凡人罢了，所以我从未想过与你有更亲密关系。”
　　隐隐约约中，顾君墨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洛离的笑。
　　“我又何尝不知呢。”洛离喃喃。
　　顾君墨见到如此颓废的了洛离，他叹了口气，像是安慰他一般，道：“在你伤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至少，我不想欠你。”
　　“行了。”洛离声线毫无波澜，“我明白了。”
　　顾君墨自然懂得他想表达什么，和狐王大人关系弄僵让他很不自在，他整理了一下衣物，便离开了。
　　大门关上的下一刻，洛离抬手，盯住自己因毒而有些发黑的经脉，道：
　　“伤好之前……不离开吗？”


第17章　离开
　　近几日，众多月狐都对狐王大人感到很是担忧，按理说，狐王身体素质是无人可比的，正常的伤不出三日便会恢复，然而这次不知是不是狐王大人中毒过深，已经好几日了身体都还没恢复正常，一直在暗湖之中疗伤。
　　顾君墨为了履行对洛离的承诺，每日都会给他送来药物用于疗伤，可是，哪怕顾君墨不说，洛离也能感觉得到顾君墨对自己的疏远，他稍微一靠近顾君墨就会装作不经意退后，让洛离根本无计可施。
　　当洛离又一次伸出手而顾君墨再次后退时，洛离忍不住了：
　　“为何要躲我？”
　　顾君墨不言，自顾自地把药物递给洛离，洛离不拿，只是紧盯着顾君墨，顾君墨被看得不自在，他道：
　　“你的伤也快好了，我择日就会离开这儿。”
　　“你这般厌恶我么？”洛离问。
　　顾君墨抬眸，见洛离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他竟觉得心脏一跳，像是抽痛了一般，慌忙撇开双眼，顾君墨答：
　　“不曾，只是我觉得，你太唐突了。”
　　洛离听到这话一愣，然后，他接过顾君墨的药物，道：“罢了，你出去吧。”
　　顾君墨恭敬地低下头退了出去，这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在疏远洛离，大门关上的下一刻，洛离愤恨，一拳打在岩壁上……
　　顾君墨退出暗湖，神情总算是稍微恢复正常，刚才顾君墨其实也有无意间看到洛离的脉，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呈黑色裂纹状，甚至没有任何异常。这只能证明，洛离早在好几天前身体就恢复了正常。
　　顾君墨也不知，他被骗了多久，要不是无意间一瞥，他还真可能会被骗更长时间。
　　这一次送完药，顾君墨便打算明日动身，去寻找多年未见的师父，说不定自己的内力还有可能恢复。
　　他和洛离曾见过吗？顾君墨躺在冰晶床上，想。
　　耳边忽然出现“簌簌”声响，顾君墨一惊，起身，洛离忽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顾君墨震惊，
　　“洛离……你！”
　　下一刻，顾君墨的嘴唇被洛离捂住，见到对方用极为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笑容，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洛离。
　　“嘘……”洛离亲吻着顾君墨的耳，在他耳边道，“我对你的感情是……”
　　……
　　顾君墨猛地睁开双眼，惊醒，“洛离……”他喃喃。
　　等到顾君墨发觉了自己竟做了一场极不真实的梦后，顾君墨的双脸已经通红，他费力甩头，然后下床出门。
　　“凡人，你又病了？脸这么红。”之前那只治疗自己的月狐站在门口，欲要伸手抚顾君墨的额头。
　　顾君墨下意识后退一步，脑中再次涌现出刚才的场景，他道：“没……没事。”
　　“没事就好，出了事狐王大人会怪罪我，好了，这药拿给大人吧。”月狐递来给洛离送的药物，然而顾君墨却并没有接过来。
　　“今日起我就不去送了。”他道。
　　月狐挑眉，问：“为何？”
　　“今日起我就走，所以以后都不会回来的。”顾君墨微笑，“他的毒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不想再麻烦他。”
　　“狐王大人说过，哪怕你要离开，也得由几只月狐护送你，所以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呆在这，但是这次，我不能违抗大人命令。”月狐拦住了顾君墨。
　　“无事。”顾君墨道，“我这次想独自离开，毕竟这与你们月狐一族无关，当然我也知洛离要这么做，所以我有办法让你不被牵连。”
　　“我如何信你？”月狐问。
　　顾君墨笑了一下，没有明说，“这次我必走不可，哪怕你强行留我也无用，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不必护我，还有，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月狐神色一愣。
　　半晌，他的表情终于凝重了。
　　“如果真是要这样，那我便助你一力罢。”月狐说着，从药篮里拣出几片药草，然后又用布小心包起，递给顾君墨。
　　“这是……”
　　“止血草，万一你在外出事，这好歹能够派上用场。”月狐回答，见顾君墨没收，便将药草包塞进他手中。
　　顾君墨望着手中这一小袋的药草，道：“多谢。”
　　“我不过是为了不让你在外死了罢了，免得狐王大人怪罪于我。”月狐解释着。
　　顾君墨笑了。
　　……
　　“狐王大人……”门外，出现的人不再是顾君墨，洛离有些烦躁道：“何事？”
　　“从今日起我就负责给大人送药。”门外那只小月狐微笑，显然是因为能服侍狐妖之王而感到开心。
　　“顾君墨呢？”洛离问。
　　“他已经离开了。”
　　洛离神情一顿，站起身来，“何时离开？”他的声线因焦急而有些沙哑，把门外那只小狐妖吓到了。
　　“他……他已经离开有约两个时辰罢……”
　　小月狐刚一说完，他便看到一副令人震惊的一幕：那个据说久病不愈的狐王大人，此刻立即站起身来，大步离开暗湖，他的身体早已恢复！
　　“狐……狐王大人……”他的目光跟随离去的洛离，表情从未这般落寞。
　　洛离气急败坏，本想寻着顾君墨的气味寻找，却发现顾君墨的气息却完全消散了，当年他隔了一夜以后也能寻着微弱的气息找到悬崖，为何今日却会如此？
　　这时候，那只曾经给顾君墨疗过伤的月狐出现在洛离身边，他单膝而跪，道：“大人，不必再找了。”
　　洛离注意到他，缓了一下情绪，又问：“你说什么？”
　　月狐感受到洛离周身散发出寒气，那分明带着浓浓杀意，然而既然已经做了，那就继续下去好了。
　　“顾君墨今日晨告诉我，他不愿再次麻烦大人您才选择离开的，并且，他深知大人一定会来找他，所以特地请求我掩盖他身上的气息。”
　　“然后你就这么放了他走？你可知，他不过是一凡人，他曾经还是个剑客时招惹了多少人，外面有多危险，又有多少人会要来取他性命！”洛离声线顿时失控，全然不像一届帝王。
　　“他曾告诉我，一定会保重好自己，请大人您放心。”眼见洛离将要发作，月狐只得硬着头皮将顾君墨离开前告诉他的一字不漏说出，“他还说，是药三分毒，您的毒已痊愈，不必再多用了。”
　　听到这句，洛离刚要道出的话瞬间噎在喉咙里，半晌，他道：“果真发现了吗……”
　　洛离的表情像是魔障了一般，他回过神来，忽觉自己是多么可笑，居然靠这样的方法想挽留住那个人，果真还是太不切实际了啊。
　　“大人……”月狐再次启唇，“他离开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带给您的。”
　　“他说……大人的救命之恩，顾某永生难忘。”
　　洛离一顿，而后发出大笑，“原来是这样啊，对我全部的感情只有救命之恩吗！”
　　“狐王大人……”
　　“退下吧，我都明白。”
　　“是。”
　　月狐额间已冒出细汗，差点以为自己命不保，又开始猜测洛离和顾君墨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和情感。
　　洛离一把扯下挂在脖上的玉佩，正要举起手往下扔时，那手却在半空中停下，很久很久，他都没法把接下来的动作完成。
　　洛离可悲地发现，他怎么也动不了手。
　　半晌，那玉佩再一次被挂在他胸前，抚摸着微凉的触感，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小孩怯怯的模样，捏紧玉佩，洛离唤道：“来人，把凌叫过来。”
　　洛离想最后赌一次，看一看能不能赢，假如不行，那么这一生，他就放手，和顾君墨彻底分道扬镳，就此无缘。
　　……
　　自从失了内力，顾君墨感到异常乏力，光是要离开月狐之地就用了他一整日，且身上只有为数不多盘缠，要走到师父那里估计得花上不少时间。
　　顾君墨喘着气，午时天气极为炎热，汗水一颗颗从额间滑落，顾君墨寻思着，先在一边树下休息罢，想着，便走到一边树旁，捋开衣袍坐在了树荫之下。
　　一把深红的匕首从他腰间滑落，顾君墨用手擦了一把汗，然后捡起匕首，每当见到这只匕首，顾君墨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它的主人。
　　接着就会想起洛离曾对他做过的事，那个吻直到现在他都仿佛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还有离开前他做的梦，顾君墨下意识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等到反应过来时，顾君墨只觉得双脸发烫，他用力甩头，慌忙收起匕首，独自道：“你可真是疯了啊……”
　　他起身，感觉自己体力有些恢复，正要离开时，不远处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顾君墨起身，不知道那草丛里究竟有什么事物，也有可能是顾君逸派来追杀他的人。
　　顾君墨拔出剑，一步步慢慢靠近草丛，渐进，听到几声痛苦的呻吟，如同临死前的挣扎，他一愣，收起剑，剥开草丛，见到一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他那人像是找到了唯一一个救命的人一般，猛地抓住顾君墨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地血痕，顾君墨听见那人发出极为细弱的声音：
　　“救……救我……求求你……”
　　眼前这个满脸是伤的眉目清秀的少年，看似甚至不曾加冠，此刻却是满脸鲜血躺在他面前，奄奄一息。
　　顾君墨翻开少年的衣物，看到腰腹间有不少暗箭利刃的伤痕，大都可能是少年把刺进体内的刀刃强行拔出，导致血成股流出，彻底染红了少年的衣袍。
　　顾君墨将少年拖到树荫微凉处，小心地避开少年的伤口，用洛离所给血刃割下自身衣袍下干净的白布，缠绕住少年的腰腹。
　　只见少年因痛而稀碎着呻吟，轻吐出一口血，他试图撑起身子却被顾君墨重新按住。
　　“别动了，伤口会裂开。”
　　少年清澈的眼眸看上去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似乎想说话，但只有一小股血涌上他的喉头。
　　顾君墨的母亲是大夫，顾君墨也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知眼前少年伤得有多重，如无法即使止血，那么这孩子也命不久矣了。
　　忽然想起，自己临走前那月狐给了他一包的止血草，倒是真可以派上用场了。顾君墨翻出药包，将药草塞进嘴里嚼烂后，吐在手上。
　　小心地翻开白布，血渗透出来，顾君墨将药膏均匀地抹在少年伤口处，少年痛得微微弓起身，却不敢再挣扎半分了。
　　重新包扎好后，那少年已然昏睡下去，看样子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这狼狈的模样不由得让顾君墨回忆起自己，他也曾这样奄奄一息，如不是师父救了他，他估计也没法像今天这般站在这儿了吧。
　　止血草很快便止住血，只是这少年不知何时才会醒来，并且，顾君墨还得行路，但放任个孩子自生自灭，顾君墨无法做到。再三权衡之后，顾君墨无奈地背起少年，向前走去。


第18章　抉择
　　凌是带着不解来找洛离的，他从未被狐王大人招过，一切事哪怕洛离不说他也可以靠着和洛离多年的默契顺利完成，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洛离却会叫他来。
　　凌四处张望着，有些紧张地抓着脸，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样和洛离大人面对面谈论还是他第一次。
　　洛离看着凌有些稚嫩的脸颊，忽然有些不忍，哪怕凌的实力很强，仅在自己之下，但他根本就是个孩子，这一个决定对凌来说可能会是极为困难的。洛离忽然感觉这么做实在太过草率。
　　“洛离大人。”凌双手交叉，身后的尾巴一扫一扫，显得有些紧张，“有什么事吗？”
　　“凌，不是大人，是哥哥。”洛离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