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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顺治十四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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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能救得皇四子,原来少爷小小年纪,却不会拘泥于旧有之见识,在他眼里,一草一叶都可入药吧?怨不得竟然对路边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都有认真研究的精神,将来成就肯定在老爷之上……

“陈伯。”陈旭日轻轻喊了一声。

“什么事,少爷?”他应道。

陈旭日愣了一下,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只是觉得耳边太静,只有单调的水声。“这到哪里了,我们还要走几天才能到爷爷家?”他随口问。

“刚出了直隶地面,再前面到江苏地界了。少爷别着急,咱们这还走了一半都没有的路。后面水路多,咱以后坐船,赶路就能快些了。〃

水声单调的重复着。

傍午时,船家找了一处地方停下后,一头钻进后舱里。

不久,陈旭日嗅到淡淡的属于饭菜的烟火气,还有鱼的香气。

陈伯招呼道:“少爷,该吃饭啦。我热了干粮,早晨请店家打包的牛肉,还有一只鸡,过来将就着吃些。船家送了我们新熬的小米粥,还有一盘鱼,河内现捕的活鱼,'奇+书+网'你闻闻,可香了。”

他不说陈旭日还真没有感觉到饿,一听这话,肚子应景似的咕咕叫了起来。

许是坐船坐的,饿归饿,却不大有胃口。

挪了挪位置,待陈伯将饭菜摆好——虽则是将就,摆出来,倒也算得丰盛。

他这次救了皇四子,顺治皇帝的心肝,上面龙颜大悦,赏赐的十分大方。此番南归,他们随身带了足够的银两,临行前父亲细细叮嘱过,说道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路上不必亏着自己。

拿起筷子,正要下奢,忽得想起一事。

听说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家,从来都是靠水吃水,一应吃喝拉撒,大都靠水解决。

比如这喝的水、煮饭洗菜的用水,全部由江里现打现用。有一个说法叫做:上游涮马桶、中游淘米洗菜、下游洗衣服……

虽说是活水,习惯了的人也不当回事。

可陈旭日来自现代,用习惯的是买来的纯净水,没想到也便罢了,一想到这些,这第二筷子却是落的艰难。

“我不想吃鱼,你们把那盘鱼吃了,不用给我留。”

他掰开馍馍,拣了两三块瘦中带肥没有筋的牛肉夹了,慢慢咬着吃。

看到陈伯一双筷子只管对付那盘鱼,吃的十分香。陈旭日想了想,指着那盘鸡道:“咱们也吃不完这许多,撕半只鸡送给船家吃吧。”

午饭后不久,水面上隐隐刮过阵阵凉风,空气中水汽湿重,天边层层灰黑色的乌云翻滚着压上来。

船家从后头过来,手里拿了两件蓑衣,指着天边自顾翻滚的乌云道:“看到没有?云上来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准就下雨。客人别担心,这会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就一会儿工夫……”

陈伯接过来,赶紧跟船家道谢。陈旭日分得一件蓑衣,却不肯听老管家的劝,避到船里边去。云层低的让人发闷,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心里不大安宁。

风吹愈急,好象要下大暴雨前的那股子凌厉劲儿,一下下卷动衣带抽在身上。闷雷声滚动着,越来越近,越来越低。

终于,一滴水啪的一声打在脸上,很重。

穿着蓑衣坐在船首,陈旭日手里边牢牢抓着船帮。以防被风雨卷进水里去。

陈伯时不时打船舱里探头,一边跺着脚,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不外是少爷怎么这么倔强,风这么大,小心被卷进水里,雨下的急,着凉了咋整?虽说少爷是大夫,可医不自医,路上病了,终究是不好,云云。

痛快淋了会儿雨,陈旭日觉得心里头畅快多了。

踏进船舱时,就看到船家的孩子坐在舱里一角,正捧着本书看的十分入迷。稚嫩的脸上,有种孩子气的认真和专注。

这孩子今年只有八岁,却是船主人收养的一个孤儿。

虽说不是亲生的,不过船主人年近四旬,没有生养,只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夫妻俩不惜拿出半生积蓄,送儿子进学读书。这孩子也争气,得暇便勤于用功。

对比自身,陈旭日忍不住有些羞愧。这次出门,说是带了书本路上解闷,却根本没有翻看过,因为没有兴趣。

他过去坐到人家身边,问道:“小弟弟这么用功啊,将来想做什么?”

“我?”他眼睛闪闪发亮,里面有着孩童才有的清澈和透亮,“我想做官!”

陈旭日微愣,“为什么?”

“前年家乡发大水,大水冲垮了一切,房子没了,家也没了。我们只好逃难,好多乡亲一路走一路倒下……我娘先病了,然后爹爹也病了,我们连吃的都没有,更没有钱抓药……后来,爹娘都没了,单剩我一个……”

“爹说,如果我们遇到一个好官,会筑堤防水,会赈灾放粮,大家就不会那么惨,背井离乡去逃难,那么多人死在异乡的土地上,进不去祖坟,连埋都没人埋……所以,”他双手握拳,大声说,“我想做官!想做一个好官!我以后管的地方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旭日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诚心诚意道:“小弟弟,你比我强,哥哥不如你……”

人是应该有目标的,他的目标是什么,就只是做一个医生吗?他不懂救国救民,只是想为自己谋一个安稳些的前程——可是应该去努力吧?也许努力到最后什么都没做成,也许弄脏了手,也许搅进漩涡再不得脱身,也许后悔……可是,总还是可以去做一些事,可以使悲惨的事少一点,可以让更多的孩子不再变成孤儿流离失所……

船家在外面叫他们。

陈旭日出去——雨已经停了,船家指着后边靠过来的一艘船叫道:“那边有官爷唤俺停船,说是要找搭船的客人……”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一章 费扬古

“皇上有旨,着陈旭日立即回京觐见……”

两船对接,确定彼此身份,打对面船上立即跳过来数人,宣读了顺治皇帝的喻旨。

乍闻消息,陈旭日意外之余,心底更浮上一股复杂且莫名感觉。

陈旭日痛恨身不由己。

他一向信奉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在现代社会,受环境左右,交际方面应酬往来,偶尔妥协是有的,大方向却一直自己把握,比如选择什么样的职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等等。

换了时空,要忍受要适应的东西太多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一到晚上黑灯瞎火,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四周静的让人心慌时,会格外想念自己那套花了不菲价钱买的音响;睡的是硬板床,如厕时抽水马桶是不要想了,连卫生纸都没有;没有暖气没有空调……

与这些生活中的种种不便相比,陈旭日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在京城生活了半年,好不容易对环境慢慢熟悉逐渐开始适应,“父母”一句话,他就得千里迢迢南下,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投奔陌生的亲人。

好吧,人在屋檐下,入乡要随俗,他也须善尽人子义务,不得违抗父母之命,于是重新修订对未来的规划。可就在这时候,皇帝的一句话,他又得从路上千里迢迢往回辙返!

他稍一走神工夫,对面过来一个人拱手道:“在下费扬古,奉命前来请小兄弟回京,耽误您回乡探亲,还望小兄弟恕罪……”

几位身着官服的差人,反对着中间几个常服年轻人毕恭毕敬。

那几人虽是常服打扮,然而神情倨傲,腰下佩刀,颇有些目下无尘味道,都在二十岁上下。唯有一人,看得出年龄比他人要小一截。但,虽是年纪最小,那几个年轻人举止间对他却甚是有礼。

说话的正是这个年龄最小的人。陈旭日听他说得客气,面上微笑亦透着诚恳,心下对他颇有好感。既是皇帝的命令,自己当然只有听从的份。遂拱手回礼道:“您客气了……等等,你是费扬古?皇贵妃的弟弟董鄂·费扬古?”

费扬古一愣,问道:“正是,咱们以前见过?”

“不,没有。”陈旭日下意识的摇头,“我猜的。”

陈旭日虽是学医出身,但自小喜欢看些闲书,尤其是历史类的,上至先秦两汉,下至明清民国。费扬古这个名字,他约略有些印象。

他是董鄂妃娘家兄弟,比姐姐小了六岁,却承袭了其姐办事认真、为人谦和、追求完美的性格。这位在康熙朝南征北战凭战功显赫一时的大将军,史书对他评价甚好,说他自小即懂得约束自己,在姐姐最得宠的时候,亦不敢有任何放纵自己的言行,而且抓紧时间学习文韬武略,为将来建功立业奠定基础。

打眼望去,这位素闻其名的大将军,此时尚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眉如墨裁,斜飞入鬓,端的一副好皮相。因为眉毛长的太好,倒衬的一双眼睛也格外秀气,长身玉立,虽不失一种英气勃勃的少年味道,却也不会让人觉得锋芒毕露。

穿一身湖水青绿长袍,右手大拇指戴了个墨玉扳指,样子虽古朴不打眼,看着倒像个有年头的老东西,应该是件值钱物件,其余倒也没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

“只凭一个名字,就可以猜出人是哪个,这位小兄弟受天神垂青的传言,果然不虚!”

费扬古身侧一人冲陈旭日一竖大拇指,笑道:“猜的不错,咱们这位爷正是皇贵妃娘娘仅有的一位兄弟。陈旭日,你的名字咱都听说过,就是无缘一见,这次赶的巧了,皇上派咱们出来公干,倒也一尝我等心愿。都说你是四阿哥的守护神,打今儿个起,俺硕托再无一点怀疑啦。”

他这一开口,其余几人也不好就噤口不语,纷纷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这几个都是御前侍卫,旁边做官爷打扮的却是此地差人。

也难怪他们态度如此毕恭毕敬。御前侍卫多由皇帝亲自选授,这些人基本从满洲、蒙古王公勋戚子弟、宗室子弟及皇帝所赏识的侍卫中擢其优者充任。因其接近皇帝,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京里的王公大臣尚且不敢小觑,何况地方上的普通差役呢?当然只有小心侍候的份。

陈旭日等人离京第三天,顺治派人到陈家通传,知道他离京南下,即派侍卫随后追来。

京里领命过来的这几人中,只有费扬古不是御前侍卫。他之所以能一道前来,却是董鄂妃的主意。

董鄂氏,究其族源,原是北宋王朝宗室英宗越王赵氏的后裔,在金国时被掳至东北地区,明正统五年,族人随建州左卫西迁而到达明廷为之规定的范围之内,在冬古河上定居,遂以地为姓,称栋鄂氏。随着人口繁衍,而自成一部,称董鄂部,以久处变为土著成了女真人。

董鄂妃的父亲董鄂·鄂硕隶属满州上三旗中的正白旗,鄂硕的祖父董鄂·伦布,算是很有见识的一个人,彼时女真族逐渐发展起来,其中一些有野心的人开始崭露头角。董鄂·伦布审时度势,认为努尔哈赤有大才,遂很早就率领部众四百余人归附于他。努尔哈赤大喜,当时为其赐名为“鲁克素”,编入佐领,令其次子董鄂·席尔泰统领。

鄂硕的父亲为鲁克素的长子董鄂·席汉,论辈论,鄂硕是鲁克素长子长孙,他们这一支,鄂硕生有二子一女,董鄂妃有一兄一弟。

三兄妹性格中都兼承了父亲的谨慎认真谦和的特点,自董鄂妃以贤妃之位份入宫,一月后即擢升至皇贵妃,顺治并因此大赦天下,这种逾制之举,使得朝中无人不知董鄂妃受宠。

去年董鄂妃生子前后,父兄先后病亡,只余下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费扬古。

费扬古在满语里有老生子的意思,不到一年时间,先后没了两位最亲的亲人,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承袭了父亲三等伯爵位。

如今,顺治谕礼部,欲封董鄂妃所生的四皇子做大清太子,朝中为此议论纷纷,虚岁刚满十四的费扬古亦受到颇多困扰。

这次因为陈旭日远行,顺治着御前侍卫来追,董鄂妃便替弟弟求了这份外差。一则让他暂避朝中纷扰,趁着春光正好,也权做一次散心之行;二则陈旭日到底是儿子的“守护神”,鬼神一事,总是以恭敬些为宜。费扬古亲自去接,一来礼节不失,而且一路上也可多加照应,防着意外发生。他们都是少年人,应该比较谈的来,日后都是自己儿子要倚重相信的人,彼此多些交情,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PS:抱歉,昨天没有更。昨天我们这里下了一场数年不遇的大雨,大街上水流汹涌,雷声轰隆隆做响,码字码了一半,不敢继续用电脑,把电闸也拉下来。。。后来就没电了,说是雷把什么给打坏了,这片地区通通停电,据说要停水停电三天。。。今天中午终于来电了,结果,我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的路由器坏了,拿去修,人家说这种雷打坏的不给修,只能报废。。电视退回了默片时代,哪儿都没问题,就是没有声音,也不知道咋了。。。还有,分卷名俺也不会起。。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二章 回京

陈旭日要返回北京,依着陈伯的意思,原本打算陪他一道往回走。

自家少爷懂事归懂事,到底不过是虚龄十岁的孩子,跟着几个陌生人单独走,老管家这心里总是不详实。

陈旭日干脆利索的否决了他的想法。给爷爷和外婆等人准备的礼物都备着呢,却是父母的一番孝心,如今日子越发好过了,长辈们既不肯来京,陈伯当回老主人身边侍候。哪怕仅仅是回去做个伴也好,人年纪大了,反倒容易看淡身外物,乡下生活单纯也平静,适合围炉夜话,话说当年。要说人这辈子,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年轻时经历多多,到老了,也就靠着回忆过日子了。

离京这些日子,平日里大小事尽是陈旭日拿主意,陈伯也习惯了依从他。最后,还是由陈旭日做主,三个人分成两拨,他自己随官差返京,老管家在李黑子陪同下,继续南下。

单说陈旭日这边,往回走却比来时轻省许多。

固然是因为少了行李拖累,而最要紧的是,大家选择了骑马。

骑马可不是要比马车快的多了,也不像坐马车时,颠簸起来让人直喊吃不消。

除了他自己,其余人都是宗室或王公勋戚出身,还没马背高就开始学习骑射的主,能被挑入御前侍卫一职,弓马娴熟自不在话下,骑的马也非市面寻常马匹所能比拟,多带他这么个孩子一点问题没有。

费扬古把他们不日回京的消息先行遣人送出,提议由自己和陈旭日共乘一匹马。

他的理由很简单:第一,他的马是匹良驹,脚程快;第二,与旁人相比,他体重最轻,加上陈旭日,也就与一个健壮的成年人相当,如此马的负重最少,不致于拖累大伙的行程。

这个问题上陈旭日没有发言权,只在心里暗下决心:日后一定得找机会学会骑马。这是最快的出行方式,骑马好比是现代社会开车,终究是学会了方便,前些时候遇到的小姑娘,瞧那上马下马的俐落劲,自己总不能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啊。

“哥哥,你是官吗?”

将下船时,船主人的孩子,那个用功读书的男孩拉着他的手问。

陈旭日摇头。他就是一个白丁,也幸好不是官,自己对官场那套弯弯绕可是门外汉,扔到官场上也当不得大用,不过是炮灰的命。

“可你能看见皇帝,对吗?”这孩子刚刚躲在舱里听到的。其实也算不上偷听,左右船上就那么巴掌大的地儿,这帮人也没想着要遮遮掩掩。

陈旭日觉得没必要刻意说假话哄骗这个孩子,遂想了想,回答道:“偶尔吧。”

“那,等哥哥长大了,就可以求皇帝让你做官了,是不是?”

“你希望我做官?”

“嗯,”他重重点头,“发大水很可怕,一眨眼,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希望哥哥将来做大官,不要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这孩子始终惦记着自己父亲临终前的话。他这个年龄还不能理解,那些话是一个被生活逼入绝境的老百姓,最最朴实无华、心底惦念渴望着的一个幻想式的、用于自我安慰的奢望。

陈旭日不知道,这样一个抱着纯朴念头的孩子,有朝一日,真的接触到官场上的大染缸,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兼持最初的理想?

可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话,他却想到一句话:用尽我为国为民心。

已经不记得哪里听来的词,或许是某出戏剧的一句唱词罢,只不知为什么,突然格外深刻的想起来。

如果可能的话,陈旭日不想沾惹政治。政治太复杂太黑暗,或者该说,它太肮脏了,政客们总喜欢用各种理由把自己包裹的或绚丽多彩光芒四射,或大义凛然标傍忠君爱国,实际上,真的尽心尽力为民办实事者有几人?政治不过是为了某个阶层服务、统治百姓的工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至今,不外如是。

就如大义灭亲,这个被人喊滥了的词,当它做为一个词语时,似乎每个人都能据此引经据典,说出一大堆正气凛然的修饰语,口号喊的不可谓不响,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全身心投入了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然而,当这个词变成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冲突时,有几个人能坚持客观的立场真正说到做到呢?知易行难,人总是容易偏离最初的理想,当初信誓旦旦,常常是自己也相信自己的话,甚至容不得别人怀疑,最后又怎样呢?不过是螃蟹过河随大流,说一套做一套罢了。

不逃避,积极面对——

想到寺庙一夜,那位无名老僧对自己的告诫,陈旭日终于能定下心来。

这次回京,不管他将面对什么人什么事,他都不会、不该、也不能惧怕,要积极、努力、认真的争取、面对。

如果有可能,如果情况允许,未来,他应该可以做些什么。历史已经在改变,他熟悉的历史,或许终将被颠覆。是他喊了开始,是他拨乱了历史轨道,所以他要去参与,而不是离开;

他要去面对并融入其中,而不是做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正月里,皇四子得陈旭日妙手施术,终于捡回一条小命,免于幼年夭折命运,但身体与别个孩子比起来,算不得康健。

孝庄太后便有些不喜。

软绵绵的小婴儿,倒长了一副好面相,玉雪可爱,可就是身子不好,稍微不注意,保不齐就拉了肚子吐了奶,甚至于生一场病。

若得陈旭日来看,这种情况最正常不过。余毒未清,这般幼小的孩子,兼且先前伤了元气,身虚体弱再所难免。

但是,在孝庄太后看来,他们满蒙的好男儿,合该个个都有一副强健的身子骨,爱新觉罗家的子弟,大清国的太子殿下,绝对不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瞧他一副吹吹风恨不能病三天的样子,弱不禁风简直比丫头还骄贵,这样的皇子,凭什么一肩挑起大清国未来的万里江山?

近日,顺治想立皇四子隆兴为太子的心情越发迫切。因为这个,母子俩之间起争执不止一次。

“皇额娘,我刚刚接到消息,陈旭日已经启程,不日就将回到京城。隆兴身子是有些弱,为着这个,我和董鄂妃也着急。这以后就好了,陈旭日既是隆兴的守护神,以后有他守在皇儿身边,我相信,隆兴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

孝庄太后摆手制止顺治继续往下说,眼睛慢慢眯起来,“等等,以后有他守在隆兴身边?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三章 妥协

“我想让陈旭日进宫,留在四阿哥身边照顾。”

顺治说出自己打算,且用略带懊恼口气道:“天神早有指示,我的隆兴应天命而生,幼时甚为难养。天命择他做隆兴的守护神,两个人自然要守在一处最好。难怪隆兴容易闹病,原是儿子考虑不周。”

“你想让陈旭日进宫?荒唐!”

孝庄太后拂袖道:“宫里早有定制,服侍皇子的人,保姆和乳母是妇人,由内务府包衣里择合适人选,除此之外,负责皇子衣服被褥的针线上人、负责洗刷的浆洗上人、负责照明的***上人、服侍饮食的锅灶上人等一应杂役,俱由宫女和内侍充任。陈旭日既不是内侍,又非满人,他怎么能住进宫里?皇帝,我知道你偏疼四阿哥,可也该有个分寸,让一个汉人住进内宫,难为你怎么想的出来!”

“汉人?汉人怎么了?皇额娘,我们现在不是在关外偏安一隅,满汉一体才能保证我大清长治久安,这话您经常讲给儿子听。”

顺治顿了顿,“这皇宫里,汉人还少吗?太监就不必说了,宫女,包括后妃,就没有汉人了?当年皇额娘恩养孔四贞时,就没有想过她是汉女吗?偏偏拿这个理由来搪塞儿子。皇额娘,隆兴到底是您嫡亲的孙儿,但凡您对这孩子多一点慈爱,也不该反对儿子的提议。”

孝庄被咽的好半天才回过神,又气又怒道:“我对隆兴怎么了?没有像皇帝一样,对他逾制的百般宠爱,倒是我的不是了?哀家平日里对那孩子哪点做的不好,让皇帝这般挂在心上,董鄂跟你抱怨了?”

顺治低头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皇额娘误会了。是儿子说话放肆,不关董鄂妃的事。”

孝庄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董鄂妃打进宫以来,为人处事一惯的小心翼翼,这后宫上下对她独得皇帝偏宠虽有怨怼,表现上却也挑不出她的错来。不过,女人为母则强,在四阿哥的问题上,其中董鄂妃有没有推波助澜,就只有她自己个儿知道。皇宫里向来如此,自己受些委屈无妨,还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为儿子打算。

暂时孝庄不想同顺治计较这个,这个问题除了引起更大的争执,别的没有一点作用。

她压了压怒火,口气缓和道:“后宫与别处不同,男子不得轻易涉足,何况在此长住。倘若陈旭日是个女子,我也就不来做这个恶人。”

“皇额娘的意思,儿子省得。陈旭日今年将满十岁,不过是个孩子,这么大点的孩子留在四阿哥身边,儿子以为,倒不须刻意计较方便不方便的问题。若非他年纪太小,不然住进西宛万善殿更方便,朕学佛时,他与佛门高人做邻居,彼此也是个伴。儿子是隆兴的父亲,为他多考虑一些,也是儿子为人父的责任,请皇额娘体谅。”

这般坚持,显见的是要一意孤行了,自己再多劝解,于他也是油盐不进。孝庄冷笑道:“皇帝这时候倒真真的记起自己是个父亲了?你难道就四阿哥一个儿子吗?自打那女人入宫,皇帝待她与别个不同,后宫包括朝廷上对此很有意见,如今她的儿子,又要再三逾越祖制,皇帝,这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正说陈旭日的事,好好的皇额娘又扯到哪儿去了。我大清祖制,子以母贵,四阿哥的额娘是皇贵妃,后宫里皇子公主里,他位份最尊,儿子不该多些担待?况且他应天命而生,天神都惊动了,岂不是明示他将来定是天命的一国之主,将把我大清带入前所未有的盛世。他能否健康成长当是重中之重,陈旭日也非寻常人能比,这样福缘深厚的人留在四阿哥身边,儿子以为理所应当。”

一国之主?这是谁在把话往偏处扯?孝庄压了压火气,“皇帝春秋正盛,几个阿哥公主年纪都还小,太子之事宜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问题上,顺治有话要说:“皇额娘……”

孝庄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妥协道:“皇帝说的对,眼下最要紧的是四阿哥能否健康成长。哀家也希望有陈旭日在旁边照料,四阿哥健健康康的不负皇帝期许……到时候他有出息,皇帝想委以重任,诸位臣工当无异议。”

这话便是变相的准了自己的提议,立储之事,也非一时半刻就有结论,顺治见好就收,躬身道:“谢皇额娘……”

他心愿达成,又陪着说几句闲话,告退回去处理政事。

孝庄重重叹一口气,跌坐到软榻上。苏茉尔送上来一盏参茶,低声道:“太后……”

孝庄似被惊醒,忽的冷笑道:“苏茉尔,你且看着吧,不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必然要借我的名头,着令陈旭日进宫。”

苏茉尔默然片刻,小心道:“陈旭日年纪尚幼,又得天神垂青,事情既已至此,太后还须往宽处想。日后待他成年,便是太后不说,皇帝也当遣他出宫……”

孝庄出了会儿神,叹息道:“说起来却是我的错,倘若当初不把他和四贞分开,也不会平白惹出个董鄂妃,以致有今日之患……”

承乾宫,董鄂妃正翘首以望。

自吴良辅获罪,闭于宫里禁足自省,顺治一直便有些郁郁不畅。接到费扬古着人快马送来的消息,心情方有所好转,就要跟太后商量特许陈旭日进宫的事。

董鄂妃心里不安。终究一位汉人少年进驻内宫,这是前所未有的特例,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因顺治执意要立四阿哥为储,自己母子遂成为朝廷和后宫的焦点,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此举必惹非议。

她担心太后那边的意见,寻思着一定持反对态度,顺治已经下定决心想促成这件事,她不好拦着,说心里话,也不想拦。

鬼神之说,信与不信在其次,四阿哥是她的心头肉,偌大的皇宫,她用尽所有努力,不过换来一些人表面上的客气,能真心回报她的,除了顺治,也只有这个儿子了。但凡对爱子有好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做母亲的也要试上一试。

顺治进屋时眉头微拧,瞧不出喜怒,一时间董鄂妃也判断不出太后究竟有没有首肯。她把顺治让到椅子上坐好,“这会儿是点心时间,我煮了些容易消化的粥,要不要喝点儿?”

顺治颌首,接过她递来的茶一饮而尽,不急着喝粥,握着她的手坐到自己旁边,“珊瑚,你猜,皇额娘有没有答应咱们的要求?”

听他如此问,董鄂妃眼睛往他脸上瞧了半晌,展颜笑道:“皇额娘准了?”虽然没有在场,想也知道,母子俩必然有过一场争执。她心里感激,忍不住紧紧揽住他一边胳膊,把脸贴过去,轻轻磨蹭。

顺治回手抱住她,“现在,就等陈旭日回京了……”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四章 接旨

共骑一匹马赶路,陈旭日和费扬古迅速熟悉起来。

上得山上唱山歌,下得海里唱渔歌,通俗点儿讲就是到了哪山唱哪歌。人处于某种大环境下,特立独行最要不得,趋利避害,万物本性,陈旭日可不是少不更事的稚子,一番权衡后,与费扬古混的颇为亲近。

行则同行,吃则同吃,睡则同睡——出门在外,一切以方便为主,投宿打尖时常兴是两人一间房。

两个人也没差几岁,一个少年老成,一个早熟懂事,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在一块处的时间稍长,陈旭日可就看出一点端倪来。

这次朝中派出来四个御前侍卫,加上费扬古,一共五个人。

其中硕托是个带点大大咧咧豪爽性子的家伙,尤其在饭前饭后喝过酒,最是话多,颇能活跃气氛。

一个名字唤作承庆的,与费扬古看似私交不错,路上吃用停歇,一贯由他主动招呼提点。

另外两个人,叫富雄的,祖父是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时期共柄国政的八大和硕贝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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