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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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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掷轻轻拧着眉,目光追着醒林。
  醒林直起身,退到一旁,淡淡地说:“多用功打坐,把气理顺了,脉络一通畅,你便能早些明白过来。”
  他转身走下台阶,犹豫了一刻,回身脱下自己的脏了的外罩衫,翻出里面干净不染尘土的一面,团成一团,单膝跪在天掷身前,左手扶起他的左脚脚踝,右手用罩衫包住他的脚,轻轻擦拭脚底,又依样包住右脚,将方才双脚在地上踩的尘土都擦干净。
  醒林顶着身上人的目光站了起来,拿着成团的外罩走了。
  太阳从山腰爬到山顶,从山顶落入另一边,红云包裹山脉,暮色四合。
  鬼哥儿从侧门进去,缩在后厅门后偷偷往里瞧。醒林依然坐在最远处的圈椅中,连姿势也未变,天掷坐在榻上,似是在调息理气。
  鬼哥儿伸着脖子往里探,醒林侧目瞧见他,轻轻站起,无声的向他走来。
  他二人站在门外,都不欲打扰屋内的天掷,鬼哥儿一边忙着往里打量,一边努力冷着一张小脸,压抑又饱含严厉地用气声问道:“他这一日都未……”
  “都未发狂”几个字在他嘴里被生生截断。
  “他这一日都如此安静么。”
  醒林点点头。
  鬼哥儿简直纳罕,他甚至不敢轻易进后厅,唯恐哪一处触怒了半癫的魔尊,被他活活削死。然而一日下来,后厅里鸦雀无声,鬼哥儿怀疑魔尊是不是已将人掐死在屋内了。
  如此慈悲为怀式的走火入魔,鬼哥儿平生罕见。
  醒林倒是并未十分意外,他觉得……细想来,摒弃神志与魔性,天掷的本性本该是如此。
  平静单纯,与世无争。
  鬼哥儿见他又在发呆,心下不由揣度他,一句“你在他身旁要小心”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其实,在大殿多日,鬼哥儿早从那几个仙门弟子口中得知他的名字,不是从传说中听到,身旁却极少有人提到的“如一”二字,他的真名叫“醒林”。
  呵,连名字都是假的。
  鬼哥儿垂着脑袋,右脚无意的来回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中有一股情愫,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
  他抬起头,那人只着中衫,发丝黏在侧脸,显得分外清瘦。
  尊主若醒来,第一件事会不会是杀了他?
  尊主乍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几乎与仙门同归于尽,继而走火入魔,心智暂失,等他清醒了,见此人还在他身旁恶心他,会不会立刻一掌毙了他?
  鬼哥儿狠点了几下身下的小石子,搓了搓脚尖,心烦意乱。
  他含含糊糊地说:“若以后尊主执意杀你……我会求他的……”
  醒林伸手抹开黏着的发丝,缓缓走进屋内,屋内的暗影吞噬了他的身形时,传来他淡淡地一句,“不用了。”
  屋内,天掷盘在榻上调息,气息平稳。
  醒林经过他面前时望了一眼,径直走到窗前,窗外的暮色转浓,红日半藏山脉中,露出一个羞涩的边儿,他抱着双臂,仿佛忽然对太阳月亮着了迷,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
  金乌完全藏匿,弯弯的月牙儿悄然升空,至更晚时,夜幕月色一成不变,醒林敲着站麻的腿,轻声走回圈椅处,缓缓坐下。
  屋内仿若与夜晚一样漆黑,一样平静。
  然而他坐下未久,忽然高榻处有悉悉索索的异响,十分轻微,若不刻意细听,在静夜中也难察觉。
  醒林坐在圈椅中,静静地闭着双眼。
  那声响忽而变大,有人从榻上站起身,且是摇摇欲坠的站起身,脚步凌乱无序,有人肉撞到榻脚的轻响,接着传来砰的一声,传来轻几倒地声。
  整个屋内,只有高榻两边各设一张小几。
  醒林不睁眼都知是哪一处被推翻。
  屋外传来脚步声,在门前停住。
  而屋内,小几倒地后,脚步声愈加沉重混乱,瓷器被打落,啪的一声,桌上无数件摆设随之落地,金器玉器,水果铜盘纷纷作响,间杂着衣裳破裂撕扯之声。
  继而传来极重的一声,似是圈椅倒地,还顺势滚了半圈。
  圈椅一共不过数把,那人在他几步之遥外。
  醒林缓缓睁开双目。
  天掷外袍被勾下半个,内裳衣带散了,整个人站在黑暗中,黑色的衣袍,模糊不清的轮廓,藏在暗影中的脸,只有一双眼,是全然的血红。
  他发狂了。
  天掷望着漆黑的屋内,不远处唯一的人影,跌跌撞撞走过去,两步撞上另一张圈椅。
  轰然一声,圈椅匝地四碎。
  醒林望着他,他的黑发全散,长袖下的手勾成鹰爪状,每一个关节都分外可怖。
  天掷猛的扑在他的圈椅上,左手按着扶手,把他连人带圈椅全罩住,俯下身,对着醒林一声低吼,只一双血红双目便能活活吞人,右手抬起,掌中蕴含杀招。
  醒林抬起双目,淡然望着他,他的内袍开了,衣带欲掉不掉的挂着,映着月光,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
  醒林目光下移,轻轻伸出手,居然向他身侧探去。
  他并未起身,两根手指轻巧的捏住衣带,另一只手也探过去,将松散的衣带一勾一扯,内袍轻轻收拢,不算太松,也不算太紧的挂在胸前。
  他这才站起身,与天掷平视,刚系完衣带的手,轻轻摁住天掷带着杀意的右掌,将右掌按下,他低身,从天掷身后捡了一根腰带,那是方才天掷发狂挣开的。
  他手执腰带,对上天掷的目光,然后向前一步,下巴挨着天掷的肩,脸几乎贴上天掷的脸,两手环住他的腰。
  左手从腰侧抚进,右手在身后衔接——把他的腰扣转到身前,两根手指在小腹上方轻轻一触,系上了腰带。
  天掷早已木然不动,低头望着他。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撞上呼吸。
  醒林伸出素长的手,按住他的半边肩膀,一推一送,天掷竟乖乖地转身向前,醒林再一推,将他带至榻前,压下他的肩头,天掷随之躺在榻上。
  醒林轻挽长袖,微凉的手抚过他的眼皮,天掷闭目睡去。
  门外传来轻舒一口气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渐远。
  醒林拉来圈椅,守在他的榻前坐下。
  天掷入睡极快,依然侧着身,内袍还是松散,光洁的脖颈连着半。裸的肩头,更显得修长。
  脖颈是人身上最柔弱处,只要轻轻一扼,便断命了。
  醒林抱着双臂,向后靠在圈椅中,沉默不语地望着榻上的人。
  月光斜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第二十八章 
  月牙儿还未下山; 初日还未升起。后厅门轻轻打开,醒林走出来; 刚一出大殿侧门,便望见靠坐在后厅墙下,抱臂睡着的鬼哥儿。折腾了一夜,他已累极。
  醒林心中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太信任我了。
  他悄然走开。
  忘月窟有一条规矩; 醒林最喜爱,魔尊住处不许闲杂人等随意接近。平日时,忘月窟各路人马都蜗居在自己的破山洞中,除了深夜外,鲜少在外乱晃; 而此刻; 天欲明不明; 白日出没的; 夜里出没的,全没了声息,连鬼哥儿都睡着了。
  玉房宫大殿外空无一人; 但醒林仍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边行走; 幸而他跟夏百友在玉房宫浪荡多时,对这里摸得熟透。
  未用多久,他走出玉房宫的法阵外,回头一望,玉房宫屋角檐廊鳞次栉比; 他收回目光,断然向前走去,用了此生最快的脚程下了山。
  而方才,就在他的脚步刚行过后厅拐角处时,本来酣睡的鬼哥儿已被惊醒。
  鬼哥儿双眼迷蒙着望着他远去,一怔之下,在外冻了一夜的血液瞬间烧沸了,烧的头脑呼呼作响。
  醒林全然不知,他推测着东山派等的落脚处,玉房山虽大,但只有一条宽阔主路直通山脚。
  醒林心里盘算着,恨不得飞身到他们所在处。
  果然,山角路口处,稀疏的树林中扎着无数营帐,除了守夜的弟子,营帐外人并不多,醒林疾步跑来,守夜弟子远远认识他身上的衣服,纷纷站了起来,他跑的近了,听到一个惊喜的喊声:“大师兄!大师兄!这是我们醒林师兄回来了,快去禀告师尊!”
  说话人是东山派守夜的弟子小九,醒林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双臂猛喘,急切地道:“不用禀告了,父亲在何处,我马上去见他。”
  小九立刻将他带至虞上清的帐篷里,虞上清刚得了弟子禀告,一惊之下才要出门,迎面见到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儿子掀开帐帘闯了进来。
  虞上清一时说不上话来,直望着儿子发愣。
  醒林不顾礼节,一步坐到椅子上,才喘着粗气对站着的父亲道:“父亲,我回来了。”
  虞上清手都颤了,他未曾想,凶多吉少的险恶处境下,自己儿子居然全须全尾地自己跑回来了。
  他颤声问:“其他人呢,你没带他们回来吗。”
  醒林连水都不顾上喝,紧接着问出第二句话,“我是偷跑出来的,龟蒙真人在何处?”
  他话音刚落,得了弟子消息的龟蒙真人掀帘进来。
  见了他,醒林心下暗自划过一丝喜悦,他一拱手,如见亲人一般,惶然道:“真人救命。”
  一旁的虞上清开口欲问他,他伸手压下父亲的话头,道:“此刻闲话少说,我一会还要回去。”
  他向不解的父亲和龟蒙真人道:“父亲从大殿离开时的话我知道的,如今我九位师兄弟还在玉房宫内,被魔窟折磨着,我想明白,只有我能救他们,您十二位联手也未必能斩下那魔尊,但那魔尊如今依然对我……”
  他在父亲注视下面前低了头,“十分信任。”
  虞上清一向严肃威严的面孔,浮上复杂难辨的神色,有几丝愤恨,几丝羞耻,几丝愧疚,几丝心疼。
  儿子好好一个男子,当年阴差阳错走厄运被掳到忘月窟,居然大难不死,好不容易偷偷用鱼肚传书联络上当时聚在镇九门的自己,从传书所知,那魔尊居然似乎对儿子有觊觎之心,自己气的当即拍碎桌椅,又恨又怒,十二位掌门商议许久,居然最后迫于情势,抓住仙门这唯一的一条出路,令儿子委曲求全,罔顾廉耻,使尽手段笼络魔尊,为仙门埋下一条伏线。
  后来醒林果然在灭魔窟之事立下大功,为此,他无论如何不学无术,悠游浪荡,自己对他心中有愧,从不重言责罚,只随他去。
  他皱着眉,望着憔悴疲惫受尽苦楚的醒林,往日对他不满不禁消退,说不上是几百种滋味涌上心间。
  他与龟蒙真人细细听醒林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帐篷的帘子分两层,只落下第一层驱虫薄帘,隔着帘子能望见帐篷里龟蒙真人等三个身影。
  也遮不住醒林的低声细语。
  帐篷外的树林稀疏,藏人却也容易。
  几个弟子候在帐篷外,笨如猪头,一人头上两只眼,却什么异样也看不到。
  树林后身量不足的人影一晃而逝。
  帐篷内,醒林言毕,龟蒙真人抚着胡须道:“你的意思是,以魔尊如今的本领和状态,我等的赢面不大。”
  醒林点点头,龟蒙真人接着道:“故此,只有你仗着魔尊的旧情,再如当年一般,来个内里偷下杀手。”
  龟蒙真人望向虞上清,虞上清不语,无声的,沉沉的叹了口气。
  醒林道:“为了仙门,为了救几个师兄弟,我……我不妨事……”
  龟蒙真人点头,“好,那便依你所言,将天地鼎交与你手。”
  龟蒙真人从怀中掏出手掌大小的一件宝鼎,醒林摊开手掌,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他起身欲走,虞上清忽然想起一件事,“宫外设着魔窟的法阵,身为仙门弟子,那里能出来,但如何进去?”
  醒林身形顿了一下,慢慢地道:“那是魔尊亲手设的法阵,他的任何法阵……对我都认主。”
  日头爬上山腰时,醒林看到了玉房宫的屋檐。
  他为这一趟下山,绞尽脑汁的酝酿说辞,耗尽心神,如今终于得了想得之物,轻松回宫。
  他舒了一口气。
  他悄然溜回大殿中,不想刚进大殿侧门,迎面碰上从大殿里溜达过来的鬼哥儿,鬼哥儿举着一个比脸还大的苹果,问他:“你要出去?”
  醒林回身走进后厅,“我在门口透透气。”
  鬼哥儿哼了一声,“你倒是随意。”
  望着他的背影,咔嚓咔嚓大口咬着苹果,清脆无比。
  后厅里,高榻上睡着的人昨夜闹到半夜才躺下,此刻还未醒来。
  醒林舒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到近前,未走几步,睡着的人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
  他的双目犹带半红,然目光清明,已不是发癫的样子,醒林心中忽然一沉。
  天掷毫无忌讳的伸直长臂,腰身用力,向后伸了长长地个懒腰。
  他抱着被子,头埋进枕头里,声音略带喜悦,“好软啊,你要不要躺一躺?”
  醒林见他此种情态,吊起的心放下。
  还好,他还在魔怔里。
  他走远些,摇了摇头。
  天掷拥着被子坐起身,晨光透过整洁的窗棂落到青石板,他看了半晌,忽然道:“我想出去走走,行么?”
  他在问醒林。
  他为什么要问醒林。
  醒林也不知,只好答:“自然可以。”
  他依然站的很远,并不近身。
  天掷闻言掀开薄被,光着脚便欲下地。
  醒林停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才走上前,摁住天掷欲起的身体,拿出塌下的鞋袜,扶住他光裸的脚,先套上了袜子,又为他穿上鞋。
  他单膝跪在天掷身下,收拾好后,抬眼对上天掷的目光,天掷久久的盯着他,慢慢地说:“我一定与你熟识,你的模样……我熟悉极了……”
  醒林嘴唇微动,“不可能的。”
  他忽然低下头,伸手遮住天掷灼灼的目光,道:“别看了。”
  天掷被遮住也不挥开,坦然而懵懂的问:“为何不能看?”
  醒林在下方,道:“我……我不好看……”
  话音一落,他正好瞧见天掷昨夜撕破的罩衫,立刻用手轻轻一撕,扯了一条长长的黑纱,不由分说蒙上了天掷的眼,还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舒了口气,站起身,端详罩住双目的天掷,他知道那罩衫是半透的,如今自己站在他面前——他便如那日隔着轻纱所见的情形一般。
  天掷不动了,眼前伫立的身影,熟悉的声调,缠绕他的气息,阻下了他欲摘下黑纱的手。
  醒林站了一会,才淡淡地说:“不是要出去么。”
  天掷点头,醒林转身先走,推开了后厅的门。
  天掷望着他朦胧而熟悉的身影,直直向前走。
  醒林沉默的站在那里,等他走近了,不由得道:“你……”
  他无可奈何的伸出右手,搭在他眼前,“……小心门槛。”
  从大殿和后厅衔接处的侧门出去,正是那日天掷奔出时的树林,彼时是黑夜,月光映得树林疏枝乱干,鬼影憧憧,如今晨光温柔,到处光辉灿烂,树枝树干上挂满新绿,山风清明,倒不失为漫步的好去处。
  天掷不是瞎子胜似瞎子的扶着醒林的手腕到处溜达,毫不抱怨,倒是醒林把好好一个人捯饬成这般,不禁有些心虚。
  刚走出后厅没几步,便遇上守在墙下的鬼哥儿,鬼哥儿此时抱着香瓜正啃,猝不及防瞧见自家尊主出来。
  双目蒙着黑纱?瞎了?
  他饱含一嗓子瓜瓤,打量着二人平静的神色,不像啊!
  他伸手欲指,到底没叫嚷出声来,眼睁睁看着二人从自己眼前经过。
  他们这是……玩什么呢?
  晨光穿透头顶的树叶,疏朗的落在林间,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行走,脚踩在腐叶上,有轻微的哗哗声。
  上一次同行是何时,或许是上一辈子吧,醒林淡淡的想。
  这树林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如此慢慢踱步大半个时辰,前面现出一座石碑。
  正是上次天掷吐血晕过去的那一座。
  醒林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平静的说:“走到头了,回去吧。”
  天掷觉得外面甚好,风和气清,舒适宜人。
  但是醒林要走,醒林在前转过身,他的手黏在醒林手腕上,也乖乖的转身回去。
  二人慢慢地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漫步回大殿侧门处。
  甫一入门,醒林欲牵他回后厅,他却停步不动,望着远处问,“那是什么地方?”
  大殿极大,与后厅衔接处有后厅门,有大殿侧门,还有极高极大的插屏,转过插屏才能到大殿中去。
  此地昏暗,大殿处远远有光透过来。
  他身后的醒林犹豫了一会,道:“那是大殿,那里绑了几个……犯人。”
  天掷望着那光,举步往前去,醒林扶着他的手,自然需与他一同去。
  二人行着行着,还未转过插屏,醒林默默地放下了手腕,天掷可扶的地方没了,透过朦胧的黑纱,疑惑的望了身旁的人影一眼。
  醒林没有解释,二人沉默着转过插屏,他未走几步,向后一看。
  天掷落在后头,他蒙着黑纱,虽然朦胧中能视物,但此地昏暗,他每一步都犹疑谨慎起来,右手不由得抬起,在插屏上扶了一把。
  醒林沉默的望着他,在原地等候,天掷走到身旁时,醒林忽而再次伸出手。
  天掷睁着清明的双眼望着他,自然而然的扶着他的手腕。
  浮云大柱下绑着的人早就听到动静,面对醒林二人的那一排弟子,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他二人并肩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各位师兄弟的脸上简直百花齐放精彩纷呈。
  甘棣华等人在大殿一役后,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加之醒林要见天掷之事的佐证,确定无疑醒林便是传说中的守灯人。
  他们震惊了多时,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拿出来品味探讨,多日未见醒林,甚至暗中怀疑醒林已被……
  及至醒林与天掷并肩而来,醒林不禁毫发无伤,且……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扶着天掷的手腕上。
  醒林顶着仙门各家弟子及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的目光,垂下眼睑,情不自禁低下修长白皙的脖颈,耳朵慢慢地红了。
  这样瘦弱单薄的身形,沉重凝滞的脚步,羞愤欲死的神色,不堪蹂躏的情态。
  各师兄弟心中既震惊又痛惜。
  夏百友瞪大双目望着他,却慑于魔尊不敢说话。
  从幼童时便相伴玩耍嬉戏,同桌而食同榻而眠的白蟾宫,见他好好一个男子,落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郭不贰更是恨不得杀了魔尊。
  荀未殊、甘棣华、胡争如等人沉默不语的望着他。
  此刻,无数坊间流传的话本儿传说、师兄弟间的流言蜚语在醒林心中一一闪过,他闭了闭眼,数道目光如箭矢扎到他身上,实在是抬不起脸。


第二十九章 
  身旁的天掷全然不知自己处身飞刀子般的目光与复杂情思中; 他隔着黑纱,目光坦然的从各人身上掠过; 到白蟾宫与荀未殊时,他望着他二人所穿的碧衫玉冠,顿了顿。
  继而他回身,想对醒林说些什么,但这些人目光灼灼; 他想了想,走到醒林身边,轻轻附在他耳边,用手遮住,细声道:“这二人为何与你一样的衣饰?”
  醒林顿了一会; 觉得此事一言难尽; 只轻声对他说:“你好了便知。”
  天掷又附耳道:“这二人也要绑着吗?”
  醒林望着他; 觉得这话问的奇怪; 不然呢?
  二人旁若无人的私语。他们站在大殿中间,离甘棣华那一边和胡争如那一边都有些距离,两排人都听不清他二人说些什么; 只见那魔尊挨在醒林身边; 左说一耳朵,右说一耳朵,狎昵极了,而醒林的神色……复杂难言,似是有许多苦衷、无奈和委屈。
  那魔尊不知为何眼蒙黑纱; 许是与十二位掌门对阵时修为不济被伤了眼。他身上的黑衣松松垮垮,透出一股淫态。散发不束冠,更显桀骜猖狂。
  殿中九人频频偷眼打量他。
  但当着魔尊的面,这几个仙门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寂静无声,都未曾开口与醒林搭话,因为……魔尊再可恨,只是遥遥站在此处,他们中也无人敢造次。
  天掷在外面逛够了,与醒林回了后厅,醒林将他摁在铜镜前,打开抽屉,找到一只梳子,将他的散发轻轻梳起。
  黑衣男子坐在椅子上,碧衫青年站在他的身后,铜镜昏黄的镜面映出两个人交叠的影像。
  醒林的手指细长而微凉,在绸缎般的黑发中穿梭时格外轻缓。他微微歪着脸,全副心神都在眼前人头发上。
  天掷蒙着眼,隔着一层黑纱,视物不清,且铜镜昏黄,但他望着镜子里的一双人影,喃喃的道:“真好……”
  身后梳发的人垂着双目,手下不停,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仿若未闻。
  天掷忽道:“我的头发还是不要梳了吧。”
  身后的人这才抬起脸,问铜镜里的人黑衣男子。
  “为何。”
  天掷有些踟蹰,“我怕晚上睡觉蹭乱了。”
  醒林顿了下,道:“晚上睡乱了,明日早起我再梳好便是。”
  天掷问:“那明日晚上再睡乱了呢?”
  醒林道:“那后日早起再梳便是。”
  天掷问:“那我日日睡乱怎么办?”
  醒林道:“那我日日早起给你梳发便是……”
  这句话未说完,他便忽而顿住。
  如果他的以后没有“日日”呢?如果天掷清醒后便要杀了他呢?
  他知道天掷那样爱憎简单的人,知道过往一切都是奸细骗他的假象时,一定不会饶恕他,他那日向天掷剖白身份时,便把命交给他了。
  万斛龙从走火入魔到清醒一共用了十五日,若天掷也能十五日便好了,那这十五日是他赚的。
  这十五日是偷生,是意外的惊喜,能和天掷同处一室,日夜相对。他也一直控制自己,不要有逾越之处,若天掷对他恨意滔天,清醒后只会更看不起他这个奸细,若天掷还有未了的情,那这十五日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不该与他对视,不该为他梳发,不该系他衣襟,不该扶他……
  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见镜中蒙眼的男子唇角扬起,隔着黑纱都挡不住他的喜悦。
  天掷道:“这是你说的哦,说话要算数。”
  醒林撇开脸,一片心乱如麻。
  眼角余光却看到门口忽的闪过一个人影,他道:“鬼哥儿?”
  远处,刚欲进门瞧见屋内情形后莫名脸红闪躲出去的鬼哥儿,不尴不尬的回身,老老实实的垂着手走进来。他见了魔尊极为恭敬地施礼,“拜见尊主。”
  他一俯身,方才匆忙中掖在怀里的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蕃瓜掉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一旁。
  天掷蒙着黑纱的眼,准确的追着那东西,边指边问道:“这是什么?”
  离的最近的醒林俯身拾起,放到他眼前给他瞧,“这是蕃瓜。”
  天掷盯着瞧了瞧,黑纱虽朦胧,却也大概能瞧见那东西模样,原来这屋里也设着,只是今晨自己一醒来,发现屋里桌椅翻倒,再回来时屋内已被收拾干净,这些摆设也被收走了。
  他盯着这东西,那边鬼哥儿瞧他的样子,咽了口口水,道:“尊主,这玩意能吃,很甜……”
  天掷点点头,一脸严肃,仍是盯着东西不语,
  鬼哥儿瞧他这模样,心里打鼓,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尊主冷淡的脾性,远抛同龄人的深不可测的修为,忘月窟所有人都十分惧怕尊主,包括从小在忘月窟长大的鬼哥儿。
  在鬼哥儿惴惴难安之时,醒林叹了口气。
  他知道天掷是想吃,只是不知道怎么吃。
  他径自收回手,回身在屋内翻了翻,找到高榻边上一只黑色鎏银的宝剑,看了一眼,随手抽出宝剑,雪亮的剑刃唰唰两声,将蕃瓜破成八瓣,挥手将宝剑仍在桌上,拿了一瓣瓜,走到天掷身边,说:“这样切开就可以吃了。”
  鬼哥儿在醒林将那把尊主天下有名的佩剑随意一扔时,嘴已张成圆形,他远远戳在一边,见醒林拿着瓜站在天掷身侧,而天掷望着拿瓜的醒林,眨了眨眼。
  不久,天掷看着醒林手里的瓜,侧身俯下头,微微伸出修长的脖颈,用柔软的红唇一口咬在瓜上。
  就着醒林的手。
  醒林被烫了一般猛的收回手,瓜应声掉在地上。
  鬼哥儿张成圆形的嘴随之闭上,莫名惊慌地低下头不知该看哪。
  虽然他还小,但是诡异的脸热了……
  他再抬头时,醒林已拿了一块新的过来,放到天掷手上,这次交代清楚:“用手拿着瓜底,这样咬着吃。”
  他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脏瓜,往门外走,在外扔了瓜后,一回身见到从后厅出来站在侧门外的鬼哥儿。
  鬼哥儿要看不看的瞥了他一眼,从台阶上摇晃着跳下,站到他身旁,用脚尖踢飞了一颗小石子,道:“他昨夜里发了狂吧。”
  醒林嗯了一声。
  鬼哥儿道:“老尊主当年发狂一次比一次厉害。”
  醒林不以为意,又嗯了一声。
  鬼哥儿问:“那……那今夜我和你一起守他,再多调一些人来……”
  醒林淡淡地道:“不用。”
  鬼哥儿想起今早自己跟着他下山听到一番对话,心里涌起千百种滋味,挂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醒林向门内走去,留下一句:“不用操心,我没事。”
  他身后的鬼哥儿皱起眉嘟着小嘴,欲言又止。
  醒林进门时,只见日光正盛,落了满地,天掷正盘腿坐在面窗的贵妃榻上,背靠靠枕,捧着手里的蕃瓜吃的津津有味,见了醒林忙冲他招手。
  醒林走了过去,天掷拍拍身旁的锦垫,他便依言坐下,问道:“怎么了?”
  贵妃榻狭小,天掷与他挨的极近,顺着靠枕往他身上一扑,黑纱遮不住他清澈的目光,他认真地道:“这东西特别甜,你吃一口。”
  双手捧着汁水横流的瓜举到他嘴前,醒林往旁一躲,道:“我不吃,你一人吃即可。”
  天掷执着的说:“真的很甜!”
  醒林摇头:“你吃吧。”
  天掷见此只好作罢,依旧趴在他和靠枕之间,几乎算是在他的怀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醒林背后顶着扶手和厚厚的引枕,躲也躲不了更远,何况,他一时之间……
  许是阳光太暖,许是自我规束太久,许是方才鬼哥儿所提“发狂会一次比一次更厉害”令他有所触动。
  许是他怕这十五日过的太快。
  他望着窗外,这几日他迷上太阳与月亮,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日月交替,又是一日。
  真是……太快了,快的令他心慌。
  他回首,对上怀中趴着的人,他看着他漆黑的发顶,泛着光泽的脸颊,沾着瓜肉的嫣红的唇。
  自己剖白那日心中藏着说不尽的遗憾,此时,若说还有什么遗憾……
  他冷着一张脸,在心中忽然对自己说,去他娘的!
  他抬身吻住身上人的唇角,这里挂着一粒嫩黄的瓜瓤。唇尖上有,唇瓣上也有,唇旁挂着汁水,他的舌头辗转的碾压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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