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非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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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清舒：“……”
　　“请问你就是许主管所说的廖同学吗？”来人很客气地和廖清舒打招呼，态度十分大方得体，“我是布翩荏，许主管找我来照顾小小青的。如果有疑问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她。”
　　廖清舒本来是想这么做的，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布翩荏却道：“没事，你打吧。不确定一下，你不放心，我心里也不舒服，是不是？”
　　“不不不，这个还是不用了。”廖清舒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你打你打。”
　　“不不不，这个真不用了，我相信你。”
　　“别别别，该确定的还是得确定，打！”
　　“不用不用……”
　　“你特么到底打不打！”女子怒了，一声大吼引得周围人都往这边看，“这么婆婆妈妈还是不是男人了！快点！”
　　廖清舒吓了一跳，被吼得声都不敢出，欲哭无泪地拨给了许墨衣，核实情况后弱弱道：“嗯，是你没错……”
　　“这不就对了嘛！”布翩荏不悦地一甩头发，“让你打就打，省得出了什么事又疑我不说实话。男人嘛，这么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小小青，走啦！”
　　廖清舒被她凶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呆呆地目送两只妖怪离去。冷不防一只手悄悄搭在了肩上，他还以为是九方梓彦回来了，直接垂头丧气道：“这小姐怎么回事啊，我又没惹她……”
　　“讹兽嘛，肯定没少被人说过骗人，估计都是有心理阴影了。不是有种说法叫‘瓜田李下’？”一把清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廖清舒惊讶地转头，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陌生的女生。
　　那女生肤色颇深，容貌却十分艳丽，黑色的修身毛衣配上金色的毛衣链，给人以一种艳后般的感觉。廖清舒蹙眉看了许久，隐隐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对方见状推了他一把，冲他吐了吐舌头：“哈，好过分！你丫居然不记得我丫了！”
　　廖清舒：“……”
　　这种对京话“丫”字的灵活运用微妙地勾起了他的一点回忆，却还是不够他全部记起。见廖清舒的表情实在尴尬，那女生不甘心地又道：“你应该认识我的呀，我还救过你丫呢。”女生说着，冲廖清舒伸出一只手，掌心中飘起片金色的羽毛，“革扬，那只小老鼠，还记得吗？”


第58章　食人食妖（2）
　　“啊！”廖清舒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曾救过他的、在安全部工作半鸟妖么？！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当时还带着翅膀和鸟嘴……廖清舒冲她歉意地笑，把最后一根薯条拿给了她：“真对不住，因为你这样子好看太多了，所以没认出来……”
　　“哎呀，也没有啦。”他的话很好地愉悦到了对方，女生开心地接过了薯条，“我刚才老远就看到你了，特地过来打给招呼。诶刚才这里不是还有个人吗？”
　　“找我？”九方梓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掠过女生的身旁，他脸色不善地看着已经空掉的薯条盒子，看得廖清舒胆战心惊。索性九方梓彦还不至于没品到为了盒薯条大开杀戒——他只是用一种“要是答错了我就要你命”的审问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敢问你哪位？”
　　“呃，九方，我们见过她的。就是革扬那次……”廖清舒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哑然片刻后尴尬地望向女生，“话说回来，你到底叫啥啊？”
　　“邱妙飞，安全部刑事三组的邱妙飞！连这都不知道吗？啊，我真是讨厌死你们丫了！”女生泄愤似地咬了口薯条。
　　九方梓彦终于肯正眼看她了。只见他边打量着邱妙飞边若有所思道：“安全部？我曾听人说安全部今年的新人中有个金翅大鹏鸟的混血，没想到是真的。”
　　“还好啦，这个血统听着高贵，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邱妙飞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年头，混什么都不如混熊猫，到哪儿都像国宝似地被供着。我之前还因为血统问题被送到印度去了呢，当地教团不愿意收，这才回国的，现在就当个基层小工蚁，管头管脚，没劲透了。”
　　她嘴上说得满不在乎，廖清舒却听得暗暗咋舌。金翅大鹏诶，日食千龙、有着“妙翼”美名的的神鸟迦楼罗！在西游记里都有出镜的，没想到在这能见到它的混血，真真是大千世界。
　　“没劲来山管办啊，每天都有妖怪揍，很锻炼的。”九方梓彦毫无诚意地邀请着，邱妙飞闻言吐了吐舌头：“才不信你丫的！你当我傻啊，我现在一个月还有四千保底呢，山管办连最低工资都发不出来。而且墨衣都跟我说了，事务所有登记的妖怪都是不能随便碰的，要吃投诉的！”
　　九方梓彦想了想，推推墨镜认真道：“其实还好，揍怕了就不会投诉了。”
　　廖清舒：“……”
　　他克制不住地用胳膊肘捅了九方梓彦一击。都在教些什么有的没的！
　　“你刚才说，你认识墨衣是吗？”他对邱妙飞道，“难道你就是墨衣说的那个在安全部工作的朋友？那调查山海界偷猎的事情……”
　　“啊，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个的。”邱妙飞搔了搔脸，“这事的线索太少了，根本查不出什么。我还拿着那个袋子跑了趟驱魔部，线索没得到不说，袋子还被收走了。”她吐了吐舌头，“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个，没事的，本来就是麻烦你了。”廖清舒客气地回了一句，心下却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因为没查出结果，而是因为回想起了曾为这事与九方梓彦爆发过的几次争吵。吵得虽凶，最终却不了了之，看似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翻过了这页，但归根到底，还是廖清舒选择了妥协。
　　这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眼九方梓彦，对方却只是咕咕咕地喝着可乐，双眼掩在墨镜底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廖清舒的眸色暗了暗，又听邱妙飞道：“唔，我丫来就是想和你们说这个的。你们丫能不能帮我跟墨衣转达一下呢？我实在没脸和她直接说，她难得托我办件事，我还给弄砸了……”
　　“这个，真的没事的。”廖清舒安抚着，见邱妙飞坐立不安地左右望着，便问道，“请问你是还有别的事吗？”
　　“唔，其实也算不上，就想顺便问一下……”邱妙飞迟疑片刻后问廖清舒道，“你丫以前是隔离班的学生对嘛？”
　　廖清舒：“嗯，怎么了？”
　　邱妙飞问道：“那你还记得被安木犀……呃，弄掉的那个学生吗？就那只吸血鬼，你应该和他挺熟的吧？”
　　“嗯。”廖清舒点头，“关系蛮好的。”隔离班的学生大多没有别的朋友，所以内部关系都不错。
　　“那他有跟你谈过自己家里的事吗？”
　　“这个似乎没有……我没印象了。”廖清舒蹙起了眉。
　　像他们这种血统危险的半妖，是很少有“家”这种东西的。并不是所有的凶兽混血都会进入隔离班，血统的比例也是重要的参考标准。而像他们这种比例超标的，要么是出自一代混血，亲生父母中就有一只是妖怪；要么就是父母中有一方是混血，连着几代都是血统稀薄的普通人，偏偏到自己的时候隐性基因显灵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必须与父母家人隔离的。考虑到凶兽寡情、人类怕死，这样的安排，有时也不失为一种体贴。
　　廖清舒小时候不懂，总觉得父母是妖怪也还算了，亲生父母明明是人类却还不让人相见未免也太不近人情。长大后才明白，即使相见也不代表会被接纳，像他们这样的半妖，是很难被普通孩子对待的。父母家人那不自然的甚至伤人的态度，有时比相隔天涯更可怕。
　　不过那个吸血鬼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忧虑——他是被强制转化的，对自己的基因来源都没什么好怀念感伤的。只是有时，在谈及转化自己的长亲时，眼中会流露出些许迷茫。
　　遥远的回忆被触动，廖清舒眼帘微垂，一时陷入了安静。九方梓彦见状，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玻璃心”，对着邱妙飞道：“问完了吗？问完了就可以走了。这种时候还出来逛，小心我告你翘班。”
　　“我丫没翘班啊，我在工作呢。”邱妙飞环视一圈周围，视线在某个方向停了几秒，然后就很没眼力见的在廖清舒他们的座位边上坐了下来。九方梓彦皱眉道：“你在监视？”
　　“监护啦监护。”邱妙飞道，“专门负责隔壁班学生的监护者，懂不懂？”
　　“你在监护隔离班的人吗？”廖清舒闻言猛地抬头，“哪一位？”
　　“是只饕餮半妖，女孩子。”邱妙飞非常心大地直言道，“她本来是由另一位专员负责的。但那位不知怎么失联了，只好由我暂时顶上了——你们知道的嘛，监护者是必须有驱魔师执照的。但现在能考出执照的，要么都去驱魔部了，要么都去驱魔考试的补习班当老师了，谁还进安全部哦——筛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人，只好找我丫啦，也不嫌我丫是个本本族，一点驱魔经验都没有的，也是醉了。”
　　九方梓彦认同地点头。连这么个嘴没把门的都肯起用，确实是挺醉的！
　　廖清舒无言地喝着饮料，眼睛不住乱转，口中无意识地扯道：“说起来我的监护者离开也有一阵子了，安全部一直说要再给我配一个，总也没动静……”
　　邱妙飞立刻道：“啊，那你丫可不能再等下去了！被遣回人界的隔离班学生脱离监护的时间不能长达六个月，留在里世界的则是三个月，像你这样的，被安全部知道了可是要遣走的！随便找个谁，只要有驱魔证就行，赶紧先把监护挂起来……”
　　“嗯嗯。”廖清舒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仍在四处乱瞟，终于落在了角落处一个身穿卡其色长外套的女生身上。那女生正好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撞，女生微微一笑，唇边漾起个很可爱的梨涡。
　　她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红豆派，廖清舒心领神会地眨眨眼，起身对另外两人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邱妙飞跟着站了起来：“哦对，时候不早了，那我也该……”
　　“邱小姐你知道许主管生病了吗？”廖清舒忽然道，“好像有点严重的样子，今天都没来办公室。”
　　“啊，真的？她丫怎么不跟我说啊！”邱妙飞一下子急了。廖清舒把她按回座位上，又拍拍九方梓彦的肩：“具体的你先问九方吧，我去去就回。”
　　九方梓彦的额角一跳，刚想去抓快速离去的廖清舒，人却被邱妙飞一下子拖了回来：“到底什么病啊？她丫有没有事啊？你丫快点说啊！”
　　九方梓彦起了几次身都被她扯回座位上，转头一看，廖清舒早就跑得没人影了。
　　那个坐在角落的梨涡女生也不见了，座位上空留一个咬了一口的红豆派。
　　九方梓彦烦躁地敲了敲额头，冲着问个没完的邱妙飞吼道：“什么病？！癌症晚期！病危通知单都下来了，你满意了吧！”
　　邱妙飞如遭雷劈地傻在了当场。
　　与此同时，麦当劳对街的沙县小吃。
　　廖清舒正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菜单，双脚不停地敲击着地面。忽然间，一个纤瘦的身影一声不响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廖清舒扭头一看，双足立刻安定了下来。
　　“好久不见。”他冲来人打着招呼，尽管故作镇定，语气里还是透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好久不见。”穿着卡其色外套的女生浅笑着回应，嘴角的梨涡甜得醉人，“清舒，我一直都好想你。”


第59章　食人食妖（3）
　　“我也挺想你的。”廖清舒用拳头抵在鼻下，想起不幸故去的同窗，登感有些鼻酸，“以前班上的同学，我都很想。筱纷，你有跟别的同学有联系吗？”
　　“怎么联系呢，一旦被遣到人类社会就等同于与里世界脱离，过去的一切人脉关系统统切断。唯一认识的就只有跟屁虫一样的监护者，长相辣眼睛不说，还总是没个好脸色。”
　　廖清舒道：“邱妙飞就不错啊，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可爱。”
　　“原来她姓‘邱’啊。”秦筱纷淡淡道，“我连她的真名都还不知道呢，我一直以为她叫‘爱丽丝'还是‘艾尔莎’之类的。真有意思，都是要朝夕相处的人了，连个真名都不愿意说，也不知道究竟把我们当什么。”
　　“这多半是安全部的规定吧，名字这种东西，还是挺重要的。像老詹……我以前的监护者，我也是不知道他真名的。但他对我挺好的，一直很负责。”
　　“我知道，他替你死了。不过也是他运气不好，怪不到你头上。”秦筱纷托腮道，“至于那位邱小姐，看着可不像是什么负责的人。不过这样也正好，否则咱俩都不一定见得上。”秦筱纷浅笑道，“我一开始还怕你看不懂我暗示呢，毕竟这么久没见了，怕你都忘光了。”
　　“沙馅嘛，有什么不懂的。”廖清舒也笑了起来，抬手叫来了服务员，问秦筱纷：“你要吃什么，我请客——或者去别的地方吃？要不去吃自助烤肉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自助了。”
　　“不用了，我过会儿就回去。而且我减肥，不想吃东西。”秦筱纷兴趣缺缺地说着。廖清舒看看已经站在边上的服务员，微感尴尬，权且点了一份柳叶蒸饺来占位子，又给秦筱纷叫了杯水。
　　“你减什么肥啊，你又不胖。”廖清舒等服务员走开后便小声对秦筱纷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秦筱纷扑哧一笑：“你胡说什么啊，你才生病呢。”
　　“那你不吃东西。”廖清舒好笑道，“装给谁看？明明是那么能吃的人。”在廖清舒的记忆里，身为饕餮混血的秦筱纷不管是在食谱的宽度还是在胃子的广度上都是出类拔萃的。
　　“不是不能吃，是不敢吃。”秦筱纷笑容渐止，漂亮的脸上泛起一丝落寞，“给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都了解我，会包容我，由着我放肆。而是在外面，谁由着我呢？在他们眼里，我吃得越多，越显得古怪，他们越要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既然这样，那我宁愿不吃了，饿肚子就饿肚子呗，难道还能饿死我不成？”
　　“筱纷？”廖清舒蹙起了眉头，嗅到了一丝不对味，“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只是我自己心里不舒坦罢了。”秦筱纷怔怔地望着手里的水杯，“我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点累。”
　　抬头撞上廖清舒担忧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复又低下脸去：“有时候真羡慕你，留在了里世界，可比我们这种被放逐的要好太多了。”
　　“也就……一般般吧。”廖清舒想了想道，“因为现在是在事务所工作，打交道的都是些妖怪，对半凶兽没什么偏见，同事也比较包容，所以还稍微自在点。但我的上司有点烦，他很嫌弃我，总是骂我……”
　　“那也挺好了。起码你不用掩饰自己。”秦筱纷唇边漾起梨涡，语气却变得很疲惫，“不像我，每天活得跟堵墙一样。”
　　廖清舒皱起眉头：“筱纷？”
　　“嗯，这个……怎么说呢。”秦筱纷盯着杯子里的水，唇边依然绷着笑，声音却已变得有些抖。“清舒，我只跟你说，你……你也别嫌我烦。我感觉自己真的现在特别累，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对的，就是格格不入。我感觉我就是堵会走路的墙，活得沉甸甸、硬邦邦的，不敢多说话、不敢和别人交流、也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流。我脸上刷着厚厚的油漆，像背景板一样地到处走，不敢做多余的事，生怕别人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最后却发现，连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的样子了。清舒……我不喜欢这样。我现在每天最期待的事就只有上床睡觉了，因为只有在睡梦里，我才是自由的，我才不用装模作样地伪装自己。可是只要一想到明天还要起床，我就又会烦躁得睡不着，恨不得太阳永远都不要升起来。”
　　秦筱纷说到这，突然哽咽了一下，猛地伸手抽出张纸巾按在眼上，纸巾很快就湿透了。她低下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隐忍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我想吃东西——清舒，我就是想吃东西！我想痛痛快快地吃东西啊！”
　　廖清舒无言地拍拍她的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换做别人，很可能会说出“做你自己就好啦”、“吃得多正好去做直播啊会很受欢迎的”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但廖清舒说不出来——因为他感同身受过，所以他说不出来。
　　有些格格不入，是注定无法消解的。就如同《龙族》中所写的，那深埋在血液里的血之哀。
　　服务员端上了蒸饺，转身离去前用异样的眼光扫过二人。闻到食物的香味，秦筱纷稍稍振作点了，擦干净眼泪，顺手用筷子夹起个蒸饺放进嘴里：“真是见笑了……我太久没见到能说话的人了，有点忍不住……”
　　“没事没事，你慢慢吃。”廖清舒替她倒了碟醋，又剥了个蒜头。沉默片时后，他道：“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一年后情况就会好转了吧。”
　　秦筱纷咀嚼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片刻后，她点头道：“嗯，也许吧。”
　　一年——这对隔离班学生来说，是个格外重要的时间。
　　一年后，他们这一届的隔离班学生就会正式毕业。已经被送回人类社会的同学会被消除在万物学院的记忆，并以这一年的生活为蓝本编造新的过去。一直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监护者也会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在暗处继续自己的监视任务——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学生，会在一年后彻底地与里世界脱离。而万物学院长达十几年的教育则会铭刻在他们意识深处，引导着他们作为“人类”继续生活下去。
　　而对像廖清舒这样执意留在里世界的人来说，这一年时间也至关重要——如果没能在这一年里拿到里世界单位的实习证明并正式转正的话，他一样得被送回人类社会，并在一年后被消除记忆。
　　这样听上去，似乎真正痛苦挣扎的只有那一年而已。但记忆消去之后，是否能将内心的寂寞与压抑一并消除呢？廖清舒对此存疑。
　　秦筱纷边哭，边往嘴里一刻不停地塞蒸饺。廖清舒看她吃得生猛，不由心疼，又抬手叫了一份。秦筱纷鼓着腮帮挥手制止，将筷子上的蒸饺塞进嘴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道：“时间不早了，那监护者估计要来找了。我得先走了。”
　　“我送你？”廖清舒说着就准备起身，又被秦筱纷按了回去，“别别！你留这吃！还有那么多蒸饺呢，不吃掉太可惜了。”
　　“没事，我打包。”
　　“真不用。”秦筱纷抽出张纸擤了擤鼻涕，充满留恋地往桌上看了一眼，“你慢吃，我真得走了。”
　　廖清舒想了想，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就在对面呢，能出什么事？”
　　秦筱纷展颜一笑，旋身离开，店门在她的身后合上，留下一个纤瘦的背影。
　　廖清舒目送着那道背影离开，低头继续去对付面前的蒸饺，却不知道刚刚告别的老同学并没有直接去往对街的麦当劳，而是拐进了沙县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那巷子里放着一个垃圾桶。秦筱纷捂着嘴，快步向垃圾桶走去，走到一半却已忍耐不住，扶着墙壁大口呕吐起来。
　　“呕——”她将刚刚下肚、并未消化完全的蒸饺尽数吐了出来，感到喉间口中，仍是一阵接一阵的反酸。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嘴，猛喘口气，起身刚想离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已堵在了巷口。
　　藏青色的风衣，有些可笑的圆墨镜，还有那比特斗牛犬一般的下撇嘴角。秦筱纷狐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问道：“你想做什么？”
　　九方梓彦没有答话，只是紧紧锁着眉头。他的视线掠过秦筱纷吐出的秽物，在某一块被消化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糜烂肉块上停留了几秒，又转移到秦筱纷身上——那卡其色的外套上，悄悄地落着一个黯淡的红点。
　　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张，银色的短剑自袖中滑落，剑柄被倏然收束的五指牢牢握住。他缓步走向秦筱纷，秦筱纷面露畏惧，连连后退：“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我叫人了啊！”
　　九方梓彦的脚步蓦地停住。
　　一墙之隔的空间里，廖清舒正一边叫着服务员，一边掏出了钱包，温和的嗓音透过监听的符咒，秘密地传进了九方梓彦的耳朵里。
　　短暂的默然之后，他不甘心地啧了啧嘴，将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躺在掌心里的，却是一个半旧的三星手机。
　　“你手机掉了，我来还给你而已。”


第60章　食人食妖（4）
　　目送着穿着卡其色外套的女孩慌张地接过手机，踉踉跄跄地从身边跑过，九方梓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刚刚选中一个号码，放在另一个口袋里的小灵通却忽然响了起来。
　　通话一接通，手机那头立刻传来了廖清舒的声音：“喂，九方？你在哪儿啊？你离开麦当劳了吗？我就是上个厕所你人怎么就不见啦？”
　　九方梓彦心道你这厕所上得可真够久的，厕所里还有女人和蒸饺，口中却语气如常道：“嗯，有事，先走了。”
　　“你真是，都不跟我打个招呼的！”廖清舒有些不高兴了，“算了算了，那你现在在哪儿？准备回家吗？”
　　“随便逛逛。你不用管我。”
　　“谁要管你啊，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等等还得去趟办公室，许主管有些资料放在那儿了。大概晚点回来，帮我留门啊。”
　　“不能放到明天吗？”九方梓彦皱起眉头。
　　“事情比较多么，就像赶着做完。”廖清舒搔了搔脸，听见九方梓彦咕哝了一句“有空”，接着就自说自话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好像又不高兴了？廖清舒一头雾水，收起小灵通，又拿出手机给许墨衣发微信，边发边转身走出麦当劳；而另一头，九方梓彦正转头看向手上的智能机，点动拇指将选中的号码拨了出去。
　　漫长的响铃之后，一个慵懒的声音终于从手机中传出：“喂？哪位啊？”
　　“穆曼，别装傻。”九方梓彦单刀直入，“人没死吧？没死就帮我办件事。一个叫秦筱纷的女孩，饕餮混血，帮我盯着她，赶紧的！”
　　“没空！”穆曼不假思索道。
　　“两万块。”九方梓彦好心地提醒。
　　“……”穆曼默然三秒，在累累的负债与莫名其妙增加的工作量之间挣扎了一下，终于冷静地骂了出来：“……九方梓彦，我日你大爷。”
　　“日吧日吧，事情办妥就行。”语毕，九方梓彦麻溜地切断了通话，转身走出小巷。走出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身打了个响指，秦筱纷留下的那一团秽物立刻低调地燃烧了起来。
　　晚上八点，山海管理办公室。
　　廖清舒坐在许墨衣的办公室里，默默翻看着资料，听见大厅里不时传来些许诡异的声响，与雷神“哦哦”的叫声。
　　“哦哦，进去了进去了！好刺激好刺激！”
　　廖清舒的眉毛动了一下。
　　“哦哦，湿了，床单都湿了！”
　　廖清舒捏紧了手里的笔，耳根开始发烫。
　　“哦哦，这叫声，这叫声……”
　　廖清舒终于忍不住了，拉开门冲了出去：“不好意思，看片的时候能不能麻烦安静……点？”
　　目光落在小黑与雷神面前的电脑上，他的表情渐渐凝固。
　　电脑屏幕上，画面阴森幽暗。一张白色的床单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上面染满血迹。
　　小黑摘下半边耳机，一脸无辜地望过来：“我们在看恐怖游戏直播，吵到你了吗？”
　　“还……还好，没太吵。”廖清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们继续，我，先回去工作了。”
　　他慢慢地退回走廊，顺手指了下屏幕。画面上，染血的床单抖动，其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轮廓：“对了，高能预警。”
　　“嗯？”小黑不明所以，雷神却已经回过了头去。紧接着——“哦哦哦哦啊！”“啪！”
　　前者是雷神竭尽全力尖叫的声音，后者是他的尾巴拍在电脑上的声音。
　　电脑骤然黑屏，主机里冒出阵阵异味与青烟。廖清舒在心里“哦哦”了一声，看着雷神抱着电光闪烁的大尾巴站在原地，笑得可怜兮兮一脸抱歉，遂目不忍睹地转过了眼睛。
　　“小黑。”他觉得自己还是该为雷神争取一下，“你冷静点，我们先看看能不能修……”
　　小黑没说话，十分镇定地按了两下开机键，又在电脑顶上拍了拍，见确实救不回来了，便站起身，朝雷神走去。
　　廖清舒默默地缩回了办公室里。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十分钟后，廖清舒陪鼻青脸肿哭得惨兮兮的雷神回房间，还顺带给了他两筒纸。
　　“行了，不哭啦，谁让你自己不当心……真觉得怕的话就不要看啊。”他踮起脚去拍雷神的肩膀，将他一路送回了大白箱所在的工作室。人高马大的雷神哭得抽抽噎噎，卷筒纸拖了一路：“人家，人家只是好奇而已……老大他平时那么喜欢看方盒子，我才想跟着一起看，谁知道那么吓人……”
　　他“哇”地一声嚎出来：“人类，人类好可怕啊！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东西！人类真的太可怕了！”
　　“……”廖清舒沉默地盯着他，忽然觉得，这位上古的神明大人会沦落成一个住箱子的发电机，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乖。来，回去睡觉了。”廖清舒将他送到了大白箱子跟前，对方却抽噎着不肯进去。廖清舒眉毛一动，问道：“怎么了？”
　　雷神拿纸巾擤了把鼻涕，不太好意思道：“黑……”
　　“……”廖清舒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你等着，我去开。”
　　他转身去摸墙上的开关，因为对这里不熟，愣是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正要按下，突然听见雷神倒抽了一口凉气，旋即又“哦哦哦哦啊！”地叫开了。
　　大厅里遥遥传来一声小黑的呵斥，廖清舒哭笑不得地转头：“又怎么了？”
　　雷神没说话，指着他身后抖抖抖。廖清舒只当他是杯弓蛇影，摇摇头正要安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细的声音。
　　“……帮帮忙，请帮帮我……”
　　廖清舒：“……”
　　一阵夜风从窗口吹进，廖清舒用力地打了个寒颤。
　　身后细弱的求救声仍在继续，他僵硬地回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校服少女，正抱着一个同样染着血的、脏兮兮的白色布偶，阴森森地站在他的背后。


第61章　食人食妖（5）
　　哭泣的少女、凌乱的校服、染血的布偶……
　　这种恐怖游戏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廖清舒一个没控制住，直接一嗓子嚎了出来，声音刚刚飚出喉咙口，便听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却从女孩怀中的兔子布偶身上发了出来：“叫什么叫，还没死呐……这都什么心理素质，是不是男人啊你……”
　　“什……”廖清舒正自惊疑不定，女孩忽然抬起了一直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