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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仙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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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一样的白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刃是削铁如泥的刃,反射着惊恐的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被捏在谢秋寒手上,细皮嫩肉的脖子上架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方匆吓呆了。
  他压根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误会,”他听见谢师兄说,“我是特意请方城主来帮我一个小忙的。”
  谢秋寒面不改色,脸上还是温和有礼的神情,好像不是他使诡计阴别人,而是在和人家和气的谈话似的。
  方成镜的脸已经黑的比底下大江都深沉了。
  “我小看了你。”
  “不敢,”谢秋寒道。
  “你要什么?我们的确没有破解之法,没有骗你。”
  谢秋寒也就配合他做戏:“我知晓,我也只是想下去看看,并不想动手的。”
  说不想动手,手里匕首捏的牢牢稳稳,一点儿不红脸。
  方成镜心中恼怒极了,人家的弟子,谈笑间把局面捏圆搓瘪,他家的弟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两次!
  可他再气,自家的人再蠢,也是亲姐唯一遗孤,总不可能丢掉不管,只能忍气吞声,跟着谢秋寒下江,因为怕飞檐走壁时谢秋寒伤到他侄儿,他还贡献了一颗名贵的避水珠,算是也加入了替人数钱的行列。
  一边走,方匆终于艰涩的开口:“可……可我不明白,分明是我约谢师兄出来的……”
  “你约他?你何时约的?”
  “我……”方匆说不出口,他何时约的?今日一直匆匆忙忙,回到家中,掉入江里,换衣服,被长辈训斥,他是怎么找到空隙时候同谢秋寒递的话?
  谢秋寒歉意的道:“对不住,是我用摄魂术给你种的,你没有约我,请师弟谅解。”
  谅……解?
  方匆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以为大师兄温文尔雅,待人亲和,大师兄还帮他划掉过几次旷课迟到,他以为大师兄是亲师兄……可原来人家是在算计他。
  谢秋寒默然无语。
  还是方成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这就当紫霄山给方匆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不可轻信吧。
  就这几句话之间,他们来到了江底。
  避水珠十分管用,他们所到之处,甭管多湍急的水流都自动被劈开两半,在他们两侧避开,情景十分奇异。
  方匆心是真的大,他像忘了小命还被人家攒着,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身侧的水壁,惊呼道:“哇,真的会躲开,舅舅你怎么从来没拿来给我玩过。”
  方成镜青筋暴起,想让谢秋寒给他抹脖子得了。
  谢秋寒却不介意,只是意味深长道:“你舅舅藏着的秘密还有很多呢。”
  方匆一愣。
  方成镜沉声道:“当说的,不当说的,我都说了,你不必再探我虚实。”
  探他虚实?谢秋寒笑着摇头,“方城主,我不必探你虚实,摄魂术,我对你也用了。”
  方成镜这才神情动摇,“你……”
  “今日交手时,”谢秋寒彬彬有礼道。
  方成镜惊疑不定的看着谢秋寒,上下打量他,像要用目光把他剖开似的。
  他自己虽不以武学著称,只是一介闲人,但那是与他同侪相比的,像谢秋寒这样年龄不及他零头的弟子,若不是有紫霄山撑腰,他是从不看在眼里的。
  倒不是他瞧不起人,实在是时间这座大山太难攀越,弟子们同他隔着层峦,他为什么要费力弯腰去记呢?
  可没想到,恰是这个他不太放在眼里的人,竟然趁他不备入侵了他神识,窃了他的秘密,拂袖而去,没有惊动一片树叶。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此时,三人来到大江中央,驻足,身后的水流屏障哗然落下,若有人从上往下看,一定会发现,此时大江奔涌,唯在江流中心处,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眼,看着深不可测,十分诡异。
  方成镜道:“这里什么也没有,你也看见了。”
  “哦?”谢秋寒道,“那城主你也什么也没看见吗?”
  方成镜面色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秋寒笑一下,松开了方匆,并将匕首递给方成镜:“城主,请吧。
  方匆:“你们这是……”
  方成镜:“若我不呢?”
  “不,便不吧,”谢秋寒道,“只要城主愿意担天下覆灭的罪名,我与仙座自然无不可。”
  方成镜默了半响,竟然如谢秋寒所愿的接过了匕首,狠狠的在自己腕上划了一道。
  血噗呲一声溅了出来,竟然没有滴下去,而是缓缓的入了江流,包裹着清清冷冷的江水,在距地面三尺的地方旋转了起来,成了一条螺旋式的血流。
  他道:“我只是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谢秋寒颔首:“我知道。”
  方匆听他们两个猜了好一阵哑谜,实在困惑极了,终于忍不住,“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谢秋寒让贤,“城主说?”
  方成镜深深看他一眼,道:“无我镜,无人能用,是因为无我镜已然认我为主了。”
  方匆愣住。
  说话时,方成镜面色渐渐苍白起来,即便是修道之人,也扛不住这样失血。
  他眼神没有看着方匆,而是定在空中一点,那儿明明什么也没有,但他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神里全是敬畏和虔诚。
  方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血流似乎是环绕着什么东西,上下飞舞,渐渐的,朝中间聚拢,终于显出踪迹——方匆瞳孔紧缩,猛地后退几步,撞上水墙。
  谢秋寒眯起眼睛,看着那东西。
  那是一具玉做的人像。
  通体莹白,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是打坐姿势,手放在膝上,脊背挺立,直的好像精准测量推敲过一样。
  虽然比例缩小,没有打磨脸部,但看的出骨相周正,头颅饱满开阔,身上服饰是很久以前的样式,并非现在人。
  谢秋寒胆大包天,上前一步,用指节轻轻在玉像的手臂上扣了扣,还侧头去听响,问:“怎么用?”
  方成镜无奈,“好歹放尊重些。”
  方匆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什么?”
  谢秋寒道:“此乃圣人禹帝之像,当年圣人游历至此,感大限已至,就地坐化,与一众上古异兽用了一个墓地,要说起来,他才是异兽的守墓人,而你们青阳宗是圣人的守墓人。你们的无我镜……是什么?”谢秋寒问方城主,“是圣人的一魄?还是圣人的肢体?”
  “眼睛,”方成镜道,“另还有你们紫霄山拿去的因缘镜。”
  谢秋寒道:“原来如此。”
  他点点头,不再废话,一翻手腕,光芒一闪,一大一小两只兽凭空出现。
  大的是只九尾狐狸,小的是个长了肉翅的猫儿。
  方家二人看着那猫儿发痴。
  穷奇不理他们,只舔谢秋寒一下,“那我进去了。”
  谢秋寒摸它一下,又向狐王道:“烦请狐王照顾。”
  只两句话工夫,两只兽朝玉像迈开腿,穿过玉像,消失了。
  方匆揉揉眼睛,“我……我的娘嘞……”这回是感叹词,不是实词。
  至此,谢秋寒才松一口气。
  把穷奇和狐王送进去,他便达成了此行的目的了。
  他冲方成镜歉意道:“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方成镜沉默着,他先前同紫霄山一行人说秘境无法破解,现在自己被谢秋寒一诈,就送了两只异兽进去,真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谢秋寒很善良的说:“城主不必介怀,我们且在此候一会儿,待狐王与穷奇出来,我们达成此行目的,便回紫霄山了,不管是今日之事,还是传承之事,我都不会同仙座说,我和城主对仙座是一样的心。”
  方成镜愣一下,什么叫一样的心?
  他是对仙座有倾慕之心,谢秋寒这话说的真是……他摇摇脑袋,把这点啼笑皆非的想法驱赶出去。
  方成镜一撩袍子,原地坐下,默认了要陪着谢秋寒等。
  他心想,与自家不知轻重的侄子相比,谢秋寒显然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弄开了秘境,也不是来以身犯险的。
  相反,他此番用计,只为送两只异兽进去,穷奇和狐王在上古就是异兽之首,可怖的秘境于它们而言不过是探一探属下的坟地,更何况穷奇之原身亦压在秘境之中,它们大可去救了魔尊道侣,再取了穷奇原身,大摇大摆出来。
  更关键,他此事还瞒着仙座,只是他一人所为,青阳宗与紫霄山还是两派友好,不耽误以后交往。
  真是好算计。
  唉,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更可气是,那后浪里还没他的后辈,方成镜一时间又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方匆脑袋上。
  方匆捂着脑袋,极其困惑的看着他舅舅。
  方成镜叹了口气。
  他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认认真真的在玉像前三叩首,“方匆,来。”
  方匆迷迷糊糊的,也行了礼。
  方成镜起身道:“上古诸神陨落之后,天地塌陷,处处是火海天灾,帝禹不忍生灵涂炭,炼制九鼎,九鼎是圣人肢体所炼,其中王鼎是精魄,圣人粉身碎骨,压下混乱的混沌真气,重建秩序。他自知命不久矣,最后来到岭南,自掘双目,炼成无我镜,镇压异兽怨气——无我镜是圣人之瞳,能勘因果,警世情,此镜又分两侧,一侧由我派持,镇在岭南,作为封印秘境的墓碑,万载不动,而一侧则机缘巧合化为了人身,去往九州,蒙昧之时成立了知之阁,留下逢乱世出手,平定天下的传说,其实知之阁、无我镜,都是圣人的眼,不过一动、一静罢了。”
  方匆只听过前面那段,从没听过后面圣人拿自己炼九鼎的事,他愣了半响,才艰难的问:“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谢秋寒深深的看那玉像一眼,道:“没人能千秋万载不朽,圣人也不例外,九鼎千年前已经不经用,紫霄山用几位先人填进去,支撑了千年,现在又要摇摇欲坠了,你们的大圣人,死都死了,还记挂着要别人跟着他一起粉身碎骨。”
  圣人自己做了圣人,还指着万年后的一个人跟着他一起做圣人。
  而那人也的确如他所料,一身神骨,坦坦荡荡,甘为苍生做桥,渡人得道。
  谢秋寒先前在方匆那儿打听时,听他说起方成镜见过云邡剔骨之景,心生了疑惑。
  可伏羲骨出世,神祗威严无上,凡人肉体凡胎绝不可能看见。
  而且云邡亦言,剔骨之时无人在,方成镜怎么可能看见?
  所以他对方匆方成镜二人上了心,趁他们不备,用上了摄魂术,果然读到了背后的秘密。
  方成镜早受圣人启示,应将一切告知云邡,请云邡来接受圣人传承。
  可他出于种种原因,瞒下了这点,并宣称无我镜无人能用,没有传承。
  照他自己说的:能拖一时是一时。
  其实他不是坏心,他一方面见天下尚算安稳,秩序还在苟存,另一方面也不愿再见云邡剔骨救世,那场面实在太过惨烈。
  却没想到,给了小人可乘之机,生出中间种种事端。
  方匆还没弄明白:“可、可我娘给我托的梦……”
  方成镜沉思一阵,道:“那不是你娘,你娘知道无我镜认我为主了,那应当其他人故意给你种的梦境,我想他是有意让你去引神霄来此的。”
  方匆困惑极了,“什么别人?就是娘啊……”
  方成镜亦生疑,看了谢秋寒一眼。
  谢秋寒刚要说话,忽然听得方匆惊呼道:“那这个冒充我娘给我托梦的人,是禹帝……?禹帝!?禹帝给我托梦!?”
  谢秋寒:“………………”
  方成镜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不是禹帝,禹帝只给我托梦。”
  这情景实在有几分好笑,谢秋寒忍俊不禁。
  方成镜是认真的,他正色问谢秋寒:“我思索过去种种,似乎还有另一人在背后捣乱,这人想要杀仙座,所以让方匆引仙座过来,我猜的对吗?”
  “是,”谢秋寒道。
  方成镜琢磨开了。
  这人不知道无我镜其实已经有了传承,还拿无我镜去骗方匆,说明这人级别在圣人之下。
  可这人能操纵种种,甚至知道云邡剔骨之事,他的级别又在众生之上。
  这样一推算……方成镜猛地抬头,夜空深远,星辰闪烁,星宿拼凑成辽阔的九州图景,拱卫着中州。
  谢秋寒轻轻嘘了一声,“别说他的名字。”
  同一时间,方成镜脱口而出:“太武帝周吞机!?”
  谢秋寒:“……”
  轰——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星辰乱了。


第73章 
  顷刻间风起云涌; 倒灌的江水排山倒海的拍下来; 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朝他们露出獠牙。
  ——不是就像,是!
  江水悍然卷成一条水龙; 张开巨口,朝他们一口咬下来。
  谢秋寒一把夺过避水珠; 朝水龙掷了过去。
  水龙被砸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口,来势稍顿。
  便趁着这一停顿; 青光一闪,三人乘狼毫笔直冲云霄,离开了江底。
  明月照大江,江浪滔滔。
  大江嗡了一声,所有奔涌的江水都停了下来; 缓缓的朝中央卷曲,最后形成一条气势可怖的长龙; 半曲着身体; 凶神恶煞的盯住了空中三人——
  谢秋寒耳根发麻; 简直想把方成镜推下去算了。
  吼——
  长龙仰天长啸一声,直冲了上来。
  那简直是恐怖至极的场面; 一条大江全部抽空,底下的岩石全部裸露; 带着陈年冲刷的痕迹,圣人玉像沉默的立在大江中央,压根就指望不上!
  谢秋寒抽剑挡了一下; 胸口一阵激荡,快要吐血,大怒道:“让你别说!!!”
  方成镜一时失言,引起太武察觉,这时也后悔的要死。
  原本岭南不是九鼎秩序所及之处,他们说说没什么,可他要直接指名道姓的点出周吞机的名字,那真是唯恐周吞机注意不到!
  可这也不能怪他——方成镜下雨似的洒出一把避水珠,道:“他为什么听的见!他难道在上界一直看着!?”
  谢秋寒也没什么可以掩盖的了,“王鼎!他一直控制着王鼎!!!”
  方成镜愕然。
  他失神一瞬间,就被长龙尾巴直击门面,打了个落花流水,从狼毫笔上摔落下去。
  同一时间,长龙在底下恶意的张开嘴,等着将他一口咬个干净。
  谢秋寒想拉他一把,可那尾巴又悍然甩到他身前,他只能拽着方匆一跃闪躲。
  方成镜坠入无边黑暗的江水之中,一瞬间不见了身影。
  方匆惊恐大喊:“舅舅!”
  他竟然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力,谢秋寒拽也拽不住,找死一般御剑冲了下去。
  谢秋寒一点都不想管他们,但他还得留着我无镜给穷奇狐王开门,于是只能一咬牙跟着俯冲而下。
  同一时间,月影明灭一瞬。
  剑影一晃,轰然一声,水龙被劈成两半,云邡截断江水,闪身将他一拽。
  谢秋寒扭头看见他,微微松一口气。
  云邡拧眉要怒斥他两句,可刚开口,他瞳孔一缩,只见黑暗的大江底,圣人玉像散着幽光,仿佛睁着一双亘古不变的双眼,静静的看着流淌在上面的是与非。
  云邡被那双眼一照,竟然神思摇晃,使剑的招式都迟钝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那水龙就着被截的两半,再次化出龙头,从背后冲了上来。
  谢秋寒没想到这个救兵这么快就下了线,下意识将他往怀里一拽,水花劈头盖脸的撞上来,他只来得及撑开一道真气做护体屏障,受巨大冲力,两人一起往江底坠去。
  砰——
  无形的真气屏障一面撞上江底岩石,一面撞上凶猛的水龙,发出轰然巨响。
  云邡没有站稳,摇晃两下,抓住谢秋寒的手臂,头疼欲裂。
  越这样,他越怒,张口就骂:“走到哪你就惹事惹到哪,信不信回去我关你十年禁闭!”
  谢秋寒牢牢的扶着他,张了张嘴,感到无言以对,默默的想:“这回真的不是我。”
  ……不过他还挺期待十年禁闭的。
  他们二人白日时还十分尴尬,彼此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情形危急,刚好借着这事,将那点异样情绪盖过去,彼此暂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底干涸,江水反而在半空中,对着底下的人虎视眈眈,景象十分奇异。
  也许是因为云邡的来到,水龙突然止住了攻势,悬在半空里,好像在静静的观察。
  方家二人也在一旁,正奄奄一息的倚靠着石像,看样子受伤不轻。
  但也就是几息的工夫,方成镜的伤势渐渐好转,好像从玉像里获得了生机。
  云邡看一眼,走过去,自言自语道:“大禹。”
  在几人的目光里,他神情淡然,伸出了手,手指停在距离玉像半寸的地方。
  一圈又一圈水波一般的光芒在玉像的脸部荡开,不一会儿,成了一张五官齐具、像模像样的人脸,只除了双目空洞,没有了眼睛。
  方匆揉了揉眼睛,可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那儿有脸了,却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是圣人的容颜,凡人无法窥视。
  唯有云邡,盯了玉像片刻,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方成镜则神情恍惚,摇晃两下,慢慢的站起。
  云邡看看方成镜,又看看玉像,脸上闪过一丝怜悯。
  他终于伸手扶了方成镜一把。
  方成镜却退两步,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云邡看了他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玉像的脸,叹气似的说:“你也不容易。”
  方成镜立刻不受控制的猛地抬头,死死的看着他。
  他竟然掉了泪。
  可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泪,而是圣人的泪。
  他好像孤独的守候了万载,终于盼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一份迟来的宽容。
  而云邡的叹息、怜悯也并不是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远古真神伏羲。
  那一刻他们自己都不明白,借由这万载之后的一瞬间交汇,两个上古神祗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和解,万年又万年的执念又是怎样全盘瓦解。
  在场几人,只透过这一幕,窥见了一点传说人物的血肉。
  水花哗啦一声溅起,传来细微的响动。
  几人心中一紧,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之上,一个流水塑成的人脱了出来,站在龙头的位置,姿态中带着几分睥睨。
  他将底下情景纳进眼底,道:“诸神混战,原不是禹帝之过,禹帝才是垂髫小儿,却要为先人收拾残局,朕钦佩。”
  他说话时,微微一叹,好像是在临江悼古,说不准是不是下一刻就得吟首诗。
  云邡眯了下眼,道:“周吞机。”
  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周吞机是这个样子的。
  流水无法全然刻画出一具像样的躯体,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可是他眉目宽阔,气场威严,就算只是水捏的,也让人望之心生敬畏,知道这是一位曾开疆拓土雄霸九州的帝王。
  但后人也肯定没有想到,这位名垂青史、飘然飞升的帝王,其实从未离开。
  他并没有飞升,相反,他利用那场献祭,潜入了王鼎,从此有了调动和更改世间秩序的权力。
  因为禹帝设下的秩序制约,他无法肆无忌惮的动用王鼎,因此,他躲在暗处,盯着九州的动静,利用秩序的漏洞制造一场又一场的阴谋阳谋,从而实现他的宏图永继。
  水龙伏下身躯,匍匐在地,周吞机自龙头走下,打量着云邡,微点了一下头,“后辈青出于蓝,不错。”
  云邡亦道:“久仰大名,您与画像里有些差距。”
  周吞机只道:“这幅样子用的惯罢了,皮相,没什么要紧。”
  云邡打量着他。
  他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对手。
  不朽阁里挂着周吞机写的牌匾,还藏着周吞机的画像,双目锐利,身躯伟岸,然而鬓发略带灰霜,看起来有些年纪,所以云邡往日开玩笑时,管他叫小老头,但从不是真对他有不敬。
  不朽阁中留了不少太武的东西,其中就有谢秋寒常看的一本太武杂记,那书一半是记叙太武帝生平,说他文成武德,挽救大厦于将倾,另一半是他生前留下的手书,兴之所至时写的一些感慨,看得出胸襟宽阔,雄才伟略。
  很难想象,这个人会是一个献祭万人血肉,牺牲多人性命,成就自己一人大业的阴谋家。
  然而,剑圣去世时,已语焉不详的同他交代了一些,告诉他王鼎之变,内藏玄机,若要解天下之局,必先从王鼎入手。
  后来他从种种迹象里去查探,大胆猜到了周吞机的存在。
  今日周吞机的现身,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谢秋寒也心生警惕,上前一步,站在云邡身边,握紧了剑。
  周吞机这才扫他一眼,咦了一声,道:“朕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元婴期的小子。”
  谢秋寒听他点破自己修为,目光收紧,越发警惕起来。
  似乎是要试探他,周吞机一翻手腕,散出一阵威压。
  谢秋寒自入道以来,从未真正被其他人等级压制过,直到这时,才明白“压制”二字的意思,他的毛穴似乎都被浸透,一股森森寒意从四面八方挤进来,简直让人站不住了。
  “你我之事,何必殃及他人。”
  云邡淡淡开口,伸手握住谢秋寒的手腕,威严一扫而空。
  谢秋寒心中却还留有余悸——这是什么?
  此时周吞机道:“你我修炼之道,方是真神留下的修真之道,得道时可飞升入修真界,而其余诸人,不过是站在混乱的分流之上,琢磨出一点点攀岩附会的歪门邪道罢了,即便侥幸飞升,入了上界,也经不住神祗威压,要粉身碎骨。”
  他顿一下,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五年前,我曾发现一丝踪迹,降了劫雷以后又找不见了,你是如何躲过天道筛查的?”
  五年前?
  那正好是谢秋寒初初入道之时。
  那时替他消去劫雷的,是后土鼎之二角。
  谢秋寒若有所思。
  云邡慢悠悠道:“他受我庇护,你自然发现不了——哦,你也别说什么天道,天道已废,如今只是你一人之苟延,怎配称天道?”
  “天道已废!?”
  方成镜震惊,扶住玉像站起,脱口而出,“什么叫天道已废?”


第74章 
  六合之间; 四海之内; 人之生死; 草木之兴衰,全乃天之定理; 是为天道,修行者以种种方法探寻着玄之又玄的大道; 沟通天地,修行道法。
  乃至眼前大江涌流、星月璀璨; 四时之序,都是道。
  道,怎么会废呢?
  方匆也小声问:“什么叫天道已废,天道若废,我们这是修的什么?”
  云邡看他一眼; 道:“咱们这位陛下在位之时,大鼎破碎; 万鬼出世; 民不聊生; 紫霄山诸位修士合力献祭,修补大鼎; 成就一段佳话,你想想; 堂堂天道,怎么会靠着几个大炉子来运转,转了没几天; 还得要人去修补?”
  大炉子,他说的倒是轻巧。
  方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也,也是。”
  云邡道:“上古诸神混战,诸神纷纷陨落,天道亦被破坏殆尽,圣人以九鼎重新布下秩序,这是圣人之治,不是天道,后来九鼎破碎,周吞机趁虚而入,借机藏于王鼎之中,借此掌控天下,成就了自己的野心。”
  听到他说“野心”二字,周吞机眉梢一动,轻轻摇头,“此言差矣,朕与众卿家群策群力,通过献祭融入大鼎,接过圣人之命,朕如今仍可时时照拂,使百姓安居乐业,续千秋万世之和平,得江山之不朽,有何不对?”
  他还有脸说江山不朽。
  云邡实在心情复杂,“那敢问陛下,现今处处天灾人祸,无数百姓罹难,良田万亩变作荒土,这是您求的江山不朽吗?”
  周吞机默然片刻,老老实实的说:“的确是朕之过。”
  他微微仰头,水纹漾动,“朕早知修炼之道吸取天地灵气,却因你紫霄山有辅佐之功,而对尔等仙门修士过于放纵,这的确是朕做错了。”
  云邡极不客气的回道:“您这不还是在颠倒黑白吗?”
  周吞机被他这样挤兑一下,话音一顿,正色看了他一眼。
  二人眼神交汇,仿佛一瞬间交流了彼此才知晓的秘密,而在场其余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周吞机才终于笑着说:“伏羲神体所诞,果然不同凡响。”
  “伏羲神体,”云邡一拍脑袋,轻声细语道,“陛下不说我都忘了,是您把伏羲骨送到我师父手边,教他什么傀儡术和大衍七杀阵的吧?本座可真是谢谢您了。”
  周吞机并不动怒,只道:“你原本就是一具骨头,禹帝早备下以你替补之法,并非朕要害你,即便没有朕,你也该去填九鼎,不必来讥讽朕,朕之所为,亦全是为万民福祉,清者自清也。”
  云邡也懒得同他争,皮笑肉不笑道:“随您怎么说吧,您这回冒险现身,总不是来自证清白的吧,要打赶紧的。”
  周吞机笑了笑,“朕只是来见见你。”
  什么叫只是来见见你?
  云邡皱眉。
  他虽身在王鼎中,但受着秩序制约,这样冒险现身,一定有图谋。
  像是看明白了他的疑问,周吞机开口道:“九鼎裂缝越来越大了,你上回也看见了,几个小小修士,就能自由出入幽冥,破坏后土鼎威严,紫霄山诸位爱卿的骨血,恐怕已经耗尽了。”
  众人一愣。
  周吞机的目光定在云邡脸上,“百年前的岭南之变,朕本有机会杀你的,只是看你肯剔骨救世,心中动容,才终究没有下手。这些年朕迂回试探,总给你留些余地,就是爱惜人才,希望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优柔寡断到了现在……”他摇摇头,一声叹息,“还是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你了。天下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了。”
  云邡的面色一点点冷凝下来。
  且不管他话中几分真假,也不管中间有多少阴谋陷害,云邡的确是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去填那九个大炉子,他在也好、不在也好,都不是症结。
  他一开始就是为这个使命生的,注定要为这个使命粉身碎骨。
  水龙匍匐在周吞机脚下,他踩着水阶走上龙头,居高临下,一脸大仁大义的说道:“朕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这一点,不是要与你动干戈,朕若真想杀你,早取你性命无数次了。只是此时再无他法,只能用你了。你可将身后事交代一下,或许也可再寻个肉身附上,这具躯体,朕十日后来收。”
  水龙腾空,月明星稀,月光透过了水做的身躯,在地上投下粼粼波光。
  江底几人面色各异,都在思索他这一番话。
  云邡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站着,仿佛事不关己,也可能至生死于度外。
  谢秋寒倒像是被下了死亡通牒那个,脸色青白交加,很不好看。
  周吞机将一切收归眼底,露出一个隐秘的笑。
  水纹渐渐淡入,他将神识缓缓抽离……
  “慢着!”
  一剑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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