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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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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被称为藏尸林,林子深处更有一湾深潭,被称为葬魂潭。
  那处潭水观之幽碧清澈,实则深不可测。村里水性最好的汉子都不敢来这处游泳。据说水下有汹涌的暗流、还有吞人的漩涡、更有缠人可怖的水草与嶙峋刮骨的尖石,掉下去的人往往连尸体都再寻不到。
  村里老人偶尔也会同孩子们讲起那些神乎其神的怪谈。谈到这口潭水,他们永远只有那句话:“掉下去的人都被水鬼吃光了尸骨咯。”以此来妄图断绝孩子们旺盛的好奇心。
  村里孩子敢去的也很少,只有暑假才能回去的虞秉文却不在乎,他同村里孩子玩不上,幸好还有骆攸宁这个小玩伴。
  有了骆攸宁的虞秉文胆子更是顶天大,哪处山陡水险就爱往哪处跑。跌得鼻青脸肿腿骨划出了伤缝针敲钉也不怕,那些在他看来都是男子汉的勋章。
  再大一点的时候,该爬得山涉得水抓得蝉儿龙虾均玩腻了。虞秉文便会拉他来这里钓鱼。
  竿是从大伯家搭瓜架的竹节里偷得;鱼线鱼钩则是奶奶家讨来得,粗糙结实的粗棉线与以火烤钳弯的缝衣针。
  七拼八凑之后,再经由虞秉文东敲敲、西凿凿,也能做出一杆于他们而言相对完美的钓鱼竿,并带来极大的乐趣。
  潭边垂钓,绿荫相庇,童年时光悠闲静谧。
  骆攸宁趴在一旁大石头上做两人的暑期作业,虞秉文便蹲在潭边静悄悄等鱼儿上钩。
  饵料就近土里掘出的肥硕蚯蚓,挂在钩上落进清泠泠的潭水里,最容易引来贪食的鱼儿。
  这些鱼儿往往肥肥壮壮,钓上来时还扑棱得不停,厚尾巴啪啪敲得泥砂滚滚。偶有运气好的鱼能奋力挣脱跳回水里,运气不好的一般给骆攸宁一石板就拍得鳞飞血溅横尸当场。
  以石片草草刮鳞剁头,锈迹斑斑的小刀割透鱼腹掏了腑脏,弄不太干净也只能将就着吃。
  正好是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余辉遍撒的傍晚时光。
  两人就地凑了柴生团火,仿佛电视剧里演得那些浪迹天涯的侠客们,梦里尽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偶尔虞秉文为了应景还会去特意偷他三叔家酿得米酒来尝。
  那米酒酿得时日已久,酒味醇厚。两小孩儿不胜酒力,几口下去便能一起睡到昏天地暗。
  醒来时已是漫天繁星,素月映潭。
  两人追着林间扑朔的萤火虫,紧赶慢赶得跑回到村里,这时候满村多是举着手电去寻他们的家人。
  一顿胖揍是少不了得。骆攸宁是别人家的孩子揍不得,可怜的虞秉文往往得承担了两个人的分量,被小竹篾抽得哇哇直叫。
  沉睡的往事解了封口,接二连三浮上心头。
  童年那些趣事,而今再想起,却如纸片般单薄遥远,被飞逝的时间不断剥落成伶仃的骨架,恍若一场从未亲身经历的梦境,孑然留在了遥远的回忆里。
  那处林、那湾潭给他的印象太深。那曾经是他们最宝贵的秘密基地,一直到遇上那个人……
  他猛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小胖墩虞秉文在前领路,此处人迹罕至,越往深处走,灌丛野草越发猖獗,枝蔓叶长侵占着原先的山道。熟悉感无处不在,像是每一处角落每一株高树都藏着他们的童年。
  山雀聒噪不休、衰蛩啾啾不断,便无人迹,这山林也依旧那般热闹。
  山道漫漫,如细蛇盘绕,一直蜿蜒至潭边。
  没有泉涌没有水流,潭清水静,倒映苍苍树影,仿如时光未褪。
  行到临潭的一颗枯树旁,小胖墩顿住了步伐,他头也不回,只是僵硬地抬起了手臂,指向近处那棵树根处葳蕤丛生的野草。
  骆攸宁微微一惊,心头突突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让他万分恐怖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他知道那个野草下头有个小小的深坑,他最初跟虞秉文玩捉迷藏的时候总喜欢躲在那处。深坑底部下斜直没入树根,就在树根下头藏着一个足够容纳成人的树洞。
  他不知道虞秉文是什么意思。他想张口去问,可喉咙里就似被人堵住般,丁点声音都发出不来。
  就在这时,前头指着树洞的小胖墩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动作那么僵硬,就好像一具丧失水分的干尸,骆攸宁几乎错觉自己听到了他脖颈间传来的嘎嘎声。
  他对着他竖起了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脸色死白如同刷灰的墙体,双目空洞无神,瞪了骆攸宁片刻,整个人蓦然似一颗出膛炮弹嗖地一下撞了过来。
  骆攸宁没提防,猛被他撞倒在地,就势滚进了那处坑底一头栽进了树洞里。
  树洞潮湿阴冷,如同冰窖。
  骆攸宁挣扎着想从里头爬出,可才露了脑袋,他却发现方才还站在坑边的小胖墩已经不见了踪影。
  蛩鸣倏静,鸟叫悄止。
  天地骤然昏暗了下来,整片深林似蒙上了一层森森鬼影。
  骆攸宁听到了脚步声。
  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拖拽重物的声响,听起来就如仿佛噩梦深处藏着的那个恶魔。
  骆攸宁不敢再往外爬,他朝树洞深处缩了缩,调整好姿势,微探出些透着葳蓁杂草悄悄向外窥视。
  随着声音的逼近,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渐渐闯进了视野之中——
  漆黑西装打理得笔挺,内里衬衫外翻的衣领却泄漏了他的狼狈。泥黄搅了褐红的污迹,只一点就让他看起来足够腌臜不堪。
  骆攸宁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噩梦中走出的身影。恐惧如同蛰伏的蛇,直到此刻才倏地窜出狠狠咬在了他的胸口,他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攫紧了拳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那个男人在向着潭水这边走来。
  他一手拎着一柄斧头,另手还拖着一个巨大的麻袋。麻袋里似装着什么活物,犹在里头不断挣动不休。
  男人拽着那个麻袋,走不到几步就不耐烦地抬脚直踹,等麻袋里的活物消停了才继续朝前走着。
  麻袋磨过肮脏的泥地蹭着尖利的碎石,边角被划开了。有丝丝血迹顺着缝隙向外淌着,湿了一簇簇杂草野花。
  那个男人将麻袋一路拽到潭边终于停了下来。
  骆攸宁以为他会同他记忆里那般把那个麻袋扔进潭里。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男人下一个动作竟然是倒提起了斧头,以木柄疯狂地击打起麻袋。
  惨叫从麻袋之中爆出,声音那么沉闷凄惨,刺得人不由捂了耳朵。
  骆攸宁一动不敢动。他屏住呼吸,死死瞪着这噩梦中的景象甚至不敢移开视线。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麻袋碎裂的缝隙之中淌出,浓稠的鲜血濡湿了麻袋下方草地又汇成一小股血流向着潭水中淌去。
  有一瞬间那片清潭都仿佛沸腾了般,在随着血水的不断汇入,潭面徐徐浮起了一层浑浊的红烟。
  血水映得绿树也似染了猩红,整片区域都仿佛沦为了十八层地狱。
  “林中燕,在躲谁。潭中眼,在窥谁……”熟悉的歌谣如不肯离去的幽灵,栖息在了耳畔,“藏尸林的鸟儿哪去了,藏魂潭的鱼儿不见了。死绝了!死绝了!”
  歌声非常耳熟。骆攸宁听了许久才发现,在唱这首歌的人赫然就是正在用木柄击打麻袋的黑衣男人!
  他边哼着歌边拼命用木柄捶打着麻袋,直到麻袋之中呻吟渐弱,他重新提正了斧头。
  斧面已是锈迹斑斑,然而磨利的刃斧却依然锋锐可怖。
  他握着斧柄开始用斧头砍剁起麻袋来。
  他砍得那么用力,没几下其中的活物就如漏气的气球一样飞快地瘪了下去。
  男人松开了紧拽麻袋的手,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
  麻袋口松开了。
  先是血水汹涌,随后泛被锤得稀烂的肉泥与碎骨争先恐后被汩汩流淌的血水冲了出来,最后咕噜噜滚出得竟是一颗完整的人头。
  断裂的下颌筋脉淅沥。头发被血水泥浆搅和了一撮撮,脑袋有一半被砸得塌陷了进去,左脸更是血肉模糊,只能凭右半边脸勉强辨出人样。
  ——那分明是……
  骆攸宁难以置信瞪着那颗人头。
  他认出来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骆攸宁拼命用拳头捣住自己的嘴,以防崩溃的情绪冲出最后的防线。
  那颗人头分明就是……虞秉文!
  被砍得乱七八糟的人头孤零零立在一片血肉泥之中。
  他左眼眶已经被剐空了,右眼还睁得老大,一瞬不瞬盯着骆攸宁藏身的地方。
  颊面少了半边露出内里柔软残缺的血肉与隐约可见的白骨,撕裂开的双唇微微翕动着,他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话。
  骆攸宁盯着他的口型。
  从小到大长久的相伴,让他们对彼此的熟悉已深入骨髓。仅是稍挪双唇,他都能分辨出虞秉文想说的话——
  “躲好了。”
  “回去告诉乔荆。”
  “把一切都告诉乔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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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新工作事情有点多所以更新有点落下了_(:з」∠)_谢谢还在看文的姑娘们~


第十八章 
  虞秉文的人头并没有在地上呆太久,男人随意一脚便将其踢进了深潭。
  就在人头滚落潭中之时,潭面突然伸出了无数森森骨爪争先抓抢。只一须臾,那颗尚存完好的人头就被撕成了零碎肉沫融入深潭之中再寻无踪。
  男人在远离潭水的小坡上站了片刻,拖着铁斧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沉重的斧头曳在地上,哐啷啷……哐啷啷地离远了。
  骆攸宁捂着嘴,泪水糊了满脸,他的面容因痛苦恐惧而变得扭曲。
  他缩在原地失神许久,忽然间注意到那满地残缺的碎肉残块竟在那男人离去之后自行蠕动了起来。
  它们似有意识的聚拢在一处。一撮粘着一撮、一块垒着一块,叠成了一个犹在裸着淋漓红肉的血人。人皮也不甘示弱,如白菌菇般寸寸长出,眨眼之间就覆满了全身。
  最终它们一起凑出了那个面容呆滞的小胖墩。
  小胖墩虞秉文一动不动蹲在地上,恍如方才惨案从未发生。
  乍见了他,骆攸宁心内一喜。突如其来的意外便如起效奇快的麻醉剂迅速将先前的痛苦恐惧麻痹。
  “大虞……大虞!”骆攸宁小声唤着小胖墩,他迫不及待想从小胖墩口里问清楚究竟。
  他踩着柔软的泥坑,试图从里面爬出来,这坑洞对成人而言就是多蹬两步的功夫。他小时候翻来爬去就已是轻而易举,然而这一次不知怎得,无论他如何使力都无法从其中翻越而出。
  泥土簌簌而落,浅浅土坑突然之间似成了高墙垒出的监狱,将他牢牢困守在了里头。
  他眼睁睁看着面容呆滞的小胖墩缓缓站了起来,沿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想喊住他,可又不敢大声开口,唯恐惊醒了密林深处沉睡的恶鬼。
  绝望的情绪在生根滋长,小胖墩的背影越离越远。
  十指插进泥土里,野草根勒得指节发青泛白。
  骆攸宁痛苦的闭上眼放弃了挣扎,最终在小胖墩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时,他滑坐回了坑底。
  他开始意识到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开始期冀这场噩梦能尽快的结束。
  他没有注意到坑洞上端徐徐探出的人头。
  肤色灰如泥膏,发色黑如梦魇。
  那是从噩梦深处爬出的恶鬼,垂涎着他寻踪已久的猎物。
  淌着残血铁斧如同大腹便便的巨蟒延着坑侧悄然垂了下来,骆攸宁忽有所觉,他猛地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张灰白的鬼脸——
  “找到你了!”
  铁斧落下来的那一瞬瞬间,骆攸宁以为自己会如大虞那般死去,然而耳畔由远及近的呼唤还是将他从可怖的噩梦之中拖拽了出来。
  骆攸宁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湿透了短发,他看起来就像好不容易刚被救起的溺水者。
  乔荆坐在他的床边,见他醒来,立马松了紧握着他的手,轻描淡写问道:“做噩梦了?”
  骆攸宁怔怔盯着他看。
  乔荆道:“你一直在哭。”
  骆攸宁稍缓了恐惧。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发麻的手脚差点让他失了平衡,险些一头栽下床,还是乔荆顺手扶抱了他一把。
  骆攸宁道:“我又……梦到大虞了。”
  乔荆刚端了床头柜上泡好的糖水喂他,闻言动作一顿:“还是梦到以前的事?”
  “不,”骆攸宁忙伸手接了糖水抿了两口,急急道:“乔荆,我有事想同你说。”
  乔荆道了声“好”正要听他说,外头却传来一阵高压锅吭哧吭哧的声响,他只得站起来预备去关火:“不差这一时半刻。起来快去洗漱下,先来吃早饭。”
  乔荆走得匆匆。
  自虞秉文死后,他对与其相关的事,多是避而不谈。昨晚是个意外,那本相册的存在或者说是在那个房间里……仿佛虞秉文还活着,他只是出差得有些久,他只是还未回来。
  骆攸宁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背上汗湿透了睡衣,空调风嗖嗖地吹得遍体发凉,他打了个哆嗦,匆忙下床去了浴室。
  干净衣物早准备好放在了换洗架上。
  乔荆在厨房忙碌,骆攸宁索性洗个澡。
  他不敢关门,甚至连浴帘也不敢拉。
  花洒冲出的水还未温热,他就匆匆站了进去,给冻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在冰凉只是片刻,热水来得快,转瞬就逼退了一身寒气,换上一身舒服的暖意。
  原打算速战速决的骆攸宁不由在花洒下多徘徊了一会,也就这一会儿功夫,当他望向隔间外时,陡然发现浴室的门不知何时给关上了。
  热气熏得密闭空间雾蒙蒙,燥热空气憋得头脑发昏。
  骆攸宁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胡乱套了衣服就去开门。
  可门锁似乎从外头卡死了,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拧开。
  他想张口叫乔荆,可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屋外静悄悄,听不到任何动静。
  然而却是这死寂之中,隐约有沉闷的声响自远而来。
  哐啷啷——哐啷啷——
  沉重利器拖拽在地,随着人前行不断发出刺耳的声响。
  恶鬼带着疯狂的恨意,终从噩梦深渊爬了出来。
  骆攸宁担心外头乔荆出事,他疯狂拧动着门锁试图从里面出去。
  可就在此时,浴室灯呲啦一声响竟也熄灭了。
  浴室陷入昏暗之中,唯一的光源只有那扇紧锁的浴室门,昼光被磨砂玻璃滤走了一层明亮,只剩下浑浊的灰,仿如希望尽头的绝望。
  直到此时骆攸宁甫注意到玻璃门上紧贴着人脸——
  胖墩墩的小脸像团压扁的肉包子,灰白的脸色被磨砂一挡显得愈加阴森诡怖。
  隔着玻璃门,小胖墩竖起了一根手指,他对着骆攸宁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哐啷啷——哐啷啷——
  骆攸宁紧扒着浴室门锁,几乎以为这又是另一层噩梦。
  他无力反抗,只能蹲下‘身贴着墙躲在阴暗处,以余光透着玻璃悄悄窥着屋外动静。
  声音越离越近,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闯入视线。
  隔着磨砂玻璃门,他的身影愈发模糊,西装人形一概沦进了混沌的黑影之中,只剩下庞大的身躯,以及狰狞沉重的铁斧。
  男人拖着斧头缓缓走过廊道。
  就在行经浴室门口之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骆攸宁下意识屏住呼吸,整个人都似成了僵硬的石像。
  卡哒哒——
  门锁自行转动了起来,刚开始还有些缓慢,到后面愈发急躁,近乎疯狂地被拧转着。
  卡哒哒——卡哒——
  死卡门锁突然崩了开来,把手按下,门一下被打了开来!


第十九章 
  骆攸宁反射性一哆嗦,连滚带爬几乎想钻进洗手台底下。
  还是门口伸来的手一把将他拽住,强行拖抱了起来:“骆攸宁?”
  浴室的灯重新亮起,明亮驱逐遍黑暗。
  乔荆就站在门口,灯光浅勾深绘着他英俊面容,此刻落在骆攸宁眼里简直如天神降世。
  “你没事……”紧绷神经倏然松了,骆攸宁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小声问乔荆,“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乔荆道:“没有,怎么了?”
  “刚刚……”
  他想对乔荆说清,可又觉荒谬。乔荆怎么会信这些?一会是死去的大虞,一会又是拿斧头的男人,这等怪力乱神,听来就是他神经错乱导致的胡言乱语。
  他思绪杂乱,乔荆也不多问,替他将一头湿发擦得半干就牵着他去了客厅。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正嗡嗡响个不停,乔荆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后才去阳台接了电话。
  高中时期寡言少语的乔荆如今却最擅谈生意,喝酒应酬亦是不在话下。
  他说起话来有条不紊,逻辑清晰,为人虽有几分冷淡但礼数周全,没了生意人那点谄媚劲反而更惹人喜欢。
  骆攸宁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望着乔荆高瘦的身影发愣。
  他们行长可喜欢乔荆,时不时就要当着骆攸宁这个老同学的面夸赞对方一番,后来听闻乔荆未婚更委婉的表达了好几次想托骆攸宁代为介绍他小女儿。
  ——这样的乔荆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骆攸宁想着,好像是乔荆重新回到这座城市开始。
  他回来得很突然。若非那天他被银行前辈带去应酬,他们根本不知道。
  乔荆所属的公司是一家国有集团旗下子公司。在本地也是大头,与支行业务往来频繁,极受银行总部重视。
  刚巧那段时间集团内部领导层调动,与他们行熟悉的董事给调走了,空降了位新的。
  这位新来的董事才上任没几天,支行行长担心业务被人夺了,巴巴托关系找人做东请客。行里会喝酒的男同事都给捎上了酒桌,骆攸宁这个新去不久的客户经理助理也没落下。
  那些个正式的客户经理多是长袖善舞、舌灿莲花的主,没等这位董事光临,就先将他下头的小领导们逗得开怀不止。
  他这般不善言辞的只能缩在角落当鹌鹑。
  酒桌是选在本地最大的一家五星级餐厅,包厢内装修得金碧辉煌,连两扇正门都似由紫光檀精雕细镂出的艺术品。
  两扇正门一开,裙装华美的迎宾小姐在前,后头几位行内领导簇拥着那家公司新任的董事,阵势摆得十足。
  包厢里几个正在谈话的下属忙搁了话头,站起身来笑脸相迎。
  骆攸宁正低头同虞秉文发短信,回过神来慢了一步,就听有人唤他:“骆攸宁?”
  他就跟如同老师点名的学生,嗖一下站了起来,再一抬眼,甫发现站在中间的那人竟然是乔荆。
  他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讪讪露了笑,嘴里说道:“好巧。”
  行长倒是惊喜:“你们认识?”
  乔荆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说是高中同学,可态度明显有些不一样。
  银行里混出名堂的那都是人精。行长立马觉出了门道,之后催着赶着让骆攸宁上前敬酒。
  几轮下来,乔荆倒是面不改色,骆攸宁已晕乎乎找不着北。
  酒宴结束后,乔荆可不敢把骆攸宁往他那群醉醺醺的同事里丢,只得拎着他吩咐司机开车先送回去。
  虞秉文那天刚巧也加班回晚了。
  他拎着公文包一脸疲态,一推门还没嚷嚷开,瞅见屋里两人就愣了神:“乔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荆刚拧了条湿毛巾正躬身给横尸沙发的骆攸宁糊脸,闻言忽然就有些不自在:“这两天刚回来的。”
  虞秉文道:“你俩瞒着我去喝酒?”
  “不是,刚好今天应酬碰见的。”乔荆道,“骆攸宁喝了不少酒。醒来估计要闹头痛,你先给他弄点醒酒的吧。”
  骆攸宁难受得翻了身,捂着嘴连打了几个酒嗝。他朦胧间听了声音,便微睁了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乔荆,又看向门口立着的虞秉文,忍不住小声抱怨,“你怎么这么迟。”
  “是不是又逞能了,”虞秉文看他一脸难受也是心疼,丢了公文过来摊手摸了摸他被滚烫的额头,“喝得这么多。”
  宽掌摩挲着脸颊,薄茧蹭得有些糙,可掌心微凉却挨得人很是舒服。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骆攸宁没能听清,他头晕脑胀,躺不到一会儿就冲去厕所扒着马桶吐得昏天地暗,出来时终于勉强清醒了一些。
  他见着屋里静悄悄,便问虞秉文:“乔荆呢?”
  “他走了,”虞秉文刚煮了一碗绿豆水给他,正放在空调下晾着,闻言就道,“你还想让他留下来?”
  骆攸宁道:“他难得回来趟,怎么不让他多坐会?”
  虞秉文道:“他司机在楼下等着。”
  骆攸宁瘫在沙发上嘀咕:“他这段时间都在找房租呢,干脆让他住过来好了。我们那间空着的房子不就是留给他的么?”
  虞秉文问他:“你不知道他回来?”
  骆攸宁听出他话里有话,却不想同他争:“他连你都没说,怎么会跟我说?”
  虞秉文笑了笑:“那可真巧了,他还刚好是你客户?”
  那段时间虞秉文就像变了个人般,总是莫名发脾气。两人三言两语有不对头,就是没完没了的争吵。
  骆攸宁正发晕着,想应却有心无力,好在虞秉文也没同他继续,反而坐到他身旁端了绿豆水喂给他喝。
  绿豆没煮得太透,水呈金黄,内里加了些蜂蜜喝起来甘甜可口,勉强压了胃里阵阵反上来的酒气。
  他就着喝了几口,余光倏然扫见虞秉文脖颈间系的吊坠。他有些奇怪,手一伸顺着那根绳子捞出那条坠子:“你不一向嫌这些玩意累赘吗?”
  虞秉文没拦住,一枚白润精巧的小玉锁就这么摊在了明晃晃的日光灯下,其上几道裂痕清晰可见。
  骆攸宁皱了眉:“这玩意都裂了你咋还拿回去带?”
  虞秉文拍开他的手不耐烦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骆攸宁挣扎着想去把那吊坠拽走,可酒醉引来的瞌睡虫又黏着他不放,他迷迷糊糊嘀咕了几句便也这么睡过去了。
  乔荆的到来算是解了骆攸宁的燃眉之急。他在银行业绩不达标,三个月实习期满,助理一职已是悬而又悬。乔荆知他困难,便转了一大笔公司存款指明要进到他工号下,他的业绩一时间嗖嗖往上提了几倍。
  行长不敢随便开他,只让他好好考个证书多拉几家款,以后争取转正。
  骆攸宁这个校园招聘进去的小助理,摇身一就变成了有后台的关系户。上头前辈不敢再明着抢他业务,存款业绩达标、对公业务达标,他顺利转正,工作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虞秉文的脾气。
  他原以为乔荆的归来能让虞秉文心情好一点,没想到却成了他俩关系进一步破裂的导火索。
  不久之后,俩人又分了手。
  这看起来似乎只是他们无数小打小闹中无关紧要的又一次。
  然而这一次他没等来复合的那一天,却提前等来了爱人的死讯。
  一杯热水由温转凉,乔荆的电话终于打完了。
  “我同你们行长打了电话。公司有个项目预备启动,我让他转你名下,刚好我们对接也方便,”乔荆低头发着短信,边道,“不过不着急,项目还没正式启动,资金这块暂时需求量不大。我刚还替你请了假,这周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手头业务多的客户经理想请几天请假一向得靠软磨硬泡。如今一个重点款项换一个小员工几天假期实在划算,行长自然巴不得,乔荆总是这般体贴。
  骆攸宁思来想去,只有一句干巴巴的道谢:“老麻烦你了。”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乔荆弯腰搁了手机,“去吃饭吧,菜都炒好了。待会去你家收拾下东西,最近先搬过来吧。”
  骆攸宁忙道好,他刚要起身,却听乔荆突然问了一声:“你刚刚去开门了?”
  骆攸宁微微一怔,恍然间又听到沉重的铁斧拖在地上啷啷的闷响。他只觉脑内某根神经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他紧攫了拳头,勉强镇定下心神,顺着乔荆的目光看去——
  玄关处的大门吱吱呀呀响得不停,似正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事缓缓推大。
  屋里绿植摇摇晃晃,窗帘呼呼鼓躁,穿堂风森森,吹得满室阴凉。
  ========================
  XD中秋快乐!~


第二十章 
  那莫名被打开大门就似一块从天而降的沉甸大石压得气氛愈发沉闷。
  骆攸宁总错觉门外徘徊着什么人。
  乔荆安慰他,许是昨晚大门没锁好。
  一顿早饭两人吃得都是心不在焉,寥寥几口下腹,就各自收拾了碗筷,准备出门。
  骆攸宁去里屋换衣服,乔荆先一步出门。
  天色阴沉沉,廊道内亦是灰朦少光。
  电梯自地下室姗姗上行,一楼一停顿,总到不了他们这层。
  乔荆总觉得有哪里有些古怪,等了一会才发现,是隔间里那濒临死地的寂静。
  所有的声音被抽离了,如处真空般的死寂,充斥在狭窄的电梯间。而就在这一片死寂之间,又有咄咄的怪响陡然升出。
  ——咄、咄、咄
  声音像是在电梯那扇薄薄的金属门后,又像在身后的通往安全出口的门后,可仔细一听又似从旁侧那面紧闭的玻璃窗外传来。
  声音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开始还是彬彬有礼,到后面愈发急躁,似突如其来的怪物,企图虚张声势来加重旁人的恐惧。
  乔荆原不想理会,直到他察觉到周遭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恶毒与恨念自那道视线中来,几乎化出了实质,刺得人背脊生凉。
  他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感觉侧首看了一眼临近的窗。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团血骨稀烂的肉块猛拍了下来。
  明亮干净的玻璃霎时被淋漓鲜血糊得透彻。
  乔荆注意到那肉块末端曳着的细长尾巴,看到后头曳着条长尾,隐约是只硕大老鼠。
  被剥去毛皮的硕鼠还未曾死透,吱吱唧唧垂死挣扎。晃动间血水淅沥沥自窗上攀出狰狞的轨迹。
  敲击声愈发凶猛,近乎是拼命的拍打。
  声音开始汇聚,由四面八方渐收拢在一处。就在那面紧闭的电梯门口,有谁在电梯井里挣扎欲出。电梯门似不堪重力向外徐徐凸出怪异的形状,连带着其上映出的人影也变得扭曲狰狞。
  电梯开始飞快地上行,越离越近……越离越近!
  乔荆面不改色,转身回了廊道。
  刚巧骆攸宁锁好门出来,迎面遇着他,微微一愣:“怎么了?”
  乔荆揽住他的肩,拐进了门扉半敞的安全通道内:“电梯坏了,我们走楼梯吧。”
  安全灯昼夜不息照着昏暗的楼梯间。
  乔荆不敢放开骆攸宁,便转而去握他的手。骆攸宁比起他俩而言,人矮手也小,指节细短,也不知打起架来出拳哪来得劲道。
  乔荆牵着他的手,总觉得捏得是只小小动物,正蜷在掌心颤巍巍。
  他不知怎么忆起一桩旧事。
  虞秉文曾捡到过一只麻雀幼崽。
  毛绒绒的一小团,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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