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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珠之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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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只剩虞舒曜一人,他未褪下白日作战时的战甲,上面斑斑的血迹见证了这场战争的激烈与残酷,使得屋子内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淡淡血腥。每一场战役结束时,他都会深深吸上一口气,让自己铭记住沙场上弥漫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使他自厌自弃到了顶点。
  他铺开信纸,仔细用镇尺压过,再翻开方才花叙送来的册子。那册子本是一片空白,随着一场场战役的结束,上面记载的名字越来越多,每一个为曜国牺牲的将士,都被虞舒曜载入其中。他对照着名册上的信息,提笔在信封上写下今日第一个牺牲的士兵的名字,随后又在信纸上写下慰问其亲属的话语。每一场战役结束后他都是如此,方才让花叙带走的便是写好的书信。
  不知不觉,已入子时。屋外打更人的声音响起时,他刚巧又写完了一封,便抬眼看向名册上下一个名字,而名册上那两个字让他握着毛笔的手不禁一颤,笔尖盈满的墨珠便落了下来,似一颗泪般。
  商寅。觞引。
  那个人的脸庞浮现在他脑中时,他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在这片荒凉的西北之境待了半年。
  原来已经过了半年了。
  他重新将毛笔润湿,从容地在信封上写出这个名字。
  “殿下,您来啦!”步兵校尉马显亮大老远就看到虞舒曜往练兵场这走,于是赶紧哈头哈腰地迎上去,生怕被身旁的车兵校尉傅大荣争了先。
  “今天操练的是哪个阵型?”虞舒曜问道。
  “正是前几日殿下命我们多加操练的车阵。”
  “去去去,操练车阵明明归我管,你能有我清楚?”车兵校尉傅大荣也赶了上来,一把推开马显亮,急着向虞舒曜说明情况:“车阵方面已经操练得差不多了,殿下大可去亲自验收成果。”
  “恩,弓箭手方面也要加强。”
  马显亮见他问到自己管理的支系,赶紧回答道:“是是是,我昨天清点了下,弓箭储备还很充足,而且对于弓箭手的训练也不敢松懈。”
  “恩,先去看看车阵的情况。”傅大荣便让士兵们在虞舒曜面前摆出了车阵,还根据虞舒曜的具体要求进行了几种进攻与防守的演习。时值夏末,西北的中午正是烈日当头,虞舒曜看出了士兵们的疲惫,便让他们在原地歇息片刻。
  此时,季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殿下原来在这啊,你定是知道昨晚将士们会趁庆功的名义灌醉你,所以才藏了起来,直到现在才敢现身。”其他将士在虞舒曜面前皆得谨慎庄严,唯独这季缣敢开虞舒曜的玩笑。她在军中负责的是后勤工作,按照惯例行军作战时她应坐镇后军,可她觉着这职务实在是太过清闲,每每上阵杀敌总是冲在前军里头,平日里无事也要来练兵场里溜达溜达。明明已近四十的年纪,还这般风风火火,也难怪军队里的人都尊称她为季姑姑了。
  “巧了,我也正想问季姑姑,你又把师傅藏到哪里去了?”虞舒曜口中的师傅,正是席若升,这是整个军队都知道的事。而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面前的一众将士听清。
  此话一出,马显亮和傅大荣先是对视一眼,而后便如恍然大悟一般,饶有深意地看向季缣,而一众士兵更是窃窃私语,偷笑者更是不少。季缣被这句话堵得乱了阵脚,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你、你、你这是含血喷人,我要同你师傅说了这出,看他如何收拾你!”
  “那是自然,我知晓师傅是护着你的。”
  这样一来,将士们笑得更欢了。季缣又气又羞,知道自己说不过虞舒曜,便拿马显亮他们出气:“老马、老傅,你们也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正经点!快点练兵去!还有你们这些兔崽子,阵型练熟练了么,还有工夫在这儿笑!”
  “诶,席将军你怎么来了?”马显亮指向季缣的背后。
  “我和他都一把年纪了,你们还敢拿他取笑我!”季缣冲上去就给了马显亮一记爆栗,“你们给我记好了,我和他只是同袍关系。”
  “她说得对,以后别拿这种事打趣。”季缣背后传来的声音,是席若升的。
  正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认真,所以她顿时慌了,不知是转过身好,还是继续背对着他好。
  “殿下,我有要事与你商讨。”席若升又说。
  “恩,我们回军营细说。”
  两人走后,季缣才终于敢转过身来,朝将士们干笑了两声,默然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乞巧

  “师父,我想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昨日那场战役有蹊跷。”席若升和虞舒曜站在绘有西北一带的地图前。
  “没错,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事。你我是知道的,在之前的数场大小战役中,对方元帅魏玺的脾性便是只要还有一点兵力他就会对战到底,可昨日两军分明战得不分伯仲,这时竘弋突然鸣金撤退,真是一反过去之常态,像是……”
  “像是佯败。”虞舒曜接着说:“魏玺这人向来顽固并且直来直往,曾扬言不屑用战术兵法取胜,只喜欢用兵力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对垒。而昨日竘弋的这番举动,无疑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他们军队内部或是发生了权力的更替,或是加入了新的人物。”
  “你当时就觉得有诈,所以才会在傅大荣提议乘胜追击的时候立刻阻止?”
  “提前撤退是故意挑衅之意,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一定设下了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听你这么一说,竘弋一方倒是来了个厉害角色啊。”
  “佯败设伏只是小计谋,关键在于他们应该是故意要我们识破,昨日那场战役无疑更像是那个新人物给出的‘见面礼’。”
  两人商讨正酣,这时账内进来一人。
  “云想拜见殿下、席将军。”
  “竘弋现在驻扎在哪个区域?”虞舒曜问他。
  云想上前,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就在西坦一代,临近河水扎营。”
  “如果我们这时攻去,他们莫非要摆出背水阵?”席若升微微诧异地看向虞舒曜。
  背水阵,指背靠河水摆出阵型,若是兵败,将无路可退。这本是兵家大忌,但运用得当的话亦能得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
  虞舒曜微微皱眉,隐隐地预感到这场仗会越来越难打。“那人绝不简单,他已经掌握了竘弋的军队大权,而且我们与他应该从未交手过。”
  席若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带兵打仗讲究‘知己知彼’,但我们对这号新人物却知之甚少。”
  “那倒未必,”虞舒曜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这人是突然手握大权,短时间内定不能服众,所以他才有摆出背水阵的打算,使那些还不完全服从于他的士兵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背水一战。”
  他直接指出了对方的致命破绽:“军队中上下不和,亦是兵家大忌。”
  席若升不由地连连点头,他由衷地替曜国子民感到欣慰,眼前这位刚及二十岁的少年已完全具备帝王气质,他日必定又是一位贤主明君。
  “还有一事要向二位禀告,竘弋暗中增加了前线的兵力。”云想说道。
  微微思索后,虞舒曜向他下达了新的任务:“接下来你去调查他们目前的主帅是否为原本的魏玺,另外,还需调查他们将哪里的兵力迁至了前线。”
  “是。”云想退下。
  “他们增加兵力应该是为了加强对我们的进攻力度了,这半年来我们与竘弋总是处于胶着状态,他们像是看透了我们不想在西北地区耗费太过兵力的计划,每每我方打了胜仗准备班师回朝,他们又卷土重来,在西北地区缠着我方兵力。”这一点让席若升颇为头疼,起初他和虞舒曜拟定的计划便是速战速决,最好能用最少的兵力取得最快的胜利,这样他们才能带着更多的兵马早日回到都城,以对抗恭亲王一派的势力。可竘弋打定了主意要把虞舒曜一行人牵制于西北边境,屡屡兵败再屡屡进攻,竟这样对峙了半年之久。
  “如今他们的这番举动倒是正合我意,是时候化被动为主动了。”虞舒曜看着地图上被圈出的那片区域,眼神如鹰般锐利。
  “即刻反攻?”席若升当了半辈子的武将了,只要听见有大战可打就莫名地兴奋。
  “师父,你这遇上打战就按耐不住的性子倒和季缣挺般配的。”虞舒曜有意在席若升面前提到季缣,想看看他的反应。毕竟方才是自己无意间引起的话头,让席若升听到了季缣的违心话。
  席若升连忙挥了挥手:“哪、哪有,她最不喜别人拿她寻开心了,她若听到你把我和她扯到一起,她又得不乐意了。”
  虞舒曜听了这话,更笃定了心里的想法。席若升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了,赶紧转移话题:“究竟何时向竘弋开战?”
  “不急,有些东西需要准备。”虞舒曜想,自己没记错的话,过几天就是乞巧节了。
  “季姑姑,今日可是乞巧节,殿下已传令三军今日不用练兵,你怎么还在这练剑?”花叙受虞舒曜的吩咐,今晚务必要将季缣带到乞巧市上。
  季缣闻声收回了手中的剑,站定说道:“乞巧节有什么可过的,不如练剑来得畅快!”她这几日被席若升那时的一句话弄得心神不定,唯有用练剑来排解情绪。
  “季姑姑,军营里就我们俩个姑娘,其他都是大老粗的男人,你权当是陪我去看看,否则我一个女孩子家去也不安全啊。”
  “不安全?论武艺,这军营里可没几个男人打得过你。”季缣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这么说,还是心下一软答应了她。
  两人去到离军营最近的西和城,“姑姑,西和虽不比都城来得繁华,但我听闻这儿的乞巧节是最热闹的,连都城都比不上呢,你看你看!”
  季缣顺着花叙所指的地方看去,那里搭有一个大大的戏台,穿着华服的艺人们在上面表演着乞巧的歌舞,人们都在台子周围看热闹。
  “姑姑,走吧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在军营里,花叙是虞舒曜的死士,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杀手,可此时她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淡定恬静。
  已经入夜,全城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身处这般喧哗热闹的氛围当中,季缣看着身旁这个如同画眉鸟一般的灵动少女,眼眸不禁起了一层雾气,脱口而出:“我未曾问过你,今年是多少年纪?”
  “十七了。”花叙如实答道。
  “真好。”季缣苦笑。十七岁啊,自己在十七岁时也同她一样进了军营,可现在的自己已经整整大她二十岁了……
  花叙瞧出了季缣的不对劲,可又怕自己嘴笨不会说话,只好拉着她往人群中去。
  “真是巧了,在这儿也能遇到你们。”待两人拨开人群往台前走时,突然听见马显亮的声音,她们顺着声音看过去,便发现了马显亮、傅大荣还有席若升。
  “你们也来看热闹么?”花叙拉着季缣就往他们的方向去,期间还快速向马显亮、傅大荣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心领神会,“是啊是啊”,“没想到西和的乞巧节这么有趣。”
  在旁的席若升终于忍不住地说上一句:“我记得你们方才还说甚是无趣……”
  “呵呵,呵呵……”两人只好干笑。
  听到了席若升的声音,心绪不宁的季缣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对上了席若升正在看着她的眼神。
  瞬间,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与他们无关,那五人都无言地立着,都在等彼此开口。
  “呵呵,刚刚的确是无聊啊,现在有趣了嘛,台上不是在比女红吗,你们快看,激烈得很。”马显亮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开口来调节尴尬的气氛。
  傅大荣便提议道:“不如你们两位姑娘也上台试试?既然是乞巧节,当然要比比谁更心灵手巧了。”
  “姑姑,我想去试试,我们一起罢。”花叙试图提起季缣的兴致。
  季缣不做声,只是暗自用余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傅大荣接着起哄:“去吧去吧,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你除了武艺之外的其他长处。”
  “不去了,花叙你去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我老娘可和我说了,让我娶亲的时候一定得娶个心灵手巧、会做女红的,这样才算得上是个好媳妇。女人啊,有一身好武艺是没用的……”傅大荣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季缣已经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气。
  突然,一直无言的席若升一把抓住季缣的手,猛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大声说道:“你的娘怎么想与她无关,我娘就喜欢她这种有一身好武艺、打得了胜仗的女人!”
  说完,五个人都愣了愣。席若升感觉到有四束目光正牢牢地盯着自己,特别是来自季缣的又惊又喜的眼神,使他的脸瞬间就红了大半,但手上却将季缣握得更紧,拉着她穿越重重人群而去。
  见两人已经走远,余下的三人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这戏太难做了,我都把季缣给得罪了。”傅大荣抱怨道。
  马显亮还不忘挖苦他:“这可是你自己抓阄时抓到这几句台词的,可怨不得我们,难不成你还要怨殿下不成?”
  傅大荣赶紧辩解:“哪敢哪敢啊,总算是完成了殿下的嘱托。”
  花叙被他们逗得莞尔一笑。
  此时,台边的高楼上,虞舒曜正望着席若升和季缣离去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浅笑。但随后又觉得此景似曾相识,眉头不禁微皱。
  昔时当局者,今日旁观人。
  “风戎,你跟着师父,确保他们的安全。”
  站在他身后的风戎有些犹豫:“可殿下你一个人……”
  “无碍,快去。”
  风戎不再坚持,下楼离开。
  而虞舒曜终于孤身立于栏前,目光眺望,却没有焦点。
  少倾,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天上竟落下雨来,豆大的雨滴拍打在高楼的栏杆上,发出清脆也沉重的声响。
  待虞舒曜回神,他的额角已经被打湿了些。他再望向楼下时,发觉人群已经被忽至的大雨冲散,只剩下无人的高台和散着红晕的花灯。
  “这位公子,小店该打烊了,你看……”小二不敢靠近他,就怯怯地朝着他的背影说。
  “恩。”他遂转身下了楼,直直地走进雨中,像是没听到追来的小二说的话:“公子,店里刚好有闲置的伞……”
  “罢了罢了,碰上个怪人。”小二握着雨伞转身上楼,打算给楼上那人回话。不料他上楼一看,原本坐于暗处的男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桌上留下了一锭黄金。
  小二赶紧将那锭黄金收入囊中,嘴里还自言自语:“今日店里怎么来了这么多怪人,一个平白无故让我去送伞,一个又不要伞。不过这‘相思雨’下得也巧,平白让我发了财。”
  相传,在乞巧节这天下的雨,是上天为世间有情人所感动而落下的相思泪。
  高台起,人声沸。大雨至,夜已凉。
  雨下得大,四下无人,悬挂着的花灯被大风打得瑟瑟摇曳,身穿墨色长衫的虞舒曜行走于白蒙水雾之中。
  突然,他立于雨中,没有一丝狼狈,嘴角竟是带着笑的。在漫天的雨雾中,从身体最深处莫名滋生出的一种痛快感正支配着他,整颗心脏因被这种感觉充盈而放肆跳跃着。
  仿佛在这无垠的天地间唯独他一人,在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没有苦战,没有帝位,没有万民,没有权斗,也……
  没有觞引。
  “你有为谁动过心么?”蓦然,后方传来这句话。
  “没有。”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致使虞舒曜脱口回答道。
  啪嗒。啪嗒。是雨落在剑鞘上的声音。
  随后,是剑鞘被掷于地面而激起的水花声。在虞舒曜的身后,立着一个人。
  他冒着雨,手持长剑。
  蓦然,晃眼的剑光划破了夜的死寂。
  

  ☆、部署

  他的剑使得极快,直直朝虞舒曜肩头刺去,虞舒曜反应迅速,以一个转身及时躲过剑锋,下一瞬便抽出腰中长剑,与那人正面迎上,才得以看清他的衣着样貌。
  一袭蓝白相间长衣,压低的斗笠将他的容貌全都掩于黑暗之中,斗笠两侧垂下的素白布条随风摇曳。
  顷刻间,一个不可抑制的猜想浮现在虞舒曜脑中。他将剑柄又握紧了些。
  两人无言对峙。
  下一瞬,那人率先发动攻势,一招一式绝不留情,皆指要害之处。虞舒曜亦有意奉陪,全不作防守之态,招招凌厉无比。
  最锋利的刀刃擦过每一缕发丝,最冰冷的剑身相互碰撞,两人贴近时可以闻到彼此身上雨水和青草混合的味道。滂沱大雨中,剑身簌簌作响,剑光翩翩闪回。若今夜有月色,两人的影子必然会被映照于地上积水之中,时分时合,若即若离。
  终于,一人腾起,一人俯身,电光石火之间,那人的剑脱了手。虞舒曜看准时机,用剑将那人的斗笠狠狠掀起……
  不是他。
  只需一眼,虞舒曜就知道那人不是。是悲是喜?是惊是怒?是庆幸亦或是遗憾?他强迫自己不去细品涌上心头的种种思绪,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人时,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那人虽败,却是一幅从容的样子,全然不管虞舒曜的长剑正对准着他的喉间。他起身,拾起自己的剑,直视着虞舒曜:“怎么,你认得我?”
  虞舒曜紧抿着嘴。在他的记忆里,那人的五官、身形、说话的声音都不是眼前这人的样子。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不足以让他忘了那个人。说来也奇怪,虞舒曜偏偏把那人的音容笑貌记得清清楚楚。
  一种莫名的焦躁感从他的心头生出,再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处。
  他放下了提剑的手,也放过眼前这个人,继续往前走,好似方才的打斗只是一场并未真实发生过的幻梦。
  “后会有期。”被他落在身后的人是这样对他说的。
  马显亮觉得最近军营里的气氛不大对劲。
  “老傅,按理说席将军和季姑姑应该是成了呀,怎么自乞巧节之后他们两人反倒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你别说,我也发现了,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的,现在跟陌生人似的。我们不会是帮了倒忙吧……”傅大荣正在心里为自己叫屈呢,原本想着只要能把他们俩给撮合在一起了,自己说过的那些得罪人的话也就成了功德。如今人也得罪了,殿下吩咐的事也没做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俩已经够奇怪的了,偏偏殿下这几日也心情不佳,那周身的霜气简直能把靠近他的人冻上个三尺厚。”马显亮光想想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傅大荣看他那怂样,不禁打趣道:“你这马屁精平时不是挺能干的吗,如今便是你舍己为人的时候了!”
  “哎呦,傅校尉真是文武双全,原来你这个武将还能说出‘舍己为人’这种成语啊。”
  两人互不相让,就这样拌起嘴来,让一众的车兵、步兵们颇为无奈……
  主帅帐中。
  云想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告:“殿下、将军,竘弋的主帅仍是魏玺,不过新来了个军师,叫做尺青,军队在西坦靠水扎营就是他提出的。另外,他们新增的十万兵力是从新原一代调度到前线的。”
  “主帅和军师是否不和?”虞舒曜问他。
  “殿下料事如神,魏玺因尺青对军队做出的一系列调整很是不满,可竘弋朝廷似乎授予了尺青高于主帅的权利,再加之士兵多是魏玺的拥护者,所以他们军队中的气氛十分紧张。”
  云想犹豫了一下,突然屈身跪地请求虞舒曜道:“云想认为这正是反击的好时机,殿下万万不能错过了!还请殿下尽早带兵进攻西坦,大胜竘弋!”
  席若升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激动了:“舒曜,机不可失啊!”
  偏偏虞舒曜不动声色,目光落在案上平铺着的地图上。
  按目前的局势来看,无论是进攻对方主力军队目前的驻扎地西坦,还是被削弱兵力的新原一带,胜算都极大。但这两处皆属竘弋境内,且周围多是狭隘地形,行军期间极易受到敌军突袭……
  虞舒曜习惯性地将食指微屈,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几案。忽然,他目光如炬,心里已有打算:西坦一系新增的十万兵力绝不会凭空而来,而新原地区看似被减少了兵力,但多半是为了诈我军进攻而故意为之,此处应该也有兵力埋伏,那么竘弋境内必有一处的驻军是真正被迁往这两处的,况且十万兵力并非是个小数目,如此一来,防守薄弱之处就是整个竘弋军队的死穴。
  并且是一击致命的死穴!
  “进攻一事暂缓,云想你带领花叙、钟璧、苍术、棠村即刻出发,前往竘弋境内收集情报,有关兵力调度方面的要特别留意!”
  云想不解:“可……”
  “舒曜,你究竟有何打算?”席若升有些着急了。
  虞舒曜指着地图上的那片区域,“西坦一系看似内部不和,但难保是魏玺和尺青为了诱敌而做戏。新原一带表面上被减了兵力,但周围地势崎岖且属于竘弋境内,若他们有心设伏,我们在不熟悉周围地形的情况下胜算不大。”
  席若升和云想终于恍然大悟,方才他们都被表象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热血涌上心头,只想立即出兵。
  虞舒曜继续冷静地分析:“与其冒着极大的风险进攻西坦和新原,我们更应该进攻的是真正被迁走十万兵力的地带。”
  “所以你让云想他们去调查此事?”席若升问。
  虞舒曜拍了拍云想的肩,“没错,而你们是否能从竘弋带回重要情报对我军而言至关重要。”
  云想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定不负殿下所托!”
  “心细点,越快越好!另外,让风戎留意都城内的动向。”
  “是!”云想退出营帐。
  据虞舒曜猜测,尺青这次既然敢从他处调来十万兵力,便是要与他决一死战之意,所以他必须步步为营,绝不能走错半步。毕竟他手上的筹码是万千将士的性命。
  “接下来,我们要让尺青以为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以此拖住西坦和新原两方的兵力,为云想他们的调查留足时间。”虞舒曜的脑中已经构架出了具体的策略。
  “所以,我们需兵分两路,一路去西坦,一路去新原。”
  席若升亦两眼放光,他预感到即将打响的这场战争定会名垂青史。“没错,我们表面装作中计而去攻打这两处,但其实我们留足了兵力和粮草,为之后的反攻做好准备。”
  两人一拍即合,连夜商讨着关于这场大战的部署和细节。
  翌日,虞舒曜召集军中主要人物到主帅帐中,向他们详细说明了目前的局势和自己关于这场大战的部署。
  他站在地图面前,指向西坦一带,“驻扎在这里的除了原先交过手的魏玺外,还有个暂时不知深浅的尺青,这一条进攻路线可以说是竘弋最主要的军事力量,所以我自己带一万兵力前往。”
  他再指向新原,“而这一条路线多狭隘地形,行军时需提防敌军突袭,带兵者一定要先占领高地区域,有哪位将领愿意带兵前往?”
  “我去吧。”
  “我可以!”
  季缣和席若升同时说道。账内突然出奇的安静,其他将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季缣和席若升离得很远,几乎是站在账内的两端。
  虞舒曜看出了两人此刻的不自在,眉头不由地皱了一下。
  “我还需一位将领坐镇后方,以免敌军进攻此处。”
  席若升抢先说道:“殿下,我愿带兵前往新原!”
  “殿下,对于新原这一带的地形我先前有行军经验,我更适合!”季缣不肯退让。
  他们都知道,去往新原的这支队伍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只愿意让自己涉险。
  席若升有些急切:“季将军的职责是统帅后军,留在此处坐镇后方再适合不过,还是让我去吧!”
  季缣也急了:“席将军久经沙场,若此处发生了什么变故席将军定应付得来,我去比较合适!”
  分明两人像是在争论,可账内的气氛莫名缓和了不少,其他人皆看出了他们对彼此的心意。
  可虞舒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是那个必须做出决断的人。
  有一人看出了他的为难。“风戎斗胆请命!”
  众人皆惊。虞舒曜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风戎。
  “你自愿带兵攻打新原?”
  “是!”平时的他总是低着头,可此时的他目光坚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底气和虞舒曜对视。“在座各位都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将,而风戎仅仅是殿下的一名死士,深知请命带兵作战已是僭越,但风戎已跟随殿下从军半年,对带兵打仗绝非没有一点经验,何况后方保存着我军的大部分兵力,席将军和季将军留在此处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在虞舒曜的记忆中,风戎从来寡言,只是默默地跟随自己左右。今日,他这一番表现倒真真是出乎虞舒曜意料的。作为一名他亲自挑选的死士,虞舒曜足够了解风戎的实力,知道他的确可以独当一面。
  只是,这份心意太重,虞舒曜自觉受之有愧。
  “你可以再想想。”
  “风戎视死如归!”
  虞舒曜知道了,风戎知晓进攻新原是何其艰险。
  “这件事拖不得,大家也都别犹豫了,我看风戎可以的,殿下你大可放心。关于步兵的几个阵型已经按照殿下的要求练得差不多的,我老马也请命前往新原。”马显亮上前一步,脸上没有半点退缩畏惧之意。
  傅大荣也站了出来,豪迈地拍了拍马显亮的后背。
  “平日里只会溜须拍马的老马都这么英勇了,我这个堂堂正正的车兵校尉当然也得去啊,而且在狭隘的地形行军哪能少得了车兵,你说是吧,殿下。”
  “嘿你这傅大荣,怎么说话呢,暂且先留着你一条小命,等我们从新原凯旋归来看老马我怎么收拾你!”
  “对,凯旋归来!”虞舒曜觉得先前体内每股冷却的血液又一点点地热了起来,在各处血管里奔腾澎湃,急不可耐地在向他传递着一个消息:原来他还活着。
  久违了,这样的自己。
  他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也看着他,带着殷切的目光。他们在等这位年轻的主帅发号施令,并且他们会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
  于是,他扬声下令:“风戎、马显亮、傅大荣领兵两万进攻新原,席若升、季缣及其余兵力驻守西和,等候调遣。”
  “殿下,两万兵力……”风戎记得虞舒曜自己只带一万兵力前往西坦。
  虞舒曜随即举起手打断他,“无需多言,即刻启程!”
  他面对众人:“记住!你们不是我的将士!你们是天下人的义士!”

  ☆、斗笠

  虞舒曜带领一万将士行军新原已有四日,在此期间却从未见到竘弋军队。此处地势崎岖,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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