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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他的人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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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特意要我下来等着接你，再过半小时就要放媒体入场了。”
看了一眼手表，原来自己早到了一个小时。
父亲通知的时间是19点，来了才知道发布会的真正的时间是20点。
曜臣直接问道：
“休息室在哪？”
“这么急着去休息吗。正式开始之前，宾客总要先在会场里进行社交，喝喝酒，吃些点心。今晚的自助应该很丰盛。”
“我已经吃过了。”
“总之先上去吧，既然你都来了，先去和爸爸打个招呼。”
两人一路进入大厅，绕过大厅里的水晶喷泉，再去乘坐电梯。
虽然是兄弟，二十多年来，从未以兄弟相称。
准确的说，曜臣从未主动和曜希打过招呼。
曜希并不是他的哥哥，而是自己八岁那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
父亲不愿意让曜希背负私生子的骂名，要求舒兰公开这个孩子是他们生育的，结果，舒兰和曜希根本无法以母子身份相处下去，曜希的眼里只有自己已经死去的亲生母亲，江德文也更加疼爱那个女人，对舒兰态度极差，甚至对曜臣动手。
之后，父母反目离婚。
在离婚的前际，舒兰出了严重的车祸导致高位截瘫，并且没有争取到曜臣的抚养权。
所以，曜臣对父亲和这个私生子哥哥异常抵抗，到现在也只想摆脱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回国以后的动向都没有向父亲报备，在母亲的公司工作的事也没有说，他放弃了音乐也是为了和父亲彻底撇清关系。
母亲告诉他过，不要向媒体说出曜希是私生子的事，如果不愿意和他打招呼，那就不要打招呼了，如果破坏了父亲的名声，父亲会大发雷霆，会伤害曜臣的，所以不要在媒体人面前提到任何，最好不要踏入那个公众人物的世界。
离开电梯，曜臣又一次开口问道：
“休息室在哪？”
“这里。”
曜希走到一扇很宽大的欧式木门前，门口有装饰的天使雕塑。
“你先去休息吧，我去酒会厅了。”
曜臣犹豫了一秒，走过去开门，他知道曜希不会让他如愿去休息室的。
在这间屋子里，江德文坐在豪华的黑色沙发上，面前已经摆着换酒瓶和倒好红酒的高脚杯。旁边还站了他的两个男助理。
江德文表面的样子，可以用笑容可掬来形容。在曜臣眼中，不过是伪装成圣人的魔鬼。
“你来了，正好可以品尝一下这瓶98年的柏图斯。”
“我不喝红酒。”
“喔？曜臣，为什么不坐下？”
江德文皱着眉头说，“我们父子又有三个月没见了，你见面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吗，你看你穿的是什么样子？给他拿一条备用领带过来，等会要进场了。”
曜臣微微仰头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又不屑地移开眼神。
“你回国以后一直在游手好闲吗？”
“我找了一份工作，所以不用你操心。”
“是什么工作？”
“与你无关。”
“曜臣，怎么总是用冷冰冰的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家人呢？”
江德文摸了摸下巴。
“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你妈，怎么会生出这么不像我的儿子呢？你不会像她一样去搞慈善了吧？”
曜臣的掌心捏紧，不过是在憋着内心的愤怒。
“我可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江德文皱着眉头强笑起来，笑容显得讽刺，“以后我也一样要做慈善了，恐怕还要向她这样的大慈善家请教，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二十年没办法上厕所。”
“这些不关你事吧？”
曜臣情绪失控地站起来。
“怎么，老爸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你妈，你怎么会放弃最爱的小提琴？你还记得你从小就说要成为爸爸这样的小提琴家吗，结果现在呢？”
高脖的换酒瓶突然被他扬手砸倒在一边，白色的地毯上浸满红酒渍和玻璃碎渣，整个屋内都浸满了红葡萄酒和愤怒的味道。
江德文拍了拍手，留下曜臣的眼角还在难以置信地抽搐。
“这就对了，呵呵……你还是有很多地方遗传了我，愤怒才是人前进的动力。怎么样，是不是气得又想提前离场？不过今晚的发布会很重要，你不能缺席。”
“98年的……柏图斯。”
“曜臣，不要这么严肃嘛。这么难喝的酒，爸爸也不会让你出这个钱的。”江德文转头问，“领带拿来了没有。”
“不用了。”
曜臣甩门离开，径直去了隔壁的酒会现场，江德文也很快在他身后带着助理一起进入。
虽然江德文是主办人，不过现场很多商界名流，大家都在各自的范围内搭讪着他人，聊得热火朝天，看见他过来就打一个招呼。
在人群面前，曜臣不得不装出和父亲的关系还行的样子，不想徒增太多的麻烦。 不过很快，他已经找到了一处可以站稳的地方，独自拿着一瓶啤酒在消遣。
江德文似乎是带着几个朋友走了过来。
“曜臣，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梁叔叔，梁夫人。这是他们家的千金诗妮。”
“叫我Delice就可以了。”那位穿着蓝色晚礼服的千金小姐微微一笑，不过曜臣认为这里所有出现的女孩都长得一模一样，并没有特别之处。
“诗妮今年才满20岁吧？”
“是呢，她还想去巴黎进修音乐，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多关照了。”
江德文点了点头就转过身，他拉着曜臣问道：“如果不喜欢爸爸给你介绍，你就自己去搭讪，不要闷在这里嘛。”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介绍？”
“你在想什么呢，爸爸只是给你介绍多一个朋友。她和你哥也认识，还有你梁叔叔是爸爸的朋友。”
江德文给那夫妻二人解释：“不好意思，我儿子性格就是有点奇怪，他总是和我们格格不入的。”
“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有点个性，又不是跟你一样是名人，那么拘束干什么。”
是啊，格格不入，为什么不让他赶紧走。但是这个现场不是儿戏，而是全国上下多方媒体紧紧关注的发布会，曜臣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由，如果媒体关注到他这个江德文的次子，以后可能会偷拍他拿去炒作江德文的新闻，会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很不愿意和这个圈子扯上关系。
到了发布会正式开始的时间，除了官方的摄影团队就位，酒会的门外还涌进来一堆记者，不过他们的距离被警戒线拦了起来，不能踏入酒会的内场，所以大多都带着长镜头拉长拍摄。
江德文在舞台的中间发言，感谢今晚各位贵宾莅临，也感谢所有来捐款的慈善音乐人。
之后又公布了自己即将欧洲巡演音乐会的消息，还公布了长子江曜希要一起参加巡演作为他的助手的事。
除了今夜捐出的一千万，巡演获利的所有费用将用于慈善捐款。
江德文是国内为数不多的身价上两位数亿的音乐家，近两年他的音乐风格突然开始走下坡路，便说要完成最后的巡演心愿。
在所有事公布完毕以后，江德文还说自己可能会在这次巡演后停止公开的演出活动，未来要致力于两个儿子的音乐之路的发展。
这个时候，助理提醒江曜臣上台去配合，曜臣只好站上去应和地拍了拍手。曜希也一直在台上配合父亲，曜希现在是国内知名的年轻小提琴手，也是名正言顺的江德文的接班人，许多媒体人都注意到了他。
江德文公开这么大的消息，如果遗忘自己的次子，可能会被别人炒作成父子不和的新闻。
现在的媒体，只要在网路上随意揣测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抹黑一个名人，他一直很小心维护自己在音乐界小提琴教父的形象，现在还涉及了娱乐圈，就更加小心。
一旦提及了曜臣的名字，曜臣就要露面证明父子关系和睦，要让媒体拍到他的照片，否则还是会受到猜测质疑。这就是江德文坚持要曜臣来发布会的原因。
之后一直是另一个江德文请来的主持在宣布来募捐的名流和对应的捐款金额，曜臣就先离场了。
与内场的喧哗相对，走廊里很安静。
嘟嘟的系统铃声响起，曜臣打开电话。
耳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曜臣按下了挂断。
“为什么挂掉，是女朋友打来的吗？”江曜希从他身后走来，“还是男朋友？”
“与你无关。”
“我记得你男女都可以吧，只要是你喜欢的‘那个’类型。”
曜希着重这两个字，令人不寒而栗。恶劣的幽默真是和江德文一模一样，曜臣总觉得自己有时也和他们有点像，也许是因为是从小生活过的家人。
“我要先离开了，请你转告那个小提琴家。”
“我是来提醒你的，曜臣。爸爸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所以让我提醒你，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考虑清楚。”
***
车子驶进夜幕下的花园，玛利亚伫立在其中的水池已经停下了花样喷泉。
被树林环绕的几幢洋房格外安静，就像熟睡的摇篮，一想到月国就住在这里面，曜臣紧张了一路的心情也松懈下来。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月国，挂掉了一次以后，他就没再打来。之后再打过去，也没有接。想着直接来医院就能解释了。可是毕竟是住着病人们的地方，十点过已经是他们休息的时间。
曜臣走去敲门的路上，发现只有几间房传出暖黄色的台灯光线，月国的房间是漆黑的。
开了门之后，值班的护工还在大厅里坐着记账。
“江先生，这么晚还来啊。”
“本来说好晚上过来的，路上有一些塞车就来晚了。”
“高先生应该已经休息了，你上楼确认一下吧。”
曜臣尽量放慢脚步去爬楼梯，月国的房间关着门，正巧的是一个护士从里面出来，才关上的门。那个护士见到曜臣，不免突然吓了一跳，她连招呼都没打，就开口说：
“他，他睡着了。”
曜臣也猜到是这样。
“要进去看吗？”
“不了。今天他换药了吗？伤口怎样？”
“换了，我看纱布是新的。”护士有些紧张地点头，“但是我不是负责他的护士，不是很清楚他的伤口情况。我只是负责晚上巡房的。”
“打扰了，我明天再来。”
曜臣转身下楼，不想说太多心里的想法，来医院要说的话都是为了月国而准备的。
今天的心情在参加发布会后就一直很不舒服。
一想到父亲可能会采取一些办法来骚扰他，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甚至开车过来的路上都担心有车跟踪。
不过，应该没那么快。
江德文是个把面子看得相当重要的人，毕竟他在音乐界重磅级的称号让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在公开场合他总是用随和、自然、开放的性格遮掩自己，实际上回到家，他是个有重度洁癖和强迫症的男人，有暴力倾向，还有躁郁症，这些都只有他身边人才知道，从没有对外公开过。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对母亲暴力相向。
后来那个私生子进入家中，父亲的暴力更加严重。
母亲离开这个家之后，情况缓解了一些，但是父亲的偏执始终在于小提琴，所以不断逼迫曜臣和曜希疯狂地练习，一旦没有让他满意，便会用皮带鞭打身体或者砸坏家里的东西威慑他们。
曜臣和曜希都是十多岁的孩子，日复一日练习到手都抬不起来，医生说会落下颈椎病的程度父亲才罢休。
直到进入大学之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曜臣都是喘不过气的状态，感觉自己精神状态时刻紧绷。
就连进入大学，父亲还雇佣过私家侦探跟踪曜臣，调查他的人际交往，表面还假装不知道。
后来父亲逼迫曜臣出国留学，也是用了一些极端的手段，派人无限跟踪，无限骚扰，威慑恐吓，让他不得不回家妥协。
好在这几年曜臣在国外累积了一些资金，还有母亲帮助，可以暂时地独立出来。
最奇怪、而且最令曜臣不能明白的是，父亲并不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曜希，他会逼迫曜希练习小提琴，但是不会过问曜希的人际关系，也不会干扰曜希的生活，也不会派人去跟踪。
也许是因为曜希的人生更忠于小提琴，技巧更高，获得了父亲的认可，所以父亲就不会干涉曜希的感情生活。而自己则是不被认可的、不入流的音乐，所以就受到父亲干涉。父亲的眼中，音乐才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事，感情生活统统都应该为了音乐而让步。
放弃音乐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抵制父亲和抗争。
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回去。
至今没有和父亲断绝关系，是担心这件事会对父亲的名声造成影响，媒体会炒作，从而波及自己，以父亲的性格，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母亲也劝过他不要轻易放弃这段父子关系，毕竟父亲是公众人物。
能够尽量摆脱他们，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万幸。
旁人眼中艳羡不已、高攀不起的音乐世家，只有身在这样世家的人才明白，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Chapter 09
Chapter 09
***
已经十点了。
曜臣哥今天没有来公司。但是公司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八卦他的事。
因为昨夜江德文开发布会正是各大杂志的头条新闻。
捐了一千万，还要开巡回音乐演奏会，并且把赚来资金全部用于慈善。
还召集了那么多明星去参加慈善晚会，当然是当天的大头条。
江德文是国内赫赫有名的音乐家，因为西洋乐在中国并不是非常受众，能说得出名字的音乐家只有那几个人，大家对江德文的关注度还真是高。
“哎哎这张，拍到江少爷了。”
少爷是公司的女同事对曜臣的称呼，他是董事长家的少爷。
“真的真的，好帅啊。”
“啊，他哥哥也好帅，他们鼻子都好高……啊，江德文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两个儿子，那么有钱，又那么有才华，还有那么帅的两个儿子，真是人生赢家。”
“江德文捐款这么多，有钱还这么善良，真的是难得的正能量的公众人物，还是小提琴家，哎，年轻时一定更帅吧。”
“少爷是学小提琴的吗？”
“我们少爷原来是学小提琴的吗？”
“真的吗，我才知道诶。”
雨涵的脚步声在靠近她们的办公桌。
“少爷来公司都好冷漠啊，从来没有看过我们一眼，是不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出车祸死了呢？”
“而且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可惜啊…她死了…”
“你哪里看出来的啊，我倒不觉得少爷喜欢她，只是同情而已吧。”
“就是，少爷不看我们是因为他的办公室在顶层，而我们在底层啊——”
直到雨涵拿起手里的文件袋在几个女人面前晃了晃，她们才立刻住口。
“禁止在公司里八卦。”雨涵皱眉道，“还有，不准在外面公开讨论曜臣哥在我们公司担任总裁的事，不准向媒体透露任何消息，我知道他们有办法查，但是如果是我们内部的人泄露出去的消息，我们一定会严查，后果自负。”
“对不起嘛。”几个女人阴阳怪气地道歉，“好害怕被炒鱿鱼哦。”
雨涵白了她们一眼之后，她们都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工作，不再围观电脑上的新闻图片。
“干什么趾高气昂的，神经病，才大学毕业就这样。”
“谁不知道她只是个实习的，如果董事长真的看重她，把她当女儿，就给她个大权啊，仗着自己的身份对我们指手画脚真讨厌。”
“说起来，她和董事长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暗恋少爷。”
“噫……”
雨涵来到盥洗室里，打开手机网页，热门新闻之中一眼就能看见江德文的名字，就和那些人讨论的一样。各家新闻都纷纷曝光了江德文做慈善还有巡演的事，还有他两个儿子的照片，难怪那几个女人突然讨论曜臣哥和他爸爸。
但是在网上搜索不到其他更深入的资料，只说是江德文早年秘密隐婚生下的两个儿子。没有几家深挖过江德文的前妻，关于江曜臣的新闻也不多。
***
曜臣的车停在一家叫风丸名店的日料店门口。
前几天特意定了刺身，今天来拿。进店之后，主厨便当着他面把准备好的食材包装起来。
主厨也是这里的老板，很得意地说：难得准备得这么丰盛，要拍一张留念。于是还拍下了相片。
“还以为你下午才来呢，没想到中午就来了。是要拿去聚会吗？”
“不是。”
“哦…那就是女朋友了。”
“是。他最近受伤了，医生说要多吃一些鱼肉。”
“哦，这样啊。”
这个客人订的那条金枪鱼要两万多，养伤要这么奢侈的吗。
回到车上，曜臣愣了几秒。
后视镜内，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已经在后面跟着行驶了一个小时。
在离开公寓之后便开始跟踪了，中途他还下车在日料店停留了三十分钟，面包车依然没有消失，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车后面停在露天的停车场。
要说是路线完全一样，过了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可能是巧合。
他继续发动车子离开，面包车也如他所料地紧跟了上来，一路上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默默地跟着，保持了四五米的车距。
曜臣转动方向盘，打入一条安静的小路。由于是通往政府机关的路，所以很安静。
这条路上除了行人，连公交车站也没安设。
他看着后视镜，那辆黑色的面包车跟随而来，索性停在路边熄火。
面包车也跟在后面停着不动，看来不打算离开。
曜臣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看见司机是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男人。
由于全副武装，很难看出他的五官长相。
一定是江德文叫人来跟踪他。
打开电话簿翻动，曜臣拨打了江德文助理的号码。
父亲个人没有手机号，只有找他的助理才能找到他。
大概响了十多秒，对方接下了电话。曜臣已经十分生气：
“你们派人跟踪我？”
“曜臣？”接电话的人正好是江德文，“哎，你被人跟踪了啊，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有人要害你？这几个月你一个人在国内自己小心。”
“你别装傻，是不是你派人跟踪我？”
“我和你哥哥今天要登机了，我哪里有空派人去跟踪你。”
“有没有派人跟踪我，你心里很清楚。”
听见曜臣情绪不稳定，江德文在电话那端叹气。
“爸爸真的没有。是不是狗仔？曜臣，你有没有看昨天的新闻，有狗仔注意到你很正常。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跟你妈简直一个样。我跟踪你干什么？如果想知道你的近况，我用得着跟踪吗？”
“好，那我祝你巡演愉快，不要再来打扰我工作。”
嘟……嘟……
江德文的电话被挂断了，他将手机甩给助理：“哼，无聊，我怎么会跟踪自己的儿子。”
咚咚……曜臣摇下车窗。敲响的是交警。
“先生，这里禁止停车。”
他看见曜臣额顶有渗出汗液，然而车内却传来一股冷气，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开车开成这样的。
“不好意思，后面那辆面包车跟踪我，我停下来看一看。”曜臣盯着方向盘说道。
“你说后面那辆车？我问过了，司机说他是来旁边送货的。”交警指着旁边的一幢办公楼。
“我说的是那辆黑色的面包车。”
“是的，就是那辆黑色的面包车。他说是来送货的。”
“………”
“先生，没什么问题的话请尽快离开。”
“抱歉。”
曜臣探头再次确认了一遍，依然是那个在深夏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男人。那辆面包车的确是跟踪而来的，但是曜臣不想和交警解释过多，他按下了发动。
这一次，面包车没有跟上来。
从小路转入车来车往的大道，就像从某个异世界回到了现实。
***
“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来医院陪你。”
“呵呵，这么好………为什么不去了？”
手机连接了车内的音响，接听电话后，整个车厢里都是对方的声音。和父亲通话时，有种说不出的虚幻感，月国可以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就像大学时那样。
“因为昨天没去医院，所以今天准备补上。你在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些器械和动作声，看来是折腾了一会，电话还没挂断。
“刚才坐到轮椅上去了，站着接电话不方便。其实才起床没多久，下楼吃了早餐。”
“你又自己下楼了？”
“是呢，医生说还要等很久才能上截肢套，现在要保持肌肉经常活动。”
月国接着电话，另一只手推着轮椅在屋子里移动。
“早餐吃了什么？”曜臣问道。
“三明治，熏肉，鸡蛋，饼干，果酱。”
“吃了这么多吗。”
“因为是医院准备的嘛，所以什么都拿了一点。”
想到月国最近的脸色有了红润，比之前消瘦虚弱的样子更健康了。
曜臣听见轮子滚动过门槛的声音，还有传来了推门声，月国滑动轮椅来到房间的阳台，就像在屋里闲逛。
“吃了这么多，那中午岂不是吃不下了。”
月国没有回答。话语戛然而止了七八秒。
呼吸之中，有一些僵硬的感觉。
“曜臣……”
“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是可怕的一幕。阳台上原本种满了风信子的一排花盆，现在所有的花和叶子都被拔了出来，凌乱地堆在地上，花盆里只剩下残乱的泥土，是有人故意对花盆施暴的。
有人在夜里进入他的房间毁了这些花，甚至是在暗示，要破坏他的生活。
看到这一幕，刚才和曜臣的话题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脑海里跳出的想法指向一个唯一有可能的人。
“关于我和我妹妹的车祸，那个肇事司机现在怎么样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交给律师处理了。这两天还没有进展。”曜臣觉得奇怪，在这之前，月国原本没有提过这事。
“他是不是要赔偿很多钱？”
“这要等你再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才有结论。不过他胜诉的几率很小，查到了他在附近工厂出入的记录，发现这辆车是新车，司机没有开大型车辆的执照，很可能涉嫌违法。”
月国控制不住地问道：“如果他赔不起那么多钱，是不是应该宁愿被撞伤的人死掉……”
“你在想什么？不可能的。”
仿佛任何人都会这么回答。
但是这不是月国想听见的答案。
他看着阳台的狼藉，想起昨日被高空抛下花盆的事。
这明显就是被谁给憎恨了。
“你在开车吧……”
月国的声音变小。
“嗯，在过来的路上。”
“那我挂掉了，你要注意安全，开车时不要打电话。”
阳台之外，玛利亚怀抱着婴儿的雕塑就在草坪上花台喷泉的中间。
本该是世外桃源的疗养院，却蒙上一层阴影。
***
月国坐着轮椅，在一楼大厅里休息，这样比待在房间更有安全感，可看上去还是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
还好他不像别的病人喜欢呻吟，那只会让护士感到烦躁。
正想着曜臣什么时候来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曜臣没去公司，仍然穿着西装。因为他本来是要去公司的，路上被跟踪之后突然改变了想法。
“月国。”曜臣推着轮椅面朝自己，“你不待在房间里？”
“因为房里有点热…”月国心不在焉地解释。
“忘记给你买短袖的衣服。”
“不要了……我家里有，不过也不用拿来，这里的衣服够穿，而且马上入秋了。”
这个夏天受伤以来，月国再也没穿过短袖的衣服，一直是长袖的病人制服。来了这间疗养院以后，也穿着中长袖的V领衬衫，下面穿着薄长裤，左边的裤腿则是剪掉。加上伤口会发热发痒，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伤口没有缠着纱布时，还会拿一块薄毛巾遮挡着下身，会热也是自然。
“可以开空调吧？”
“那个吹多了不好。”护士在一边接话，“倒是可以开，但今天不是很热。”
“是……”
下楼来并不是因为热。
月国不想显露自己内心的愁苦。
推着轮椅，去了洋房餐厅里的卡座边。
直到曜臣放下手中的巨大黑色盒子，月国的注意力才集中在这上面。
盒子上有镀金兰花和菊花的花纹，他忍不住去摸了摸，是烫金。
“这是日式料理吗？”
“嗯。”曜臣拆开盒子，“不过都是刺身。”
从装着干冰的冷饮包装袋里拿出来的，所以盒子里的冰块都没有融化，月国以为直接是从料理店把大杂烩一样的拼盘拿了过来，还会配上各种不能吃的装饰品。结果打开以后，是分了格子的，不同的碟子装好的刺身，其中一半碟子装着的是同一条金枪鱼。
从鱼片的纹理来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刀功也不凡。
月国在电视上见闻过高档的日式料理，可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又让你破费了，这样的包装一看就很贵。”
“不贵，只是一家普通的餐厅。”
“旁边有发票嘛，我都看见了。”
曜臣把发票抽了过来，眼角抽动了一下。那个数字刚才被挡着，月国应该没有看见，他只是凭直觉认为自己会买很贵的东西。
他在打开之前，也不知道包装是这样，没想到老板用了一套全新的碟子来装。随后，曜臣去喊了负责照顾月国的小林护工下来帮忙，就是那个胖胖的年轻女子。她过来后帮忙拿出了餐厅配备的餐具，还有手工研磨的芥末和酱油，还去冰箱里拿了茶饮过来。
都是为月国准备的，虽然餐具有两副，要开动时，曜臣却去了一边打电话，听对话的内容是公司的人打来商量投资款项的事。
等到他打完了电话，两个人才一起开动。
磨蹭了好一会，月国终于吃下一碟刺身，他也没注意到是什么鱼类，有一些他没见过，或许是河豚吧。
鱼肉很绵密，用入口即化来形容都显得单调了，只是他着实没有胃口。
“吃不下了吗？”
“嗯，中午吃得太多了。”
看着还剩下很多，月国发愁，本来应该是愉快的一起进餐，结果他总是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吃东西也是勉强吞入嘴里，食之无味。曜臣很敏锐的察觉着月国的口气紧张，连一旁站着的护工也是紧握着手。
“为什么今天问我肇事司机的事？”
“因为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说过要打官司。”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
“我一直以为出车祸，是我们兄妹自己的责任，现在仔细想了，可能并不是。我是为了救小慧才被卷入了车底的，她是直接被冲撞倒。这场事故里，我应该没有责任。”
月国摇了摇头，回想当时的情况，他又感觉到左腿一阵刺痛。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算已经截肢了，也无法散去。
“他肯定会赔款的，你要做的就在这里好好养伤。”
在这里……养伤。
月国突然握起手，抬头说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住在这里不太舒服。”
他本来不愿意说，可是又不安极了，所以才若有若无地暗示，说完话，呼吸变得很快。
“之前住在白云医院的住院就很好，来了这里反而不习惯。”
“发生了什么事？”
曜臣的眉间露出少有的紧张，“哪方面不习惯？”
“也不是不习惯，就是……”
“可能是昨天……”小林在一边开口，“昨天，我和高先生在房子外面散步，突然有个花盆从楼顶掉下来，差点砸到高先生的身上，害他摔了一跤，还好没受伤，如果真的被花盆砸中，恐怕会受很重的伤。”
“本来我不想说了，我让小林也不要说，因为没有受伤。”月国手指动了动，又握得很紧，“可是今天，有人破坏了我房里的花，全都拔出来扔在阳台地上，看上去很乱。那些都是住进来的时候，你和程小姐、还有司机一起去选的花。”
现在全都毁掉了，他觉得做这种事的人太过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什么？为什么昨天没有跟我说？还有花的事。”
曜臣口气急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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