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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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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一身火气被浇灭,只能无奈道:“那位,我能撑个伞不。”
“当然没问题。”谢思温笑着,他手下一动,将那丝线松了松。
白无常撑开随身携带的油纸伞,走到黑无常身边,将人拽着坐到地上,道:“来,八爷,就当纳凉了。”
说罢,他便与人背靠背,头一歪,竟是要睡过去。
“睡吧,醒来后,说不定阎王就要提审了……”
丝线微收,又将人严严实实地包围住,谢思温找了块避风的地方,同样坐下。
暗河,深不见底,寂静非常。
☆、第五十一章
陈清酒先前留下的屏障自然被破开了,他赶回时,竹屋外的死魂不减反多。
身死的魂魄千千万万,单无常两人是处理不过来的,实相的,死后自觉便走到了冥界,一碗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前尘往事便忘的干净。
妄想还阳的,就会在人世间徘徊,等着上那个倒霉鬼的身。还有极为恶劣的,直接逃窜冥界的追捕,拒绝轮回。
这后两种情况,就得黑白无常用招魂幡在人头上砸两下,打晕了拖着扔下轮回之井。
而今能察觉出成钰身上还有点阳气的,都相当于饿死鬼一样,盯着这屋子,互相撕咬,争着抢着当这身体的主人。
陈清酒长袖抬起,清冷的箭芒将围着屋子转的死魂逼退,劈出一条道来。
他握着弩,乘机摸黑进了屋子。
竹屋内的摆设并不多,所有东西几乎是靠墙堆放,安排的人唯恐他磕绊出个好歹,且陈清酒经常住着,看不见也能毫不犹豫地迈出步子。
卧房内还有一点灯火,月见便坐在地上,身子倚着桌凳,身旁陪着的木灵见他回来,连忙飞到他头顶,咋咋呼呼道:“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有只恶鬼冲进来,伤了月见姑娘!”
陈清酒俯身蹲下,月见的眼睛又没了神采,直愣愣地看着他,而后伸出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没事了,剩下的我来解决。”陈清酒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将人抱在床榻处,与成钰放在一起,一只手为她输送着灵力,一只手拿着玉箫,凑至唇角,吹出了方才那首曲调。
这首曲子寻常人听不到,单单针对阴界的人,死魂已然。
陈清酒的曲子吹出后,屋舍外的死魂越发躁动不安,只是却减少了对这间竹屋的攻击。
只要撑到了天亮,这些东西自会烟消云散。
陈清酒额头落下汗珠,身体里的那点温度不断外散,整个人和躺在床上的成钰差不了多少,但他不敢停下。
与此同时,过了暗河,在十恶道外无常地处游荡的成钰,正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鬼魂,往冥界靠近。
成钰被围在正中,放眼望去多是缺胳膊少腿的东西,他掐了掐眉心,深吸一口气,试着往外围走。
十恶道与冥界地域不太分明,因此成钰得瞅准机会,他在一众鬼魂中穿梭,眼看黄沙地渐少,远处已经隐约有一片血海。
在看清第一株曼珠沙华后,成钰紧握双手,微微仰头向四方看了看。
下一刻,他稍微提气,踩在鬼头上,往相反的方向跃去。
脚下的众鬼如行尸走般,被踩到了,也只是头一低,神色不改地继续往前走。
眼看成钰已经跃了大半路程,突然一阵劲风袭面而来,紧接着落下个身高不足五尺的青衣小姑娘,手里还抱着个骷髅头。
那小姑娘悬在半空,看着成钰,也不客气,道:“滚回去。”
成钰淡淡一笑,没理会她,侧身一闪,就要避开人。
那姑娘也不追,只是抱着骷髅头转过身子,看着他的背影。
成钰冲出那群赶去投胎的鬼魂堆,左脚刚一落地,还没站稳,面前的黄沙便被扬起。
前方站着个与那姑娘面容相差不了多少的少年郎,同样的身高,同样的骷髅头,说着同样的话。
“滚回去。”
成钰侧身,却没有后退,而是与他们站成了三角位,一双手背负身后,笑道:“十恶道中人,不知两位可否报出名号?”
“来者不善。”那少年郎手指在骷髅头顶绕着,目光死寂,也不知在与谁说话,森然道:“杀。”
“既已是身死之人,又不肯入轮回……”女孩儿将骷髅头举起,视线不离成钰,就像狼盯羊般,笑得愉悦,对手中的东西命令道:“无间,吃了他。”
成钰清楚的感觉到了震颤,他如同濒死一般,霎时间,视觉与感觉消失殆尽,那不知名少女随口的一句话,将死亡刻在了他身上。
凭着对危险的直觉,成钰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原地,凛冽的刀风檫肩而过,而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现在正站着那少年郎。
这短暂的喘息机会足以让成钰的身体恢复个两三成,以死魂的身份在阴界处理起事情来是很棘手的,就比如现在,面对这两个‘小孩子’,他如果不能将灵力恢复到五成,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成钰不敢大意,抽出了骨鞭。
那名叫无间的少年郎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微微俯下身子,空洞的眼神闪过零星光泽,声色死寂,“难缠。”
“十恶道中猖狂亡命徒多了去,一人一脚都能将他踩成肉泥,更何况……”
她话未说完,目光陡转狠厉,与无间同时散开。
无间不做多想,径直靠近成钰,而那小姑娘则浮至半空,右手捏着一根红丝,红丝拦住的死魂拦腰被分成两半。
“不开眼的东西。”那小姑娘笑着斥骂一声,同时她手中的骷髅头飞出,一双手从骷髅头空洞幽深的眼眶里伸出,抓住目标后立马缩回,不过须臾间。
小姑娘轻飘飘的浮在空中,笑意盈盈地打探着下面,问道:“还有谁想出去?”
死魂埋着头,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机械性地往一个方向走,比肩接踵。
那小姑娘满意地笑了笑,回头见无间还在与那东西纠缠不下,视线掠过他手臂上的伤时,面色微沉,冷讽道:“狼鬼,热闹看够了没?”
他话音刚落,漫天黄沙中突然凝出一个身影。
狼鬼自喉间发出几声低吼,他仰头,面上一道横贯左眼的疤痕慢慢向下延伸,直到腹部,那猩红的舌尖舔舐过手指,露出了肆意的笑。
“乳臭未干的小畜生,连个外来者都吃不掉。”狼鬼俯身,做出了攻击状,他的手已经化为了无坚不摧的利爪,“打个商量,五五分。”
“黑吃黑也不是你这样贪的。”她笑了笑,舌头舔过殷红的下唇,挑眉看着无间的身影,道:“何况小畜生这里还有一个畜生都不如的狗东西,你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吗?”
“那就没商量了……”
狼鬼倏然动了,如风般闪现至成钰身边。
见他从天而至,成钰下意识的后退,谁知他并未打算动手,而是顺势铁爪一勾。
方才还站在成钰面前的无间瞬间犹如布娃娃一样,从中间被撕裂开,身体里淌出的,全是黄沙。
狼鬼嘎吱活动了筋骨,踩着那堆破布朝成钰面前走,继续道:“既然如此,无绝,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无绝面目有些狰狞,下一刻,她的脸同样从中间破裂开,一张皮褪下,里面藏着的骇然是无间那张脸。
只听那男女莫辨的声音冷冷道:“狼鬼,你欺人太甚!”
她最后的尾音陡转凄厉,仿佛被车碾压过一样,破破碎碎的。
无绝双手一展,两跟丝线从袖中挥出。
两人并未动手,而是将目标都锁定在了成钰身上,无绝的丝线刚从成钰身上一交织,狼鬼的利爪便扫了他下盘。
这诡异而又不失默契的‘联手’都让成钰深觉他们方才是在演戏。
他不敢含糊,交手之间,狼鬼切开骨鞭的一节人骨,凑近鼻尖嗅了嗅,邪狞道:“含冤不得善终的死魂,这才是最有价值的。”
成钰紧绷着身子,骨鞭缩在他周身,环成一道保护界,狼鬼压制住了他的所有动作,无绝那难缠的丝线已经快没入他眼中。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震颤,一道风刃突然劈来,强行分开了三人。
风刃所过之处,落下足足有三尺深的沟壑,狼鬼眯眼,半蹲在地。
风沙中渐渐走出一位发鬓斑白老人。
那位老人家虽略有驼背,但身子却并不矮小,右手拄着一支龙头拐杖,拐杖中央还镶着银环。
“年轻人,总是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说话间,他人已完全出现在三人面前,一双深邃的眼睛不咸不淡的瞥了狼鬼一眼,后者打了个颤,不自然的后退几步,目含警惕。
倒是无绝不带怕的,阴阳怪气道:“韩夫子,这人可是‘逆犯’,你怎么还出手救了?”
韩夫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视线一直落在成钰身上。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成钰被他看的不太舒服,准确来说,是毛骨悚然。
韩夫子眯起了眼睛,问成钰道:“未死之魂,你为何擅入阴界?”
“未死之魂?”
无绝讶然,随即她身后方才抛下的那张皮渐渐起身合拢,无间站在她身后,死死盯着成钰,喃喃自语道:“未死之魂,未死之魂……”
“这位老者……”成钰出于礼貌,微微颔首,身子却不敢放松,他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是想求见十恶道主,生杀门,谢怀。”
“求见门主……”韩夫子低语,随后他一转身便欲离开,并道:“十恶道没有这条规矩,况且死魂都不能,何况你一个未死之魂。外来者,从何出来便往何处去吧……”
“在下真有事相商,还请通融。”成钰握紧了骨鞭,向韩夫子的方向迈进一步,样子不似打着商量,“如若不能,那便只能硬闯。”
☆、第五十二章
天已明了,太阳穿透黑暗的那一刹那,竹屋周围的死魂瞬间犹如烫了火,化为乌有。
玉箫重重的摔在床上,陈清酒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踉跄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凉茶水喝。
冷水激的嗓子不舒服,陈清酒呛咳几下,声音带着沙哑。
木窗突然像是被人扣了几下,陈清酒过去打开了窗户,只见外面浮着一张纸,简单写着‘安然,速回’四字。
落款是瑜。
陈清酒一挥袖,而后合上窗户,这几个动作间,他又有些岔气,最后坐在凳子上,背靠着桌面。
床榻上躺着的人依旧了无生气,陈清酒不知他现在在十恶道情况如何,但想来也十分险峻。
外面的事并未结束,太阳一旦落山,比昨日更多的孤魂野鬼便会寻来,成钰生魂离身,觊觎他素体的东西数不胜数。
陈清酒坐着,几个呼吸间的调息,他便又起身,从屋里掏出了朱砂和纸笔。
虽然只是一夜,但陈清酒的脸色已经不太自然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灵力在那曲子上消耗了不少。
陈清酒拿出瓷碗,先是回头望了望,仿佛担心床上人忽然清醒一样,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故而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割了手腕。
鲜血同朱砂混在一起,有一丝说不出的诡丽之美。
陈清酒用牙咬着绷带,随便绑在伤口处,再执笔,沾着朱砂在黄纸上落下重重一抹。
黄昏将至,竹屋墙外已经贴了许多灵符。
――
“只能硬闯……”韩夫子回身看他,忽而冷笑,龙头拐杖在黄沙地里砸出一道深坑,他道:“规矩便是规矩,纵天上地下人来全了,也不会有通融,这,是十恶道的理。”
“外来者,休得无礼。”
韩夫子嗓子一沉,龙头拐杖落地,狼鬼率先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沙丘平地堆生,他整个人立在上面,紧接着无绝无间也随之而上。
沙海以韩夫子为中心,迅猛而来,成钰脚下一虚,脸色骤变,他将骨鞭收回,双手结印,半跪在地。
韩夫子面色自然,龙头拐杖立在黄沙地中,他本人缓步靠近成钰,一只苍老的手穿破了结界。
成钰见此,迅速撒手后退,只可惜一旁的狼鬼早有准备,借力冲下。
见收势来不及,成钰右手将他的胳膊拉下,一个交换,铁爪从右肩划过,虽不见血肉,却痛彻心扉,叫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长眼的东西。”狼鬼铁爪交叠,轻蔑一笑,低声道:“居然敢在这个时间擅闯十恶道……”
成钰向他望去,面色一阵古怪。
这个时间?是什么时间?十恶道出了什么事吗?
然而还不等他多想,无绝的丝线便铺天盖地而来,成钰面色微微发白,他后退几步,同时骨鞭挥开。
紧接着韩夫子龙头拐杖一声厉响,黄沙起阵,眼看形势逐渐严峻,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一阵钟鸣,韩夫子止步不前。
其余几人分别侧身,狼鬼喉间发出怪笑,低声对韩夫子道:“似乎是寒水宫,嫦君都撑不住了,有点严重……”
他话音刚落,众人目所及之处,黄沙夹杂着冰雪,便纷纷扬扬落下。
周身越来越冷,远处的冰刃步步逼近,这时候已经没人在乎成钰此人。
韩夫子目光深邃,龙头拐杖敲地,冰层暂时粉碎,他道:“道主出事了,马上回寒水宫。”
“那这小子怎么办?”狼鬼回头冷眼看着成钰,不甘心道:“难不成放了?”
韩夫子没吭声,在十恶道,吞噬未死之魂并无什么大的过错,就算被人捅到谢怀那里,顶多挨句骂,也就没事了,但韩夫子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异端。
能走进阴界,并凭借此身与他们几人抗衡如此之久的,不可马虎对待,若真是为了吃这一个未死之魂而耽搁在这里,不管寒水宫出了什么事,日后计较起来,他们才是死不足惜。
左右权衡后,韩夫子不再犹豫,他双手捏诀,冰棱被阻于外,成钰脚下的地方突然起了漩涡。
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狼鬼不满地唾弃一声,收起铁爪,往寒水宫方向赶。
无绝抱着她的骷髅头,左一脚浅,右一脚深地跟在韩夫子身后,奶声奶气地嘟囔着:“阎罗殿养的都是什么吃白饭的东西,黑白无常这两个没脑子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敢往下面丢,等我回去非要好好告他们一状……”
暗河上,挨冻还挨骂的白无常狠狠打了个喷嚏,他睡意朦胧地睁开一只眼,油纸伞微扬,只见四周空荡荡,谢思温早已消失不见。
血腥味冲上鼻腔,嗡嗡耳鸣声挥之不去,成钰撑着坐起来,感受到手背处的温润,他舒了口气,凭借着感觉将人拉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没事了,睡吧。”
陈清酒坚持如此之久,眼下早已是乌黑成片,见成钰呼吸平稳,一口气松下,困倦之感立马袭上,整个人失了力气,便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了。
成钰将他抱上床榻,就坐在他身边,手指揉捏着陈清酒的掌心,直到脑后犹如被针扎过般,开始刺痛,眼才能视物。
他掖好被子,这才轻声离开了竹舍。
陈清酒迷蒙中感觉有人揽他起身,就着这样姿势,喝了一碗苦涩的汤药,他微微蹙眉,伸手还没推开,嘴里便又被塞了一块饴糖,这才安稳睡下。
北方天是苦寒的,唯有午间的阳光叫人舒服些。
陈清酒躺在睡椅上,右手遮着眼,并未起身,他眯眼看了看,发现手腕处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仔细,药草清香,并无痛楚。
陈清酒先是觉得心口温暖,就像是寒冬腊月得了一碗温热的粥羹,虽不值钱,却最珍惜,然而温暖过后,他又头疼地想:“完了,还是被发现了。”
他动作轻,成钰却猛然回神,抬头一看,便放下手中的书册,走了过去,“兄长醒了。”
“嗯。”陈清酒揉了揉眼,从睡椅上坐起身,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而已。”成钰敛眉,低头一笑,俯身便捏住他的手腕,要将人扶起,“躺久了身子骨会软,起来走两步。”
陈清酒躺着浑身酸软无力,哪里还肯起身,拂开他的手,咚地一声又倒了下去,虚声道:“不想起身。”
成钰无奈,继续轻捏他的手背,道:“越躺越难受。”
陈清酒看他,细想了片刻,突然伸手掀开身上的狐裘,轻声道:“你帮我揉揉,唔,顺带把你方才读的那本书给我看看。”
成钰当下应了,将书册给了他。
这睡椅不小,躺一人有些大了,但睡两人却显拥挤。成钰将人抱在怀里,右手放在他腰际揉捏,同他看着一本书。
“昨日三胖他过来,见你睡着,就没做叨扰,只留下了这些书。”
陈清酒已经懒得纠正这些称呼了,他问道:“你那时去十恶道,可见到谢怀此人了?”
“并无。”成钰叹息,他左手手指在书册上圈画了几个名字,道:“这些书册中关于十恶道的记载寥寥无几。我那日与这几人交手过,有点麻烦。”
“韩夫子,无间,无绝,狼鬼……”陈清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眉头轻蹙,“只是四人便如此棘手,除却谢怀,先不论十恶道作为‘界外’愿不愿意管这些事,光是余下这五人该如何对付……”
“上三界已经撒手,这事不能急,先处理完稷修一事,还有卢莫……”成钰顿了顿,沉声道:“大若墟派去的人基本上是有去无回,唯一送信回来的,说是最后一面见他是在鄢都。”
“鄢都?”陈清酒欲言又止,不确切道:“他要去魔界?”
“鄢都确实是往魔界去的最好选择,但卢莫身藏卦师令,怕不会贸然去,稷修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找到他。”成钰换了个手,将他手中的书册一夺,放在旁侧,继续道:“这字太小了,兄长若是想知道什么,直问便是。至于卢莫一事,你我择日去一趟鄢都,探查探查,总好过其他人赶去送死。”
书一撤手,困意又席卷上来,陈清酒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找了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成钰无奈笑了笑,然后抱着他回了竹屋。
☆、第五十三章
水寒冰结,雾气缭绕。
寒水宫正中央的树木草藤为冰雕玉妆,叶片上的冰珠欲滴,这是一个完全的冰雪世界。
寒气逐渐模糊了双眼,神木四周有一方活水,尚未冻结。
水中的男子,赤身裸体,三千墨发散落在冰层上,覆着寒霜,他的胸前有一道疤痕,距心脏不远,随着呼吸起伏,隐约可见心口附近血脉曲张。
嫦君便手挽着一件玄色薄衫站在不远处,雪青色湘裙斜曳及地面;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在这冰雪之境,透着彻骨的冰冷妖娆。
看到寒水中的人眉头蹙起,嫦君便上前几步,她的裙角上饰坠着玉铃,随着步伐在空荡的宫殿中清澈脆响。
谢怀缓缓掀开了眼,但他那原本清雪似的眼眸,此时已被血色晕染,嫦君见此,一时拿不准注意,正打算停下脚步,水中的人却蓦然起身,修长的腿几步就要迈出水池。
嫦君上前,将那件玄色薄衫披在他身上,身子还未后退,一只手便伸了过来。
谢怀站在冰层上,眼中的色泽同薄衫下的曼珠沙华一般,透着诡丽。
“嫦君。”谢怀敛眉,右手从她的眉角缓缓下移,像是恋人之间的轻抚,带着缠绵与亲昵。
“域主。”嫦君打了个冷颤,身子没有动。
那只手托住了她的下颌,拇指继续在她唇角摩挲,像是起了玩味的心。
谢怀突然用力掰起嫦君的脸,迫使眼前的女人与他对视,他微微俯身,声色寡淡道:“方才,是谁擅闯?”
“是,是一个未死之魂,文良已经去调查他的身份了。”
“未死之魂……”谢怀呢喃一句,他眼底的光陡然凌厉,“就凭借这一点,你放他回了人界!”
嫦君身子一软,意识模糊之间,她也不敢伸手去掰开脖颈上的手指,那一双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手。
“域主。”
寒水宫的门被推开,素衣男子走了进来,双目闭着,肩头挂着药箱,谦逊有礼道:“已经查出那人的来历了。”
“哦?”
谢怀挑眉,手指松开,嫦君跌坐在地,一直呛咳。
文良俯身道:“生死簿中无此人名号,其人本是绛灵山君,于化祖一战中身死,今又复生。”
“绛灵山君……”谢怀赤足踩在冰霜上,冷笑一声,“传令下去,杀无赦。”
“域主。”文良顿了顿,神色依旧温润,他道:“关于这件事,域主不如日后再做决定。”
谢怀不咸不淡地斜睨了他一眼,瞳中的血色渐散,只是依旧透露着戾气,“若是五日后,本主给你的答案依旧呢?”
文良眉头一皱,他合手一拜,无奈道:“是,文良这就去做吩咐。”
谢怀神色冷硬地看了他一眼,便甩袖离去。
文良躬身,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往嫦君身边走。
他曾失了一双眼,目不能视,但好在这寒水宫内没什么繁琐的东西,走起来也不至于磕磕绊绊。
文良伸出了手,嫦君借力起身,依旧揉着脖颈,她的脖子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血印,由此可见,谢怀方才是真起了杀心。
“这事不怪你。”
“我知道。”嫦君敛眉,却是在思量着别的事情,她道:“你方才说,那绛灵君死后又复生?自化祖一战后,又有数百年,是谁复生了他?”
“这其中曲折,我未曾了解。”
嫦君微微皱着眉尖,姣好的容颜中有一丝期许,“那既然能令人复生,是不是也可以让那个人……”
“嫦君。”文良略微沉了声,抬手示警,“域主尚未远去,你莫要触这个霉头,更何况……”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他的情况与这位绛灵山君有所不同,百年不曾去轮回,以十恶域的力量,亦在人界寻踪不到,怕是魂飞魄散了。”
嫦君面色有些黯淡,可随即她又笑了起来,嫣然道:“魂飞魄散了好,若是被我瞧见了,指不定怎么个死法呢……”
文良无奈,起身抚了抚衣袖,“域主这几日脾气不好,你也别近身伺候了,方才一耽搁都忘记请脉了,我先走了。”
嫦君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了寒水宫。
帝兮城,北渚殿。
台基上两侧的倒流香炉里熏着安神的香料,珊瑚长窗外,梨花树十八株;株株俊秀;恰逢人间四月天,风动花落;如雪初降;数朵皎白的花透过窗棂,却是幻化成个桀骜少年郎的模样。
天阶夜色凉如水;殿内红烛摇曳,玄石软座的角落里,躲着傲睨一世的十恶域域主。
他苍白清瘦的手指间,握着八孔陶埙,其声浊而悠悠然,低沉呜咽,谢怀神色淡淡,声音通过埙腔的共鸣吹奏而出。
红衣少年迈步至他身后,一双手从他背后绕过,抚着谢怀眉梢间的愁丝。
烛光摇曳,殿中那一抹人影越发孤冷。
少年微微仰头,像是有所察,便放开了手,后退半步,梨花片片落满地,埙声亦戛然而止。
谢怀捏起肩头一片花瓣,送抵鼻尖轻嗅。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文良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先俯身一拜,再颔首上前,坐在软座边上,衣袖轻挽。
谢怀没吭声,左手伸出,右手继续把玩着那陶埙。
陶埙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痕,显然是破碎过后又被人重新粘在一起了。
“我方才见到他了。”文良听他倚在软座上淡然道:“和当年一样,哭着闹着向本王讨要十八株梨花树。”
文良手指上移,将他衣袖间的一朵梨花捏在指间,低声笑了起来,缓缓道:“王爷魔怔了,当年怀小公子已二十有二,算不得孩童了,哪里还会哭闹着要东西?”
谢怀也跟着笑了起来,双目越发悠远,他喃喃道:“是我糊涂了,那时我比他还小五岁,怎么会……我只是,子良,我好像快记不住那些事了……”
文良这次没回话,他摸了针,小心落下。
“三百年了,凡人几生几世都这么过去了,他人呢?”谢怀呛咳几声,眼角有些红润,他偏过头闭上了眼。
文良急抬了手,在他掌心压了压,道:“王爷,桃生蛊犹在心中,不可动气。”
“今日来的人是谁?”
谢怀如今便是这般,桃生蛊的发作让他性情变得诡谲,并且神智有些模糊,常前言不搭后语,记忆错乱,但只要每次文良在身边,他必会谈及至陈年往事。
文良捏了捏他的手腕,回道:“是绛灵君,王爷可能已经不记得了,近百年来,四兽横行人世,这位绛灵君今日求见,估摸是要借我十恶域扬灵洲一地。”
“他想要让我十恶域镇守四兽。”谢怀沉默半晌,手指扣在玄石靠背上,玄袍上滚着的赤火曼珠沙华躺在地上,他嗤然而笑,把玩着手中陶埙,目光如炬,声色冷然道:“注意打的不错,就看他还有命来见本主否……”
文良道:“是否派哑奴前去?”
“让她去。”谢怀低头若有所思,手指从陶埙的裂缝处划过,“带上嫦君。”
文良无奈,心道谢怀果然还是在生嫦君的气,如若不然,派遣了哑奴,那陆英必定也跟着,岂非多此一举。
文良恍惚轻叹了一声,替他拔了针,明知人不会怎么听,还是悉心嘱托了好个时辰,最后还是谢怀摆了摆手,明确下了逐客令,文良这才作罢。
文良虽是医师,但在十恶道的地位并不亚于嫦君,认真来算,其实仅次于韩夫子,且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谢怀这里有绝对的信任。
这是他不同于其他八人的地方,诚然,在十恶域,信任于他们来讲,弃如敝履。
但文良珍视这份信任,谢怀当时若真想杀了嫦君,放眼整个十恶道,除了他,无人能在谢怀发疯时还敢上前自寻死路。
文良敢。
因为他知道,谢怀疯是疯了,但不代表他喜欢疯。
紧闭的寝殿中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曲断人殇。
来子良手指抬了抬,凭着感觉,握着一朵梨花,低声道:“怀小公子,花又开了……”
――若是来年花开……
――花开怎样?
彼时红衣少年郎转过了头,眼波流转,眉宇舒展,嘴角上扬,和着漫天雪色,笑着说道:“自然是娶你家王爷回府,恩爱长久了。”
☆、第五十四章
此时,远在柜山的成钰自然不知道,自己刚下去头一回,与谢怀面还没碰上,就被下了追杀令。
不过以他的性子,怕是知道了,撑死也不过问下他这人头值个几钱罢了。
天色明了,陈清酒似乎是要醒来,呼吸微深,成钰手搭在他腰际,刚要抬起,被他揽着的人却只是翻了个,又往他怀里躲了躲。
“阿酒。”
“嗯。”
成钰道:“你近日嗜睡不思食,莫不是……”
“夏日将至,倦乏多了些罢。”陈清酒伸出手,将他一推,偌大的床榻,人又要滚到地上了。
“我也觉得是这个理。”成钰腻歪着将人抱起,边替他更衣,边愁眉不展道:“虽说多睡睡是没什么,可你这春困夏倦,秋乏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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